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白日烟花》清河小树 文案： 这一年发生很多事情，有好的有坏的。 2018就快来了。 我们一起期待下一年吧。 我会带着更好的自己，更好的文字回来的。 拜拜~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洋，高远航，蒋丽莉 ┃ 配角：林晓诺，孟晓，唐宁，程子木，陈欣 ┃ 其它：校园，爱情，悲剧，直男，虐恋 第1章 陌生来电 　　二零一六年九月，北方正值秋高气爽的季节，天空像是幅巨大的蓝色幕布，远处的云懒散地漂浮在天边，被风轻轻一吹，便不情愿似的赶往风去的方向。这是个可以随波逐流的季节。逃离开夏季的炎热和喧嚣，秋是平静而温暖的，不管是行人，还是来往的车辆，一切忽然都生出秩序，不再烦闷，不再拥挤。只有街道两旁的树，它们有些忧伤，等过些时日，太阳再高些，风再大些，它们就要走到茂盛的结点，悲伤地抖落满地金黄。 　　黄昏时分，苏洋夹在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上用力呼吸着窗外偶尔飘进来的新鲜空气。他的左脚有些发酸，想换个姿势缓解不适，却迟迟没敢行动。车上挤满了下班回家的人，他怕自己刚刚挪开左脚，下一秒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就会被人占据。如果抬起来的左脚放不回去，他就只能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直到下车。 　　偏偏在这个时候，背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苏洋费力地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上海。他微微皱起眉头，有些迟疑地按下接听键。 　　“喂，你好？” 　　之后是片刻的沉默，苏洋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可是那头没有回答，只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 　　“你是苏洋？”年轻女子的声音，“你好，我是蒋丽莉。” 　　苏洋飞快地在心里把自己所认识的人检索了一遍，年轻女性，上海的，印象里好像并没有同时符合这两项条件的熟人存在。一向不会和陌生人打交道的他，除了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到站，苏洋顺着人流向后门移动，他一边听着手机一边在别人的推搡下向后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开口说话。 　　“你或许不认识我吧，但你从没听过我的名字吗？”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有点颤抖，失了初始的柔美温婉。 　　“高远航，他，你一定认识吧？”女人的声音里，夹着质问。 　　高远航。苏洋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一下子就炸开了，他身子一顿停在车门口的台阶上，像个雕塑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虽然站在那里，却抵挡不住身后着急下车的人们。不知是谁的手谁的身体，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双脚仍在原地，身子却径直向前倒去。 　　车子开走了，苏洋狼狈地跪倒在路边，双膝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无法立刻站起来。有好心的人过来询问，看他受没受伤，想要扶他起来。苏洋站起身，却发现手机还在地上，他弯腰去捡，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流出眼眶。 　　疼，真的很疼，不光摔伤的身体疼，心里也疼，在听到那个名字的刹那，心就像是被什么利器扎了一下，动作虽然利落，留下的伤口却是极其疼痛的。 　　苏洋再次把手机放到耳边，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很不冷静，他不知道说什么，即使是三年后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原本沉静的苏洋还是会方寸大乱。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的女人先打破了沉默。 　　“下车时候摔了一下，不要紧。”苏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那个，其实是我有些冒昧，我能不能见你一面，苏洋？”她的声音略微低了一些，像是诚恳地请求苏洋的同意。 　　“我好像不认识你……”苏洋欲言又止。 　　“这样吧，我们约在明天晚上，刚好是周末，我明天早上就去哈尔滨，具体地点我再给你打电话。”她的态度瞬间又强硬起来。 　　苏洋刚想开口拒绝，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当高远航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管用什么理由，都无法劝说自己去防备，去拒绝了。 　　“沉默，就代表答应了，是吧？别到时候我千里迢迢赶过去，你却不接我电话，不见我。” 　　两个人谈话的气氛，松弛了一些。 　　“好的。”苏洋回答说。 　　在对方要挂掉电话之前，他有些焦急、有些紧张地问到：“你刚刚提到高远航，你认识他？” 　　“嗯，我认识他，我是他妻子。” 　　电话挂断后，苏洋有些头晕，他缓慢地在暮色中挪动着脚步，不知不觉偏离了回家的路。此刻他的心中一团乱，很压抑，他不知道那个叫蒋丽莉的女人为什么非要见自己一面，也不知道盘桓在心头的那团东西到底是什么，是忽然翻江倒海起来的回忆，还是旧伤口再次被撕开的羞耻和难过。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眼前平静的生活到今天彻底宣告结束。时隔三年时光，他终于还是逃不过他，高远航，那个已经离开自己三年之久的男人，那些放置在心头已经微微蒙尘的思念，此刻再次泛滥成灾。 　　苏洋闭上眼，深呼吸，他仿佛看见那两根已经枯死的藤蔓，它们忽然重现生机，然后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天黑的时候，苏洋走到唐宁楼下，打电话叫唐宁出来坐坐。唐宁似乎听出苏洋的异样，用比平时麻利十倍的速度慌张地跑到楼下。 　　唐宁看见苏洋站在小区的路灯下面，低头揉着膝盖，他心里一阵欢喜。平时约都约不出来的人，今天竟然主动来找他，真是稀奇。 　　他扑到苏洋面前，傻呵呵地笑，苏洋一脸苦涩抬头去看他，借着路灯昏黄的光，他看清了苏洋的脸，然后顺着苏洋的胳膊看向膝盖，不由得“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这一嗓子，吓了苏洋一跳，也顺道把附近几个单元的声控灯全都喊亮了。 　　“要死啊，见鬼了啊。”苏洋有点生气。 　　“可不是见鬼了吗，你来找我，我就觉得不对，再这么一看，这是咋的了，发生什么了，是不是遇上截道的了，你快转过来我看看后边。”说着说着，他就把苏洋的身体转了个圈。 　　“让人抢了，这是劫财了，还是劫色了呢。” 　　唐宁的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苏洋听了也不忍心责怪什么。抬腿想踢他一脚吧，膝盖有些疼，损他两句吧，自己也没那个心情。 　　“唐小姐，我在公交车上被人推下来摔的。” 　　之后，唐宁带着苏洋去吃晚饭，两个人在等餐的间隙，唐宁忽然恶狠狠地瞪了苏洋一眼说：“刚才是不是叫我唐小姐了？” 　　苏洋想笑又想哭，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又总是慢半拍的唐宁，有时候真的是自己的解忧草。他忽然来了兴致，接着跟唐宁打起嘴仗来。 　　“怎么，林晓诺能叫，我就不能叫了，唐小姐，哎，不对，要叫唐大姐了吧。”苏洋拿着点餐牌，找到座位，扔下气鼓鼓的唐宁在一边。 　　“行了行了，你都把他抬上来了，我不跟你说了。”唐宁低头玩手机，果然没再说话。 　　苏洋看向窗外，行人步履匆匆地经过餐厅的橱窗，而后消失不见。他看着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的脸，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褪去年少的青涩。眼前慢慢模糊了，他好像看见高远航的脸，很亲切又有点陌生的脸，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眉毛，薄薄的嘴唇。他想看得再清楚一些，却被眼前突然而至的一只爪子隔断了视线。 　　“干啥，这么吓人呢？”唐宁嘟囔着。 　　“小宁，我今天接到一个电话，她说她是高远航的妻子。” 　　噗，唐宁正在喝可乐，听到苏洋的话，他一口可乐全喷在面前的桌子上，还有苏洋的衣服上。 　　“她约我明天见面”，苏洋一边擦可乐一边接着说：“你明天晚上陪我去吧，唐宁。” 　　唐宁眼神哀怨地看着苏洋说：“哥哥，从见面到现在，你三次叫我，叫了三个不一样的名字，我是长了三个脑袋吗？”唐宁再一次抓不住重点。他说完，又低头忙活着喝可乐，好像没听到苏洋说什么一样。 　　“唐哥。” 　　“又来，我名字就两个字，你叫出四样。” 　　一直到吃完饭，唐宁都没答应苏洋。两个人走出饭店，要分开的时候，他拍了拍苏洋的肩膀说：“我以为你俩之间都过去了，你好不容易像今天这样，一个人终于学会好好生活了，现在，又冒出这么个女人，她见你做什么啊，肯定没好事嘛，你去见吧，我不拦你，见完她，估计你又会被打回原形，怎么着，之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没过够……” 　　唐宁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苏洋正抓着他的手，很用力，他感觉到苏洋的手心一片冰凉，像一块冰一样。 　　“唐宁，我很想他，我真的忘不了他。” 　　苏洋红着眼眶，轻声说着这样的话，让唐宁觉得心疼。思念一个人，思念到骨子里的感觉，他怎么会不了解。他把苏洋的手反过来握进掌心，想着在这过去的几年里，他们一路互相安慰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别说去见一个人，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会陪着苏洋走一趟的。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什么牛鬼蛇神，咱都不怕，我就不信她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2章 见面 　　和蒋丽莉的见面地点，定在她住的酒店旁边，一家叫做海岸的咖啡馆。苏洋和唐宁赶过去的时候，蒋丽莉已经坐在窗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咖啡。窗外的夜色渐渐浓重，也许是咖啡店里灯光的缘故，苏洋竟觉得眼前的女子有种熟悉的温暖感觉。长发扎成马尾，脸上淡淡的妆容，坐在那里安静的样子，那是一种不侵扰时光的美丽。 　　没有打招呼，只是简单点头微笑之后，苏洋和唐宁坐在了蒋丽莉的对面。苏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转头想问唐宁喝什么，却发现身边的好朋友此刻正坐得端庄，一双大眼睛满是严肃地看着蒋丽莉的方向。他偷偷踢了唐宁一脚，提醒他不要失态。 　　“我要巧克力奶茶。”被袭击的唐宁俨然知晓苏洋的用意，可他却没有放松半分。 　　这个外表看起来清秀可人的男孩子，他此刻就像是个骑士一般，如临大敌的感觉让他不敢放松半分警惕。可在苏洋看来，这样的唐宁，不管把身板挺得多直，头扬起多高，眼睛瞪得多圆，都不过是只纸老虎，虽有威严的感觉，但不多，一点也不多。 　　苏洋暗笑，别说纸老虎，充其量是只小母鸡。说是小母鸡也不对，自己被他保护着，难道自己是鸡崽子不成。 　　倒是蒋丽莉先招架不住，她微笑着和唐宁示好，笑不露齿，一派淑女的做派。可是，她笑不露齿的样子，看起来并不诚心。 　　“首先，我必须要弄清一个问题”，她开口说话，看看唐宁，最后视线落在苏洋的脸上，“这三年，你和高远航是否还有联络？” 　　“还有，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吗？”蒋丽莉先前的气势慢慢弱了下来，她在等待着苏洋的回答。 　　“美女，首先，你必须知道的是，高远航没和我们任何人联络过，我们这群当年一起哭过笑过甚至一起进过公安局的人，他都抛弃了。其次，他现在没有和苏洋在一起，三年里，他们从来没有打过一次电话，也没有见过一面。最后，你最好别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毕竟第一次见面，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不是吗？”唐宁不甘示弱地回答道。 　　苏洋皱紧眉头，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把刚才蒋丽莉说的话，在心里仔细分解开，然后，他意识到一点，高远航不见了。 　　唐宁看着苏洋陷入沉思的模样有些着急，要不是对面坐着个不知道具有多大破坏力的炸弹，他真想狠狠砸一下苏洋的头。太不让人省心，是丢魂了还是眼瞎了，这眼前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场面看不见啊，还有时间溜号，合着我来就是给你挡剑的是吧。 　　“高远航，不见了吗？”苏洋自言自语地说。 　　“对，失踪了，谁也联系不上他，已经一个月了。”蒋丽莉说得云淡风轻，然后她和唐宁摆摆手说，“得了得了，别虚张声势了，既然高远航没在这里，那么我们也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敌人，这要是他在这边的话，今天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们离开这里。” 　　“其实来这边的时候，我也没报多大的希望，但是我还是必须走这一趟，苏洋，我真心想见你一面，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的呢，找一下同病相怜的感觉是吧，话说这高远航也真是个人渣，除了失踪，还会不会点别的武艺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点出息。”唐宁喝了口奶茶，耸耸肩，身子较先前垮下了一点。 　　“我能凑近点好好看看你吗，我有点近视。” 　　苏洋还没来得及拒绝，蒋丽莉已经站起身把脸凑到自己的眼前。片刻之后，她好像发现什么一样，瞪圆了双眼。 　　“干什么你？”一个好听的男声骤然响起在耳边，如平地炸起一声春雷。 　　是林晓诺，他穿着皮衣牛仔裤，脚上穿着白球鞋，像个鬼魅突然降临到这里，吓了蒋丽莉一跳。苏洋没有抬头，这样的气息和声音再熟悉不过，不必浪费体力去确认。这里距离林晓诺驻唱的酒吧不远，他早该想到唐宁一定会告诉林晓诺的。 　　阵仗闹得有点大。苏洋有些抱歉地和蒋丽莉微笑，人家一个女人，对面却来了三个男人，不再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苏洋习惯性地开始同情身边的弱者。 　　“呦，又来个帅哥，这是要打群架吗？”蒋丽莉开始揶揄起面前的三个男人。 　　林晓诺卸下身后的吉他，一屁股坐在苏洋的身边，他观察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发现自己想象中的场面并没出现。他松了一口气，拿起苏洋的咖啡，一仰头，干了。 　　“可真苦，我唱得口干舌燥的，什么破玩意。”林晓诺抹着嘴说到。 　　蒋丽莉一派主人的模样叫来服务生，给林晓诺要了温开水。 　　“苏洋，我们的右眼角都有颗痣呢。” 　　苏洋不由得身子一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他从蒋丽莉的话里听出很多层的意思，还有一股悲伤。 　　“我五岁时候，算命的说，这孩子的泪痣这么大，这辈子估计会有流不完的眼泪。记得当时妈妈听完以后，很是不屑，一个男孩子，哪来那么多的眼泪，她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什么泪不泪的，我儿子眼角这颗痣长得多好啊，以后就算丢了，我也肯定能找到他。”苏洋看着面前的空杯子，缓缓地诉说起过去。 　　“他说他爱看我的脸，却从没说过我漂亮，到今天我才明白，他喜欢看的，是我的这颗痣吧，这大概是我身上唯一和你相似的地方。”蒋丽莉心底一阵悲伤，就快流出眼泪来。 　　林晓诺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禁不住好奇心作祟，他用眼神询问唐宁，而唐宁并没搭理他，只是呲着牙摊摊手。见林晓诺一副不罢休的样子，唐宁有点害怕，可眼前怎么起头说话啊，多尴尬啊。 　　唐宁憋了好大一股劲，拍了拍桌子说：“你俩行了啊，被同一个男人抛弃，你俩不是应该统一战线痛批那个渣男吗，怎么把气氛整成这样，我怎么感觉这还有点余情未了的感觉呢，你们说说，这人多坏，多缺德，伤完男人伤女人，真是古今难寻人神共愤啊。” 　　林晓诺坐在沙发边上偷乐，心里觉得解气。可是苏洋和蒋丽莉却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同时看向唐宁，他们的眼神太复杂，吓得唐宁缩回手，退到了沙发的深处。 　　“半年前吧，我和高远航吵架，我当时很生气，趁他外出砸开了他的小木箱，那个箱子，我好奇很久了，高远航一直把它放在书房，束之高阁，视若珍宝，每年总有那么几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个人抱着箱子坐到天亮，我太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里面是什么？”唐宁充满好奇地再次凑到桌子前。 　　“几封信，一些照片，和一个脱了漆的纽扣，”蒋丽莉缓缓道来，她一直盯着苏洋的眼睛看，直到看见他的神情出现变化，眼神一阵明亮一阵慌乱，她才终于确定自己心里的答案，“苏洋，照片上是你，信是你写的，那颗扣子，也是你的吧。” 　　苏洋没有回答，他掉进了很深的回忆之海。 　　“之后他就走了，再也没回来。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我总感觉他并不是完全属于我的，他的心里有故事，而存放故事的那个角落，是不允许我接近的，我弄坏他的宝贝箱子，我企图走进他的回忆，这都是他不可能接受和允许的，我们没有吵架，他说他要和平分开，他走，什么都留给我。” 　　“感情到了这里，实在没有挽留的必要，我也不想把一辈子耽搁在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身上，我跟他说，你告诉我照片里的人是谁，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让你走，绝不纠缠你。” 　　“我们都被困在这场不该存在的关系里太久了，所以他没多说什么，写下你的名字和号码，他说不希望我打扰你，你也不容易。” 　　蒋丽莉说完这些，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字和一串号码。苏洋接过来，放在眼前看了很久，他认得高远航的字，这就是高远航写的，高远航写的名字，比苏洋自己写的还要好看。 　　苏洋挺想哭的，可眼泪刚要流出眼眶，肩膀便挨了重重一拳，袭击者是林晓诺，他有些生气地说：“忘记疼的滋味了，是吧？” 　　蒋丽莉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她放在苏洋面前，“你们都在上面，四个年轻少年。” 　　蒋丽莉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头挨着头凑在一起，他们认真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她视线转向窗外，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城市，心里不禁感叹真是人生如梦啊，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到这里，和这样三个人见面聊天，甚至一笑泯恩仇。这无疑是一个奇妙的夜晚，她终于知晓了时过境迁这四个字的含义。 　　从高远航离开时的万念俱灰，到现在谈起往事云淡风轻，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这中间仿佛一场梦。她还是在意他念着他的，否则怎么会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去见他回忆里的那个人。又或者是心有不甘，想来一探究竟，只是单纯想知道自己败在哪里，那个人他到底有何魔力。 　　蒋丽莉知道，这些想法虽然都有，但都不是最重要的。她一路追寻，告别最初的恨和哀怨，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补全高远航的全部。她必须要知道他所有的故事，她要走进他心底的那个角落，不管隐藏在那里的是美丽还是丑陋，她都要一探究竟。 　　那些付出的感情都是真的，她爱他，如果不知晓他的过去，又怎么能算是真正爱过他呢。这就是她对待感情的态度，也是她做人的准则，她不能辜负自己付出的几年光阴，更不能因为爱过这样一个有所保留的人而去怀疑自己对爱情的认知和判断。 　　这一刻，蒋丽莉觉得自己的爱是如此伟大，她不再记恨他的欺骗，她隐隐感觉到，他藏在心里的那个故事，或许会有些许的美好。 　　高远航，他没来找苏洋，他一定还爱着他，或许他现在正躲在哪里看着橱窗里面的这一群人，充满忧伤地看着，却不能走近。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他离开苏洋，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在离开自己之后，依然没有选择回到苏洋的身边呢？ 　　找到答案，找到原因，才算不虚此行，蒋丽莉忽然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于是她转过头看向对面的三个人，他们也正在看着自己，虽然他们都没说话，但她知道，那场回忆的大幕，此刻正在眼前徐徐拉开。 第3章 林晓诺这颗星星 　　在每一个高中生的心里，对大学生活都有着自己的期待，苏洋也不例外。可是，等到那一天来临，你真的拥有了自己曾经憧憬过的一切，你才会发现，现实和幻想之间不止有差距，而且差距巨大。苏洋就是这样。他的大学，没有他想象中大，也没有书上电视上看到的那么美，一切好像都不那么如意。报到那天，苏洋抱着新被子爬到三楼，迎接他的是破旧的木门，和门口两侧的垃圾。 　　苏洋抬头看了看门牌，316，就是这个房间，以后四年他都将住在这里。他来得早，同宿舍的人好像都还没到，他找到自己的床铺，将被子放在上面，没料想一下子砸起很多的灰尘。苏洋往后闪身，他退回门口，看着那群在阳光下飞舞的灰尘，他看得入神，同时在心里劝着自己，还好还好，至少阳光还好。 　　苏洋整理好床铺，收走了垃圾，他走到窗边，又打量一遍这个房间，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的缘故，他好像能接受它了。 　　苏洋倚着窗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家长有学生，还有卖生活用品的人们，他们绕过圆形的花坛，然后走去各自的方向。这时，他的室友终于来到，先到的是小智，后来的是郑方兴，还有一个是开学很多天之后才到的，他叫高远航。 　　偷闲回望过去的苏洋，现在已经大三，此刻的他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望着天空掠过的飞鸟发呆。虽然已经过去两年，可他时常会想起报到那天的场景，就在刚才，他又想起了那天，总是忽然想起，又很快忘记。 　　这两年里的苏洋，和过去相比变化不大，他仍旧一个人吃饭散步，更多的时间是在图书馆读书。他的成绩不上不下，拿不到奖学金，也不会挂科。生活平平淡淡的，一回首才发现时间飞快，有时候他会觉得有点悲哀，高中时候自己对于大学的那些憧憬好像都没有变做现实，除了时间上更自由以外，关于这里的生活确实是乏善可陈的。 　　这是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苏洋翻着手里的小说，几次差点睡过去。有些困倦的他放下书，目光转向窗外，正好看见那一群路过窗口的白鸽。他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呆，回过神才发现小智不知在什么时候，静悄悄地坐到他的对面。 　　眼前的小智，已经不是入学时候的样子了。那时的他，头发长长的，还有点乱，而现在的他，把头发剪到大概只有一寸的长度，相比过去，现在的他更加利落，更加阳光了。他会打鼓，而且打的很好，记得大一那年学院里比赛，苏洋看过他打鼓，和平时开朗爱笑的小智不同，打鼓时候的他有点严肃，满脸认真，动作十分舒展和潇洒。 　　苏洋从小就羡慕那些有一技傍身的人，大概正是由于这种欣赏之情，他和小智的关系比其他人更近一些。 　　小智伸直双腿身子半躺在椅子上，他打了个哈欠，好像很累的样子。苏洋这才注意到他的两个黑眼圈，怕打扰别人压低声音说：“你们昨晚排练到很晚吧？” 　　“是啊，都快天亮了，在地板上睡了一上午，现在浑身都难受。”小智半眯着眼，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苏洋看见小智的袖口还挂着灰尘，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宿舍好好休息，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小智抢了先。 　　“苏洋，我找你有事，我们队长前两天编了个曲子，我们都觉得很好，这两天大家正在为写词的事情发愁呢，我知道你平时写东西，文笔也好，你能不能帮我们写一个呢，我们几个也鼓捣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虽然苏洋和小智的关系，比起其他人来，还算亲近，可他们好像从没麻烦过彼此去做什么事情。苏洋是一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当然反推回来，他必然也是一个不愿意被别人麻烦的人。所以，当听完小智的话之后，苏洋的第一反应是想该如何拒绝他。 　　他想告诉小智，自己从来也没写过歌词，不知道怎么写，可当他看见小智的两个黑眼圈的时候，话一下就憋了回去。 　　小智看苏洋半天没出声，心里有点没底，语气越发诚恳地说：“苏洋，咱俩虽然不是一个专业的，但好歹在一个学院一个宿舍啊，这次校园歌手的比赛，我们是代表咱们外国语学院的，就算为了集体荣誉，你也得帮我们写。” 　　“你要是不答应，我让我们队长来找你。”小智说着就拿出手机，看来是动真格的。 　　苏洋赶紧制止住他，看着小智不断询问的眼神，他点了点头。 　　那一刻，苏洋想到一句话，所谓朋友，如果不互相添麻烦，不互相帮忙，大概也就不算是朋友了吧。如果人与人在刚接触的时候，只一味拒绝和躲避，可能会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过去的他就是这样，所以没什么朋友，自然不会有人给他添麻烦，或者让他去麻烦。 　　如果不愿生活平淡，想改变现状，那么就首先从放开自己，接纳别人开始吧。早已习惯独来独往的苏洋没有料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因为被人麻烦而感到轻松和释然。他看着都快缩到桌子下的小智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间，像得到什么宝贵的能量一般忽地挺起了肩膀。 　　苏洋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在前面好，虽然答应去写，可写成什么样，他们满不满意，这些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看着小智再次抽紧的嘴角，安慰着说，放心吧，先和你们队长沟通，我会尽力写的。 　　傍晚，小智带着苏洋来到他们在校外租的排练室，在那个空旷的大房间里，几个人懒散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屋子里的人看见小智进来，站起身走到小智身边。 　　他们互相拍了拍手，算是打过招呼，小智让苏洋坐在房间后面的沙发上等队长，然后他和那几个人走到一边去给乐器调音。 　　夏日的夜晚，隐约能听见窗外的蛐蛐在叫，这叫声和乐器断断续续发出的音符混在一起，听得苏洋有些感动。以往的他，身处在陌生人群中，总会感到尴尬和不安，可今天的他却没有这种感觉。那一刻，苏洋坐得安心，听得入神，仿佛这就是他该来的地方，他本就属于这里一样。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苏洋循声去望，只是一眼，就让他的心狂跳不止。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股电流瞬间走遍全身，每一根神经都被挑动起来一样。苏洋呆呆地看着进来的这个人，他狭长的眉眼，挺拔的鼻峰，棱角清楚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他心里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熟悉的感觉很遥远很遥远，如前世的记忆一般遥远。 　　一见钟情。在冷静下来以后，苏洋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四个字来。高中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可从来没有遇见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对待感情，他挑剔而慎重，这么多年始终独自一人，原来等待的就是这种几秒之内便确定一个人的感觉。苏洋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也不知道怎么去控制自己，他觉得意外又惊喜，不觉悄悄红了脸。 　　小智第一时间把苏洋拉倒队长的面前，用有些炫耀的语气说：“小诺，我搬来的救兵。” 　　苏洋很确定，自己的脸在面前这个人的注视下越来越红，他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心中大声责备起自己：“就算是心动，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能像大姑娘一样，你要抬起头，不能这样。” 　　“你好，我叫林晓诺，一会我们给你听一遍那首曲子，你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苏洋这才抬起头，在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以后，他对林晓诺点头说，好。 　　在他们开始演奏之前，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个子不太高的男生，他的头发遮住了额头，脸上的那双大眼睛很是醒目。苏洋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那魔鬼的步伐传递出来的信息就是，老子是这里的常客，或者是，这里就是老子的地盘。 　　他一屁股坐在苏洋身边，苏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隐约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他看了看林晓诺，正好看见他斜着眼睛抿嘴笑的样子。那笑容显然是跟刚进来的这个人有关，苏洋从这笑的背后，不禁联想出让他后背发凉的内容。 　　蛐蛐声不见了，苏洋的耳朵里都是他们演奏的曲子，缓慢悠长的曲调，像是低声诉说，让人舍不得错过任何一个音符。苏洋听得入迷，看得痴迷，随着曲子的行进，宛如走进一场梦里一样，直到曲子结束，他还陷在那种有些忧伤的情绪里，迟迟走不出来。 　　身旁的那双大眼睛始终看着苏洋，他没说话，看了很久。 　　林晓诺站在房间中央，头顶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连影子都那么潇洒。苏洋有一瞬间的恍神，然后他听见林晓诺在和他说话，询问他听完之后的感觉。 　　“离别，还有流浪的感觉。”苏洋认真说到。 　　“确实有点悲伤，可流浪在哪呢？”还没等到林晓诺做出反应，身边的这个大眼睛小声嘟囔起来。 　　苏洋惊诧于他的突兀，转头看向他，眼前的这张脸很清秀，但那双大眼睛挂在脸上的感觉，就和这个人一样的突兀。 　　林晓诺走过来一把抓起大眼睛，之后他坐在苏洋的身边说：“对，我的感觉也是流浪。” 　　苏洋第一次和林晓诺对视，他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欣喜的光芒在闪烁。苏洋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看他，否则就会和大眼睛一样突兀。想着这些，再瞄一眼气鼓鼓的大眼睛，他勉强憋住没笑。 　　分别之后，苏洋和小智走在其他人的后面，步子放得很慢。事实上，是苏洋走得慢，而小智在迁就着他的步伐。这一个夜晚，苏洋很快乐，很感恩，他思考着很多的事情，偶尔抬头看看挂在天边的月亮。一轮满月，月的光辉被路灯淹没，所以照在路上的，不是皎洁，而是昏黄。苏洋和这个陌生的集体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对于明天，心里忽然生出无限希望。 　　平淡生活中的一束光，虽然单薄，却照亮了苏洋的整个世界。他回味着这一个夜晚，美好的人，好听的曲子，此时此刻，写一首词好像已经不是什么难题。当他想起林晓诺的眼神，他告诉自己必须要写好，一定要写好。 　　下一秒，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他问小智那个大眼睛是谁。 　　小智哈哈大笑说：“你也觉得他好玩吧，他叫唐宁。” 　　“他跟你们很熟悉吧？” 　　“他是林晓诺的表弟，姑姑家的孩子。” 　　哦。苏洋嘀咕着，心里却仿佛卸了千斤重担一般，他觉得自己再轻一些，也许就会飞起来。 第4章 高远航和烟圈 　　回到宿舍之后，苏洋把林晓诺录好的曲子反复听了很多遍，终于在凌晨的时候，他下笔开始写歌词。已经熄灯了，他打开自己的充电台灯，呼吸着窗口偶尔飘进的凉风，工整地写下新歌的名字： 　　烟圈。 　　就在苏洋思考该怎样开头的时候，他看见面前的镜子里好像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可是宿舍里的其他人明明都已经睡着很久了。苏洋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越想越害怕，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站在身后的时候，他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话：“什么烟圈？” 　　苏洋猛然转过身，他的脸正好撞上高远航的脑袋。苏洋由于害怕，头转得快了点也猛了点，所以被撞到的高远航不由得倒退一步，苏洋的眼前同时也浮现出很多跳跃的星星。镇定片刻，苏洋用满是恼怒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他恨不得自己的眼神能变成尖刀，就算不能扎死他，哪怕扎伤他也好，只有如此才能除去他心头的这口恶气。 　　苏洋和高远航很不熟，除去苏洋性子冷淡的原因之外，高远航很少在寝室出现也是原因之一。如果细算起来，过去两年苏洋和高远航说过的话大概不会超过二十句，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多句是重复的。 　　对于高远航这个人，苏洋的印象很淡，又或者他对大多数人的印象都很淡。这么多年，他认为自己是有一种能力的，那就是通过第一眼便能判断出某个人在以后和自己是否会有瓜葛，今天，他对林晓诺的一见钟情，好像也印证了他这种能力的存在。至于高远航给他留下的印象，是既非友也非敌的感觉，简单说来，完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若单轮长相，316宿舍无人能出其右，包括苏洋自己，这是客观存在必须承认的事实。高远航很帅，很打眼，可是苏洋总觉得外表特别突出的人，内里一定是空的，甚至可能是坏的。苏洋虽有些固执己见，但在成长的过程中，他确实碰见过一些这样的人，用古话来说，那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高远航比苏洋高出半个头，再加上他在说话的时候，经常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所以苏洋总是尽量避免和他的狭路相逢，不管是在宿舍，还是在外面遇到，能躲就躲，绝不多说话。高远航一周大概有两三天的时间住在宿舍，到周末更是连人影都见不到，这倒是省了苏洋躲避的麻烦。至于他夜不归宿的时候在外面做什么，没人知道详情，印象里郑方兴说过几次，他说高远航很爱玩，花花公子，不管是外面还是学校，都有很多狂蜂乱蝶围在身边。 　　苏洋对高远航评价不高，并不是因为他传闻中私生活的缘故，单纯地是因为平时接触不多，再加上这样的人看起来与自己就不是同类人，所以自然会觉得陌生和遥远。 　　这么美好的夜晚，被他撞到满眼金星，真是伤风景。苏洋看着高远航一直在揉头不说话，心里想着他是不是撞的傻掉了。 　　“你在写什么啊？”高远航问。 　　“歌词啊，你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苏洋一边说着一边转回身，想继续写下去。 　　“你又不抽烟，你怎么写烟圈，你跟我出来，我补偿一下你那被我撞丢的灵感。”高远航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间，顺手拿起自己桌子上的烟和打火机。 　　苏洋没有动，屁股似乎被粘在椅子上。高远航靠着门框抖着双腿，他在等苏洋出来。苏洋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有点糊涂，之前答应小智帮忙写歌词，后来又认识林晓诺和大眼睛唐宁，现在就连这个神出鬼没不太招人待见的高航远，都来主动跟自己示好。今天怎么了，两年不过才说了二十多句话，这一会就说了好几句，这是要提前赶出未来一年的量吗。 　　苏洋拖沓的样子让高航远很不高兴，可今天夜里他不知怎么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看苏洋灯还亮着，所以下来想找他说说话。 　　他不像苏洋的性格，苏洋的性子里有很深的自卑，他没有。虽然平时接触不多，但他不像苏洋那样心细，所以他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就和很多的男生一样，因为一句话，一支烟，一杯酒，可能就会成为朋友，根本不需要眼缘这回事，更不需要预热。 　　不同于苏洋与人相处的模式，然而却是大多数男生的特点。 　　苏洋接过高远航递来的烟，他没有放在嘴边，而是捏在手里看了一会，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高远航，自己不会抽烟。他明白男生之间的友谊，这一支烟可能就是一段友情的起点，可他不会抽烟，他也不想装成会抽烟去讨好谁。他默默无言，低着头的样子，像个孩子。 　　高远航点着烟放在嘴边深吸一口再慢慢吐出，灰色的烟雾升腾而起，片刻之后汇聚在头顶的日光灯下。他虽然不常在宿舍，与室友交往不深，可他觉得人的善恶脾性从外貌是可以看出大概的，就拿苏洋来说吧，这人表面冷冷的整天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内心却很柔软，他知道苏洋喜欢写作，在学院里有才子的名气，而写东西的人往往是敏感多情的，这更加让高远航确定了苏洋的性格，和自己想象的应该八九不离十。 　　高远航的身边，有很多的女生，所以他偶尔能听到一些关于苏洋的闲话，当然夸赞的居多。这大概是因为人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通常会加以赞美，而对熟知的，往往不屑一顾。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不管他配不配。多多少少的，高远航对苏洋这个人有了那么一点兴趣，因此，在这样一个失眠的夜晚，不屑于交朋友的他，主动地走到苏洋的身后，想和他找个话题聊一聊。 　　半支烟就快燃尽，苏洋依然没有开口说话，高远航感觉有点乏味。他想起刚刚苏洋写在纸上的那两个字，于是叫苏洋看他的嘴。 　　一个圆圆的烟圈从高远航的唇边慢慢溜了出来，在脱离嘴唇的束缚之后，它在空气中慢慢膨胀，慢慢变大。它随着其他的烟雾一起升腾，它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明亮的灯光下。 　　苏洋追随着烟圈的轨迹直到它消失不见，他觉得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软软地击中了自己的内心。苏洋顺着烟圈飘散的轨迹追回去，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高远航的嘴唇上。 　　高远航靠在墙壁上尝试再吐出一个烟圈，却一次次失败。苏洋看着他乐此不疲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由于走廊里的墙壁暑假时候刚刚粉刷过，所以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雪白，高远航此刻就在这片白色里，像是画在白纸上的素描人像。他的身上，没有了白天浮夸的服饰，取而代之的是运动衫和短裤，他的脸也看不见往日的玩世不恭，此刻只剩自己和自己较劲的神情。 　　苏洋不曾见过这样的高远航，他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高远航，他陷在思考里不能自拔，眼睛却始终盯在高远航的嘴唇上。 　　那个夏日凌晨，高远航在失败了好多次之后，终于再次成功地吐出烟圈，他满是得意地和苏洋笑，仿佛之前的很多次失败都不曾有过。然后他问苏洋，是不是找回灵感了。苏洋笑着点头，说有了有了，可以回去写了。 　　高远航搭着苏洋的肩膀，缓慢挪动着双脚，苏洋不知道他又有什么鬼主意，心里做准备要防备，没成想高远航却说：“快走吧，刚才给你吐烟圈，弄得缺氧。” 　　苏洋笑得开心，他看着高远航爬上床，躺下不久之后就睡着了。他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他想起的不只有那两个来之不易的烟圈，更有那个唇红齿白，努力吐着烟圈的高远航。 　　写好歌词之后，苏洋也爬上床准备睡觉。他望着高远航的方向，眼前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临睡前的苏洋，感觉既充实又不真实，在这一天，他试着敞开心扉去接纳他人，并且因此得到了帮助朋友的充实感和满足感，同时，他也从以前忽视的人身上得到温暖和帮助，也恍然明白自己过去在待人待物上的偏执，于他人来说，或许根本不公平。当然，更意外的是，他竟然碰到了属于自己的怦然心动。 　　从未如此期盼过明天的到来，也从未如此在怀疑自己价值观的同时，还能感觉到温暖和满足。 第5章 一颗扣子，一个拥抱 　　苏洋拿着写好的歌词刚准备出门，在宿舍门口碰到了高远航。高远航看着苏洋急匆匆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他印象里的苏洋一直是挺稳重的样子，明明是个慢性子的人啊，今天是怎么了。 　　他拦住苏洋问：“你干什么去啊？” 　　苏洋抖了抖手里的纸回答到：“去送这个，还要谢谢你昨天晚上帮我找灵感呢，要不估计不能这么快就写完。” 　　苏洋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从高远航的胳膊下钻了过去，他小跑着向前，头也不回。愣在原地的高远航还没反应过来，苏洋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他朝着那个就快消失在眼前的人喊了一句：“外面要下雨，你穿件衣服吧。” 　　苏洋站在楼梯间往外看，果然一片灰蒙蒙的天，云很厚很低，确实要下雨了。于是他不得已折回宿舍，想着就算不穿外套，带把伞也是好的。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突然，转瞬间已成瓢泼之势。高远航站在门口，苏洋再次经过他的身边，他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反常的苏洋，不禁好奇，歌词晚点送能怎么样，再说了，不能拍张照用微信发过去吗，怎么非要亲自跑一趟，就算非去不可吧，那怎么就不能等雨停了再走呢。 　　这次他没有伸手去阻拦苏洋，而是一把抓住苏洋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苏洋拖回屋里。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此刻苏洋的脸上必然挂着震惊的表情，而惊讶过后，想必会是深深的疑问。 　　高远航暗自发笑，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拦苏洋。今天，他本来是要上课的，可在等待上课的时间里，实在感觉无聊，所以就离开了教室。他是个做事有计划的人，临时逃课空下来的时间，他忽然没事可做，一个人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最后回到宿舍。 　　高远航把苏洋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他转身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苏洋的旁边。他敲敲桌子，示意苏洋把那张写着歌词的纸放到桌子上。 　　苏洋还没缓过来，他没弄明白高远航死命拉着自己回来的目的，他的脸上果真是不明所以的表情。他看着高远航敲桌子，好像才回过神一样，认真地盯着高远航的桌子看，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明白高远航让他看的是什么。 　　高远航此刻距离苏洋不到一米的距离，他盯着苏洋的侧脸看，见苏洋一直在自己刚刚敲过的桌子上寻找着什么，他才明白苏洋完全没领会到他的意思，他真想问问苏洋，你是不是傻，怎么考上的大学呢。 　　逼不得已，不说话似乎达不到目的，高远航忍了半天，开口说：“把你写的歌词给我看看。” 　　苏洋的第一反应是把歌词藏到身后，他问高远航，为什么要看。可是问完这句话，他又有点后悔，给高远航看看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可是，高远航却没那么好的脾气去等慢性子的苏洋权衡利弊，他的胳膊也长，一起身一伸手的功夫，就把歌词抢了过来。他扫了一眼苏洋的脸，上面没有不情愿的表情，倒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他胳膊长，他力气大，他有理，苏洋好像没有去抵抗的资格。 　　看完歌词的高远航没说什么，把它交还到苏洋的手上，他不太懂音乐，平时也不怎么听歌，他认为苏洋写得还算可以，但是读起来像诗，不太像歌词。他其实想问问苏洋，这能当歌词吗，可是他忍住了，现在音乐的流派这么多，说不上这是哪派的，自己一旦问了出去，倒显得自己是孤陋寡闻的。 　　在一场雷阵雨的时间里，苏洋被高远航弄得晕头转向，他没高远航块头大，所以被抓来抓去的，也实属无奈。从今天凌晨到现在，他跟高远航说的话，已经超过过去两年的量。不过也好，对于身旁的这个人，他越来越了解，原来高远航不仅有幼稚的一面，更是个能动手就不动口的主，看来自已以后还是躲着点为好。 　　苏洋不习惯于男生之间的打闹，一直都是。 　　“天晴了，你快走吧。”高远航挥挥手说。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苏洋想着还是穿件外套的好，于是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的小西装，一边走一边穿在身上。他想，既然高远航说让他走，那么他这次应该能顺利离开吧。可是，高远航突然快速地抓了一下苏洋的衣服，苏洋猝不及防。 　　苏洋回头瞪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一眼，然后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高远航坐在那里，回想着刚才看过的歌词，想了半天他才恍然大悟，啊，原来他写的不是烟圈，而是吐出烟圈的那个嘴唇啊。想到这里，高远航微微一笑，他看着手里刚刚从苏洋衣服上扯下来的扣子，又是微微一笑。他把那颗扣子放在抽屉里，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悠闲地迈开双腿，左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嘴唇。 　　到达排练室的时候，林晓诺和乐队的成员们正在开会。苏洋坐在沙发上，听他们开会。会议的内容是关于一场比赛，大概就是小智说的校园十大歌手的比赛吧。这个比赛一年举办一次，当然是比赛就要分出冠亚军的。苏洋虽然没去看过比赛，但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听同班的女生们讨论过，林晓诺的乐队作为外国语学院的代表，在前两年的比赛里成绩都很好。 　　以前的所有都是耳闻，与苏洋没什么关联，可现在，他竟然坐在这里听他们开会，世事变化如此之快，叫人难以预料。 　　“这次比赛，咱们一定要拿冠军，化工学院已经连得两次了，咱们不能总被这样压着，再说，咱们已经大三，明年就毕业了，不能留下这个遗憾离开校园。”林晓诺的话铿锵有力，点燃了其他人的渴望。 　　“上次咱们输在第二轮的原创歌曲上，也怪咱们大意，没想到那帮理科出身的人，竟然打起感情牌，唱上情歌了，也是，咱们没他们应变能力强，谁让上届女评委多呢。” 　　林晓诺的话逗笑了大家，苏洋也跟着笑了起来。从林晓诺的话里，苏洋感觉到林晓诺应该是不喜欢唱温柔的慢歌，可是又为什么作了那样一首曲调缓慢的曲子呢？ 　　自己写的歌词也许并不合他意，苏洋想着这些，不由得捏紧手里的白纸。 　　开完会的林晓诺来到苏洋身边，他还没说话，苏洋的心就跳乱了节奏。他听见林晓诺问自己，这么快就写好歌词了吗，他点头然后把那张已经被自己捏得皱掉的纸递给林晓诺。 　　动心的感觉不好，因为动心就会有期待，也因为动了心，便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失态。 　　林晓诺看见苏洋的字，真心夸赞了一句好看，然后他十分认真地反复读了几遍歌词，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苏洋没有等到林晓诺的反应，有点沮丧，他低下头看着被雨水溅湿的鞋子，心情变得和外面的天空一样昏暗。苏洋不喜欢听摇滚，他觉得吵，平时听的民谣最多，他喜欢的歌手也都是唱民谣的。也怪苏洋自己粗心，只顾着按自己的想法写，没去考虑这样的歌词，从习惯嘶吼的林晓诺嘴里唱出来，是否合适。 　　林晓诺的乐队再次演奏起这首熟悉的曲子，苏洋听着它安静舒缓的曲调，又觉得自己的歌词没什么不妥，在一番思考之后，他才意识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首歌是要从林晓诺的嘴里唱出来的，可苏洋写的时候，是以自己为视角下笔的。想到这，他用力拍了一下后脑勺，这能不奇怪吗，林晓诺，他和自己不一样，这样的词他要怎么开口唱出来呢。 　　可是，他真的唱了起来。苏洋惊诧地看着远处的林晓诺，心情又是一阵起伏。这样温柔的林晓诺，这般缓缓道来、低声诉说的林晓诺，真的超出苏洋的预料。他的声音不再沙哑，也没有嘶吼，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唱完整支歌曲。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苏洋都快哭了。他手机里存着很多民谣，每次一个人插上耳机听的时候，他都感觉唱歌的人仿佛就在眼前，那个人是只为自己唱的这首歌。今天，这样的画面成真，苏洋很激动，他注意到林晓诺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方向，就好像这首歌真的只为他而唱。 　　就是这样的感觉，让苏洋忘记了窗外灰蒙蒙的天，也忘记了歌词或许并不合适，他只是觉得自己对林晓诺的喜欢，又加深了一些。 　　这个时候，小智说出了大家的顾虑，他说：“这样类型的歌，是不是太小众了，用来争名次会不会有些冒险？” 　　“赌一把吧，时间不多了，来不及再准备新的。”林晓诺回答。 　　他们又练习了几遍，直到夕阳的光辉照进房间里，他们才陆陆续续地离开。林晓诺叫苏洋等他，所以两个人最后离开排练室。 　　林晓诺提议说，要不要走路回学校，苏洋欣然答应。夕阳西下，暮色四合，这是一天之中苏洋最喜欢的时刻，只可惜它的美好太过于短暂。这一刻的苏洋觉得自己很幸福，能这样和自己喜欢的人在如此美丽的时刻漫步街头，是他以前经常想象的场景。他偷偷侧脸去看林晓诺，就像在看一幅画，他叼着烟的嘴角，怎么会那么好看。 　　林晓诺问苏洋：“你觉得怎么样？” 　　苏洋思考了片刻，回答说：“我觉得很好，但是……” 　　“但是什么？” 　　“我觉得编曲可以再简单一点，不要鼓，或者只留一把吉他，最好是木吉他。”苏洋说着，也观察着林晓诺的表情。 　　林晓诺停下脚步，他拍了拍苏洋的肩膀说：“我有个主意。” 　　林晓诺没说他的主意到底是什么，在回到学校之后，他让苏洋在楼下等他，他回宿舍去取吉他。然后，他带着苏洋来到食堂门前的小广场中央，他让苏洋再认真听听，他要再唱一遍。 　　夕阳已经消隐在天边，校园里弥散着的是它留下的最后温暖，林晓诺和苏洋面对面站在这样的光景里，仿佛时间静止，经过身旁的人们也不存在一样，沉醉在一首歌的时间里。 　　林晓诺温柔的声音点亮了夏夜，也吸引了路人们的注意。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在苏洋的身边停下脚步，他们看着同一个方向，久久不能移开视线。苏洋耳边听到的，不只有林晓诺温柔的歌唱，还有女生们控制不住的声声赞叹。 　　好帅啊，真的好帅啊，唱歌还这么好听。苏洋心里也和女生们一起感叹着惊叫着，可他的心思，终究是与她们不同的。不管有多少的喜欢和欣赏，他都不能像这群女生一样把心里所想表达出来。他不能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去称赞，虽然他比她们更加在意眼前的这个人。他必须把这样的心事压下去，然后不动声色地做一个单纯的旁观者。 　　苏洋真羡慕这些女生，面对如此迷人的林晓诺，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去谈论去表达，而自己却只能安静，就连眼睛里的爱慕都要费力去掩饰，多么不公平。 　　苏洋觉得感伤，他多希望时光可以永远停在这里，他和林晓诺就隔着这样的距离，林晓诺深情款款地唱歌给他听。苏洋不期盼着再接近，也不愿意倒退，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多好，林晓诺不知晓他的心事，并且还能把他看得有些重要。 　　唱完歌的林晓诺迫不及待地走到思绪万千的苏洋身边，他焦急而认真地问苏洋，这次怎么样。 　　苏洋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她们好奇的眼神像一把把刀子一样齐刷刷地飞向他的脸，苏洋有些难为情，还好有夜色的掩护，没人注意到他羞红的脸。 　　苏洋说：“很好，你看，多招女生喜欢。” 　　林晓诺听到苏洋的肯定，心里挺高兴的，虽然在刚看到歌词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点排斥，但在唱了这么多次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这首词。所以，他觉得应该好好感谢一下苏洋，感谢他的及时出现，并且仗义相助。他并没有酬劳给苏洋，想想大概也只能说句谢谢，虽然谢谢这两个字很单薄。 　　也许是一下午都在重复唱这首歌，林晓诺的心好像也变得柔软许多，他觉得一句谢谢还不够，所以他走上前给苏洋一个实打实的拥抱。 　　他没有苏洋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感激，他觉得苏洋能看见自己的另外一面，所以才写出这样的词给他。那一瞬间，他因为能认识这样细腻温润的苏洋而兴奋，在男生里，能找到这样懂自己的人，多不容易。 　　突然而至的拥抱炸裂了苏洋的心，他不知所措地站在人群里，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猜测林晓诺的这个拥抱也许只是高兴，里面根本不会有自己所期盼的内容。他不会误解，也不会过度揣测，可身边的这群女生，俨然把眼前的一切当成一场好戏来看，她们笑得很大声，甚至还有人在欢呼。 　　苏洋彻底懵了，他想离开，身体却僵在原地动弹不了。 　　这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穿过人群抓住苏洋的手臂，它拖着苏洋向后退去，快速而且坚定。苏洋回头看，发现解救自己的是高远航，那个能动手就尽量不动口的人，再一次用双手解决了他想解决的问题。只是这一次，苏洋没有拒绝高远航的意思，不管高远航出于什么目的，这只手都已经帮他成功脱离尴尬的境地。 　　高远航步子迈的很大，苏洋有些跟不上，可他没心思理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抓住苏洋，也不知道自己要把苏洋带去哪里。他越来越觉得苏洋是个傻子，智商有问题，就算自己并不是那种会随时随地拔刀相助的侠客，但好歹是室友，他不想明天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什么不靠谱的揣测。 　　苏洋没有来得及和林晓诺说再见，再回头时看到的只剩林晓诺的背影，他被那群女生簇拥着，向宿舍的方向走去。苏洋慢慢缓过神来，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被高远航拖到了校门口。 　　“别走了，我胳膊都要脱臼了。”苏洋从高远航手里挣脱出来，嘟嘟囔囔地说着：“你拽我干什么，这一整天，你两次拖着我走路，下次我也这么拖着你，看你闹不闹心。” 　　明明是感谢他解救自己的，话说出来却变了样子。 　　“给你拖，尽情拖，能拖得动算。”高远航装模作样地伸出胳膊。 　　苏洋一时无言以对，没办法，自己真的拖不动。 　　“那么多人，你俩搂搂抱抱的怎么回事，不怕明天上头条，被别人说三道四吗？” 　　“就你这么做好，拉拉扯扯的就像样。” 　　高远航被苏洋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他绞尽脑汁思考着该怎么反驳苏洋，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去解释自己的行为，最后只好无奈地笑了笑，作为和苏洋斗嘴的结束。 　　校园里的路灯亮了，昏黄而朦胧的光影照在高远航的脸上，也照在苏洋的脸上。苏洋看着高远航，忽然想起那个靠在墙上努力吐烟圈的高远航，这两个高远航在这一刻重合在一起，苏洋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二傻子。 　　“你回宿舍吗，我要回去了。” 　　高远航跟在苏洋的身后，他一反常态静悄悄地走着，这样走了一会，好像哪里不对，于是他小跑几步，赶超到苏洋的前面，把宽阔的脊背留给苏洋去仰视。他有点得意，就是嘛，这样的感觉才对。 　　苏洋任由高远航超越自己，小声骂着二傻子。 第6章 照片风波 　　“苏洋，你来，我给你看样东西。”陈欣和刚刚走进教室的苏洋招手，叫他快点来自己这里。 　　在到达陈欣座位的过程中，有几个女生一直在盯着苏洋，她们窃窃私语的样子让苏洋的心里有点发毛。 　　“怎么了？”苏洋问。 　　陈欣把手机放到苏洋的面前，问他：“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只看了一眼，苏洋的头皮就开始发麻，再加上陈欣难以置信的表情，和女生们的指指点点，他才明白过来，这事闹大了。 　　“是我。”苏洋十分不安，但声音还算镇定。 　　“天哪，昨天这张照片在女生宿舍都快传疯了，你知道吗，我一晚上都没睡着，我多希望这不是你啊。”陈欣越说越激动，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苏洋并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子。 　　苏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对林晓诺确实有好感，他真的很喜欢林晓诺。正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他才没办法像陈欣所期望的那样，说这照片跟事实不是一回事，只是个误会而已。 　　他不想去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人们总是相信那些他们愿意相信的，对于那些他们不愿意相信的、不接受的，自己磨破嘴皮也没用。 　　“天哪，苏洋，我追了你快两年啊，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喜欢男的？”陈欣带着哭腔，带着质问，她心里难受得快不行了。 　　苏洋看着陈欣的脸，心里也很难受，是啊，自己对不起这个女生，他浪费她两年的光阴，所以她有理由去为难自己。还能说什么，对她说自己不喜欢男的？他说不出口，这就和一直没办法对她完全坦诚一样困难。 　　“你真缺德，你早该告诉我。”陈欣咬着嘴唇，眼泪断了线，她断断续续地说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去年冬天，外面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了你一晚上，我当时跟你说，苏洋啊，你不和我在一起也可以，你抱我一下吧，你抱我一下，我就不再等你，我就不缠着你了。” 　　“可是，你怎么回答的，你说你不能抱我，因为在你那里，拥抱是比接吻还要重要的事。” 　　苏洋听着陈欣的控诉，思绪一下回到那个冬夜，那时的自己确实说过同样的话，还有一些话他没说出口，他之所以觉得拥抱重要，那是因为拥抱就代表着敞开心扉，拥抱了以后，两颗心就会连在一起的。 　　很漫长的沉默，苏洋想道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陈欣想再说些什么责备的话又不忍心。在她心里，苏洋一直是个特别的人，特别到不管在什么地方，那里有多少人，她都能一眼找到他。可这个人一直拒绝着她，从夏天到冬天，她剪短的头发都已经回到原来的长度了，他还是没有接受自己。 　　到今天真相大白，陈欣虽然很想骂他，可哪怕说出一句稍微重一点的话，她都觉得心疼。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对苏洋从喜欢到埋怨再到心疼，她不忍心责备苏洋，只好在心里骂自己贱。 　　快要上课了，陈欣问苏洋；“他喜欢你吗？” 　　苏洋对于陈欣的态度转变显露出惊讶的神情，他没想到这个乐观到有些没心没肺的女生竟然这么大度。他有些感激这样的陈欣，她能原谅如此卑劣的他，又回过头来担心他，这需要多大的胸怀和多深的感情啊。 　　“不知道。”苏洋回答着，然后起身回到教室的前面。 　　真的不知道，苏洋边走边在心里重复着。他不知道林晓诺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也不知道林晓诺喜不喜欢自己。 　　原来一切都是未知的，而且很有可能只是一厢情愿，可就为这一点动心，苏洋即将面对的却是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冒险。 　　这一节课苏洋如坐针毡，他总感觉背后有很多眼睛在盯着他看，那一道道目光犹如芒刺，扎在他的背上。并不是他敏感多疑，因为在那堂课的最后几分钟里，他终于听清楚后座几个女生的谈话内容。 　　“我还奇怪呢，陈欣挺漂亮的吧，可她追苏洋追了那么久，苏洋都没和她在一起，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对呀，而且从来没听说过他喜欢哪个女生。” 　　“可是，抱着他的那个人是林晓诺，他有女朋友啊，听说昨晚在广场上，林晓诺给苏洋唱歌了，唱完之后才抱的他，很高兴的样子呢。” 　　她们还在继续揣测着，试图以自己有限的想象力去补全整个故事的情节，苏洋真想回头告诉她们别猜了，自己所拥有的有关林晓诺的东西，就只是他们看见的那一个拥抱而已。 　　下课铃响，苏洋却像没听到一样呆坐在椅子上，他想快点离开教室可是身上没有力气。不如就坐在这里吧，让那些对他好奇的人都能在路过他的时候，看看他的脸上是否有他们所期盼的神情。 　　什么都没有，他们得不到任何讯息，也没有人会去询问，他们怀疑他们的，苏洋惊慌着自己的惊慌。他不会把心事挂在脸上，而是如往日一般，翻着书看得认真。 　　高远航打电话过来，苏洋的眉头一皱，挂掉了。这不是接电话的时候，虽然是高远航的电话，可在别人眼里，不管打电话的人是谁，都会被想成林晓诺。 　　苏洋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他在德育楼的门前徘徊很久，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他不想去上下节课了，虽然是公共课，不全是自己班上的人，可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看过这张照片，又有多少人等着他出现，这样她们才能继续指指点点，继续妄加揣测。 　　事情发展得有多大，苏洋不敢去想，他漫无目的向前走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高远航在德育楼的拐角远远看着苏洋，他和苏洋在同一个楼里上课，也听见了相同的内容。此刻他的手机里就有那张照片，作为目击者他昨天在现场，虽然他都看见了，可没想到传出来的内容却远比他看见的要丰富和精彩。 　　这是一个闲人很多的年代，他们的眼睛仿佛只为别人而生，他们习惯从别人的生活中寻找谈资，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说完这个再传下一个，永远没有停歇。他们把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这里，似乎忘了眼睛原本的用途，没错，眼睛是用来看见和发现事物的，可看见的，却不应该单单只有别人，更应该有自己。 　　高远航跟在苏洋的身后，他猜测着苏洋的心情，可他猜不到，因为他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传颂”过，那种感觉究竟如何，他难以想象。他跟着苏洋，并不是想安慰他什么，心里有担忧是不假，可最让他不忍心看到的，是苏洋有些单薄的身影。 　　他一个人要去哪里？他是想躲开人群吗？他是害怕了吗？ 　　高远航想着这些，没注意到苏洋已经停住并且正在看着他。高远航直接走到苏洋身边，注意到苏洋已经塌下去的肩膀，他很想扶他一把，让他挺直脊梁。可他没有动手，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苏洋的脸，像是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样，目光认真、直接。 　　刚入学那一年，高远航是一周之后才去的宿舍。那是个早上，距离上课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他突然兴起跑回了宿舍。郑方兴和小智洗漱完已经去食堂吃饭，高远航进来的时候苏洋正端着脸盆要去洗漱。高远航停在门口，高大的身子堵在那里，苏洋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自己是后来的，高远航想着，眼前的这个人应该会主动自我介绍一下吧。可他显然想错了，苏洋没有介绍自己，而是站在高远航的对面，没有说任何的话。 　　高远航被苏洋的一头乱发吸引了视线，他看了下手表，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这个人却还没有洗漱，时间怕是来不及了。高远航看完头发又看苏洋的脸，这个人的眼睛和嘴角似乎都还未从睡梦中苏醒，像个老人一样呈现下垂的状态，可是即便如此，这依然是张好看的脸。 　　“我叫高远航。”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所以他开口说话。 　　“我叫苏洋。” 　　这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外走，都没看高远航的眼睛，语气极其敷衍和不真诚。高远航跟在苏洋身后，总结着对苏洋的第一印象，有两点，起得晚代表贪睡，不爱说话代表着不主动和没礼貌。 　　后来，高远航才知道，他对苏洋的第一印象，对一半错一半。苏洋不贪睡，他那天之所以洗漱得晚，是因为他没课，可一旦有课的时候，苏洋总是第一个起来的人。高远航还发现，苏洋从来不会和其他人挤在一起洗漱，不管时间多着急。 　　苏洋不爱说话倒是真的，与生人接触的时候不主动也是真的，高远航总结的这点，日后并没被推翻，而是越发肯定。 　　高远航第三次近距离看苏洋的脸，这一次比前两次看得还要仔细，也许是看得时间久了，他觉得这个人的脸上在冒冷气。很冷很冷的气息，通过眼睛进入到高远航的身体，在盛夏的暑热里，倒是起到降温的作用。 　　“为照片的事心情不好吗？”高远航试探着。 　　苏洋听到高远航的话，他很吃惊，没想到别的学院也在传这件事。他没回答高远航，心里越来越没底，他又向前走去。 　　“我昨天就说过类似的话吧，你看，照我说的来了吧，没多大个事，过几天他们就不传了。”高远航没想到从自己的口中竟然能说出安慰人的话。 　　苏洋并不领情，而是有些生气地看着高航远说：“你别说了。” 　　“为什么啊，我跟你说，这事之所以这么受关注，都是因为林晓诺，他多出名啊，所以你不用心情不好，要说头疼也是他比你疼。” 　　高远航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也观察着苏洋的表情，可没想到他的话不仅没起到安抚的效果，反而激怒了苏洋。 　　“你什么都不知道！”苏洋的情绪很激动，他喊出这句话之后就跑远了，留下懵圈的高远航独自站在阳光下。 　　“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吗？”高远航喃喃自语，对着苏洋远去的背影。 第7章 比赛 　　校园十大歌手比赛当天，一下午都在下雨，临近黄昏时，天空转为晴朗，夕阳躲进天边的云里，留下一片绚丽的晚霞。天象就宛如人的心情一般，阴晴不定，时刻在变幻。 　　苏洋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想睡觉睡不着，想看书看不进去，其实他心里是想去看比赛的，他想亲眼看看林晓诺在舞台上的光芒，他还想再听一遍那首歌，可自从上次照片的事之后，他比以前更排斥去人多的地方了。 　　苏洋没注意到，高远航也一整天都在宿舍，这很反常，以前周末是从来见不到这个人的。今天的苏洋心思不在别人身上，他前前后后想的，只有那首歌和林晓诺。要不是郑方兴在下午的时候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吵嚷，他几乎忽略掉高远航的异样。 　　郑方兴和高远航是同专业的，他们学的金融，平时虽然聊天的时候不多，但看得出关系还可以，听郑方兴说，高远航有的时候会让他帮忙签到。也许这并不能代表关系的远近，可在苏洋看来，能相互麻烦的关系，就算友谊。 　　郑方兴拍着高远航的肩膀说；“两年多了，第一次周末在这个房间里见到你，而且竟然呆了一整天，怎么，要朝着宅男的方向发展了啊，这可不是你性格啊？” 　　高远航附和着笑，没说什么，他对自己的反常不以为意，他之所以窝在这里一整天，不是没地方去，只是没有什么兴致去玩。 　　像是惦记着什么东西，身子沉沉的，不愿意动。 　　天色渐晚，苏洋的心里越发焦急，比赛就要开始了吧。他一心记挂着离自己有些遥远的事情，身边的手机响了还以为是别人的。 　　是陈欣打来的电话，她问苏洋在做什么，有没有吃晚饭。苏洋心不在焉地回答说没有，心里依然是焦急。陈欣说要不一起出去走走吧，刚下过雨，空气很好，我就在你楼下。 　　苏洋走到窗口往外看，陈欣果然在花坛旁边朝自己挥手。 　　本想拒绝的，可在犹豫片刻之后，苏洋决定去见陈欣。这是两人上次谈话之后第一次见面，苏洋觉得应该把那句道歉给补上，欠的债能还清一笔就还一笔。他拿着外套往外走，却没成想高远航再一次扯住他的胳膊，他停下来，眼神空洞地看着拦路的人。 　　“你干什么去？”高远航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苏洋没有生气，只想尽快摆脱这个人的控制。苏洋的心里乱，说出的话难免不留情面。 　　高远航知道郑方兴在看着他们，有点下不来台，可他知道苏洋心情不好，于是也没多说什么，松开了手。 　　陈欣还和从前一样，蹦蹦跳跳地和苏洋打招呼，她看苏洋的脸色发白，问苏洋是不是生病了。 　　苏洋摇头说，天有点凉。 　　苏洋穿上外套，陈欣看了看他的衣服说：“你的扣子呢？” 　　苏洋这才发现衣服上的残缺，只有一颗纽扣的衣服，丢了纽扣，就像没了全世界，看起来真丑。可就算再丑，他都必须穿着它，就像生命里的有些事，有些人，虽然丑陋不堪，而且并不牢固，但苏洋都不得不去依靠。 　　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体育馆的附近，新建成的体育馆在夜色中发出银色的光芒。苏洋停下脚步，不愿向前。 　　“我陪你进去，我也想看看，老人年年都是那几个，看看学弟学妹还是不错的。”陈欣想，苏洋是想进去的，可此刻的他像极了惊弓之鸟，心里有渴望却又不敢靠近，只因为那可怕的流言飞语。她不禁在心里感叹着，真是好人没好命，好姑娘遇不上好的情郎，她可怜自己，也可怜苏洋，恨只恨痴情不如无情好。 　　主持人在台上激情洋溢地演说着，宣告比赛正式开始。陈欣和苏洋一块站在体育馆的后方，望着台上的人们登台再下去。他们的歌声通过音响传到苏洋耳边，有的欢快有的忧伤。也许是距离有点远，也许是看得久了眼花，苏洋感觉越来越看不清台上唱歌人的模样。 　　林晓诺带着乐队登场的时候，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呼喊声。苏洋知道林晓诺受欢迎，却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多人为林晓诺的出现而呐喊。他被欢呼声淹没，竟没来由地感到骄傲，林晓诺于他，犹如是一个私藏的珍宝，越多人喜爱，便越显得宝贵。 　　林晓诺在第一轮唱的是最擅长的摇滚，苏洋曾经在排练室听他唱过，今天他唱的比那次要好很多。林晓诺真的是那种为舞台而生的人，他的舒展和自在，十分感染人。 　　苏洋从林晓诺的声音里，听出了希望和愤怒，听出了无奈和彷徨，他的声音到最后变得有些嘶哑，副歌时的呐喊，慢慢转为结尾的沉吟。林晓诺的表演一气呵成，赢得了台下经久不息的掌声。 　　人群里有举着灯牌的观众，灯牌上是乐队的名字“破晓”，当然，还有林晓诺的名字。 　　第一轮过后，林晓诺的乐队排名第二，占据头名位置的，正是来自化工学院的橙子乐队。苏洋听着主持人播报比分，有点紧张，但还好分差不大，第二轮依然有希望。 　　经过第一轮的淘汰，第二轮只剩十组歌手演唱，最后取两轮成绩之和，进行排名。林晓诺的破晓和化工学院的橙子最后演唱。苏洋在听完前八组歌手的演唱之后，他突然担心起来，因为没有人唱民谣，不知道林晓诺最后定下的是不是自己写的歌，如果是，也算是剑走偏锋了，至于能不能出奇制胜就要看评委的喜好了。 　　终于，在千呼万唤之后，林晓诺抱着吉他走上台，和他一起登台的，还有小智，小智的手里拿着笛子。苏洋想，林晓诺大概是有了新的创意，只是不知道他要怎么把笛子加进去。 　　全场安静，灯光只留一束，照在林晓诺的身上。林晓诺坐在舞台中央，闭上双眼，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调整着呼吸，也试图把自己解放，他想要把被囚禁在身体里的灵魂放飞，让它替自己去看一看雪山和草原，到达那些他未曾到达过的一切地方。 　　林晓诺凑近话筒，缓慢地数着1、2、3，然后小智的笛声响起，十几秒的时间笛声褪去，林晓诺弹着吉他轻声唱了出来。 　　多么安静美妙的时刻啊，苏洋紧紧盯着舞台上的林晓诺，心里百感交集。这首歌他已经听过多遍，又是他自己作词，可以说在体育馆里，他是除了林晓诺之外最熟悉这首歌的人。以前听，听的是林晓诺的声音，感知到的是林晓诺的感情，然而现在，夹在人群中间的苏洋，感受到的却不只有这些。这次，他听见了林晓诺的心跳，那颗心跳得缓慢有力，它不疾不徐，自有章法，甚是动人。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确认，林晓诺是真的读懂了自己的歌词，其实他想写的从来就不是离别的哀伤和恋恋不舍，而是诀别之后的重生和下一段人生的无限希望。 　　我们都有来处，也各有归途，相逢自是欣喜，离别莫要哀伤，谁都是人生旅途的客，你留下的证明着你来过，在挥挥手告别之后，你有你的明天，我也有我新的过客。 　　这是苏洋的心底所想，也是林晓诺的歌声所唱。 　　最后一个音符悄然从林晓诺的指间划过，而后灯光大亮，一首歌的时间犹如一场梦境，此刻的林晓诺眼中有泪。他不再关心比赛的结果，输赢又能怎样，以后还能唱多久他不知道，但今夜在这样的舞台上，唱一首歌唱到把自己打动，这已经是此生不可多得的回忆之一。 　　林晓诺看向台下，可是台下一片漆黑，他看不见苏洋，甚至不知道苏洋是否在场。这一次，他唱出自己想要的感觉，他不必再问苏洋唱得怎么样，他想要的是苏洋一直在他身边，他需要苏洋的歌词，也需要苏洋的陪伴，一直到他不再唱的那一天。 　　让苏洋没有想到的是，橙子乐队的最后一首歌也是民谣，他们唱得同样动听，可惜的是主唱在结尾的时候，破音了。 　　这一个小小的意外，让化工学院失去了卫冕的机会。林晓诺的破晓乐队如愿得到冠军，《烟圈》荣膺全场最佳歌曲。在宣布结果的那一刻，林晓诺拉起乐队成员的手，对着台下的观众和评委，深深鞠躬。 　　在林晓诺发表感言的时候，他提到写词的苏洋，他感谢苏洋的出现，补全破晓乐队的短板，这个冠军有苏洋的一份功劳。林晓诺说得动情，看得出他有些兴奋，他说他要和这群人在一起唱到老。 　　陈欣看着苏洋的侧脸，他的眼里有泪花在闪烁，可他控制着没让眼泪流出来。陈欣在黑暗里牵起苏洋的手，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牵着他，虽然他从来都不愿意跟她走。也许是被林晓诺感染了，她想起过去两年的点点滴滴，她曾经多么渴望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和苏洋手拉着手，然后互相陪伴着走向未知的远方。 　　他不肯接受自己，他不能接受自己，这不能怪他，陈欣想，这样也好，至少他现在再也不会排斥自己，自己也终于能够接近他。 　　狂欢之后，人群散场，苏洋和陈欣离开体育馆，他们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喝着刚买的奶茶。苏洋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看着天上的星，想起舞台上的林晓诺，然后自我安慰般微笑。 　　因为别人的存在而感知到生活的美好，然后再假装与自己有关，就像身在寒冷之中的人画火来御寒，愚蠢却又不得不为之。 　　“苏洋，你给我唱一遍那首歌吧。”陈欣说。 　　苏洋没有推辞，没有犹豫，开口唱了起来。 　　记得那是盛夏的深夜 　　你说你要离开奔赴远方的景色 　　然后低下头吻别我眼眶里的温热 　　你说时间匆忙它威名赫赫 　　日升日落又有谁逃得过苦涩 　　哦 我亲爱的你 　　停在我身旁的你可曾拥有快乐 　　可是为什么 　　你不安于此总想着过去唱过的行歌 　　夜色这么深了 　　你却说睡不着的自己终究是客 　　哦 我亲爱的你 　　苍山洱海它也有冬的冷落 　　离离草原它也有秋的萧瑟 　　走遍四海的你 　　能否终有一天看清生命的颜色 　　所以点燃这支烟吧 　　看它明明灭灭的烟花火 　　能不能懂得月的影射 　　哦 我亲爱的你 　　既然留不住你的唇 　　可不可以 　　吻上这烟圈 　　陪我守在这永夜 　　在清晨醒来忘记这个离别的夜 　　我也要有我的快乐 　　漂泊是什么 　　离别是什么 　　人来人往生命的刻薄 　　我们都不过是客 第8章 庆功宴 　　听完苏洋唱歌之后的陈欣，很久没有说话，她的眼睛里映着苏洋的侧脸：他沉默着目光注视远方，那里有一颗微微发亮的星星，它孤零零地挂在无穷的夜幕上。她很感伤，这样的情绪并不常常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可自从认识苏洋，她慢慢对这种情绪熟悉起来。 　　陈欣想，苏洋和自己或许有着相同的感受，爱而不得的心酸和无奈，以前她独自品尝，可现在，害她痛苦的人也在忍受着相同的痛苦，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现世报，看看，它来得多么快。 　　在陈欣的眼里，苏洋是一颗可望不可即的星，他美好善良，很孤独，她多想捧他在自己的手心，可是啊，她的星星心里想着别的星星，她负担不起双倍的重量，只能静静看着。 　　苏洋的手机响了，是林晓诺打来的电话。 　　“苏洋，你来看比赛了吗？”林晓诺声音里有期待。 　　“看了，你唱得很好。”苏洋回答。 　　“我们终于得第一了，你要祝贺我。”林晓诺的声音里，有酒气。 　　“祝贺你，林晓诺。”苏洋说得很郑重，很认真。 　　“我们在外面吃饭呢，他们说要好好庆祝一下，我们开始有一会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才想起来少了什么，少的就是你啊。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谢谢你给我写的词。”林晓诺说了好多话，他邀请苏洋过去。 　　苏洋听着电话里微醺的声音，有点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口。他再次听见林晓诺的感谢，可他并不高兴，因为林晓诺已经感谢过自己，不仅说过谢谢，还有那个突然而至的拥抱。 　　“你快过来吧，苏洋，听小智说你不爱热闹，我也有些犹豫要不要打给你，可在喝了点酒之后，我又跟自己说，叫苏洋过来呗，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苏洋贪婪地听着林晓诺的声音，很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在自己的耳边说下去。可是，再长的话都有结束的时候。 　　因为苏洋一直没回答，林晓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直来直去的不愿意掩饰，想到什么便做什么。这一刻林晓诺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可是，他就是想让苏洋过来，然后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张照片，林晓诺记得有一天唐宁拿着那张照片咋咋呼呼地跑来找他，唐宁气势汹汹的模样就和小时候一样。他看见唐宁拿来的照片，自己抱着苏洋站在广场上，脸上似乎还挂着很享受的表情。 　　唐宁问他，以前处过好几个女朋友，怎么现在要变弯吗，表哥。林晓诺被唐宁问笑了，他搞不懂唐宁的小脑袋瓜里怎么总能生出这么多的奇思妙想。唐宁见林晓诺不作声，又神秘兮兮地说，表哥啊，知道外面说啥吗，说你俩在一起呢，哈哈哈。 　　林晓诺的眉头一紧，他并不是为别人的谣传而皱眉，他是想到苏洋，本来单纯是为了表达感谢和亲近的一个拥抱，如今俨然变了味道，他倒是无所谓，但是苏洋会不会觉得很困扰呢。 　　这些天一直没机会问问苏洋，现在终于比完赛，他必须要把苏洋叫过来，绝不能因为这么点事，给他们之间造成什么隔阂。 　　至于别人怎么说，随他们去吧，可是，林晓诺只知道自己有金钟罩铁布衫，却不知道苏洋早已身无一物，无处躲藏。 　　在经过一番权衡之后，苏洋决定过去，因为如果他再不过去的话，林晓诺和小智就要出来找他。到达包房的时候，屋子里的人们正在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喝得很是热闹。林晓诺见到苏洋进来，他很快跑到门口，把手搭在苏洋的肩上说了句，你可算是来了。 　　一场名副其实的庆功宴，有酒有奖杯，当然还有兴致很高的男生们。苏洋看了一圈坐在屋子里的人，除了林晓诺和乐队成员以外，还有大眼睛唐宁，和两个不认识的女生。 　　苏洋注意到，在他看向那边的时候，一个女生也在盯着他看，那道目光冷冷的，似乎有很多的意思在里面。她是谁，苏洋并不知道，可是，她对自己的敌意，他却准确无误地感受到了。 　　酒过三巡之后，喧闹的众人慢慢安静了下来，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冷场让人感觉不适的缘故，有人很快跳出来提议做游戏，就玩大家都会玩的真心话大冒险吧。然后，他开始制定规则，说只玩十次，前两个输的人必须选择大冒险，后八个必须选择真心话。 　　他给出的理由是，酒后吐真言，正好可以听听某些人的心里话。 　　空的啤酒瓶被平放在桌子中央，提议的人站起身把瓶子转了起来，他说，瓶子停下时，瓶口对准谁，谁就算输。 　　苏洋很想逃跑，坐在这里的他本就游离在众人之外，这下做起游戏来，他更紧张了，因为不管是大冒险还是真心话都太难为他了。 　　游戏玩到第八次的时候，苏洋开始感觉轻松，马上就要结束了，千万不要轮到自己，他默默祈祷。 　　这次，瓶口停在林萧诺的面前，这让坐在他旁边的苏洋被吓了一跳，因为只差那么一点点，瓶口就对准他了。 　　林晓诺满脸的从容，他看着眼前骚动的一群人，很是自信的说：“你们要问什么，放马过来吧。” 　　苏洋凝视着林晓诺的侧脸，他的嘴角高高扬起，就连眉毛和眼角，都在宣示着它们的坦荡。能这样活在世上，究竟是怎样的感觉，苏洋真的很羡慕这样的林晓诺，以及所有和林晓诺一样的男生，他们阳光开朗，他们活得一定不会像他这样艰难吧。他们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他们勇气爆棚，也不是因为他们勇敢无畏，只是因为他们从来不需要怀揣着秘密去度过一生。 　　没有不能说出的秘密，是不是就不会在一个小游戏面前，感到担忧和害怕了呢。 　　接下来的场面有些乱，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抢着问问题，可显然没有一个问题能取得大家的一致认可，等了一会的林晓诺有些不耐烦地说，最后五秒钟，他开始倒数。 　　唐宁和身边的女生腾地一下站起身，他们速度很快而且几乎同时。然而，那个女生却没有唐宁的嘴快，也没唐宁声音大。 　　唐宁问林晓诺，有男生跟你告白过吗？ 　　倒计时结束，唐宁的问题成为了全场唯一幸存的问题。林晓诺笑得无奈，他吵嚷着说，这是什么破问题啊，一点惊喜也没有。 　　站在唐宁身边的女生很懊恼，她用力推了一把唐宁，可是时间已经结束，她再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问题。 　　林晓诺开始在记忆里搜索，也许是酒喝多的缘故，他想了有一会，印象中似乎有过那么几次，可他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林晓诺回答说：“有过。” 　　“那你和那个人在一起过吗？”唐宁接着问到。 　　“什么？”林晓诺没听清楚。 　　唐宁被小智拉着坐回椅子上，他本来还想再重复一遍问题的，可小智告诉他，只能问一个，于是他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唐宁的心里，是有点怀疑自己的表哥的，他英俊潇洒，唱歌还好听，有很多女生喜欢着他，这些唐宁都知道。他还知道，这个表哥是个痴情的人，一个女朋友一谈就是五年，虽然现在异地恋，可林晓诺一直守身如玉，从不和任何一个异性过从甚密，这些唐宁都看在眼里。 　　他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那张照片。照片里林晓诺的神情，唐宁没有见过，是有些欣慰还夹杂着惊喜的感觉。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唐宁的感觉。唐宁认识的林晓诺，虽然朋友很多，可是，林晓诺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脸上似乎从来没有过那样的表情。 　　那样抱着一个人，不是因为有一点喜欢吗，不是因为有一点珍惜吗，要不然干嘛抱得那么认真，那么暧昧呢，唐宁越想越怀疑，怀疑那个很直很直，直得赛过钢筋的林晓诺，他是不是也有喜欢男人的可能性。唉，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唐宁很遗憾因为着急问错了问题，明明能一步到位的，问的是什么破问题啊，他应该直接问林晓诺，你是不是也会喜欢男的，或者，更直接一点，你是不是喜欢苏洋。 　　但是，他好像又不能如此直接，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为难自己的表哥真的是很不仗义的行为。算了算了，再慢慢观察吧，唐宁安慰自己。 　　第九次，苏洋没能躲过。他看着瓶口慢慢在自己面前停下，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苏洋抱着侥幸的心理，因为他和在场的人都不算熟知，他们应该问不出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如苏洋所料想的那般，桌子上有一半的人变得安静了，他看了看大家，那颗悬着的心，算是着地了。 　　这一次，还是唐宁和那个女生同时站起来，一同站起来的，还有身旁的林晓诺。苏洋没想到林晓诺会站起来，他不禁有些好奇林晓诺会问他什么。 　　如果是林晓诺问的，不管问什么，苏洋一定会说真心话。 　　唐宁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女生，她怒目圆睁仿佛在跟他说，你还跟我抢，于是他很不情愿地坐下了。他想问的，还是刚才的问题，多么难得的机会啊，难道就这么让出去了吗，唐宁觉得甚为可惜。 　　其实唐宁是不忍心，他在冲动过后已经开始后悔，众目睽睽之下的游戏，可以娱乐，但不能诛心。 　　林晓诺看见对面的女生对着他抱拳，他想想自己也没什么问题要问的，他站起来，是因为害怕冷场，毕竟这些人对苏洋都不熟悉。 　　一肚子坏水的唐宁坐下了，林晓诺也就能安心地坐下了，其实他也是好奇，这个女生今天第一次和苏洋见面，她能问苏洋什么呢。 　　“你，是不是喜欢林晓诺！”她的声音虽然冷静却力道十足，像一把刀，直接插向苏洋的心脏。 　　在场的人齐刷刷地看着苏洋，此刻他们的酒像是醒了大半，听完这个问题，他们无一例外地想起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照片事件。 　　一桌子炯炯燃烧的八卦火焰灼烧着苏洋的脸，他的手在桌子下紧紧抓着大腿，疼痛的感觉由下而上侵袭着大脑，他很焦急地在心里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 　　林晓诺感觉到苏洋的身体在发抖，“苏洋？”，他语带关切。 　　“不许帮忙，林晓诺。”女生赶紧制止。 　　苏洋的眼睛里一定有求救的信号，他看着欲言又止的林晓诺，露出有些疲惫的笑容。再一次和林晓诺坐在一起，没想到面对的会是这样可怕的处境。 　　“不是。”苏洋把谎话说得斩钉截铁。 　　女生显然不相信，她说：“你说谎，不承认没关系，再转一次。” 　　瓶子在桌子上快速地转着圈，然后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再次停在苏洋的面前。 　　大家都感觉到气氛的异常，可面对女生咄咄逼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他们没有出面阻拦，何况此刻就连老天都在帮她。 　　“我是孟晓的朋友，你也许不知道孟晓，她是林晓诺的女朋友。她看过那张照片，她知道今天你在场，所以拜托我有机会的时候，帮她问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林晓诺。”女生说了一串，最后还是问出相同的问题。 　　苏洋终于明白这个女生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可本想蒙混过关的他，没料到瓶子会再次转到自己这边。大不了再重复一次谎言，大不了再一次否认，这么容易的事，苏洋却觉得很艰难。 　　“行了，今天到这就结束吧，咱们回学校。”林晓诺站了起来。 　　“林晓诺，你知道女生的第六感多准吗，孟晓看见照片以后，她就说这个苏洋有问题，眼神是没法骗人的，你看看，我这还有别的照片，那天你唱歌时候他看你的眼神，你看看多明显。”女生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着。 　　“我和孟晓之间，都到了要别人传话的地步了吗？我说今天就到这，别再说了，你告诉孟晓，她对我这么不放心要拜托你看着我，那我们不如就分手吧，你不是爱传话吗，你一定把话带到啊，真没想到孟晓会变成这样的人。”林晓诺一脚踢开椅子，他生气了。 　　“苏洋，叫你过来是好意，想和你多接触接触，但没想到发生这些不高兴的事，咱俩一块走吧。”林晓诺的语气变得柔和。 　　苏洋跟在林晓诺的身后走出房间，留下一桌子面面相觑的人们。此时他们都醒酒了，看到林晓诺愤然离席，他们才想起来这本是一场专门为林晓诺办的庆功宴，现在主角被气走了，奖杯却还在桌子上。 　　女生被林晓诺噎得说不出话，她从来没见过林晓诺生气，看来自己今天是闯祸了，这下该怎么和孟晓交待呢，真是愁人。 　　唐宁看着满面愁云的女生，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反而落井下石地奚落她：“活该，让你跟我抢，嘚瑟。”说着话的他抓起桌子上的奖杯，转身向外走去。他不禁有些担心林晓诺，怕林晓诺真的和孟晓分手，因为他还是挺喜欢孟晓的。 　　这林晓诺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他被自己传染了，也弯掉了，唐宁嘀咕着，然后他想起自己临走时说的风凉话，以及女生脸上懵圈的表情，他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多庆幸啊，当时把提问的机会让给了她，这要是相同的问题从他的嘴里问出来，林晓诺肯定得揍他一顿。 　　多庆幸啊，躲过一劫，唐宁感叹着自己的幸运，心里的某个角落也生出一点小小期待，如果啊，只是如果，林晓诺被掰弯了，他也喜欢男的，那么他就和自己一样了，那么以后他们哥俩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将来没准还能一起手拉手出柜呢。 　　走在夜色里的唐宁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他从没注意过，这个时间的学校竟是如此美丽动人。当然了，此刻走在校园里的他，无疑也是美丽动人的。 　　唐宁的身上确实存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美，他自己从没意识到，那种美，叫做想得美。 第9章 他们说 　　林晓诺送苏洋到寝室楼下，他跟苏洋说：“我要走了，今天晚上真的很抱歉。” 　　林晓诺想着离开，可有些话他想自己和苏洋确认一下：“是真的吗，苏洋？” 　　就算躲避过全世界，终究还是没办法躲掉林晓诺的追问，这一晚上的百感交集让苏洋觉得筋疲力尽。此刻面对林晓诺的问题，他不想再说谎，说谎真的很累，而且起不到任何作用。喜欢一个人，嘴上说不喜欢就能真的不喜欢吗，显然不能，那么，不如勇敢点承认。 　　“是。”苏洋只回答这一个字。 　　“什么时候开始的？”林晓诺的声音里有沮丧。 　　“见你第一眼。”苏洋如实回答。 　　林晓诺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继续和苏洋说话，或者干脆沉默不答。这样的情况，不管他现在说什么，都只会徒增苏洋的难堪。 　　“你不用感觉抱歉，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没期望过能得到什么回应，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动心，可我控制不了。”苏洋平静地说着，他忽然感觉轻松，在压抑了一整晚之后。 　　林晓诺看着苏洋，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可是这双好看的眼睛背后，却藏着那么浓的忧伤。他想安慰苏洋，却不知道说什么，该说些什么呢，继续道歉，或是跟苏洋说，自己已经把他当做知心的朋友，自己真的很珍惜他，很感谢他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这些话都没法说出口，林晓诺怕自己说不好，最后只能是雪上加霜。他不忍心伤害苏洋，如果苏洋没有这样的心思，他们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可现在的状况，还能挽回吗？ 　　“苏洋，我觉得你懂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你愿意，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林晓诺终于说出心中所想。 　　朋友两个字，是微微有些残忍的，苏洋听到这两个字从林晓诺的嘴里说出来，心里疼了一下。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不是吗？ 　　“林晓诺……”苏洋说出三个字。 　　“怎么了？” 　　“谢谢你，在知道一切之后没有走开，你不用安慰我什么的，这种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办法勉强的。” 　　“等我好了，我再去听你唱歌。我们暂时别见面了，否则还会有人把我和你绑在一起，你也要好好的，别和你女朋友吵架。” 　　苏洋对林晓诺说的都是真心话，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孩子，不会再因为爱而不得去伤心很久，他不会缠着林晓诺不放，相反的，他希望林晓诺能过得和从前一样，他不希望自己对林晓诺造成困扰。 　　苏洋看着林晓诺渐渐远去的背影，有舍不得，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相处时间不长，苏洋的心动刚刚萌芽还没来得及生长，能停在这里也好，他们走得不远，纠葛不深，各自还能回到各自的地方。 　　爱一个人也好，放弃一个人也罢，中间的痛苦，时间能够治愈，可是人言可畏，那种被当做异类来观察的阴影，是永远都好不了的伤。这或许是整件事情里面，最让苏洋觉得难过的地方。可是时间不能倒流，发生过的事情不能逆转，如果没有那天的拥抱，就不会有后来的照片，那么自己也不会活在传闻的风口浪尖之上。 　　之后的三天，苏洋比以前更加消沉，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里空的发慌，不管想什么做什么都填不满的感觉。怎么能够填满呢，把一个喜欢的在意的人从心里从脑海里彻底抠出，甚至就连自己的血和肉都要一起除掉，而且空下来的地方又是如此巨大，好像永远都没办法愈合一样。苏洋偶尔会想起林晓诺说的话，要做最好的朋友，他想，自己有一天或许能够做到，但那一天还要多久，他却不知道。 　　久到忘记他，不在意他，不会常常想起他，久到就连心上的空白都被填满，那应该就是可以和他见面的时候了吧。 　　每天上课，苏洋最早一个到教室，然后最后一个离开，他本能地躲避着，游离在人群之外。以前的苏洋不觉得这样生活有什么，可为什么在认识林晓诺之后，他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孤魂野鬼，不是不愿意与别人为伍，相反的，是不被周遭的人群接纳。 　　更可笑的是，曾经被填满的那颗心，现在完全空下来，那种干瘪的滋味，让苏洋觉得羞耻，就像是被吹到极限的气球，在跑光了气之后，满身褶皱，只剩丑陋，再也回不去初始的样子。 　　又是一个周末，苏洋窝在宿舍里，心不在焉地翻着小说，外面天气很好，可他没地方可去。他坐在椅子上看书，看一会睡一会，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 　　高远航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绿草的清香，这味道是他刚才横穿校园时沾染上的。他进屋之后发现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和外面的热闹喧嚣，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他看见苏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去看，然后便和苏洋空洞的眼神撞到一起，他被吓到一样，喊了一句：“干什么呢，不开灯。” 　　“开灯干什么？”苏洋反击，然后把头转向窗口，留给高远航一个后脑勺。 　　“你吃饭了吗？”高远航问。 　　“没有。” 　　苏洋一直没有转过头，他现在不想看见高远航，因为每次和高远航说话，他都要调动很多的脑细胞去进行周旋。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明知道他有的时候是在关心自己，可苏洋总觉得从高远航嘴里说出的话，听起来始终有种嘲讽的味道。 　　这一周的苏洋没有脑细胞，所以也很少和高远航说话，他们之间，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两年二十句话的状态。 　　要是和林晓诺的关系，也能一下子就变成这样，该有多好，苏洋想，可有些事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做到，归根到底是心里不在意。 　　“你这一周真萎靡，被霜打了吧。” 　　高远航对着苏洋的后脑勺说话，他不理解苏洋的状态，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活得这样不高兴，俨然一具行尸走肉，简直太浪费活着这件事了。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活下去啊，要不然就直接去死，反正怎么都好过苏洋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走，哥带你吃饭去。”高远航看了看时间，都快八点了，到现在还不吃饭怎么能行。 　　“不去。”苏洋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高远航一听就来气了，他按住苏洋的脑袋，强行把苏洋的脸扭到自己的面前，他一看，嘿，这小子果真是满脸的不情愿。 　　“怎么，是不想吃饭啊，还是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高远航虽然是开玩笑的样子，但他其实很在意答案。 　　谁会不想吃饭呢，之所以没吃饭是因为不想动，饭还是要吃的，说不去就是因为不愿意和你去吃饭，这人真是没有眼力价，苏洋在心里抱怨个没完没了，却没有说出口。 　　“你说话啊，不说话我拽你走了啊。”高远航是个急性子暴脾气。 　　“我不想和你吃饭。”苏洋见高远航要伸手，一着急说出实话。 　　高远航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收回自己要去拽苏洋的右手，很不高兴样子。他本来还有事呢，约会都快排到火车站了，他为了带苏洋吃饭约会都能推掉，怎么苏洋反倒还不愿意了呢。 　　不行，今天非得把话说明白，高远航压着心里的怒火。他活二十多年了，惯着过谁啊，别说一个男的了，就是长得再好看的女的，她也不能这么跟他说话。 　　“拒绝我，会有后果的。”高远航去开灯，慢悠悠把话扔给了苏洋，此刻的他冷静而耐心，非得好好跟苏洋唠唠不可。 　　高远航拽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苏洋的面前，他脊背挺直，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撑着他一样。坐了一会，他觉得有点别扭，于是耸了耸肩膀放松下来，顺带着一个二郎腿也翘了起来。 　　苏洋觉得高远航生病了，神经病，这个人最近实在反常，他想不出别的理由去解释这种现象。 　　“你坐我面前干什么？”苏洋先攻击起高远航。 　　高远航咧着嘴笑，因为在苏洋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他忽然觉得自己真像个神经病。 　　“说说吧，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高远航说。 　　“为什么，烦呗，我心烦，所以看你也烦。”苏洋不耐烦地说。 　　“我怎么烦着你了呢？”高远航听见苏洋说他烦，顿时火冒三丈，看来今天有好多事需要弄明白。 　　“你最近怎么话这么多，以前多好啊，你八百年回来一次，咱俩两年说二十句话，以前多好啊，你花天酒地你的，我萎靡消沉我的，咱们没必要没话找话的。”苏洋说完的那一瞬间，话里的真真假假他自己都分不清了，以前那样真的好吗，苏洋不禁反问自己。 　　“啊？以前是那样的吗，两年二十句！多少就先不说了，你数过啊，数字这么精确！”高远航又被苏洋逗得想笑，他看着苏洋的脸，心里琢磨着，和这个人接触多了，怎么越来越觉得好玩呢？脸臭，话少，不爱笑，现在高远航对苏洋的认识，还要再加上两条，说话难听，有点幼稚。 　　“说远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块吃饭，怎么的，我长得丑让你吃不下去饭吗？”高远航说出这话，像是自黑，其实他是在等着苏洋否定这个借口。 　　“丑不丑，自己不知道。”苏洋含糊回答，却话里有话。 　　高远航听明白了，苏洋这是在说他没有自知之明啊，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苏洋的审美来，关于自己的外貌，高远航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当然不丑，你随便抓个人来问问。”高远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自信心再次爆棚。 　　“抓别人干什么，你不是问我吗。”苏洋的头脑清晰了。 　　“那就说你，你觉得谁不丑啊，林晓诺，是不是？这要是他叫你吃饭，你早就蹿出去了吧。”高远航想起苏洋给林晓诺送歌词的那天，苏洋脸上的迫切，现在想想，真让人生气。 　　苏洋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他看着高远航，心里越来越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可好，不仅提到了林晓诺，苏洋还顺带着想起了那天和林晓诺一起吃饭时发生的一切。 　　忘记真的很难，难在自己舍不得，更难的是总会有不开眼的人凑过来，提醒你再记起。 　　“滚吧，别跟我说话。”苏洋声音冷冷的。 　　一个滚字说出口，就像是在太岁爷头上动了土。高远航一下子站起身，他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好好说话显然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这个不知好歹的苏洋竟然让他滚，高远航很生气，长这么大，谁敢让他滚过。 　　高远航推了一把苏洋的肩膀，他虽然没用很大的力气，却把苏洋推得直接向后倒去。 　　高远航看着苏洋大头朝下摔在地上，耳边同时响起咚的一声。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动手推苏洋这一下。他走过去弯下腰想扶起苏洋，却被苏洋一把推开了。 　　苏洋自己站起来，他摸着头上摔出来的大包，心里没有愤怒，倒是很委屈。他没再搭理高远航，此刻的苏洋只想离这个人远远的。 　　苏洋站在走廊的窗边，背对着宿舍的门，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直站到熄灯。他知道高远航一直没离开，所以他没回房间。终于等到熄灯，郑方兴和小智回来，他才回到屋里。 　　高远航想问问苏洋摔没摔坏，可苏洋一直不看他，他也没机会去问。中间好几次他想离开，他知道苏洋是在躲自己，可是当他走到门口看见苏洋垂下的肩膀时，又迈不开腿了。 　　男生之间的打闹实属正常，可偏偏高远航和苏洋都不是那种男生。高远航是缺乏分寸，苏洋是不知道躲避。这两个人相遇，迟早是会生出一场祸端的。 　　夜里，高远航躺在床上等着，他在等着苏洋睡着，等了好久，终于听到苏洋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苏洋微弱的呼吸声，夹在偶尔飘过来的郑方兴的呼噜声中，很难辨认，可高远航还是听见了，听见之后他才能安心。 　　但是，在入睡前，他忽然想起来，苏洋没吃晚饭，苏洋摔了一下，苏洋在窗口吹了几个小时的风，他又有点担心。 　　但是，高远航太困了，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高远航买好早饭，然后坐在苏洋床铺下面的桌子旁等苏洋起床。高远航原本打算等苏洋起床，在确认苏洋一切正常之后再出去的，可一直等到中午，苏洋都没起来。他几次去看苏洋，床上的人睡得很沉，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眉心皱在一起，似乎连梦里都很不放松，很不快乐的样子。 　　郑方兴打完球回来，看见高远航正在苏洋的床下面站着，心里很好奇，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他忙着篮球比赛，难道是错过了什么。他喊了声高远航的名字，高远航急忙回头然后假装掩饰地看向窗外，郑方兴的心里更加好奇了。 　　“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愿意在宿舍里窝着了，你看什么呢？”他也走到苏洋的床前，想知道高远航到底在看什么。 　　“没什么事，就没出去。”高远航笑着回答。 　　郑方兴隐约觉得高远航的笑容里有尴尬，他看了一会苏洋的脸，又去看高远航的脸，他充满怀疑地说：“你那些花花草草呢，以前看你忙得不可开交的，是不是累到了，哈哈哈哈。”郑方兴标志性的豪放大笑，可他一想自己说的话，好像哪里不太对，“说错了，只有花，没有草。” 　　郑方兴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双眼放光地凑到高远航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林晓诺和他外省的女朋友分手了，你知道因为什么吗，因为苏洋。” 　　高远航久不在江湖，没成想江湖上的传说已经发展出新的情节了。他虽然对郑方兴的话半信半疑，但联想到苏洋最近消沉的状态，他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以前只觉得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性格有点怪，可是没想到他好这一口，这么看来，他还真是和咱们不一样啊。”郑方兴继续说着，脸上浮现出不明含义的笑。 　　高远航没有接郑方兴的话，他没想到，这年头，不仅女人喜欢嚼舌根，怎么连这种五大三粗的爷们也会在背后说这样的话。 　　幸亏小智回来了，他听见郑方兴的话，很不高兴地制止：“你别瞎说。”小智心里也很讨厌这种人，外表看起来阳刚十足，背后却搬弄是非，“事情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觉得苏洋的性格怪，那是因为你和他接触少，其实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高远航对小智投去赞许的目光，郑方兴一对二，只好闭嘴。 　　苏洋醒了有一会，他睁着眼睛，安静地听完三个人的谈话。他用力地握着拳头，指甲已经抠破了掌心的皮肤。 　　小智看见苏洋睁着眼躺在床上，他想苏洋或许也听到了郑方兴的话，苏洋在想什么呢，心里应该挺难受的吧，毕竟在一个屋子里住了两年多，他们本该是最亲近的人，这要是换成自己，小智早就跳起来和郑方兴打一架了。 　　“苏洋，中午了，你还不起来！”小智说。 　　“嗯，这就起来。”苏洋看着小智，眼神里带着感激。 　　高远航听到苏洋说话，他回过头去看苏洋的脸，他本想问问苏洋怎么睡到这个时候，可当他看见苏洋透着血丝的眼睛时，才意识到苏洋可能是生病了。 　　高远航担心苏洋，但他觉得苏洋应该不想听见自己说话，于是他示意小智过来看看苏洋。小智虽然不知道苏洋和高远航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是走到苏洋床边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有点冷，你把窗户关上吧。”苏洋的声音有气无力。 　　小智听话地去关窗户，站在旁边的高远航看着着急，心想你关什么窗户啊，你摸摸他头，估计是发烧了，昨天吹了那么长时间的风。 　　小智关好窗户之后回到苏洋床边，他问苏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苏洋坐了起来，和小智笑着点点头。 　　这可急坏了高远航，他推开小智，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木呢，他踩着椅子伸手去摸苏洋的额头。 　　“干什么？”苏洋向后躲。 　　幸亏高远航的胳膊长，手也大，他不顾苏洋的躲闪，把手扣在苏洋的头上。刚刚碰到苏洋的脸他就大惊小怪地喊出来：“我靠，这么热，煮鸡蛋够了。” 　　苏洋推开高远航的手，摸了摸额头，确实有点烫。 　　小智找来体温计给苏洋测体温，然后和高远航站在一起等时间。 　　39度7，小智念着体温计上的数字，这怎么能行呢，他对苏洋说：“我陪你去医务室打针吧，烧这么高可不能挺着，肌肉针退烧最快了。” 　　苏洋心里也没底，以前也发烧，但很少烧到这么高。睡着的时候不觉得，但是现在身上一块一块地开始疼了，他感觉到身体的异常，似乎不太像是感冒的样子。苏洋换好衣服，他在下床的时候腿都在发抖，虽然不想去打针，可他也怕自己烧坏了，或者烧傻了，毕竟这两个结果哪个都不太好。 第10章 看病三人组 　　苏洋和小智走在去校医院的路上，高远航跟在他们身后一米左右的距离。三个人走得很慢，差不多二十分钟才走到地方。 　　进去之后，苏洋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上很冷。他费力地睁着眼睛，可眼皮却很重，模模糊糊的视野里，他看见高远航站在门口，一直在向里面张望着。 　　苏洋咬咬嘴唇，想起高远航昨天把他从椅子上推下来的那一幕，迟来的愤怒一下子变得不可控制，要不是现在身上没力气，他真想出去揍高远航一顿。 　　校医在询问一番之后，走去里面取药拿针，说先把烧退下去再说。肌肉针扎在屁股上，也不知道是校医的手法有问题，还是自己的神经有问题，苏洋感觉半个屁股都在疼。 　　针打完了两个小时后，苏洋的烧一点也没退下来。校医拿着听诊器走过来，他听了听觉得不像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肺里面的杂音很大，他跟小智说，去医院拍片子看看吧，有可能是肺炎。 　　小智有点害怕，同时，站在门口的高远航也很惊慌，怎么会这么严重，他忽然想到苏洋昨天摔的那一下，会不会是那一下引起的呢。于是高远航走进去问校医：“他昨天摔到头了，是不是脑震荡，你看这有个大包。”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摸苏洋头上的摔伤，这一摸可把他吓坏了，竟然摔出这么大的一个包，他很抱歉地看着苏洋，苏洋却在用身体仅有的力气瞪着高远航。 　　“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校医回答，他开始收拾东西，再没有理会高远航的担忧。 　　高远航搀起苏洋，他很自责，觉得抱歉、懊悔，他没想到会把苏洋弄成这样。在离开医务室之后，高远航被苏洋推到一边，然后他听见苏洋说，没那么严重，去什么医院，小时候也得过肺炎，吃点药就好了，不想去医院，弄得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高远航又担心又后悔，本来心里的滋味就不好受，又听到苏洋说这样的话，他很生气抬起腿照着苏洋的屁股就是一脚。 　　踢完之后他才想起苏洋是病号，可是晚了。 　　苏洋被高远航这一脚踢得差点没站住，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去跟身后的神经病理论，屁股的疼痛已经扩散开来。真疼，疼得都快麻了，苏洋摸了摸自己右半边的屁股，在心里骂着高远航傻逼，也怀疑校医是不是把针头落在自己的屁股里头了。 　　下午两点钟左右的光景，校医院门口站着的三个男生，一个疼得龇牙咧嘴，一个脸上挂满讨好的笑，还有一个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地看着其他两个人。 　　拍片子，等结果，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医生确诊苏洋患的是急性肺炎，因为发烧很严重，所以医生要苏洋住院观察几天。小智带着苏洋去病房等护士打针，高远航却留在医生办公室没有离开。 　　苏洋走之后，高远航问医生，脑震荡会不会引起高烧不退，医生回答说一般不会的，脑震荡的症状大多是头晕恶心之类的，除非是特别严重的，脑子里有血块并且出现感染的，才会发烧。 　　高远航连比划带说的跟医生描述苏洋是如何从椅子上摔下去的，他说苏洋的头上摔出个大包，会不会得脑震荡。医生有些无奈地看着高远航，说如果担心的话，明天可以拍个脑CT看一下，他告诉高远航不用太担心，从肺部的片子来看，主要是肺炎引起的发烧。 　　听完医生的话，高远航放心了，他瞬间变回到从前的那个他，卸下了心里的担子，他迈着欢快的步子往苏洋的病房走去。 　　苏洋挂上点滴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钟，终于安顿好一切，高远航突然感觉到肚子很饿，他才想起自己和苏洋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苏洋躺在床上睡着，高远航问小志饿不饿，想吃什么。 　　小智说不饿，中午吃得多，他说：“我一会还有事，苏洋在这里我不放心，我看看晚点能不能赶过来。” 　　高远航大手一挥说：“你去办事吧，我在这。” 　　“就你，还是算了吧，你这样的能照顾人？苏洋不得被你祸害死啊？”小智放心不下把苏洋交给高远航。 　　“小智，我没事，现在感觉好多了。你走吧，把他也带走，我一个人挺好的，也不是不能走路不能动的，不用人照顾。”苏洋醒了，听见小智和高远航的对话，赶忙说道。 　　“医生说要观察几天，也许要一周，我们两个男的，也不太会照顾人，要不要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小智问。 　　苏洋拿着手机，他找到妈妈的手机号码，却迟迟没有把电话打出去。他不想让爸妈担心，也不想麻烦小智，他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谁也不牵连。其实自己在医院没事的，可怎么能劝说小智呢。 　　苏洋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最后决定不给妈妈打电话，他让小智先走，要是明天不放心就再来医院看自己。 　　“你还没退烧呢，自己怎么行，万一昏过去了呢？”小智想象着各种可能性，还是放心不下。 　　“你去吧，这不还有他呢吗？”苏洋迫不得已搬出高远航，他想先让小智放心离开，再打发高远航走。 　　“就他，能行吗，你看他那样，我现在一想起他在校医院门口踹你的那一脚我就害怕，你总跟他对着干，他说不上哪次下错手就把你祸害死了，再说了，这大哥，跟女生搂搂抱抱确实有两下子，可几天就换一个，花心、乱性，人品不太行啊，我不能把你这样的祖国栋梁放在他的魔爪之下，哈哈。”小智说到最后，把自己给说笑了。其实他原本和高远航也不太熟，可经过这一下午，他竟然能跟高远航开起玩笑，真不容易，在一个房间睡两年，还不如一个下午。 　　看来，人与人的关系亲疏，时间长短并非关键，机会更重要，小智为自己能总结出这一点而感到十分得意。 　　高远航没想到小智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绕过苏洋的床扑向小智，他一边动手一边感叹着，这人与人之间果真不能有太深的牵连，看看，现在就连小智都跟这晒脸，他看起来就这么好说话吗，谁逮着机会都想数落他一把。 　　高远航收拾小智的时候顺带看了眼苏洋，苏洋笑了，他看见苏洋的笑容，心里这回彻底放松了下来。 　　“小智可不像某些人是瓷娃娃，碰也碰不得。”高远航这话是说给苏洋听的。 　　苏洋翻着白眼，没搭茬。 　　高远航去送小智，顺便买来晚饭，他提着东西进来的时候，苏洋正坐在床上玩手机。他支起桌子，把东西从袋子里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苏洋面前，他耐心地掰开筷子递给苏洋说，吃吧。 　　苏洋真有点饿了，他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又看了看在一旁忙着倒水的高远航,他说：“是不是买太多了？” 　　高远航把水放在苏洋旁边，急忙回答说不多不多，我能吃。 　　闹了半天是给自己买的啊，苏洋念叨着却没停下筷子，他吃了一会发现高远航根本没动筷子，便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吃？” 　　“你昨天说不愿意跟我一块吃饭，我这要是拿起筷子，你还能吃得下去吗，我长得丑，怕影响你食欲。”高远航终于逮住机会治治苏洋，虽然很饿，但也尽力忍着。 　　“你这人没完没了呢，爱吃不吃。”苏洋重新开动起来。 　　高远航被晾在一旁骑虎难下，动筷子吧就代表自己输了，不动筷子吧又实在饿得难受，他左思右想怎么样都不行，正在犯愁呢，苏洋把筷子举到了他的眼前。 　　“祖宗，快吃吧，我真跟你折腾不动了。”苏洋说。 　　高远航一把夺过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饿坏了，也就不再讲究吃相。终于吃饱了，他放下筷子，问苏洋也吃饱了吗。 　　苏洋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桌子上的空饭盒，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都吃光了，他根本就没吃饱。他眼神哀怨地盯着高远航，很是好奇这个人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个构造法，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收拾好东西之后，护士过来量体温，量完之后她对身后等结果的高远航说:“帅哥，不用担心了，烧退下来了。” 　　听到苏洋退烧了，高远航很高兴，他此刻的心里装的都是苏洋，所以他压根没注意到护士看自己的眼神。 　　坐在床上的苏洋很不高兴，这护士怎么回事啊，量完体温不直接跟他说，怎么去跟高远航说，生病的明明是他啊，还一张嘴就叫帅哥，到底哪里帅了，油头粉面的，没有比他再轻浮的人了。 　　“什么审美？”苏洋怨声载道。 　　“啊？你说什么？”高远航听见苏洋嘀咕一句什么话，但没听清。 　　“对了，苏洋，明天去拍个脑CT，你看摔出这么大个包，我良心不安啊，我怕把你摔出脑震荡来。”高远航说得诚恳，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心，觉得还是看一下好。他伸手去摸苏洋头上的包，很意外的是，苏洋不仅没有躲开，更没有推开他的手。 　　“你说你良心不安，这话说的，你压根连心都没有，还跟我说良心，来，我给你摸摸，什么是良心的跳动。”苏洋把高远航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起初他单纯是为了寒碜高远航，可当高远航的手落在胸口的时候，他除了感觉到温暖，还隐约有那么点羞涩。 　　高远航想，这小子的意思是对我敞开心扉了呗，这可真不容易，也不枉费自己低三下四地去照顾。他的手放在苏洋的心口，他觉得这姿势好像哪里不对，于是挪开了手掌。 　　“这小心脏跳得可真带劲，看来死不了。”高远航拍了拍苏洋的脑门，“明天早上我带你看看脑袋。” 　　“我不去。”苏洋真心觉得没事，所以才拒绝高远航。 　　“你快走吧，反正烧退了，没什么大问题了。”苏洋穿鞋准备送高远航走。 　　“去不去？”高远航再次确认。 　　“不去。”苏洋毫不示弱。 　　“你现在感觉好多了吧？”高远航突然换了话题。 　　“是啊，好多了。”苏洋微笑，只想快点送走这个神经病。 　　高远航抬起腿照着苏洋打针的屁股又是一脚，他的动作很快，苏洋根本来不及防备。这一刻，苏洋除了感觉疼之外，还很沮丧，他纳闷自己怎么吃一百次亏都不长记性，看来以后但凡在这个人的手脚能够到的地方，都要格外小心。 　　“你大爷，高远航！”苏洋快被气死，他生着病反抗不了，只好再一次吞下这口恶气。 　　“去不去？”高远航又绕了回来。 　　“你没完了是吧？”苏洋也坚持自己。 　　“你要是不去的话，我给你妈打电话，告诉她你得肺炎住院了。”高远航说着就拿出手机，随即拨出一串号码。 　　苏洋看着高远航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想不明白这大哥是怎么得到的号码。 　　“你还跟我斗，你这把柄算落我手里了，等着吧。”高远航晃了晃手机，在苏洋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病房。 　　后来，苏洋才想起来，小智让他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他虽然没打，但是已经解开了手机的锁屏，之后他把手机放在枕边，高远航一定是在那时候趁自己不注意偷看了号码。想到这些，苏洋的后背开始发凉，他没想到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高远航竟然还能想到抓把柄威胁自己，他深深叹出一口气，看来以后还真是不好办了。 　　在住院的这几天里，小智和高远航每天都会来陪苏洋，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小智和高远航经常打闹，苏洋则在旁边看着。这几日的时光，苏洋并未感觉到漫长，随着身体的一天天康复，他和小智高远航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虽然生病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患难见真情啊，平时围绕在身边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才能看得清是否真心。 　　小智跟苏洋讲述乐队里的事情，以及他们最近又要参加什么比赛，每天都在忙着排练曲目。他自然而然地提到林晓诺，说林晓诺最近又新作了首曲子，可还是和以前一样，小智挠着头有些羞赧地笑，一群臭皮匠在一起研究了好几天，也没写出满意的词来。 　　此时的苏洋在听到林晓诺名字的时候，已经比之前坦然许多，虽然第一次见林晓诺的情景始终没能忘掉，但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心动的感觉很真实，可中间发生的种种事情也确实刺痛了苏洋的心，再加上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帮苏洋转移了注意力，因此再听到再想起关于林晓诺的一切，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么大的波澜。 　　一块石头落入湖泊，湖面固然会起波澜，可这一圈圈的涟漪慢慢向外荡漾，终有一天会消失在平静的湖面之上，虽然那石头还在，可它已经和湖水融为一体，成为湖泊的一部分。心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曾经的惊天动地，终究会慢慢退到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高远航和苏洋独处的时候，除了耍贫嘴，便只剩炫耀了。苏洋看着高远航薄薄的嘴唇，他会怀疑这人是不是由于话说得太多，而把嘴皮磨薄了。也托高远航的福，苏洋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从万花丛中过而片叶不沾身，听得越多，他越觉得高远航肤浅，而且好色，因为高远航三番两次举着手机上的照片问苏洋，这女的漂亮吧，你看她不仅漂亮，胸还大……总之，类似于这样的话经常从高远航嘴里蹦出来，苏洋听得已经麻木了。 　　这就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状态吗，苏洋心有疑虑，他有时也会担心高远航，这样下去会不会纵欲过度，精尽人亡啊。 　　高远航显然没想到苏洋能说出这种话来，他充满惊喜地看着苏洋，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喊着，原来你也有这样一面啊，真是闷骚，哈哈哈。可是面对苏洋翻的无数个白眼他却选择视而不见，依然我行我素恬不知耻地嘲笑苏洋说：“你肯定是个老处男，这么养精蓄锐不怕把自己憋坏啊。” 　　苏洋没法和高远航继续谈论这样的话题，可他真的躲不开这个人，不管去哪里，高远航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双脚忙着走路，嘴还在说个不停。 　　“哎，苏洋，我觉得你要是个女的肯定会是个美女，对了，你有没有姐姐妹妹啊？”高远航看着苏洋的腿，发散着他的思维。 　　“闭嘴吧你，我去上厕所，你滚回去吧。”苏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认识这样的人。 第11章 探病二人组 　　苏洋回到病房的时候，高远航正和林晓诺面对面坐着，他们两个人聊得火热，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苏洋对林晓诺笑，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打招呼。 　　林晓诺觉得苏洋的脸色看起来不错，估摸着病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可是，才短短几天没见，苏洋却好像瘦了一圈。 　　“我是听小智说的，他说你住院了，我觉得应该来看看你，但怕你见到我会不高兴，所以拖了好几天才来。”林晓诺说着话，眼睛一直盯着苏洋的脸看着，他想知道的，不仅是苏洋的身体状况，更在意的其实是苏洋的心愈合了没有，可眼前人多，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已经好了，明天就出院。”苏洋和林晓诺说话，他感觉旁边的高远航正不怀好意地瞄着自己。 　　高远航隐约感觉到这两个人好像有问题，看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话明显没说透嘛，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给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可他又一想，凭什么他要出去给别人腾地方啊，这几天跟大丫鬟老妈子一样任劳任怨的可是他高远航，凭什么林晓诺一来他就成多出来的那个了，没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就连听都没听过。 　　这时候，唐宁推门走进病房，他拎着些水果气喘吁吁地开始数落起林晓诺：“你让我去买东西，你却先跑了，不带你这样的！” 　　高远航看着进来的这个人，他个子和苏洋差不多高，衣服穿得有些另类，可不同于苏洋的乖巧，他看起来有些叛逆，特别是那一双大眼睛真是醒目，让人看着就感觉亮堂，高远航心想这孩子长得真带劲。 　　林晓诺没搭理唐宁，他坐回原来的位置，对于唐宁这种人，无视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林晓诺本来是想自己来的，可唐宁死活要一起来，真想不通唐宁要来干什么，在林晓诺看来，唐宁对苏洋一直都不太友善，他不知道唐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唐宁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回过身看了眼站在窗边的苏洋，苏洋的视线在林晓诺的身上，一副余情未了的模样。其实他今天来，纯属是看热闹的，自从那顿饭之后，他越发认定苏洋就是暗恋着林晓诺，可每当他向林晓诺确认的时候，林晓诺总是说不是，再不就说不可能，是他想多了。 　　今天听说林晓诺要来看苏洋，他又开始怀疑，这一向心高气傲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表哥，似乎很把苏洋放在心上。当然必须要跟来看看啊，他就是想得到个答案，这苏洋不管怎么看，都有问题啊。 　　“这含情脉脉的眼神啊，林晓诺，你身上有没有鸡皮疙瘩？”唐宁的嘴里依然没有好话。 　　唐宁这一回头不要紧，他发现林小诺身边坐着的人竟然是高远航，于是他大呼小叫地跑到高远航身边，前前后后打量好几圈，最后说了句话，“我们班女生总谈论你，今天仔细看看，真帅！” 　　唐宁是真心夸奖高远航，可他注意到林晓诺正拧着眉毛看自己，他又补充一句，“比你帅，看什么看。” 　　苏洋无奈地笑了笑，想着人与人之间审美的不同，果真验证了那句话，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在苏洋的心里，林晓诺就宛如天边的星星，高远航嘛，倒不难看，可就是让人感觉很俗。 　　“你认识我？”高远航看着那两个大眼珠子问道。 　　“认识啊，可就是没近距离看过。”唐宁依旧沉浸在高远航的美色里不能自拔。 　　“你千万别搭理他。”林晓诺看不下去了，给高远航警告。 　　高远航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大眼睛多好玩啊，可比苏洋活泼多了，身上充满着年轻的朝气，多感染人啊，他忽然觉得自己又找到一个新的方向可以用来挤兑苏洋。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跟老头子一样。” 　　苏洋被高远航说得一愣，真是个神经病。他看着高远航和唐宁，忽然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像，都是那种很二的人，这两个人肯定有缘，能玩到一起去，苏洋这样想着，也就没和高远航一般见识。 　　后来，苏洋和林晓诺聊天，他们聊的大多是关于乐队的近况，其间林晓诺提到新曲子，他说想等苏洋病好了之后再帮自己写词。他们说了很多话，甚至说到毕业之后的打算。有那么一刹那，苏洋觉得他们之间已经变成林晓诺所希望的那样，做好朋友互相陪伴。苏洋对这样的变化感到欣慰，其实这样真的很不错，能留在这颗星星的身边，感受着他的光和热，就好像自己也在发光一样。 　　“以后写词，可不能白写了啊。”苏洋说。 　　“那怎么办，我再抱你一下。”林晓诺说着就张开双臂，再次把苏洋抱在怀里面，他说：“我很感激你，苏洋，你以后如果碰到困难，记得来找我，我一定赴汤蹈火。” 　　林晓诺的怀抱真温暖，可苏洋没有资格拥有，他有点惋惜也有点埋怨地说：“这一下惹出多少麻烦，哈哈。” 　　“要不咱俩拜个把子吧。”林晓诺说得认真，不像开玩笑，“不光有一见钟情，还有一个词叫做一见如故，我就觉得咱俩上辈子是在一起闯荡江湖的。” 　　苏洋在认识林晓诺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心里再没有一点负担，他对林晓诺说：“形式不重要，心里有就行。” 　　唐宁这次亲眼看见林小诺拥抱苏洋，他一下子就激动了，欣喜若狂地呼喊着林晓诺的名字，心想同盟军终于出现了。 　　高远航被唐宁吓一跳，等他去看的时候，林晓诺已经松开苏洋，所以高远航看见的只剩苏洋微红的脸，和脸上甜甜的笑。他忽然有点生气，苏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别说笑得这么开心了，就连个好脸也很少有啊，他越想越气，算计着该怎么出出气。 　　高远航走到窗边，佯装在窗台上找东西，他趁苏洋不注意，抡圆了胳膊照着苏洋的屁股就是一拳，他打完了觉得出气了，于是脚步轻快地回到椅子上，留下疼得就快掉眼泪的苏洋。 　　虽然打算和林晓诺做朋友，可苏洋还是不想在他面前失态。苏洋忍着屁股上的剧痛眼神哀怨地看向高远航，这个恶人的脸上挂着大仇得报的表情。苏洋默默骂着两个人，一个是医术不精的校医，一个是三番几次攻击他痛处的高远航。苏洋只恨自己对这两个人什么都做不了，一个是不敢打，而另一个是打不过。 　　晚上，三个人是一起离开医院的，苏洋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快睡着，偶然一睁开眼睛，他看见唐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回来，此刻正瞪着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回来了？”苏洋觉得唐宁的眼睛很瘆人。 　　“回来取你的狗命。”唐宁阴森森的声音，其实在开玩笑。 　　这人，比高远航还二，苏洋觉得自己真是捞不到清净了，今天高远航好不容易走得早，这唐宁又回来折磨人，简直没好日子过了。 　　“不开玩笑了，我其实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苏洋从唐宁的语气里，难得听出认真和真诚的感觉。 　　“我觉得你对我有敌意。”苏洋开诚布公。 　　“确实有点，我嫉妒你，之前嫉妒林晓诺跟你那么亲近，他平时看见我就骂我。” 　　“现在，我是羡慕你。你看你，得到林晓诺，就连高远航也对你很好，他竟然在医院陪你，天哪，你哪辈子修来的艳福啊，你说说咱们学校你能找出几个他们两个这样的，你一下占俩，你简直暴殄天物，你说你何德何能吧。”唐宁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先等会，什么叫得到林晓诺，我得到什么了？”苏洋被唐宁说得糊涂了。 　　“林晓诺最近正和女朋友闹分手呢，你把我大表哥拿下了，他是不是已经和你在一起了？”唐宁觉得苏洋在伪装。 　　苏洋很无奈地笑，真不知道唐宁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你自己的表哥你不了解吗？”苏洋问道。 　　“以前的他我很了解，可最近越来越看不懂了。”唐宁说。 　　“看不懂什么？就是你想太多。” 　　“我怎么想太多了，你俩要是没在一起，他总抱你干什么啊，两个男的有什么可抱的。” 　　听了唐宁的话，苏洋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他今天又抱你了。”唐宁很委屈的语气。 　　“他说要和我义结金兰。” 　　“啊？”唐宁半张着嘴，很出乎意料的表情，“什么套路啊这是？” 　　“他说，跟我一见如故，说我是他上辈子的兄弟。”苏洋继续说。 　　唐宁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林晓诺还有这样的一面，他忽然想到之前的那张照片，于是他问苏洋说：“那上次呢，给你唱歌，又抱你。” 　　“我猜啊，他在广场唱歌，是想测试一下那首歌能不能吸引别人，至于那一抱，我感觉就是感激，因为他当时很开心，所以没想那么多。” 　　“哦，那真没意思。”知道真相的唐宁，又有点失望。 　　“所以啊，你大表哥，永远都是你的大表哥，掰不弯的。”苏洋打趣着说道，可说完之后猛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唐宁准确而快速地抓住苏洋话里的隐藏信息，他没给苏洋弥补的时间，紧接着说：“听这意思，你掰过了？” 　　苏洋被唐宁逼得无处可逃，心里开始发慌。 　　“我……” 　　“你承认呗，我也喜欢男的，你怕啥。”唐宁看苏洋尴尬的样子，真想给他两拳，他就看不上这种自作聪明的人。 　　“第一次见你，从你看林晓诺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你有问题。”唐宁说出自己的怀疑。 　　“我之所以对你有敌意，是因为我觉得你挺普通的啊，怎么就能享受到林晓诺的另眼看待呢，真不理解。可是后来我看你给他写的歌词，我觉得你写的真的挺好的，反正我是写不出来那种东西，最难得的就是，你竟然写进林晓诺的心里去了。” 　　“你喜欢林晓诺，我没觉得奇怪，我就是奇怪林晓诺的变化，他其实是挺被动的一个人，可对你倒是很主动，又搂又抱的。” 　　“其实，现在坐在这和你聊天，再想想那些天的你，其实你也挺可怜的。幸亏林晓诺知道维护你，要是他排斥你不理解你，估计你现在已经被别人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林晓诺真是有良心，知道你喜欢他，还能这么对你，哎呀我都有点感动，没想到他也有暖的一面。” 　　“你以后也长点记□□，像林晓诺这种直男啊，是万万不能动心的，一动心就完，就跟吸毒一样，会慢慢养出瘾来的。” 　　唐宁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苏洋听着听着，竟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在曾经漫长的成长之路上，他觉得自己就是只孤鸟，这世界上没人和他一样。可是现在，大眼睛唐宁掏心掏肺地跟自己说话，他感觉不再那么孤单了，一个人走了太久的路，现在终于找到自己的同类，他看着唐宁，心里笑着，也在哭着。 　　“我也不想这样。”苏洋忍着眼泪，声音沙哑。 　　“谁也不想这样，可我们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苏洋，咱们这群人都是一样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觉得空虚和孤独，谁不想好好活着带着别人的祝福，谁不想和大多数人一样，能牵着爱人的手走在街上。”唐宁停下来，没再继续说，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动情了。 　　“高远航怎么也对你那么好，苏洋，我看看你有啥不一样的？”唐宁忽然转换话题，他把苏洋按在床上，伸手去掀苏洋的被子。 　　“别闹！”苏洋原本沉浸在唐宁的演说里很伤心，都快哭出来了，没想到唐宁一下子变了嘴脸，让他猝不及防的。 　　苏洋推开唐宁说：“你跟高远航一个德行，你俩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唐宁瞪着大眼睛，他再次发现苏洋的话里有内容，“什么叫和他一个德行，他也掀你被子，他也要看看你身体？” 　　唐宁有点醉了，这世界是不是太疯狂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是说你俩都是神经病。”苏洋赶紧解释。 　　“哦。”唐宁答应得很敷衍，他的八卦之火还没来得及烧起来，就被苏洋浇灭了。 　　“你比他可爱多了。”苏洋笑意盈盈地看着唐宁，像在看一只招财猫，一束解忧草一样。 　　“他不用可爱，他帅就够了。”唐宁一脸的春风荡漾。 　　唉，可惜那么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珠子了，什么审美，高远航根本不如林晓诺，苏洋心里想，难不成是因为看得时间久了就不觉得帅了吗？苏洋被这个念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唐宁低头在玩手机，苏洋歪着头看唐宁，这一刻，苏洋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今天的唐宁看起来怎么这么好看呢。他忽然觉得有点幸福，因为唐宁今夜的告白，他终于不再觉得孤单了。 　　灯光更明亮了，眼前的路也仿佛变宽了，人生能有几个这样的夜晚，让你觉得天堑也能变通途，而至于明天如何，根本不用多想。只是在这一刹那，有人陪着，心贴着心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好了。 第12章 林孟分飞 　　蒋丽莉在哈尔滨的第三天，她接到苏洋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苏洋邀请她一起吃晚饭。蒋丽莉问都有谁参加，苏洋说你都见过的，林晓诺和唐宁，也许林晓诺的女朋友也会来。 　　这三天的时间里，她和苏洋每天都会见面，一起吃饭，或者喝咖啡，偶尔也会喝点酒，苏洋断断续续地向她讲述着过去的事情，有关高远航，有关他们的青春。见面的次数多了，蒋丽莉也和苏洋熟悉了，原本关系尴尬的两个人，在聊起过去的间隙里，竟能像老朋友一般谈论起天南与海北。苏洋说话很温柔，他的故事缓慢而悠长，就这样讲了一天又一天，蒋丽莉都没觉得厌烦。 　　她在来之前已经辞掉先前的工作，心中没有什么挂牵，她想着多停留几日也无妨，顺便可以听完苏洋的故事。渐渐的，蒋丽莉发现林晓诺和唐宁对她也不像之前那般抱有敌意，他们不仅接受了她的存在，甚至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在一旁补充苏洋遗漏的往事。 　　听着他们回忆青春，虽然那一切与她无关，可蒋丽莉却经常会有置身其中的感觉，仿佛她曾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远处看见过这样一群男孩，他们嬉笑打闹着经过她的身旁，她虽然是旁观者，却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怒与哀乐。 　　“林晓诺的女朋友？”蒋丽莉在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向苏洋询问关于林晓诺女朋友的信息。 　　“孟晓啊，之前跟你说起过的。”苏洋回答。 　　“不是分手了吗？”蒋丽莉很疑惑，难道是她听错了或者是记错了，苏洋昨天才说过的啊。 　　“他们这些年基本就是分分合合的，但一直到现在都在一起。”苏洋耐心地解释着。 　　“她现在是生活在这里吗？”蒋丽莉问。 　　“不在这，但离得不远，也就一百多公里吧，她和爸妈住在一起。” 　　“怎么没和林晓诺在一块，他们大学就是异地恋，到现在还是？”蒋丽莉有点不理解。 　　苏洋觉得应该给蒋丽莉好好介绍一下孟晓，可他刚要开口，就看见林晓诺拉着孟晓的手正往这边走来，于是他对蒋丽莉说：“以后再慢慢跟你说。” 　　林晓诺和孟晓坐下之后，蒋丽莉出于礼貌先进行自我介绍。 　　“我叫蒋丽莉，你好。” 　　“你好，我孟晓。林晓诺跟我说你来了，也说了你和高远航的事，正好我今天来这边看他，我还挺想见见你的。”孟晓微微笑着说到。 　　唐宁总是姗姗来迟，他到的时候，没成想四个人已经吃上了，他着急忙慌地跑到桌子旁，没成想眼前几个人却像没看到他一样继续吃着，聊着，很热闹的样子。唐宁气得想把桌子推倒，但想想还是算了。 　　聊天的的内容依旧是当年的事情，当孟晓说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对苏洋说抱歉，当时真的是场误会，她原本只是想让苏洋知难而退的，没想到却把林晓诺惹生气了，甚至跟她提出分手。 　　蒋丽莉听孟晓说起这件事，她觉得孟晓的反应其实没什么不对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林晓诺对苏洋都很好，相比起来，他对唐宁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倒没那么在意。蒋丽莉想，如果换成她是孟晓，她一定会先来看看苏洋是个怎样的人，然后再采取措施。 　　蒋丽莉凝视着苏洋的侧脸，她忽然有点同情孟晓，有苏洋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男朋友身边，真的是有点危险。她觉得孟晓大概也是没办法，林晓诺一看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认定的事，别人应该无法改变，更何况当年孟晓是那么在意林晓诺，怎么可能冒着失去的风险去让林晓诺远离一个他真心当做朋友的人呢。 　　“你们当年真的分手了吗？”蒋丽莉向孟晓确认。 　　“分了一周吧大概，后来我去林晓诺学校找他，也见了苏洋，我求苏洋帮忙说好话，这才又在一起了。”孟晓说着当年的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现在提起，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就算你不过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林晓诺摸了摸孟晓的头顶，宠溺的眼神溢出了眼眶。 　　“别秀恩爱了，对着我们三只单身狗。”唐宁终于插上话。 　　“说谁是狗呢？”蒋丽莉很喜欢和唐宁斗嘴。 　　“切。”唐宁忙着吃，没工夫搭理蒋丽莉。 　　“我觉得以前，还是我爱你多一点。”孟晓看着林晓诺的眼睛，她想起当年自己去找林晓诺，因为着急在火车上站了一夜。 　　“他在我眼里，一直都那么完美，我很没有安全感。”孟晓沉浸在往事里，一下子陷进了当年的情绪里。 　　“这么多年，林晓诺只爱你一个，孟晓，他真的很在意你，就是有时候脾气太倔，一根筋，他不太会表达感情。”苏洋说。 　　“这么多年，也幸亏有你，要不然我和林晓诺也走不到现在，其实现在想想，林晓诺能有你这么个朋友，他多幸运。”孟晓的语气里藏着一丝忧伤，她对苏洋说：“林晓诺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己见，幸亏你一直在中间调和，你知道吗，我经常会有种感觉，你和林晓诺如果变成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无敌完美。” 　　“表嫂子，你可别夸他了，我跟你说啊，当年要不是我哥意志坚定，宁折不弯，那后来还能有高远航什么事呢？”唐宁见缝插针，努力寻找着存在感。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什么表嫂子，太难听了。”孟晓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她提醒过唐宁很多次了。 　　“就是因为他固执啊，认定什么就是什么，就拿唱歌这事来说吧，不管现实的压力有多大，他始终都没放弃，你看看当年玩乐队的那群人，现在都在干什么，我还记得当年苏洋跟我说过的话，他说，我大表哥永远都是我大表哥，你们看看，还真让苏洋说对了，这么多年就他一点不变，任凭风吹雨打任凭火树银花……”唐宁说得激情澎湃，成语的库存量却明显不足。 　　蒋丽莉被唐宁的话打动了，确实，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有梦想，可真正能坚持下来的又有几个呢，这么看来，林晓诺算得上是一个有毅力的人。她在心里感叹着，本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却发现林晓诺和孟晓的脸色有了点变化，他们停止说笑，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苏洋在桌下踢了唐宁一脚，唐宁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转着两个大眼睛想着该怎么打破眼前的尴尬。 　　“去酒吧听林晓诺唱歌吧！”唐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提议道。 　　去酒吧的路上，林晓诺和孟晓走在前面，苏洋和蒋丽莉走中间，唐宁在最后。大约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蒋丽莉回头看唐宁，看见他一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虽然心里有好多问题想问苏洋，但当她注意到苏洋皱着眉头的脸时，觉得还是换个时间再问比较好。 　　到酒吧之后，，林晓诺去别的房间准备，剩下的人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坐下，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等着林晓诺唱歌。 　　蒋丽莉看着坐在灯光下的林晓诺，此刻他瘦削的脸庞就宛如雕像一般，没有表情看起来冷冷的。在听苏洋讲了那么多的过去之后，蒋丽莉的心里对林晓诺的歌声十分期待。她默默注视着林晓诺，他低头调试吉他的样子真的很迷人，这要是倒退个几年，她觉得自己也一定会如同苏洋当年那般，对这样自带光环的男子动心。 　　犯错之后的唐宁变乖了，他坐在一旁安静地喝啤酒，不再主动开口说话。能见到唐宁消停下来真不容易，蒋丽莉觉得这样的唐宁也挺好的，他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既好看又温顺。 　　苏洋坐在孟晓的身边，他在林晓诺忙着准备的时间里，问起孟晓的近况，他说：“你最近怎么样？好像又一个多月没见你了。” 　　“老样子，平平淡淡的，但我觉得这样还挺安心的。”孟晓眼睑低垂，回答着苏洋的问候。 　　“你们吵架了吗？”苏洋有点担心。 　　“吵，一直都在吵。你一个月没见我，其实是我一直没来，只要我来了，我肯定会见你的。”孟晓抬头看向林晓诺，她说：“苏洋，我这次来，是想和林晓诺分手的，可是见了他，我却说不出口，我舍不得他，但是，我不能再一直这样牵挂着他，我根本没办法好好生活。” 　　“我太累了。”孟晓大口喝着酒，眼泪流了下来。 　　苏洋有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可孟晓流出的眼泪说明了一切。这些年，他亲眼看着林晓诺和孟晓一路磕磕绊绊走来，中间有过那么多的困难，他们都挺过来了，现在怎么会再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呢。 　　林晓诺唱的是《孙大剩》，最近苏洋和林晓诺一直在听这首歌，只是苏洋没想到林晓诺会在今天唱起这首歌。或许是林晓诺的心里早有感知，又或许是看穿了孟晓的心事，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苏洋看着林晓诺，他觉得这样的林晓诺很陌生，歌声里有绝望的声音，像是在哭诉着什么，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孙大剩，你的爱人等你开着宝马去娶她，孙大剩，你也想在那皋兰山下有一个家，孙大剩，你抱起那把落满尘土的吉他，孙大剩，你想起从前和你同甘共苦的她……” 　　苏洋为这样的林晓诺感到心疼，他不知道当年那个很强大、很美好，那个甚至有勇气去对抗世界的林晓诺到底去哪里了。再也找不到的年少轻狂，再也回不去的昨日时光，他们都已经被生活杀死了，他们消失得如此不知不觉却又无影无踪，就等着被发现的那一天让人痛彻心扉，而后泪流满面。 　　孟晓摇晃着站起身，她的眼睛一直在看林晓诺，看得认真看得用力，她捂着嘴默默流眼泪。她要把眼前的这一切都牢牢记住，记住他的歌声和梦想，记住他的不甘，然后她就要离开这里，把它们永远锁在记忆的角落里。 　　想到这，孟晓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于是她大声对着林晓诺喊到；“我们分手吧。” 　　喊出这句话的孟晓，似乎用光了身体的所有力气，她跌坐在椅子上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快点离开这里，孟晓对自己说，不能看着林晓诺为自己伤心难过，所以这次必须狠心也必须果断。想到这些，她抓起包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酒吧。 　　苏洋没想到孟晓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喊出分手，他被惊呆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头寻找孟晓的时候，只看到她狼狈逃出酒吧的身影。苏洋想林晓诺一定会去追她的，可被打乱了节奏的林晓诺并没有动，而是在调整片刻之后又接着唱起来，就好像孟晓的那句话和自己无关一样。 　　苏洋很着急，他既担心林晓诺，又担心一个人跑出去的孟晓。于是他告诉唐宁在这好好看着林晓诺，他则起身去追孟晓。 　　正听得痴迷的蒋丽莉见苏洋追了出去，她也起身去找苏洋。走出酒吧，北方的秋夜微凉，她裹紧外衣四处张望着，终于在马路对面发现了苏洋，还有蹲在地上的孟晓。她走过去，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想打扰他们的谈话。 　　“苏洋，我们这次是真的要分开了，”孟晓不再哭了，她的声音很冷静，她说：“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人，今天我来就是要和林晓诺分手的，回去之后我也好和那人见面，我也该结婚了，我不能再等林晓诺长大了。” 　　马路上车来车往人群熙攘，每个人都赶往自己的方向，车轮和脚步是同样的匆忙。这一刻，苏洋隐约感觉到时间在流动，它向前走着并且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想叫时间走得慢一点，等等他们，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孟晓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放着，就像一句咒语一样，毫不留情地刺激着苏洋的神经。 　　该怎么劝她留下来，似乎已经无法劝她留下来，苏洋沉默着思前想后，始终没能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他的手僵在空气里，像一个枯枝一般没有生气，也没有方向，他被孟晓的话封印在原地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拦下出租车坐进去，而后车子呼啸着远去，消失在前方的街角。 　　蒋丽莉把苏洋的手按下去，告诉他人已经走了。她看着苏洋无助的表情，心里想帮忙却无从安慰。起初她还有些糊涂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现在她多少猜到一些，所以她拍拍苏洋，拉着他的胳膊回到酒吧。蒋丽莉对苏洋说，没人会怪你的，因为没人能拦得住孟晓，就算是林晓诺出来，他也留不住去意坚决的孟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洋想到这句话，好像也想通了为什么林晓诺没有追出来。今日的结局，他们也许早就预料到，彼此也心照不宣。也许，他们觉得最艰难的，反而是到底该由谁先提出分手，谁最后会成为那个背弃承诺的人。 　　孟晓做了一切艰难的事情，林晓诺又怎么会追出来纠缠她，让她就连离开都带着羞愧和难堪呢。 　　林晓诺一首接一首地唱歌，唱到累了他才停下来坐到苏洋的身边，他把孟晓没喝完的酒一饮而尽，算是对自己深爱的人告别。酒瓶空了，就像爱没有了一样，留下的只剩空洞。他不发一言的坐着，任凭往事点点滴滴终于汇聚成海，彻底将自己淹没。 　　苏洋没有开口安慰，这可急坏了旁边的唐宁，他推苏洋的肩膀让苏洋说话，换来的却是苏洋的摇头和蒋丽莉的阻拦。唐宁知道自己是个不会安慰人的人，在这种时候连苏洋都不开口，他更找不出合适的话去安慰林晓诺了。 　　苏洋不说话，是因为他了解林晓诺，也知道他和孟晓这些年隐藏的问题。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他唱的歌变了，可性子始终没变，他天性洒脱，是个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苏洋想，此时的林晓诺是不会怨恨孟晓的，他也许正在心里感谢着那个曾陪伴他到处闯荡的姑娘，他不愿再耽误她的人生，又或许他只是在默默祝福着她，祝福她能过得安心和幸福，至于那些他所不能给予她的东西，希望她在别人身上都能得到。 　　分别之后，唐宁和林晓诺一起回家，苏洋送蒋丽莉回宾馆。夜间的风越发凉了，蒋丽莉看着衣衫单薄的苏洋，担心他会不会冷。 　　走着走着，苏洋的情绪好了一些，他看着走在旁边的蒋丽莉，觉得有必要给她讲讲林晓诺和孟晓的这几年。 　　“大学毕业以后，孟晓陪林晓诺去过好几个城市，他们那几年过得很动荡。林晓诺喜欢唱歌，只想唱歌，他一直到处找机会，难得的是孟晓始终在他身边。林晓诺的收入不稳定，要不是孟晓在，他可能就要经常过那种吃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前两年吧，北京的一个公司说要和林晓诺签约，帮他发唱片，当时我们都很高兴，觉得林晓诺这几年总算没白吃苦，可没想到最后约没签成，还搭进去几万块钱。那时候的林晓诺有点颓废，每天都情绪低落，窝在家里不愿出门。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带回这里，大家轮流照顾他开导他，他才好了点。那次之后，林晓诺选择回酒吧唱歌，收入虽不算太多，但足够生活。这期间，孟晓拗不过爸妈，所以她回到家乡的小城进了事业单位上班，两个人分开了但好在离得不远，孟晓基本上一周会来这边一次，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和以前一样。事实上，有些事一直在慢慢变化着，是我们都没有察觉。孟晓毕竟是女孩，她其实没有多大的梦想，她千方百计追求的，想要的，就是能和林晓诺过安生日子。” 　　“是现实太过强悍，还是梦想太脆弱呢，谁也说不清，就这样，他们再次身处异地，其实距离不是问题，最要命的是环境的影响。林晓诺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所以他总是郁郁不得志的状态，而孟晓大概是在体制内泡得时间长了，安逸惯了，所以她不愿意再过从前漂泊的日子。她每一次过来，都让我们帮忙劝说林晓诺，找份稳定点的工作，就把唱歌当□□好好了，一边工作一边寻找机会，这样也很好啊。就这样，他们的分歧越来越大，吵架的次数也渐渐多起来。我记得，林晓诺和我说过一次，孟晓家里面是反对他们在一起的。” 　　“我们都快要三十岁了，身边的女同学差不多都嫁人了，只有孟晓还在等着林晓诺，以前我们觉得实现梦想很容易，可现在才发现有多难。他们心里应该都明白，分开是早晚的事，或许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才出现今天的结果，一个走得坚决，一个不再挽留。” 　　苏洋缓缓说着，心里觉得很悲凉。林晓诺和孟晓都没有错，他们有权利去坚持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可是，在人生路上，两个人只有方向相同，才能走在一起，方向不同，纵然再亲密，也只能落得个分道扬镳的结局。 　　他心疼林晓诺，也理解孟晓，可恨的是生活，是折磨人的现实，它才是最大的魔鬼，它才是罪魁祸首。 　　“高远航以前就说过，这两个人将来一定会分开的，当时我还不信，我觉得他是见不得别人过得比他好，没想到啊，真按他的话来了，你说，当年他是顺嘴瞎说，还是真看出了什么？”苏洋歪着头，充满疑惑地向蒋丽莉询问。 　　“其实我觉得，高远航跟你们不一样，他是个挺理智的人，在他心里，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蒋丽莉在认真思考后给出了答案。 　　“啊？”苏洋显然不太相信。 　　“唉，所以说，他一定是爱你的，所以给你留下的印象都是幼稚啊，二之类的，在我这里，我感觉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蒋丽莉说。 　　“是吗？”苏洋觉得蒋丽莉口中的高远航，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高远航。 　　“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啊？”苏洋终于想到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早就应该问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在一个公司上班，他这人多招风啊，身边花花朵朵的很多，倒贴的都有，我觉得他刚开始都没注意过我。后来，有一次加班，因为我和他都是新来的，所以被领导派去仓库调货。领导催得紧，再加上我们对仓库不熟悉，所以手忙脚乱的。记得那天我和他好不容易备好货准备走的时候，货架上面的箱子突然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头上。本来我是要陪他一起去医院的，可打车往回走的时候，他却说要一个人去医院，让我把货先送回去交差。回去办完事后，我去他下车的那个医院找他，才想起我没有他的号码，这可怎么办呢？我只好到处打听，最后终于在医院的侧门门口找到他，当时他头上缠着绷带，嘴上叼着烟，眼睛看着远方，脸上还有淡淡的愁容，我当时就觉得自己完了，一下子就完了。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帅，特别是他站在夜色里有些吃惊地看着我的那个表情，惊喜之中带着感动。唉，反正我在那一瞬间就动心了。” 　　“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早就注意我了，他说他不喜欢那些主动的女人。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从小到大身边都是那样的人，习惯了也厌倦了，反倒是我，不对他主动示好，引起了他的注意，再加上他受伤的那晚，我连夜返回医院去找他，他有那么一点感动。” 　　“现在看看你，还有你们的故事，我觉得他当时的话都是屁，你说我竟然都相信他，也真是活该，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真理啊。” 　　蒋丽莉说着往事，刚开始有些生气，可是抱怨着抱怨着她忽然笑了起来。而苏洋顺着蒋丽莉的描述，想象着高远航头上缠着纱布的样子，怎么想也没办法相信那样的高远航看起来会有帅的感觉，最后，他把问题归结到蒋丽莉的审美上，而不是去承认高远航的美貌。 　　苏洋被蒋丽莉魔性的笑声感染了，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在同样的时间里，孟晓正坐在回家的火车上，强忍着心脏传来的阵阵剧痛，回忆着和林晓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而在她身旁的车窗玻璃上，倒映着的是她泪眼朦胧的脸庞。 　　当然，还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林晓诺，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想着从此以后就算是孤身一人了，他觉得这样也好，无牵无挂的，终于再也不用为了觉得拖累别人而感到自责。可是，慢慢的，他不禁开始怀疑起来，到底是自己错了，还是生活这东西它原本就不会让人得到幸福。 　　然而谁又能说得清呢，可是就算说不清，这世界依然每天都在发生着数不清的喜怒哀乐。生活它就是生活，它高高在上，从不会因为谁的夸赞或责备而改变，所以，能变的、需要改变的、迫不得已改变的只能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我们。 第13章 互诉衷肠 　　“走，陪哥喝酒去！” 　　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苏洋正在宿舍里给林晓诺写新的歌词，高远航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拽着苏洋的胳膊就往外走。 　　“哎哎，你等等！”苏洋挣扎着往后退。 　　“等什么啊，走吧，别磨磨唧唧的。”高远航不放手。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啊，为什么啊，你彩票中奖了啊？”苏洋看着高远航的脸，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要什么理由啊，就是想跟你喝点，快走吧。”高远航有些着急。 　　“行吧，我换衣服。”苏洋觉察到高远航有异常，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高远航又发神经来拽他胳膊。 　　自从上次高远航把苏洋从椅子上推下去之后，他就很少对苏洋动手了。 　　去的路上高远航也没说什么话，他走得很快，时不时会回头看看身后的苏洋，当他发现苏洋一直在努力跟随着自己脚步的时候，他又会无意识地扬起嘴角笑起来。真难得啊，高远航感叹着，能把苏洋拉出来陪自己喝酒，今天绝对不能轻易放过苏洋。 　　为什么要不放过苏洋呢，明明是他自己心情不好，想和苏洋安安静静说说话。高远航本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可为什么在苏洋对他难得顺从一次的情况下，心里盘算着的还是要怎么去祸害苏洋。高远航觉得自己可能有病，而且这种病只有在面对苏洋的时候才会发出来。他又仔细想了想，不对，明明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不会犯病，为什么偏偏是苏洋呢？这么想来，应该是苏洋的问题，这个看起来总是清心寡欲、老气横秋的苏洋，是这个人有问题。 　　苏洋默默跟着高远航，也没开口问什么。今天高远航叫他喝酒，他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转念一想，高远航这人什么时候不奇怪过呢。好像和别人在一起的高远航并不是现在这样的状态，也会有调皮阳光的一面，可为什么在他面前的高远航，是如此神经还有点二呢？ 　　两个人怀着各自的疑团走了好远，虽然已经是秋天，可苏洋感觉太阳的威力没有一点减弱，走得久了，有种要融化掉的错觉。 　　“就这。”高远航停下脚步。 　　一间小小的居酒屋，它藏在喧嚣的商业街后面，一个不太起眼的胡同里。苏洋打量着眼前的小屋子，它空间不大，装修简单，只有两桌客人坐在两边的角落里，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高远航推着苏洋往里面走，在一个挂着半截白帘子的门口停下，他伸手撩开帘子，又把苏洋推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房间的左侧放着一张小桌子，右边整齐地放着几个大的纸箱子。苏洋看着眼前的摆设，怎么看都觉得这不像是给客人用餐的地方，他回头向高远航确认，而高远航却没有看他，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 　　“坐吧，我和老板很熟的，这安静，没人吵。”高远航看出苏洋的疑惑，所以开口解释。 　　“哦。”苏洋答应着，心里却在想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怕别人吵了，他不是最爱热闹的吗，何况现在外面根本不吵。 　　“今天我生日，你陪我喝酒，当给我过生日了。”高远航接过服务员送来的酒，给苏洋倒上。 　　“我不知道是你生日。” 　　“哈哈，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生日。” 　　两个人边说话边碰杯，喝下了他们相识之后的第一杯酒。 　　“生日快乐。”苏洋说。 　　“给大爷唱个小曲儿吧，当生日礼物。”高远航正经不过三秒。 　　“拉倒吧，别蹬鼻子上脸。”苏洋说。 　　“那你给爷乐一个？”高远航继续嬉皮笑脸提要求。 　　“好啊。”苏洋真心实意地给了高远航一个微笑，既然今天是高远航的生日，也就没必要斤斤计较的。 　　“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高远航嚷嚷着，“你不是一向对我都没好脸色的吗？怎么今天这么给面子呢。” 　　“生日礼物，对你乐一个，没多大点事。”苏洋又笑。 　　“唉，我这本来后面还有一句话呢，让你给憋回去了。” 　　“什么话？” 　　“小妞，你给大爷乐一个，要不大爷给你乐一个。” 　　面前的高远航虽然开着玩笑，可苏洋觉得他今天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兴。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不去外面找他的狐朋狗友玩，而是把自己这个有些无聊的人叫到这里喝酒，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难道就只是想换换口味吗？ 　　“今天是你生日，怎么没和朋友们在一起呢，人多才热闹啊。”苏洋说出自己的心里所想。 　　“本来是在一起的，他们不知道我过生日，其实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我什么时候过生日，我爸，我妈，我自己，当然，现在还多了个你。”高远航给苏洋倒酒，盯着酒杯的眼睛有点失神。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们正在一块吃午饭，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一桌子的男男女女，我突然之间就觉得他们怎么这么吵啊，然后我就走了，可我不知道去哪。” 　　“后来，我想到你，所以就回去找你了。”高远航说着话，语气越来越低沉，他看着苏洋的脸，想着能这样和苏洋说说心里话，这种感觉真好。 　　“嗯。”苏洋不知道怎么接话，可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应高远航一下，他并不是在敷衍，而是被高远航的眼睛吸引住了。 　　那双平时总是充满笑意的眼睛，此刻竟流露出一点忧伤，这淡淡的情绪，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慢慢弥散开来。苏洋盯着高远航的眼睛使劲看，他想，如果眼睛真的是心灵的窗口，那么他是不是可以通过这双眼睛看到高远航隐藏起来的心事。 　　苏洋不经常喝酒，几杯清酒下肚之后，他开始头晕。但是他没有拒绝高远航给他倒酒，他想，今天应该舍命陪君子一回，以回报高远航在医院时对自己的照顾。 　　高远航喝得比苏洋多，他也有点头晕。可他看着苏洋慢慢红起来的脸，又不禁生出一些感动的情绪。这样的苏洋真好啊，他对自己说，为什么没早点发现他的好呢，想到这，他伸出双手用力掐了一把苏洋的两个脸蛋。“这下彻底红了，红透了。”他喃喃自语般说着。 　　苏洋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嘻嘻笑着，他忽然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平时他十分排斥高远航的经常性动手动脚，可今天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竟没有厌烦无奈的感觉，反而觉得这样的高远航挺可爱的，特别像个孩子，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一点都不复杂。 　　“我想我妈。”高远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洋把自己迷醉的眼神费力地聚焦在高远航的脸上，这高远航今天是怎么了，他还是不太明白。 　　“妈。”高远航喝醉了，他此刻正沿着回忆之河向过去走去，就快走到童年时候。 　　“想你妈你就去看她啊。”苏洋虽然不太理解高远航的情绪波动，可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揪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她在哪，我找不到她，也不敢去找她。”高远航的眼里含着泪。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游戏人间没心没肺的高远航，他变成了一个七八岁儿童的模样，在越过时光的河流之后，他终于和小时候的高远航合二为一了。 　　“我妈在我八岁那年扔下我离开我爸，十多年过去了，她一次也没回来看过我，我也没有她的消息。”高远航的眼泪掉进酒杯里，于是泪水也变成了酒。 　　“我有的时候恨她，有的时候想她，可这几年，我一点也不恨她了，我只想再见她一面，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她当年在我爸一无所有的时候选择离开，可现在，我爸好了，赚了很多钱，如果她知道了，你说，她会不会后悔？”高远航看着苏洋，可眼泪阻隔着他的视线，他看不清苏洋的脸。 　　“我妈走的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她陪我去游乐园玩了一整天，晚上又给我买的礼物，我们一起吃蛋糕吹蜡烛，然后她说许个愿望吧。那天，她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她抱着我，那种感觉真温暖啊，苏洋，你知道吗，我那天的梦里到处都是幸福和满足，可睁开眼的时候，我妈就不见了，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干脆利落。” 　　“哈哈，说来也可笑，她不是要我许愿吗，我当时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妈能快乐一点，因为我看见她总是愁眉不展的，心里好像藏着很多的事一样。后来那几年，我常常会想，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愿望，它为了成全我的愿望，所以把妈妈带到能让她过得快乐的地方去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地方在哪呢。”高远航缓慢诉说着童年的伤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再一次把往事遍历。 　　“从那年之后，我再也不愿意过生日了。”高远航终于停止诉说，端起酒杯喝下一杯酒。 　　苏洋静静地看着高远航，这样的高远航，让他觉得很陌生，因为他看到了高远航的脆弱和伤疤。同时，这样的高远航也让他心疼，心疼到忍不住想擦干他眼角的泪，他还想抱一抱这个有些无助的高远航，可面对滔滔流淌而过的时间之河，他即便再努力也终究是臂长莫及，他说不出安慰的话，也没法帮他抚平这一道童年的伤痕。 　　“高远航，你长大了，去找找她吧。”苏洋认为只有找到妈妈，高远航才能彻底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 　　“找到她，万一她过得不好呢，我该怎么办？”高远航不止一次这样想过，这也是埋藏在他心里的最大恐惧。 　　“好或者不好，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苏洋冷静地分析着，他说：“明年，咱们好好过一个生日，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勇敢去面对这一天。” 　　高远航听完苏洋的话沉默许久，他觉得苏洋说得有道理。也许有些事是因为距离遥远所以才觉得容易，等到明年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苏洋说的那样，勇敢地跨过这一道坎。 　　也许是酒精完全麻醉了神经，也许是倾诉起到了作用，高远航的心情慢慢变得轻松了。当他把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的瞬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说了这么多，竟然毫无保留地把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苏洋面前。而后，他的心里又生出很多的感激，感激苏洋的倾听和理解，感激苏洋这个人的存在，让他在这特别的一天里，终于没再像从前那样，一个人孤独地躲在某个地方。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他们吹着晚风，酒意开始慢慢退去。已经恢复正常的高远航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吃亏，他有种被苏洋占了便宜的感觉。这怎么能行呢，他不甘心地看着苏洋平静的侧脸，偷偷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套出点苏洋的秘密，哪怕不是秘密，一个小小的经历也好。 　　“你不爱说话，不爱笑，是不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他在思考片刻之后开始发问。 　　苏洋充满警惕看了眼高远航，他开始怀疑起这个人的居心。 　　“说说吧，你都听完我的故事了，你也得说点你的事，这样才公平。”高远航直接把心里想的说了出去。 　　“你这人，我怎么说你好呢，刚才我就应该想到的，你流的就是鳄鱼的眼泪。”苏洋终于弄清高远航的用意。 　　“哈哈，真情流露，真情流露。”高远航想起自己之前在居酒屋时的表现，再次感觉到难为情。 　　“你总是独来独往的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为什么呀？”高远航认为这个问题真心值得一问。 　　苏洋看着高远航眼里冒着贼光，他估计不说点什么是躲不过去了，可是该说点什么从哪说起呢，他四处望着，希望能碰到个熟人把他从高远航的魔掌之中救出去。 　　“那我说说吧，你说咱们长这么大，谁还没有点故事啊，要是没点故事都不好意思在外边混，话说想当年我也是走过南闯过北，厕所旁边喝过水……” 　　“好好说！”高远航铁钳一般的手掐住苏洋的腰，他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苏洋蒙混过关。 　　“好，行，我说可以，你先去给我烤点牛肉串吃，刚才光顾着喝酒，现在才觉得饿。”苏洋指着马路对面的烧烤摊说。 　　“你在这等着，别跑啊，今天我生日，你别逼我动粗。”高远航一边走一边回头，他不太放心苏洋，担心苏洋会逃跑。 　　苏洋看着高远航的背影，他想对高远航说你好好过马路吧，可是他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让高远航以为自己是在关心他。苏洋观察着马路对面高远航的一举一动，他看得认真，在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突然惊恐地意识到，他已经盯着高远航的后背看了好久。想到这，他试着收回眼神，却发现眼睛仿佛已经不受头脑的控制。天啊，苏洋一只手捂嘴，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可透过指缝的间隙，他还在看高远航。 　　高远航高大的背影，匀称的身材，修长的脖子和腿，这些东西苏洋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一样。他想起唐宁对高远航的赞不绝口，再结合着现在看到的一切，他才意识到过去自己对高远航的评价确实有失公允。苏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视线却仍旧在高远航的身上。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高远航是迷人的，又或许不单单是迷人，还是不安全的。苏洋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看到几个路过的女生，她们都无一例外地在高远航的身边放慢了脚步。看到这样的景象苏洋又有些感慨，他不禁为将来高远航的另一半担心起来，毕竟和这样的人谈恋爱，真的是太危险了，这得有多少人惦记啊。 　　有一点是苏洋没有意识到的，那就是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高远航放到了很高的高度之上，至于有多高嘛，应该只比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林晓诺低了大约一个段位的地方。可是，谁都不能小看这一个段位的差距，因为它直接关乎着他对这个人是否动心，能否动情。 　　高远航举着热乎乎的肉串跑回来的时候，苏洋还在发呆，他看苏洋坐在马路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心里顿时冒出冷气。他想不通自己在苏洋面前怎么总像个大丫鬟老妈子一样，他高远航这么玉树临风的一个人怎么能堕落到伺候别人的地步呢。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心，于是高远航趁着苏洋不注意一脚踢在苏洋上次打针的屁股上。 　　苏洋翻了个白眼，他没起身去跟高远航搏斗，而是大度地接过高远航手里的肉串。今天什么事都不跟他计较，苏洋对自己说，顺着点他吧，毕竟是没妈的孩子，刚才还因为想妈妈哭鼻子呢，多可怜。 　　“开始说吧。”高远航坐在苏洋的身边，两个人面朝着马路开始吃了起来。 　　“也没什么好说的。”苏洋不知道从哪说起。 　　“不带这样的，你他妈逗傻小子呢啊！”高远航怒喝。 　　“唉。”苏洋叹气。 　　高远航看了看苏洋，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让苏洋为难了，其实他也不是非听不可的。每个人之所以成为现在的自己，背后肯定都是有原因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苏洋成为眼前这个和他一起撸串的苏洋呢，他实在很好奇。所以他对苏洋的片刻心软，最终还是没能超过他的好奇心。 　　“我上初中以前，也是有很多朋友的。好像是初二那年吧，我从农村转学到城里，进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班级。真的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我记得那时候几乎很少有农村的孩子去城市上学的，那时候我们班里，也就只有我一个是农村过去的。起初还好，同学们对我还算友善，可后来，有个男生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的事，他开始把这件事当成新闻在班级里说来说去，很快，全班就都知道了。” 　　“我没太在意，也没觉得自己比他们差，虽然偶尔会听到他们在背后笑话我，我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们说的都是抹不去的事实。可后来啊，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我的预料，他们开始堂而皇之地嘲笑我，当着我的面说我是乡巴佬，不只这样，因为他们觉得我太文静了，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他们又说我像女生，骂我是假处女。” 　　“就这样，我被全班孤立了，没人跟我说话，也没人跟我玩。平时上课还好，我最害怕的是上体育课，或者是集体劳动的时候，别人都是成群结队地行动，热热闹闹的，就我一个人像孤魂野鬼一样没处躲藏。每次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都是我最难过最难堪的时候，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害怕别人看出我的孤单。” 　　苏洋原本只是打算简单说说，可没想到一提起这段往事，他的话就止不住了，他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就仿佛提起的是别人的故事。眼下唯一让他感觉到难受的，是卡在喉咙里的最后一口肉串。 　　“我在操场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堵砖墙，你知道当我发现它的时候我有多激动吗？我终于找到了容身之处！所以后来再有自由活动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躲在断墙后面，能这样我真的觉得很满足。” 　　“初三那年，我有了第一个朋友，他叫朱子男，他是我的救星，拯救了我的孤独和难堪。记得有一次在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和我在断墙后面聊天，记不清我们当时聊的是什么了，反正我和他都很高兴，所以笑得很大声。可是啊，当我们回头时才发现，体育老师带着一群男生正在断墙的上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体育老师很生气，因为他刚才叫大家集合，在报数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两个人，他着急地找了很久，最后终于在断墙后面找到了聊得热火朝天的朱子男和我。” 　　“体育老师黑着一张脸骂了我们很长时间，最后他说我和朱子男是断袖之癖，要不然两个人怎么会偷偷摸摸躲在这里。当时的我们都还小，没人知道断袖之癖是什么意思，于是一个男生问老师，断袖之癖是什么意思。” 　　“体育老师当时给大家耐心地解释说，在古代有个皇帝，喜欢和太监在一张床上睡觉，有一天，皇上要起来上朝，他发现自己的袖子被睡在身旁的太监压住了，可他舍不得叫醒睡得正香的太监，最后他只好拿着剪刀，剪掉了自己的袖子，这就是断袖之癖的由来。” 　　“这是古代的话，现在人们把断袖之癖叫做同性恋，体育老师补充着。我想，那应该是大家第一次听说同性恋这个词，在那样懵懂的年纪里，谁都会对新奇的事物充满好奇。你能想象吗，在那之后，我和朱子男成为了明星，也成为了众矢之的。最后的结果，朱子男扛不住转学去了别的学校，而我没能力转学只能继续活在别人的排挤和欺凌之下。那时候，我在学校从来不敢上厕所，因为不管是课上还是课间，只要我去厕所，总会有几个男生在后面跟着我，他们说，他们要看看假处女怎么上厕所。他们心里认定了我的身体构造是和他们不一样的，所以他们着急地想知道我的不同，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怪物。” 　　“因为他们一直没能找到机会验证，最终才会恼羞成怒。有一天我被他们在家附近的胡同口截住了，他们一群人拖着我，把我带到一个没人会经过的角落里。他们争先恐后地扒光了我的裤子和衣服，然后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的身体，当他们发现我其实跟他们并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时，他们感觉到失望、无聊、愤怒，之后他们对我拳打脚踢，在发泄够了之后才扬长而去。” 　　苏洋的故事，说到这里就该告一段落了。他用力吞咽着口水，却始终没能把堵在喉咙里的食物咽下去。算了，就卡在这吧，苏洋收拾着地上散落的竹签，才想起高远航还在他的身边坐着。他看向旁边，发现高远航正坐得笔直，脸上熊熊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你干什么呢？”苏洋觉得高远航这样的姿势很搞笑。 　　“你，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啊？”高远航没办法想象苏洋是如何熬过那段黑色的日子的。 　　“现在想想，其实不算什么，当时还小嘛，一天接着一天的，也就过来了。” 　　“你怎么不反抗呢？” 　　“怎么反抗，我一个人，去对抗所有人吗？我不想反抗，反抗只会让他们更加注意我，我巴不得他们想不起来我，我势单力薄，他们是一个集体，你告诉我，我怎么反抗。” 　　高远航听完苏洋的话，他沉默了。苏洋说得很对，在那样的情况下，纵然是再强大的人，也是没办法反抗的，除非是同归于尽。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回到苏洋说的那一年，如果能回去的话，他一定会陪着苏洋，即使不能陪着，他至少还可以抱一抱小苏洋，让他别害怕，告诉他都会过去的。 　　高远航没有时光机，他也就没办法回到过去，所以他既不能陪着小苏洋长大，也不能给小苏洋一个拥抱。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于是他揽过苏洋的肩，紧紧地把苏洋抱在怀里。既然弥补不了过去，给现在的苏洋一些安慰也是好的。他为苏洋感到心疼，也感到遗憾，他想，如果他和苏洋在小时候就认识该有多好，那么他们就可以互相陪伴着长大，一起度过彼此生命里最为黑暗的时光。 　　苏洋在高远航的怀抱里沉默着，他没有挣脱，因为他感觉到久违的温暖。他想起之前在居酒屋的时候，自己也想抱抱高远航的，但是因为想太多而没行动。 　　苏洋觉得这个下午真是奇妙，他和高远航罕见地互诉衷肠，兜兜转转地还是没能躲过一个拥抱。 　　抱就抱吧，反正被高远航抱着的苏洋也不吃亏。人活着能有几个这样的晚上呢，又能有几个这样真心疼惜的拥抱呢，苏洋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一刻的拥抱比酒还要醉人，所以不妨让它停留得久一点。 　　高远航抱了一会之后感觉有点奇怪，他一把推开苏洋说：“赶紧回去吧，快点。”他说完之后马上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表情。他捡起地上的竹签，像举着宝贝一样把竹签放到苏洋的眼前说：“应该扎死那些人。” 　　苏洋感觉到高远航似乎还陷在刚才的故事里，他想要叫醒高远航，于是抢过竹签说：“不管什么时候，杀人都是不可取的。” 　　苏洋站起身走在前面，而高远航的腿因为坐得太久有点抽筋，所以一瘸一拐地走在后面。他们两个人，一个脚步轻快，另一个步履蹒跚。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去居酒屋和回学校的路上，出现的却是两幕截然不同的景象。 第14章 甜蜜的冰块 　　那天过后，苏洋和高远航的关系更为亲近了，但是他们两个人却没意识到。直到有一天小智在宿舍楼下碰到他们时，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地往前走，要不是小智拉住高远航，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小智，以及小智满是惊诧的眼神。 　　“你们干什么去？”小智问。 　　高远航一看是小智拉着自己，他友好地对小智笑了笑说：“打台球，一起去啊！” 　　“好啊。”小智欣然响应。 　　高远航本来只是出于礼貌邀请的小智，可他没料到平时整日里忙着打鼓的小智，今天竟然会有这样的兴致。话已经说出口没法收回了，他用眼神询问苏洋，看苏洋有没有意见。 　　苏洋当然没有意见，他听见小智说要去，笑得比出门时候更开心了。起初高远航说要带着苏洋去玩的时候，苏洋感觉意外又惊喜，因为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都很羡慕那些可以成群结队出去玩的男孩子，他们走在一块热热闹闹的，仿佛那才是青春该有的热闹。可是，苏洋从来没有被任何组织接纳过，因此他在听见高远航对自己邀约时，心里忽然有点感动，他觉得接受了高远航的邀请，就如同补上了过去的那些孤单和遗憾。今天难得小智也有兴趣加入，他觉得三个人自然会比两个人热闹的。 　　在去的路上，苏洋和小智走在前面，他们聊着乐队里的事情，走在后面的高远航插不上嘴，他不愿意听那些事，也不愿意看到苏洋谈起乐队时脸上显露出的兴奋，因为高远航觉得这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这样的苏洋也和自己没关系。 　　走着走着，他开始埋怨起小智，好好的下午不去排练不去打鼓，跟着瞎凑什么热闹，本来好好的二人世界，都被小智的突然闯入而打乱了。真想在背后踹上一脚，高远航在后面跃跃欲试地抬起腿。 　　“你干什么呢？”苏洋发现高远航的意图，他觉得高远航要对自己下手，本能地转过身遮住屁股。 　　“走你的路得了。”高远航正在赌气。 　　后面的路苏洋走得提心吊胆，他必须时刻提防身后的高远航，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又会对自己下黑脚。他觉得高远航这个人真是幼稚得叫人难以理解。没想到的是，苏洋的警惕反倒保护了小智，因此小智才得以安全抵达目的地。 　　苏洋的台球是这几天高远航教会的，所以他在听说小智打得不错的时候，主动提议自己旁观学习，让高远航和小智来一场对决。小智答应得很痛快，而高远航却很不情愿的样子。高远航看着苏洋心里嘀咕：“就算你打得不好，我也还是愿意和你玩。” 　　这时的高远航不仅幼稚，还有些矫情，他在和小智比赛的过程中，一直偷瞄着苏洋。苏洋安静地坐在窗边时不时地拍手叫好，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高远航很不理解苏洋的开心，看热闹都能这么开心，这人是不是傻。高远航的精神不够集中，因此他输掉了比赛，本来打输一局没什么的，可当他听见苏洋对小智的夸奖时，心里顿时冒起火来。 　　“这局不算，再来一局。”高远航说。 　　“为什么不算啊，输了就是输了啊。”小智没想到高远航竟然说出耍赖的话。 　　“我刚才分心了，没打好。”高远航努力争取着证明自己的机会。 　　“什么啊，你技不如人你就要承认。”小智说。 　　高远航觉得自己在苏洋面前丢了面子，毕竟是做师父的人，他这两天都在教苏洋。昨天他还把自己吹嘘得跟什么似的，今天却随随便便就输给别人，这不是打脸吗。高远航向苏洋投去求助的目光，他希望能再争取到一局，然后把小智打得落花流水。 　　苏洋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因为这点事情起了争执，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高远航和小智，竟然幼稚得超出他的想象。苏洋感觉两个人再说下去可能就会闹得不高兴了，于是他临时担起了和事佬的角色。 　　“小智，你再跟高远航来一次，这次你俩都上点心，输了的人不能再找借口了。”苏洋坐下去的时候还在笑，他没想到，原来男生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是这样的，竟会因为谁输谁赢而吵得僵持不下。 　　新的一局开始，高远航和小智在球桌上一直缠斗到最后，苏洋感觉这两个人的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输赢很难预料。 　　最终的结果是小智再次赢了，他得意地朝着苏洋挥舞着球杆，那神情就像赢了比赛能得到什么丰厚的回报一样。可事实上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奖品，获胜者能得到的只不过是苏洋的掌声。 　　高远航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而他连着输了两次，脸都快没处放了，苏洋却完全没有过来安慰的意思。他很生气，一下子便把球杆扔到台球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高远航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口抽了支烟。烟还没抽完，苏洋和小智走了出来，两个人肩并肩走路的样子，让他刚刚平静的心再次燃烧起怒火。高远航拦住苏洋说：“你们去哪？” 　　苏洋看见高远航的脸上余怒未消，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幼稚这么较真的，不就是随便玩玩嘛，又不是赢房子赢地的，真是小气。可是他又觉得这样的高远航很好玩，像个七八岁的孩子。莫非高远航只是长了个成人的身体，而心智却停留在儿童的阶段，苏洋饶有兴致地研究起高远航的脸，他越发认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林晓诺打电话叫小智去排练室，他听说我和小智在一块，也叫我一起过去，正好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们了，你……” 　　还没等苏洋做出安排，高远航及时开口打断了苏洋的话，他说：“我也去。” 　　“啊？”苏洋和小智几乎异口同声。 　　“我也认识林晓诺，我也要去，再说咱们三个一起来的，我不能自己回去。”高远航把话说得理直气壮。 　　苏洋问小智可以吗，小智回答说没事的，一起去吧。就这样三个人再次一同上路，打车去往排练室的方向。 　　林晓诺对于高远航的到来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这个浪荡公子竟然会到吵闹的排练室来。他走上前和高远航打招呼，笑容友善地说：“你来了。” 　　“嗯，对你的歌声念念不忘，所以来看看你。”高远航说。 　　林晓诺看见站在高远航身后的苏洋，正一脸询问的表情看着自己，于是他开始说起他和高远航相识的过程。 　　“大一时候我去酒吧帮朋友代班，那天我唱完歌正要走，有个人拦住了我，他给我递上一瓶酒说请我喝酒，那个人就是高远航。之后我和他坐在一起喝酒，他说很喜欢我刚才唱的歌，那天我们聊了很多，聊着聊着才发现是校友，喝完酒之后我们一起回的学校，当时我没听说过他，可后来这两年，才发现他真的是大名鼎鼎啊。” 　　高远航听出林晓诺的阴阳怪气，他刚想说些什么顶回去，却发现林小诺正笑容灿烂地盯着苏洋看。这样的感觉他十分难以接受，难道这世道变了，以前不管他到哪里都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怎么今天他到哪都不受待见了呢。 　　林晓诺和乐队的其他人正在吃晚饭，当他知道苏洋他们还没吃饭的时候，便邀请他们一起吃。可是，剩下的食物好像不够他们三个吃的，他穿上外套想再去买，却被苏洋阻止了。 　　“我们一会回去再吃，你别去买了，我还等着听你唱歌呢，这比吃饭重要。”苏洋说。 　　“只剩三个汉堡了，我看看，两杯可乐，那你们先凑合吃点吧。”林晓诺开始分配食物，他想要不是刚才自己多喝了一杯可乐，现在刚刚好够他们三个人的。分完汉堡之后，他把两杯可乐给了苏洋和高远航，因为小智是自己人，他们整天在一起，小智如果想喝的话，可以喝自己的，也可以喝其他人的。 　　高远航拿掉盖子大口地喝了起来，因为刚才和苏洋赌气，再加上一路赶过来，他感觉口干舌燥的，又渴又饿。这一个下午他才知道，原来生气是这么耗费体力的事。 　　苏洋把手里的可乐递给小智，他想小智一会还要排练，他坐在旁边听不需要什么力气，应该让小智吃饱喝足，这样才能投入地打鼓。小智推辞着说不要，可苏洋坚持让他喝，他也只好接受了。 　　大家一边吃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林晓诺坐在苏洋的旁边，他问苏洋最近过得怎么样，苏洋回答说好多了，日子已经恢复到从前的状态，甚至比以前还要好那么一点。然后他们聊起新曲子和接下来要参加的晚会，他们两个聊得开心，忽略了坐在旁边的高远航。 　　高远航吃着汉堡，可是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怎么吃啊，这一下午，气都气饱了，他在心里埋怨着苏洋，他觉得苏洋不照顾自己，把他丢在一群不熟悉的人里，反倒在一旁和别人聊得火热。高远航看着笑得很不矜持的苏洋，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冲上去的冲动，他想带苏洋走，两个人走路回学校，然后在路边吃点什么，反正怎么都比尴尬地坐在这里好。 　　高远航不喜欢这一刻，因为苏洋的眼里看不到他，他也不喜欢这样的苏洋，因为苏洋竟然侃侃而谈而且眼睛里还发着光。 　　唐宁的到来分散了高远航的注意力，自从上次和唐宁见面后，他渐渐忘了唐宁的样子，可他记住了唐宁的大眼睛，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高远航记得唐宁说话直接而搞笑，这个人来了，应该可以缓解他的尴尬情绪。 　　唐宁没有像上次一样扑到高远航的身边，那是因为他今天情绪不太高，没有心情去欣赏美色，可当他发现苏洋也坐在人堆里的时候，忍不住一个箭步就窜到苏洋身边。他终于找到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了。唐宁抓着苏洋的手，老泪就要开始纵横。 　　“苏洋，我有事跟你说。”唐宁拉起苏洋来到门口。 　　“什么事？”苏洋问。 　　“我跟你说，我上周末，去外面约会，你猜，我约的人是谁？”唐宁神秘兮兮的表情，语气却有些沮丧。 　　“谁啊，我认识吗？”苏洋开始好奇。 　　“程子木，化工学院的那个橙子乐队的主唱。”唐宁压低了声音说：“刚见面的时候我吓死了，怎么是他，不过还好他不知道我和林晓诺的关系。” 　　苏洋只见过程子木一次，就是校园十大歌手决赛的那天。苏洋站得有点远，所以他没看清程子木的长相，只记得好像个子很高，人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把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我只见过他一次。”苏洋如实回答。 　　“他人其实挺不错的，以前和林晓诺在一个战线上，对他的认识不太客观，其实他挺会照顾人的，怎么说呢，很体贴。”唐宁陷在回忆里，不知不觉红了脸。 　　“当时我害怕啊，我想这万一要让林晓诺知道了，他肯定得打死我，你知道的，橙子乐队跟咱们的乐队这么多年一直都明争暗斗的，林晓诺和程子木的关系很不好。” 　　“那后来怎么样了，你想办法走了？”苏洋看着唐宁的表情，觉得这后面肯定还有内容。 　　“走什么走啊，我当时想，自己约的炮，哭着也得打完。”唐宁笑嘻嘻地说着。 　　“啊？你……”苏洋觉得唐宁真是不想活了，就算是约炮，也不能约到敌人的头上啊。 　　“哎呀，你说，程子木长得挺帅的，他跟咱们文科的男生不一样，反正我那天跟他接触以后，我还挺喜欢他的。”唐宁很罕见地感觉到有些难为情。 　　“所以呢？”苏洋觉得后面仍然有内容。 　　“所以，我们又约了几次。”唐宁老实承认。 　　“昨天，我们还见面了，他问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剧情的进展超出了苏洋的想象，他觉得如果只有第一次的见面，倒也没什么，林晓诺也不会知道，可是，他没想到这两个人约着约着竟然约出了感情，事情发展到这样，怕是会有瞒不住的那一天。 　　“你怎么回答的？”苏洋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苏洋，你知道吗，遇到喜欢的人有多难，更难的、难上加难的是他也喜欢你，我不管，我不能错过。”唐宁的语气异常坚定。 　　“天哪，你打算怎么跟林晓诺说。”苏洋觉得唐宁的话也有道理，感情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互相喜欢总好过一厢情愿，特别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能碰到一拍即合的人，真的是太难了。所以，苏洋开始理解唐宁的选择，也不可避免地为他担心起来。 　　“苏洋，你帮我说。”唐宁摇着苏洋的手臂，半撒娇半威胁地说：“你不帮我，我就完了，林晓诺从小就喜欢管着我，你是没看到他小时候打我的样子，你摸摸我头顶，现在还有块疤呢，他下手可狠了，差点没打死我。” 　　苏洋觉得这样的唐宁真是好气又好笑，他不忍心责怪唐宁什么，所以只好帮他，可现在不是和林晓诺说的时候，他思考了一会之后拍着唐宁的头对他说：“既然答应了，就好好相处，这样吧，先不和林晓诺说，等到你们稳定了感情深了，谁也离不开谁的时候，我再去跟林晓诺说，你这段时间，别让他发现就行。” 　　苏洋的建议深得唐宁的心，他没想到苏洋也有腹黑的一面。他瞄了一眼坐在远处的林晓诺，心里虽然为自己担忧，但也有些同情林晓诺。唐宁盘算着，林晓诺肯定想不到，苏洋竟然会有这样的主意，等将来他和程子木的感情深了，就算林晓诺知道了，想必林晓诺也不忍心去破坏他的幸福。 　　“嗯，我听你的。”唐宁乖乖地回答，心里顿时充满了希望。 　　苏洋和唐宁回到屋里的时候，林晓诺他们已经开始排练了。苏洋踩着鼓点的节奏走到沙发旁，他坐下之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因为要守着唐宁的秘密，他不敢看林晓诺的眼睛。唉，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苏洋忍不住感慨，前些天还喜欢着林晓诺，现在却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逼迫他接受唐宁和程子木的感情。 　　苏洋觉得对不住林晓诺，可是，为了唐宁的幸福，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高远航本来就在生苏洋的气，现在又看见苏洋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像是做贼一样，他更生气了。趁着苏洋看林晓诺看得失了神的间隙，他一巴掌拍向苏洋的脑袋，如果不打这一下出出气，他觉得自己恐怕没办法继续坐在这。 　　苏洋被吓了一跳，他双眼冒着寒光去看高远航，这个人是不是缺心眼啊，苏洋真想骂高远航，可他怕影响林晓诺唱歌，所以勉强忍了下去。 　　“等回去再和你算账。”苏洋咬牙切齿地说。 　　高远航最不怕别人威胁，他知道苏洋不过是个纸老虎，话说得狠也只是想吓吓他，难道他高远航是被吓大的吗？现在的高远航已经不生气了，所以他又开始琢磨起别的，比如说好好欣赏一下苏洋的侧脸。所以他再次把苏洋的脸看了一遍，从眉梢到眼角，从鼻梁到嘴唇。这么仔细一看，他发现苏洋的嘴唇有点干，才想起来苏洋刚才把可乐让给了小智，真是个傻子，自己明明一下午都没喝水，还把可乐让给别人，高远航不禁心疼起苏洋来。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看了看，里面只剩些还没来得及融化的冰块，安静地躺在杯子的下面。也许是担心苏洋口渴的缘故，高远航觉得这些冰块融化得太慢了。 　　高远航因为心急也感觉有点口渴，所以他端起杯子把几个冰块倒进了嘴里。冰块在温热的口腔里加快了融化的速度，也带给了高远航想要的水润和阵阵冰凉。他突然觉得嘴里的冰块其实远比刚才喝的可乐更解渴，这冰块真是个好东西。下一个突然间，他记起身边的苏洋，迫不及待地想把此刻的凉爽分享出去，于是他猛地把苏洋的头转到自己的方向，用手托住苏洋的下巴，拇指和食指分别按住苏洋脸颊的两侧。就这样，高远航兴冲冲地、忘乎所以一般把嘴贴在苏洋微微张开的嘴唇上面，随后他把自己口中已经融化到一半的冰块用舌尖送进了苏洋的嘴里。 　　“高远航，你在干什么？”唐宁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苏洋目瞪口呆地愣在当场，他看见高远航的脸上明显闪过一瞬间的满足，而后是一阵阵难以置信的表情。“发生什么了？他的嘴贴在我的嘴唇上，他亲了我！” 　　苏洋在心里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高远航一气呵成的动作让苏洋没有反抗的时间，他仍旧不敢相信，他的初吻就这样被人拿走了，在他毫无准备甚至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在唐宁的惊呼声和林晓诺的注视之下，苏洋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麻痹了，可是，他的脑子里分明还在回放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都是真的，苏洋有些慌乱，他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因为此刻高远航送来的冰块还在嘴里，它们正慢慢缩小着身体，最终变成了冰凉的水滴。这水滴沿着喉咙滑下去直达心底，但是它们依然无法拯救苏洋急速变红的脸颊。 　　苏洋看着高远航，高远航也看着苏洋，此刻，他们的脸上是一样难以置信的表情。唐宁最先回过神来，他默默拿出手机把面前正在尴尬对视的两个人拍了下来。多么有爱的画面啊，唐宁看着照片忍不住感叹。他忽然有种感觉，这样的一幕就像是一场好戏的开场，他有幸能够亲眼目睹，看来今天真的是来对了。想到这些，唐宁觉得很满足，于是他摇头晃脑地收起手机，他的嘴角上扬着，脸上随即绽放出好看的笑容。 第15章 好狗不拦路 　　高远航那天是怎么离开的排练室，他记不得了，就像是喝多了酒第二天断篇的感觉，不管他怎么努力回想，都没办法完整地回忆起来。但是，他没办法忘记苏洋看他的眼神，从开始的不能相信到最后的震惊，以及脸颊的微微颤抖，他都记得格外清楚。 　　这一年秋天的尽头，高远航是在慌乱和迷茫中度过的，他慌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里满当当的都是苏洋，而他的迷茫则是因为他看不到前路，他不知道自己和苏洋的关系该如何继续维护。高远航最近经常发呆，他想从自己纷乱的心事中找出些头绪来。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一天的冰块事件，只有这样，他才能坦荡地面对苏洋，跟他说出他之所以那样做的原因。高远航被困在了这个秋天，他对周遭原本习惯的一切开始失去兴致，不想出去玩，更不愿意见其他的人。此时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只剩苏洋一个。 　　苏洋比高远航清醒，在那天过后，他没有去想高远航为什么会那样做，因为他知道想得越多便会陷得越深，他只想快点忘掉最好能当作那件事从没有发生过。苏洋和高远航唯一相似的一点，就是他们都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如今的尴尬。能做什么呢，苏洋时常问自己，要怎么主动开口和高远航说话呢？第一句又该说些什么呢？ 　　苏洋并不是主动的人，所以面对这样尴尬的关系，他选择逃避。以前的苏洋没课的时候很喜欢宅在宿舍，可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因为他怕在宿舍遇到高远航。在宿舍的时间虽短，可但凡苏洋在的时候，高远航就一定在，所以两个人难免有目光相遇的时候。在四目相接的时刻，苏洋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淡淡一笑，而高远航的脸上却常常没有表情，只有那一双眼紧紧盯着苏洋的脸，久久不肯移开视线。 　　十一假期来到的时候，唐宁邀请苏洋一起去爬山，他说要带苏洋出去散散心，顺带着把高远航的事忘了。苏洋原本很抗拒这种户外活动，可他想到即将到来的七天假期如果他一直窝在学校，那么就一定会和高远航狭路相逢的。苏洋记得高远航以前和自己说过，他家太远十一不会回家，那时候他还张罗着带自己出去玩呢，可是看看现在，自己却为了躲开他而去爬山。 　　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苏洋一遍又一遍地问唐宁同样的问题，可唐宁也不能给出个确切的时间，只是像复读机一样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 　　出发的这天上午，唐宁去宿舍找苏洋，他到的时候发现宿舍里只有高远航和苏洋在。唐宁站在门口感受着屋子里扑面而来的压抑，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掺和一脚呢？他想，就算能帮他们缓和缓和气氛也好，顺便解救一下可怜的苏洋。 　　唐宁背着大大的双肩包往里走，他走得很慢，因为他发现高远航一直在看着他。他被高远航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这人要干什么，唐宁突然有点后悔进来了。 　　“你们要去哪？”高远航问。 　　高远航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吓了唐宁一跳，他自认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可是怎么会有心虚的感觉呢，唐宁回头看了一眼高远航，他想看看高远航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因为他有点害怕高远航刚才说话的语气。这一看不要紧，唐宁的后背开始往外冒冷汗，因为他看到高远航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眼睛像两把锋利的剑一样指向着他。 　　苏洋收拾好东西，他推了推此刻正身处恐惧之中的唐宁说：“好了，走吧。” 　　苏洋不是没有注意到高远航脸上的表情，他也有些纳闷，今天的高远航为什么会对唐宁怒目而视呢？而且高远航的眼神写满了恐吓和威胁，为什么呢？唐宁来这里有什么不好吗，苏洋一边往外走一边思考着，他觉得唐宁能来找自己真的是太好了，要不然他还在想该怎么和高远航道别呢。 　　苏洋和唐宁都想快点离开这里，可是高远航突然站起来挡在他们的前面。唐宁不知道高远航要做什么，可敏锐的他已经觉察到浓浓的危险气息。他缓慢地向旁边挪动着，想要逃离开高远航巨大身影的笼罩。唐宁在心里默念着，跟我没关系啊，跟我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快去找苏洋算账吧。 　　被唐宁抛弃的苏洋也没想到高远航会阻拦自己，他不知道高远航要说什么，但他心里慢慢浮现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高远航，你要干什么？”苏洋并不害怕眼前的人。 　　“你去哪？”高远航的语气冰冷。 　　“和唐宁去爬山。”苏洋如实回答，他看见高远航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一丝落寞。 　　“你不许去！”高远航努力掩饰着情绪，他有点激动，他没想到苏洋竟然扔下他一个人在宿舍，七天的假期啊，苏洋走了，他怎么过。 　　苏洋感知到此刻的高远航很激动，他看着高远航微微发红的眼睛，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阵的酸楚。 　　“为什么？”他倔强地扬起脖子。 　　“我不让你走！”高远航的话一句比一句说得大声。他背对着走廊，因此没发现被他声音吸引过来的几个男生，此刻正站在门口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着。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苏洋，他要把苏洋留下来。 　　苏洋觉得高远航有点失控，可高远航越是这样，他越是没办法和这个人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害怕尴尬，他必须快点离开，要不然走廊看热闹的人会越来越多，他实在不想再闹出什么话题被有心的人说来说去。 　　再继续和高远航理论下去不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更容易激怒高远航。苏洋思考着对策，还是快点走吧，苏洋对自己说。于是他像刚才唐宁那样慢慢向旁边移动，企图绕过高远航离开宿舍。 　　高远航察觉到苏洋的意图，他绝不能让苏洋就这么离开房间，想到这，他向后倒退一大步，用身体堵住了门口。 　　苏洋没办法出去了。他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也没想到高远航会突然失控阻拦他离开。怎么办，苏洋听见走廊里的唐宁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他开始变得急躁起来。 　　“你这样有意思吗？”苏洋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对眼前的这个人和颜悦色，他只想速战速决，越快离开麻烦越少。 　　高远航没有回答苏洋，因为此刻的他明白，只要他不动，苏洋就没办法离开房间。高远航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他没想到苏洋竟然会拿身子撞向他。要不是高远航站得牢固，并且在苏洋冲过来的时候提前做好了准备，现在或许已经被苏洋突围成功了。 　　成功守住城门的高远航吃惊地看向苏洋，他不知道苏洋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也不明白苏洋的脸上为何会有要和他拼命的表情。这一刻的高远航很难过，他想问问苏洋，为什么离开的心会如此坚决，坚决到奋不顾身不惜以卵击石的地步。 　　“高远航，你让苏洋出来，我们快赶不上火车了！” 　　高远航听见唐宁在身后说话，他回头去看唐宁，这才发现聚集在他身后正在看热闹的人群。他忽然觉得这些人的眼神好熟悉，好像和那天广场上那群女生看林晓诺和苏洋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高远航本想说些什么驱散人群，可他又想起那次照片事件对苏洋造成的伤害，所以他把话忍住了。那时苏洋失魂落魄的模样尚在眼前，而如今他的阻拦无疑会再次把苏洋送到人们的口水之下。想到这些他开始动摇。 　　苏洋见高远航很不情愿地闪开身子给自己让路，他抓起背包没时间去细想高远航此刻的情绪，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苏洋走得坚决没有回头看，可是他仍然无比清楚地感觉到高远航的落寞和失望。对不起，苏洋在心里对高远航道歉。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觉得刚刚被自己抛下的，其实并不是那个开朗爱笑的高远航，而是一个对他有着很多依赖的小孩子。 　　苏洋有些不忍心，他的鼻子发酸眼角像是有眼泪要流出来。他伸手去擦，果真摸到一片湿润和冰凉。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啊，苏洋不愿意责怪自己，所以他只能请求老天，把那个被他抛弃的小孩子变回从前开朗爱笑的高远航吧，这样他才能走得安心，才能不去惦记高远航一个人该如何过完接下来的七天。 　　出租车停在车站前的广场旁边，唐宁拿起书包下车的时候，苏洋还在发呆，这一路上都是心神不定的样子。唐宁叫苏洋下车，说已经到了，要是再不快点就真的赶不上火车了。 　　苏洋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高远航的脸，他不明白高远航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恋恋不舍的表情。苏洋听见唐宁叫自己，原来已经到火车站了，他匆忙起身，可是就在下车的过程里他还在想，高远航明明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去，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可以一起玩，为什么会舍不得自己走呢。 　　唐宁看着苏洋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有些生气，这一路上他几次想叫醒如同梦游一般的苏洋。他知道苏洋在想高远航，在想出门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又不忍心打扰他。唐宁叫苏洋一起出来玩，就是想让他把高远航的事先放一放，可没想到却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明明是好意，最后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唐宁也在思索答案，渐渐的，他的脑子开始变得清晰，前前后后的事放在一起来看，种种迹象给他的提示都指向一个答案：高远航是在意苏洋的，很在意。想到这一点，他又心生怀疑，高远航的这种在意，是喜欢的表现吗？ 　　苏洋没有问过唐宁一起出行的人还有谁，所以当他看见程子木的那一瞬间，是有些后悔和自责的。他后悔自己只顾着躲开高远航，而从来没问过唐宁还有谁一起去，自责的是他的到来势必会影响到唐宁和程子木过他们的二人世界。苏洋的情绪复杂，可唐宁却觉得没什么，他大方地向程子木介绍着苏洋。在他心里，他喜欢的人和他的朋友，理所当然地就应该做朋友。 　　苏洋礼貌地微笑，程子木说：“你好苏洋，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苏洋觉得程子木的话里有话，可毕竟是初次见面，他也不方便去询问什么。苏洋看着程子木，之前虽然听说过这个人，但是他一直没机会近距离看看程子木。苏洋觉得眼前这个人，虽然不如林晓诺那般闪耀，但身上也有种不容被忽视掉的光彩。程子木个子高高的，人很瘦，头发剪得很短，大概只有一寸那么长，眼睛很大但是不如唐宁的大。苏洋看得认真细致，他发觉程子木的笑容很好看，用唐宁的话来说，这笑容里有爱和温柔。 第16章 山腰漫谈 　　接下来的几日里，苏洋和程子木慢慢熟悉了，他觉得这个程子木和唐宁嘴里的那个程子木基本一致，很温柔很会照顾人。苏洋记得那天他们在山顶看日出的时候，他和唐宁很兴奋而忽略了山顶的寒冷，是程子木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两件衣服给他们披上。苏洋本想对程子木说谢谢的，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程子木已经走到唐宁的身边，他们两个人正肩并肩地看向遥远的东边。那一刻，苏洋看着红彤彤的旭日缓缓升起，他的心底也泛起一阵温暖。人在山顶天地宽，苏洋感慨着，他以前总是拘泥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却没想到世间竟有这般壮丽的美景，它美好而公平，静静照耀着眼前这对依偎在一起的恋人。 　　下山的时候三个人没有像上山那般匆忙，他们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聊着天。程子木的话不多，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唐宁和苏洋说话。走到山腰的时候，他说去亭子里歇一会吧，于是三个人走到旁边的亭子坐下。他收起先前给唐宁和苏洋穿的外套，然后拿出水和食物分给他们。他看唐宁咬着面包的样子，满是宠溺地笑了起来。 　　“苏洋，之前唐宁跟我说过，你会帮他跟林晓诺说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呢，林晓诺可是个倔脾气啊。”程子木问。 　　“还没想好，一直也没什么机会，最近我和他见面挺少的。”苏洋听到程子木提起这件事，才想起自己之前确实答应过唐宁的，只不过最近心思都在高远航的身上，都快忘了这回事。 　　“我能问问吗，你和林晓诺的关系差到什么程度？”苏洋认为这是在和林晓诺说之前必须要弄清楚的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直各种竞争，在参加比赛的时候输赢都是难免的。好像是去年吧，我们都想去参加市里举办的一个比赛，可是一个学校只有一个名额，记得当时我和林晓诺被校领导叫去开会，乐队的其他人留在外面等结果，可是还没等我们商量出结果，外面我们的人已经和林晓诺的人打了起来，当时挺混乱的，好几个人脸上都挂了彩，最后校领导一怒之下把参赛资格给了别人。那件事之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基本都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程子木对苏洋说起往事，其实这件事在他心里倒没什么，只是乐队的其他人始终耿耿于怀，所以他和林晓诺的关系才弄成今天这样。 　　“这样啊，那还好办，也不算什么大事。”苏洋说。 　　“还有一件事。”唐宁开口补充说道。 　　“你大一的时候交了个女朋友吧，她是孟晓的高中同学，你和她在一起一年，然后莫名其妙地突然就把她甩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是传到我和林晓诺耳朵里的，是说你利用那个女生，因为那个女生家里条件好，还说你们乐队的乐器什么的有一半是那个女生出钱买的。林晓诺听说这件事之后很生气，他对你这种靠女人的男人很反感。所以可想而知，他对你的印象很坏，再加上后来的打架事件，本就是你们的人先动的手，所以他对你的印象一下子就坏到顶点了。”唐宁把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当时跟那个女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还会去祸害人家姑娘呢，再说了，我们的乐器都是大家一起凑钱买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唉，现在仔细想想，那姑娘喜欢我我是知道的，就是拒绝她拒绝得晚了点，我当时跟她说我喜欢男的，她一脸不信的表情，我估计啊她就是没相信，觉得我是骗她的，可是怎么也不至于传出这么多难听的话来吧。”程子木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唐宁说的那样。 　　苏洋在程子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他的脸，苏洋认为程子木脸上诚恳的表情和最后无奈的笑容不像是在说谎。唐宁的补充让苏洋觉得这里面的误会比想象得要大，林晓诺一向耿直，所以他对程子木的印象一定很差。“看来必须找个机会当面说清误会，说清了应该就没什么了。”苏洋分析着眼前的状况，可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于是他看着唐宁用满是怀疑的语气问：“天哪，你可别跟我说林晓诺压根就不知道你喜欢男的，他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这烂摊子我可不敢接。” 　　唐宁拍拍苏洋的肩膀回答说：“放心放心，他都知道好多年了，你用你脚趾头想想，我和林晓诺一块长大的，你见到林晓诺第一眼的时候动心了吧，你再想想我，我守着这么个光彩夺目帅气逼人的大表哥，我能不心动吗？” 　　苏洋和程子木都被唐宁的话给惊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唐宁和林晓诺或许还有不为人所知的故事。程子木和苏洋刷地一下把目光聚焦到唐宁的脸上，他们用眼神鼓励着，同时也催促着唐宁说下去。 　　唐宁真的很不愿意提起当年的那段糗事，可是他承受不住这两个人目光的杀戮，他索性把心一横，接着往下说。 　　“中考结束的那年夏天，我去林晓诺家里玩，因为假期没事做，所以我在他家住了好多天。记得那是一个下午吧，我和他躺在床上睡午觉，林晓诺弹了一上午的吉他累了所以他睡得很香，可我不累啊所以睡着睡着就醒了过来。当时我一睁开眼就看见林晓诺的脸，妈妈呀，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是我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脸，我当时心跳得那个快呀，扑通扑通的。我看见他的喉结安安静静地在脖子这里，怎么那么性感呢，我控制不住伸出罪恶的手轻轻摸了一下，这一摸我的心跳得更快了。当时我还没怎么发育呢，林晓诺却发育得特别好，我就想啊，反正他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就再摸摸他别的地方吧。于是，我就把罪恶的手伸向了他的下面，唉，现在我都能想起来当时的那种激动啊，根本没办法控制啊，然后我就摸啊摸的，终于摸到了他的小兄弟。它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啊，我当时都懵了，那可是我第一次摸到实物啊，我身体里的血蹭一下子就都窜到头上了，我一边摸一边看林晓诺，他一直闭着眼没有什么反应。” 　　“我感觉到他的小兄弟正在我的手里慢慢变大，我真的是特别吃惊，就在那等着，想看看它到底能变多大。可是突然间我就听见林晓诺跟我说话，他挺冷静地问我在干什么呢，我当时吓傻了，嗖地一下把手缩了回来，我没敢看林晓诺，心想这下坏了，被他发现了。” 　　“他跳到地上走到我旁边，我抬头一看他的脸都气红了。他没再说什么，一下子就把我从床上拽到地上，像是疯了一样一直踢我，幸亏他是光着脚也没太用力，要不然我就被他踢死了。他当时一边打我一边骂我，他说我是变态。我被他吓哭了，哭得昏天黑地的，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我跟他说我喜欢他，他一听我这话更生气了，打我打得也更狠了，那天我真的觉得我会死在他手上。” 　　唐宁说起这段过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换来换去的，刚开始是难为情，等说到挨打的时候又换上了痛苦的表情，可后来他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些凝重，似乎在预示着接下来的内容才是重点。 　　“林晓诺后来坐在我旁边，也不跟我说话就一直看着我，我的鼻子都被他给踢出血了，他拿来纸巾帮我擦，我却只顾着哭。他擦着擦着好像没刚才那么生气了，他问我为什么喜欢他，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听了我的话之后开始不停地叹气，我后来也哭累了，我跟他说千万别告诉我爸妈，我说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感觉自己喜欢男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记得林晓诺的眼圈红红的，当时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他是在高考结束时候跟我说的，他说他那天很自责，他一直认为我之所以会喜欢男的都是因为他，他说都是他的错。” 　　唐宁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可是还没等眼泪掉下来他又笑了。 　　“哈哈，你们都没法想象后来的林晓诺对我有多好，他说他可以不告诉我爸妈，但是我不能再对他有别的心思，他告诉我我走错了路，以后会帮助我再走回来。高中三年直到现在，他简直成了我的守护神，保护我也看着我，不让别人欺负我也不让我和别的男的在一起。长大后我渐渐想明白了，我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喜欢的男人，而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男人所以才会对他的身体感兴趣。我对他纯属是青春懵懂的一时糊涂，你们不知道我高中三年多讨厌他，他耽误太多事了，什么都管着我，那三年我连谈恋爱都没机会。” 　　“上大学以后，我跟他说我改不好了，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所以让他别再管我，他竟然同意放过我，哈哈，所以我才能有今天的自由啊，才能遇见我亲爱的他啊，可谁又能想得到呢，偏偏我的这个遇见，还是他看不上的甚至是讨厌的。” 　　程子木和唐宁一起没心没肺地笑着，苏洋却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他没料到唐宁和林晓诺之间竟然存在着这样一段往事。听完唐宁的故事他才明白唐宁之所以害怕林晓诺的原因，看来那天是被揍得不轻啊，苏洋想到这也笑出声来。 　　三个人继续往山下走，到达山脚下旅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一路苏洋一直在想该怎么和林晓诺说，可是想了很久他都没能想出办法来。能有什么办法呢，就直接面对吧，苏洋认为眼下也只能把唐宁和林晓诺大大方方地送到林晓诺的眼前，总比这么拖着让林晓诺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件事要好很多。 　　“回去之后咱们叫上林晓诺一起吃顿饭吧，你们就直接跟他坦白，我在旁边尽量控制住他，我觉得只要把他对程子木的误会解除了应该就没事了。”苏洋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这些天也在想，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唐宁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但他觉得只能按照苏洋说的做了。 　　“不用担心，林晓诺不是不讲理的人。”苏洋安慰着面前的两个人，他想象着林晓诺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以苏洋对林晓诺的了解，林晓诺虽然会觉得难以接受，但绝对不会到不能接受的地步。既然林晓诺当年都能想开，现在也一定能想开的。 　　“把高远航也叫过去。”唐宁说。 　　“叫他干什么？”苏洋很意外。 　　“你帮我，我也帮你，你和高远航的问题必须要解决，你现在比我和程子木还要危险，我觉得如果你再对他冷淡下去，他说不定会杀了你。”唐宁想到离开那天发生的事情仍然感觉后怕。 　　苏洋点点头，也好，他对自己说，快点解决吧，要不然都没办法继续住在宿舍里了。 　　“你和林晓诺是怎么个关系？”程子木终于把心中的问题问出口，在见苏洋第一面的时候他就想问。 　　“我们？”苏洋看着程子木，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那张照片啊，他抱着的是你吧？”程子木说。 　　“哦”，苏洋应了一声，他没想到那一个拥抱还会有人记在心里，“是个误会，我和林晓诺现在是好朋友。” 　　“别提了，林晓诺现在和苏洋关系最好，他的眼里已经没有我了。”唐宁抱怨着心中的不满和失落。 　　“你现在有我了，我的眼里全都是你。”程子木摸着唐宁的头顶，眼神宠溺地看着唐宁。 　　苏洋不想再看这两个人秀恩爱，于是跟他们道别回到自己的房间。苏洋躺在床上闭着眼，腿很酸可是他睡不着。见面以后会发生什么呢，苏洋想象着接下来要去面对的一切，忽然有点紧张，他想想高远航，又想想林晓诺，他觉得这一顿饭真的是至关重要啊，但愿一切都好吧，苏洋默默祈祷着。可到底什么样算是好呢，大概就是林晓诺接受了程子木，高远航和自己能重新回到从前的状态，这样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吧。 　　至于想和高远航回到哪个从前，苏洋不知道也不能确定，是两年说二十句话的从前？还是从吐烟圈到冰块事件中间的那段时间呢？还是不要想了，苏洋长长呼出一口气。世事总是难料，虽说事在人为，可真正能改变的又有多少呢？既然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就应该勇敢面对，至于以后的事就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第17章 血腥之吻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苏洋和程子木唐宁来到商业街上的一家火锅店里，他们三个人坐在包房里，等着林晓诺的到来。苏洋坐在门口的位置，他把旁边的座位空出来留给林晓诺，程子木和唐宁则被安排在林晓诺的正对面，这样即便林晓诺想动手，苏洋坐在旁边也能第一时间拉住他。 　　“你给高远航打电话了吗？”唐宁问苏洋。 　　“不是应该你打电话的吗，你不要帮我的吗？”苏洋说。 　　“你打吧，他来了之后我帮你在中间调和。”唐宁笑嘻嘻的，其实他是因为害怕高远航才没敢打电话。唐宁觉得只要今天苏洋把高远航约来了，两个人能在一张桌子上相安无事地吃完一顿饭，应该就没事了。况且就算有事，还有林晓诺在呢，林晓诺对于苏洋的事情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苏洋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高远航来，其实他老早就知道唐宁是指望不上的，因为今天的唐宁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对于一个生死未卜的人他当然不会抱任何期望的。苏洋看了看剩下的椅子，他在想高远航来了该让他坐在哪里。 　　先打电话吧，高远航肯不肯来还是未知数呢，苏洋既希望他来，又害怕他来，想到最后，苏洋还是觉得高远航最好能来，于是他拨通了高远航的电话。 　　“苏洋！” 　　苏洋听见高远航叫自己的名字，声音里有惊喜还有点兴奋。 　　“你有时间吗？”苏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听见高远航那头好像很热闹，高远航应该正在外面玩。 　　“唐宁要约你吃饭，如果你没时间的话就算了。”苏洋把唐宁抬了上来，他注意到对面的唐宁瞪圆了眼睛愤怒地看着他。 　　“你们在一起吗？”高远航问。 　　“在。” 　　“告诉我地址，我这就过去。”高远航没有丝毫犹豫。 　　苏洋说完地址之后刚要说拜拜，没想到高远航已经挂掉电话，所以他只能对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道别。他没想到高远航竟然如此痛快地就答应了，而且还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他明明就是在外面快活呢，想来自己的担心真多余，苏洋到现在才确定，高远航根本就不会孤单。关于那天他之所以不让自己走，也许只是神经病又犯了忘记吃药而已。 　　高远航来得出乎意料地快，苏洋很吃惊，他看着气喘吁吁的高远航不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飞过来的。苏洋想的是让高远航坐在唐宁的旁边，可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安排，高远航已经一屁股坐在了预留给林晓诺的位置上。这时候让他起来也不太合适，苏洋瞪了高远航一眼，他不想说话所以连打招呼都省略了。 　　高远航见苏洋没给自己好脸，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于是他没搭理苏洋而是和唐宁问好，和唐宁聊起这几天的行程。 　　高远航虽然在和唐宁说话，可他始终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苏洋的表情，他看苏洋一直很平静很冷淡，而且还时不时地把眼睛翻得跟死鱼眼一样，他心里又委屈又生气，明明是苏洋叫他来吃饭的，可现在自己不仅连句问候都没得到，更是连个好脸都没看到，真是枉费自己一路跑过来，也辜负了自己这颗一直想念着这个王八蛋的心。 　　苏洋听着高远航和唐宁的对话，两个人天南海北丝毫没有逻辑性地胡乱聊着，与其说是聊天更像是没话找话。苏洋知道此时唐宁一定在用求救的目光看着他，可他没心情搭理唐宁，都说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切都是唐宁自找的。苏洋同时也感觉到高远航一直拿余光瞟自己，他试着像忽略唐宁一样忽略高远航，可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他越发坐立不安起来，太别扭了。苏洋觉得自己应该出去透透气，于是他对剩下的三个人说，我出去看看，林晓诺应该快到了。 　　高远航知道苏洋是为了躲自己才出去的，他有些不明白苏洋的意思，这是什么套路呢，欲擒故纵吗，高远航想从苏洋那里找到答案是不太可能了，看来只能问唐宁。 　　“今天你叫我来干什么？” 　　唐宁看见苏洋逃跑了，而高远航又这么问自己，看来自己惹的祸就要自己扛了，因此他把心一横索性不再隐藏。 　　“你到底拿苏洋当什么？”唐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你先告诉我，他拿我当什么了？”高远航把问题问回去。 　　“这些话你们应该当面说清楚的，你们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啊。这几天我和苏洋天天在一起，他心神不宁的，一直惦记着你。”唐宁虽然有点害怕高远航，可是他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话。 　　“是吗？”高远航不太相信。 　　“你那天太过分了。”唐宁说。 　　“哪天？” 　　“哪天都很过分，不管是在排练室的那天，还是我们出发的那天，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待苏洋，他又没招惹你！”唐宁忽然想起程子木坐在自己的旁边，所以他不再感觉到害怕了。 　　“他招惹我了。”高远航觉得唐宁的话不对，苏洋明明就招惹他了，要不然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拿来玩的。” 　　“我没玩。” 　　“那你干嘛亲苏洋，你什么意思。”唐宁越说越气，他觉得高远航就是个混蛋，是个对什么都不认真的花花公子。 　　“想亲就亲，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高远航回答得理直气壮。 　　程子木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眼看就要吵起来，可他插不上嘴，他握紧唐宁的手提醒唐宁说话要注意语气。 　　此刻的唐宁就像个愤怒的小公鸡，可他面对的人也不是善茬，俨然是一个胡搅蛮缠的臭无赖。 　　高远航的脑子还是很乱，他觉得再跟唐宁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想到苏洋已经出去有一会了，于是他对唐宁说要出去找找苏洋。 　　夜晚的风很凉，高远航看见苏洋正抱着肩膀站在门口，他走过去站在苏洋的身后，他想问问苏洋冷不冷，可他担心苏洋仍然不给他好脸色，所以他没说话。 　　话可以等一等再说，可苏洋站在风口，高远航担心苏洋着凉，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从背后给苏洋披上，他则穿着短袖站在苏洋的身后。过了一会，见苏洋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他的嘴角爬上了淡淡的满足的笑容。 　　高远航一边美滋滋地笑一边骂自己贱，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这么卑微，就因为别人没拒绝自己的心意而感到满足，这真的是太可耻了，这也不是他高远航的作风啊。 　　苏洋穿着高远航的外套，身体渐渐暖和了，这一刻他的心开始动摇。高远航总是做出这样的暧昧举动，他到底是想怎么样，苏洋不明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苏洋转过头才发现高远航就站在他的身后，离他的身体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他能感觉到高远航温热的呼吸，他还看见了他冒出青涩胡茬的下巴。 　　他瘦了，苏洋从高远航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很危险的信号。 　　高远航看着苏洋穿着他的外套，一脸乖巧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整颗心都变得柔软了。这样的苏洋多像一只温顺的猫啊，没有臭脸也没有尖利的爪子，他真想抱一抱苏洋。可是，高远航感觉一个拥抱根本无法完整表达出自己心中对苏洋的怜爱，他要让苏洋知道他的在意和疼惜，他要让苏洋知道这几天他的想念和孤单，所以他再次瞄上了苏洋的嘴唇，并且深情而认真地吻了下去。 　　苏洋挣扎着推开高远航，他虽然深陷在高远航的温存里，可是他不能沉溺，他害怕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对于高远航来说不过是个游戏，一个高远航早就轻车熟路没有丝毫新鲜感的游戏。 　　这却是苏洋的唯一，是他的生命，他不能容许别人的玩笑和亵渎。 　　高远航离开苏洋的唇，他恋恋不舍地看着苏洋，他说：“你扔下我自己出去玩，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苏洋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跟不上高远航的节奏，只想快点离开，因为此刻的高远航太迷人也太危险，就像是毒品一样，苏洋怕自己沉溺，他不敢再多看一眼再多停留一秒。 　　“你还要走！”高远航看苏洋又要离开，于是他双手用力按住苏洋的肩膀，然后再一次吻在苏洋的唇角，“你还走吗？” 　　苏洋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一样被高远航操纵在手掌之间，他被羞红了脸，试图逃离高远航的操纵，可最后难逃失败。 　　“还走！”高远航的语气里有愤怒，他要惩罚苏洋，他要吃了这个没良心的苏洋。 　　高远航的吻失去了初始时的温柔，他赌气似的咬着苏洋的嘴唇，野蛮且疯狂的力道，让这个亲吻变成了折磨。 　　苏洋感到疼痛，他紧紧咬合的牙齿随之裂开一道缝隙，下一秒，高远航的舌头趁机长驱直入地闯了进来，他费力地反抗着，依然没能将入侵者驱逐出去。没有办法了，他只好咬住高远航的舌头，狠狠地咬住，直到高远航忍受不了收回自己的舌头，这场带着鲜血的亲吻才终于宣告结束。 　　高远航的舌头破了，苏洋的唇角也在流血，他们长久地对视着，一个深情夹杂着愤怒，一个不甘混合着不安。高远航想问问苏洋，是不是还要走，可是他的舌头很疼他说不出话来，所以只能用眼神表达，他希望苏洋能看得明白。他想告诉苏洋，不要走，不要再扔下他一个人，他真的很喜欢苏洋。 　　可是苏洋的眼里只有怀疑和否定，他想问高远航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可他不敢开口，因为一旦开口他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虚。 　　“我会陪在你身边，不再让你孤单。”高远航忍着舌头的疼痛，含混不清地说出这句话，郑重且坚定，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从来未曾有过的责任感。 　　晚风如此冰凉，汽车的鸣笛声如此喧嚣，是谁在路边不安站立，心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又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把诺言说得随意而又信誓旦旦？或许这些都没那么重要，今夜与明天也都不重要，只有被咬破的舌头和嘴唇，它们什么时候能康复才最为重要。 第18章 护弟狂魔和臭无赖 　　苏洋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就像一场梦一样，他多想快点醒来，这样他才能缕清他和高远航的关系，不要这样也不能这样，苏洋沉默地呐喊着。这一天之前他还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和高远航的关系而头疼着，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无疑是雪上加霜，苏洋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处理了，所以他只好跟着高远航走，跟着身边这个总是让他无计可施的人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高远航拽着苏洋的胳膊，一如从前的很多次那样，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拖着苏洋向前走。高远航偶尔会回头看苏洋，他生怕身后的这个人跟不上自己的脚步，他在尽量迁就着苏洋，此刻他的脑子里都是苏洋。走着走着，高远航美滋滋地笑了，他想起苏洋那爬满红晕的脸庞，心里止不住地荡漾起得逞的喜悦和满足。 　　此刻的高远航是清醒的，他的每一个表情和行动都是清醒的，虽然他偶尔也会想不明白，驱使他做出这些事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是心动吗，是喜欢吗，可在他高远航的世界里，他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想了很久仍是没有结果，他走累了终于停下脚步，可当他看向苏洋的时候，他发现站在身后的家伙脸上的红色依然还在，于是他忍不住想问问苏洋，这满脸通红的，是因为羞涩啊，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 　　“可别跟我说这是你的初吻。”高远航恢复到嬉皮笑脸的状态。 　　“当然不是！”苏洋忙着否认，可他的脸更红了。这确实不是苏洋的初吻，他的初吻早就丢在排练室了，可是他不能说，因为他的初吻确实是被高远航抢走了。 　　“哈哈，哈哈。”高远航一阵爽朗的笑声，他觉得刚才的就是苏洋的初吻。 　　苏洋看着高远航张狂的样子心里很生气，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还能笑出来，他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高远航，他们现在算什么，是朋友吗？可朋友怎么会接吻。那么是恋人吗？苏洋紧接着摇头否定，不是不是肯定不是，高远航怎么会喜欢男的，更何况自己从来也没有对他心动过。 　　苏洋的思绪被一阵笛声打乱，不知道是谁在不远处的街角正在吹那首“女人花”，吹得真好听。苏洋认真地用耳朵捕捉着，他听得痴迷脸上也慢慢出现了迷醉一般的表情，他这表情来得不自知所以没办法隐藏，可没想到被有心的人看见之后却变了味道。 　　“是不是有种回味无穷的感觉？”高远航很不要脸地以为苏洋正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所以脸上才会出现这样沉醉的表情。 　　“回味你大爷，滚！”苏洋觉得对这种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人，多说无益。他在心里不间断地骂着高远航，可是骂着骂着他忽然想起来，唐宁和程子木还在房间里等林晓诺。想到这些他有些慌了，已经出来这么久，林晓诺或许早就到了。坏了，苏洋大喊一声，他匆忙地往回跑着，千万别打起来啊，苏洋不安地祈祷着。 　　推开门，房间里一片寂静。林晓诺已经来了，他就坐在门口的位置，脸上挂着冷笑的表情，细看起来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失望。苏洋默默打量着房间里的三个人，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进展到哪了，苏洋试图在他们的脸上找到答案，可是失败了。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苏洋坐在林晓诺的旁边，他想着该怎么和林晓诺开口说话，又该说些什么。 　　“来很久了？”苏洋说。 　　“嗯，有一会了，你……”林晓诺本来想问苏洋刚才去哪了，可他看见高远航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不用问了，林晓诺把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都知道了？”苏洋试探着。 　　“知道了。”林晓诺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苏洋松了口气，他觉得只要林晓诺没和程子木打起来，一切就都有商量的余地。看现在的状况，苏洋觉得唐宁当初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林晓诺完全就不是唐宁说的那个样子。 　　可是，就在苏洋因为眼前的风平浪静而心生安慰的时候，唐宁忽然哭出了声音。苏洋听到有哭声，心里又瞬间慌了起来。 　　“哭什么！”林晓诺脸上带着冷冷的笑。 　　“你别不说话，你打我骂我吧。”唐宁哭得楚楚可怜。 　　苏洋被两人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在没弄明白原因之前不应该插嘴，可他看见唐宁梨花带雨的模样，有点心疼。 　　“都长大了，你选择你自己的生活吧，我不想管你了。”林晓诺脸上失望的表情越来越明显。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唐宁很难过，他认为林晓诺话里的意思是要和他断绝关系。 　　“以前我觉得你长大之后就会好的，可后来我渐渐明白也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所以我只能尽力看着你，管着你，我怕你出去和别人乱搞，我怕你得病怕你被人骗，可是没想到我对你的担忧，竟然变成了你的阻碍，你防着我怕我破坏你的感情，唐宁，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 　　苏洋眼里的林晓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神情黯淡过，他觉得应该安慰安慰林晓诺，“唐宁没有防着你，他只是怕你接受不了程子木。” 　　“你知道了，就应该告诉我。”林晓诺越发感觉到失望，唐宁和苏洋，他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合起伙来提防自己。 　　“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唐宁拉着程子木的手，他们的手握得紧紧的。 　　“如果真是好人，你们怎么不敢提前告诉我。”林晓诺的语气很冰冷，他认为唐宁的话根本就没有逻辑。 　　“你之前很讨厌他，所以我不敢说。”唐宁解释。 　　“那是我和他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林晓诺对唐宁说：“你现在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只要你好好的，别在外面乱搞，我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至于他这个人是好是坏，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唐宁终于不哭了，因为他从林晓诺的话里听出一丝转机。 　　“我是你哥，我就在这等着你，他如果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新账旧账放在一起算，当然，如果他能真心对你，我自然能接受他。” 　　“你闯的祸我背着，伤害你的人我不会轻易放过。”林晓诺看向程子木，眼神里带着警告。此刻的他渐渐释然了，虽然他对程子木这个人抱有成见，可他实在不愿意看见唐宁哭，因为他觉得唐宁这么多年过得也不容易，对于这样一个弟弟他不忍心去苛责，只要唐宁过得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林晓诺说完这番话之后，唐宁十分激动而且动情地给了林晓诺一个大大的拥抱，他顺带着还在林晓诺脸上亲了一口。这一刻他简直满足死了，虽然他被林晓诺充满嫌弃地推开了，可是他依然觉得幸福。唐宁对着程子木露出甜甜的笑容，程子木也和他微笑。 　　真好，在意的人此刻都在身边，唐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苏洋看着唐宁和林晓诺，他的心里很是羡慕，要是自己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就好了，可惜自己没有，他不禁沮丧起来，可是眼神却始终停在这两个人身上，久久没能移开。 　　高远航像空气一样被所有人无视着，他倒不在意其他人，可是他在意苏洋啊，怎么这个人变脸变得这么快，高远航很不理解。刚才苏洋明明对他还一脸情意的，怎么现在又看不见他了呢。高远航觉得苏洋是在耍他，这个人一开始就是在欺骗他的感情。 　　这种贼喊捉贼的想法在高远航的脑子里快速生长着，他越想越觉得气不过，虽然他每次都会后悔对苏洋动手，但是他仍然会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他真的很生气，身上的血仿佛一下子就顶到大脑，于是他再次挥出拳头袭击苏洋留给他的后背，他的力道很足，每一寸力气里都包含着愤怒和不甘心。 　　这一拳成功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唐宁、林晓诺、程子木三个人同时看向高远航，他们很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尤其是林晓诺，他看见苏洋突然间就扑到他的腿上，苏洋的下巴磕得他腿上的肉疼，苏洋肯定也很疼吧。林晓诺一边拉起苏洋一边愤怒地看向高远航，他想知道高远航到底是为什么对苏洋下这么重的手。 　　高远航感觉到大家都在看他，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苏洋就是活该，他在心里咒骂着，也压制着后悔和自责。不能继续留在这了，反正苏洋也看不见他，于是高远航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林晓诺仔细端详着苏阳的脸，还好，除了嘴唇上有个伤口以外，五官和下巴都还好好的，他安慰苏洋说：“幸好是撞在我腿上，这要是磕到桌子或者地上，估计就摔坏了。” 　　“高远航又对你下手了，为什么啊？”唐宁很不理解高远航为什么屡次袭击苏洋，难不成他是个施暴狂。 　　“我要搬出去，我不想再和他住在一起了。”苏洋揉着发酸的鼻子，他很想告诉林晓诺他的脸没事，疼的是后背和心脏。可是，告诉林晓诺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其实在高远航的拳头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苏洋已经想到办法了，他决定要离这个反复无常的高远航远点，不管是感情还是生命，他都不愿意把一丝一毫浪费在一个混蛋身上。 　　惹不起但躲得起，天高海阔的世界还没看够呢，断不能被一颗眼屎挡住视线，苏洋很是愤愤不平，他觉得高远航就像一颗烦人的眼屎一样，可是他忽略了一点，只要眼睛还在，就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眼屎。 第19章 圣诞夜遇袭 　　林晓诺帮苏洋在排练室的后面找到房子，那是一栋红色的旧楼，它站立在新楼群的环绕之中，如果你不走近去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在新建的高层中间有着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林晓诺觉得这栋楼和苏洋很像，虽然起初不打眼，可是一旦接触久了，你就会发现它的魅力所在。其实当初决定租下这里的时候，林晓诺是抱有私心的，因为这个房子离排练室很近，这样以后不仅可以常常见到苏洋，也算是给他和乐队的其他人找到一个聚会的场所。 　　苏洋很喜欢这里的安静，他住在留守的老年人中间，日子过得缓慢而悠长。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他经常在楼下看老人们下象棋，有时一看就是一个下午，他有时也会和住在楼里的奶奶们聊天，听他们说自己儿女的坏话。苏洋偶尔会她们说起自己的家乡，说起他也有一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奶奶。渐渐的，苏洋和老人们越来越亲近，他们喜欢苏洋的宁静懂事，苏洋也喜欢他们的乐观豁达。苏洋很喜欢这里，因为在这里他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亲近，就像记忆里小时候左邻右舍的那种亲近。他教老人们用手机，老人们帮他收衣服晒被子，有时候林晓诺过来，苏洋就让林晓诺给他们唱歌。 　　日子在欢声笑语中过得飞快，苏洋有时候会坐在窗台的阳光下发呆，他仍然会想起高远航以及他不明意味的亲吻。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苏洋看着冬日的第一场雪缓缓落下，他的心里仍有起伏，只不过不如当初那般剧烈了。就这样挺好的，苏洋安慰着自己，至少不再苦恼和烦闷，至少不会再有那么多的胡思乱想和难以忍受，可是，也不过才经历一个季节的交替，为什么现在想起高远航会有做梦一般的感觉，就连他的脸也是模糊的。那一刻的苏洋忽然意识到时间这东西的威力，它能量如此巨大却潜藏于无形，既能给人恍如昨日的幻觉，又能让人觉得一切遥远，遥远到不值得再去提起的地步。 　　唐宁和程子木也是苏洋家的常客，他们两个来的时候大多是在夜里，而且来的时候必定是手拉着手的。他们在一起几个月了，苏洋记得他这样问过程子木，当时程子木仰着头认真地计算着时间，而唐宁却不假思索几乎脱口而出地说，已经一辈子了。听到答案的那一刻，程子木心领神会地对唐宁笑，那时的灯光明亮，苏洋从唐宁的傻笑里看到了幸福和希望。 　　唐宁来的时候会和苏洋说起最近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这样一来他就不可避免地提起高远航，每次只要高远航的名字一出来，程子木必然会开口打断唐宁的话，然后把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他们两个人一个放一个收配合得十分默契。这时候反应过来的唐宁会对苏洋抱歉地笑着，他其实很怕影响到苏洋的心情，可他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总说些不该说的话。 　　其实，唐宁有一些事没有告诉苏洋，在这一段时间里，高远航几次找过他，为的是打听苏洋的近况。唐宁觉得，高远航一直都很关心苏洋，因为每当得知苏洋过得很好的时候，高远航的脸上都会出现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唐宁不太明白高远航笑容里的意思，所以他从没和苏洋提起过这些事，因为他摸不透高远航的心意。 　　可惜是个直男，全学校里就属他花边新闻最多，各种女朋友漫天飞的，唐宁认为苏洋做出的选择是对的，离这样的人远点好，要不然苏洋肯定会被高远航玩死。 　　圣诞节的这天晚上，林晓诺一群人在苏洋家玩到很晚才回学校。他们走了以后，苏洋收拾好东西刚准备睡觉，这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会是谁呢，难道是谁落了东西，苏洋打开门发现来的是陈欣。 　　“这么晚过来？”苏洋邀请过陈欣来家里坐坐，可是她一直没来，没想到在这么个日子里她来了。 　　“就是突然很想见见你。”陈欣带着倦容坐在沙发上。 　　“屋子里真干净！”她打量着苏洋的房间，一室一厅的格局虽然不宽敞，但却被苏洋收拾得整洁明亮。 　　“今天怎么过的？”苏洋拿了把椅子坐在陈欣的对面。 　　“我去见了个网友”，陈欣的语气有些低沉，“一起吃的饭，他送我回的学校，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一晚上虽然跟他在一起，可我的脑子里全是你。” 　　苏洋听出陈欣语气里的悲伤，他没想到陈欣在知道自己的取向之后这么久还没有走出来，她这样的神情已经很久未见了。 　　“去年今天，我们一起看的电影。”陈欣看着对面的苏洋，她觉得苏洋虽然离她很近，可他的心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她终其一生也没办把它握在手上。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爆米花的味道，我还记得那天下着雪，我们在马路上一直走一直走，街道两边亮着彩灯放着欢快的歌。”陈欣越说越难过，她捂住自己的脸，她不想让苏洋看见她的眼泪。 　　“走着走着就白头了，你说，要是一辈子真有那么短该有多好，你就站在我的旁边低声说着话。” 　　“我以为你已经好了，陈欣，之前是我对不起你，一直没告诉你。”这样的陈欣让苏洋很心疼，可他却没办法帮她从回忆中走出来。 　　“我以为我好了，我能重新开始了，所以我去见他，我们之前已经聊了有一段时间，他长得挺帅的，看起来很爷们，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他。”陈欣擦干泪水说起今晚的事情。 　　“第一次见你，是在上课的路上，当时都快迟到了，我一路跑着，可在操场旁边的小路上发现了你，当时的你刚刚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我想这人怎么回事都要迟到了还不快点走，因为一片树叶错过点名多不值当啊，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你发现了我，你当时对我友好地笑了笑，就这样，嘴唇弯弯的，跟月亮一样。” 　　陈欣说的这些事苏洋都记得，那天拾起的那片树叶他现在还夹在书里，苏洋找到那本书把树叶拿出来给陈欣看，他说：“这就是那片叶子，你看它的形状多好看。” 　　陈欣看着已经被做成标本的金黄叶片，她没想到苏洋竟然把这片叶子保留到现在，她用指尖捏着叶子想拿到眼前仔细看看它到底哪里特别，可是叶子在刚被她拿起的那一刻碎掉了。 　　陈欣盯着手里仅剩的一小截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又涌了上来，“你看，不管我怎么喜欢这些特别的东西，我都得不到它们，就连碰一下都不能。” 　　“苏洋，我曾经那么用心地喜欢过你，你在我眼里很特别很特别，你说，我还要多久才能再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特别的人呢？”陈欣这样问苏洋，但是她其实并不需要苏洋的回答。 　　“我要回去了。”陈欣知道苏洋此刻一定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怎么安慰自己，她不忍心为难苏洋，更何况安慰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送你。”苏洋起身穿好外套。 　　“别送了，我长得挺安全的，你去送我我还要担心你，这万一回来路上碰到什么色狼了怎么办，那我可就罪过了。”陈欣的心情好了很多，已经能和苏洋开玩笑了。 　　“我送你吧，一个女生走夜路不安全。”苏洋坚持着说。 　　“我打车回去，这样就不担心了吧。”陈欣说。 　　“那我送你到楼下看着你上车。”苏洋还是不放心，因为夜里小区里没有路灯，挺黑的。 　　“好吧。”陈欣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苏洋看着陈欣上车以后，他悄悄记下了车牌号码，往回走的时候，苏洋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多了，他对着眼前深沉的夜色打了个大哈欠，回去终于可以睡觉了，苏洋这样想着同时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走到单元门口的时候，有一双大手突然勾住了苏洋的脖子，苏洋被吓了一跳，可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这双大手拖到了小区里的大树下面，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的苏洋回头就是一拳，他的拳头正好落在那人的脸上。苏洋的袭击虽然成功了，可那双勒着他脖子的大手却没有放松分毫，苏洋刚想再打一拳，可他发现自己的胳膊被身后的人给勒住了，头和双手都动不了，苏洋只能慌张地抬起双腿往后踹。 　　没想到真被陈欣的乌鸦嘴给说中了，苏洋平时也没有什么仇人啊，这究竟是谁呢，竟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他下手。这明显不是图财，这是要害命，苏洋在心里叫着完了完了，这人快把自己勒死了。苏洋被吓傻了，直到他眼冒金星他才想起来喊救命，可救命刚喊到一半，他的嘴就被封住了。 　　封住苏洋嘴的不是胶带，而是两瓣软软的唇，苏洋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节，天哪，这是要劫色啊，苏洋还想喊救命，可是他再也没办法喊出来了。 　　苏洋的脖子被勒住，嘴也被封上，他不能呼吸了，劫持他的人感受到苏洋身体的异样终于放开了苏洋。苏洋大口喘息着却没办法止住心有余悸的感觉，也许是适应了黑暗的缘故，借着朦胧的月色他慢慢看清了对他下手的人的脸。 　　“高远航你大爷！”苏洋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高远航被苏洋这一打，已经冷却掉的□□再次被激发出来，他把苏洋紧紧搂在怀里，像生怕苏洋跑了一样。这样抱着苏洋，真安心啊，高远航没把心里想的说出口，他只是一再加重力道，他要把苏洋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他就再也不担心苏洋跑了。 　　“松开我。”苏洋刚刚经历了恐惧和愤怒，现在的语气终于平静下来。 　　“放开你也行，你带我去你家。”高远航等待着苏洋的同意。 　　“滚吧，不可能。”苏洋斩钉截铁地拒绝。 　　高远航见苏洋不同意，他觉得也没什么商量的必要了，于是他左手抓着苏洋的脖子，右手抬起苏洋的小腿，十分轻松自然地就把苏洋抱了起来，他冲怀里的苏洋坏笑着，心想力气大就是好，力气大就能征服一切的否定和不情愿。 　　进了楼道之后苏洋安静下来，他不想吵到已经睡着的老人们。这时的苏洋已经从刚才的惊魂未定中缓过来，其实在认出高远航的那一刻他就不害怕了，这个人虽然有神经病，可也幸亏劫持自己的人是他，要不然今晚说不定真的会有被图财害命的危险。 　　“到了。” 　　高远航把苏洋放在三楼的左侧门口，他甩着酸掉的手臂不住地抱怨着：“真他妈重，猪吗，晚上吃多少这是！” 　　苏洋恶狠狠地瞪了高远航一眼，他转动钥匙打开了门，见高远航把门关好以后他才开口反击说：“那是，跟你那些女人能比吗，一个个都柔弱无骨身量纤纤的。” 　　“这话说得是事实，我不跟你犟。”高远航嘻嘻笑着，他不是因为苏洋认同他选女人的品味而高兴，真正让他高兴的其实是苏洋话里隐约的酸味。 　　“不要脸。”苏洋骂高远航不要脸，可他却在看高远航的脸，不看不知道，高远航的左脸上有明显的手指印。 　　“过得不错呀？”高远航在屋子里转着圈地看，他看得很仔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物件。他可能是走累了，最后躺在了苏洋的床上。 　　“你刚刚送走的人是谁啊？” 　　“你管得着吗？” 　　“出来这段时间长进不少啊，女朋友啊？”高远航问。 　　“你以为我是你啊。”苏洋恍然大悟，原来高远航早就埋伏在小区里了，这人真是心机深沉。 　　“这么晚了还让人家走，怎么不留下呢？”高远航笑得一脸□□。 　　“你以为我是你啊。”苏洋很想在高远航的右脸上再来一巴掌。 　　“那倒是，这点你不随我。”高远航回答得信心满满。 　　“不要脸，你赶紧滚回去吧，我要睡觉了。”苏洋开口逐客。 　　高远航在这么一会的时间里已经被苏洋连骂两次不要脸，他真的是没办法理解苏洋怎么会这样说，谁会不要这么帅气这么迷人的脸呢。高远航想着这些，他把苏洋床头柜上的镜子拿过来，打算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脸，然后他还要问问苏洋，这么好看的脸要是苏洋的苏洋会不要吗，开玩笑！ 　　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了自己左脸上红红的手指印，太狠了吧，高远航咬牙切齿地看向苏洋，他说：“把我打这样！” 　　苏洋看高远航红着半边脸，再加上斤斤计较的语气，他没控制住笑了起来，真是活该，他偷偷在心里叫好。 　　“我脸疼没法走路了，我今晚就住这了。”高远航摸着左脸，哼哼唧唧地开始耍无赖。 　　“滚犊子，你用脸走路是吗？”苏洋想把高远航一脚踹出去，可他轻易不敢靠近高远航，所以只能远远地站着。 　　“谁让你打我了，下手真他妈黑！”高远航继续控诉着。 　　“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苏洋有点困了。 　　“不走。”高远航下定决心不走了，他抓过苏洋的被子蒙在头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就像之前那样，不好吗，你说话，高远航！”苏洋又急又气，他对这样的高远航总是没办法。 　　高远航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像个死狗一样。 　　苏洋觉得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怎么把高远航从床上骗起来呢，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对着茶几发呆，时间过去了一会，他的目光定格在茶几上的披萨上。 第20章 漫长的一夜 　　“你饿不饿？” 　　“有点。” 　　“这有披萨，要不要吃点？” 　　“你给我拿过来。” 　　“自己过来吃，不吃我扔了。” 　　高远航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苏洋的身边，他看着剩下的半个披萨问苏洋：“谁剩下的给我吃？” 　　苏洋见高远航弯腰去拿披萨，他趁高远航不注意快速且利落地一下子就溜到床上。终于抢回自己的床了，苏洋偷乐着，也拿眼睛瞄着刚把披萨送到嘴边、目瞪口呆的高远航。 　　高远航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可他并不着急，他慢慢嚼着已经有点发硬的披萨，就先让苏洋缓一会吧，这人还真是幼稚，以为抢走了床他高远航就没辙了吗。 　　吃完披萨的高远航来到床前，他看着苏洋呈大字型身体铺满了整张床，床上显然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可是这有什么要紧的呢，别说这是张双人床，就算是单人床他也有办法爬上去。高远航只顾着往上爬，他没想到苏洋竟然没动，直到他爬到床头，高远航这才看见苏洋正无比惊恐地看着他。 　　“是不是很帅？”高远航逼苏洋承认。 　　苏洋看着正上方的这张脸心里很是慌乱，他差点就脱口而出承认高远航的脸很好看。这一瞬间的苏洋沉浸其中，那种梦的不真实感再次充满他的大脑，他竟然接受了如此尴尬的姿势。可仅仅只是一瞬间的迷乱，他突然清醒过来，趁高远航的唇还没落下之前推开了高远航。 　　高远航明明和自己不是一种人，可是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自己，苏洋侧着脸把后背留给高远航。 　　高远航察觉到苏洋的异样，他有些紧张地问苏洋：“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总这样，高远航？” 　　“我……”高远航听见苏洋这样问自己，他的手臂突然没有了力气，人也随即瘫倒在苏洋的身旁。 　　“我不知道，我很想你，所以我找小智要你家的地址，我想着就远远看你一眼就好，可一见到你我就控制不住，在见不到你的这些天里，我明知道你是在躲着我，可我没办法总是想你，我可能喜欢上你了，苏洋，你千万别觉得我变态，其实，我也想问你来着，你是不是讨厌我所以才搬出来的……” 　　“不是。”苏洋的声音很轻。 　　“那你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我……”高远航问。 　　“不会。”苏洋沉默了片刻之后给出答案。 　　“哦。”高远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睡吧，宿舍都关门了。”苏洋闭着眼，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夜深了，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已打烊，只剩路灯的光依然沉默地亮着。苏洋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他的心里很乱，像团乱麻一样，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找到头绪。想了很久他也累了，身旁的高远航已经睡着了，苏洋听着高远航发出的呼吸声，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不想了，明天让他走，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苏洋做出决定之后才感觉到一点点的释然。他有些冷，于是他撑开被子盖在身上，把被子的另半边盖在高远航的身上。 　　不知是夜里几点钟的时候，苏洋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有一双手正在他的脸上，那种感觉很真实。他想着是梦吧，应该是梦，可是他还是醒了过来，当意识重回大脑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高远航的手正在他的腰间来回游移着。苏洋在惊醒的一瞬间冒出一身的冷汗，他猛地抓住高远航不安分的左手严声呵斥道：“干什么！” 　　苏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血液从身体匆忙地涌向大脑，让他有点头晕。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他不是认真的，苏洋在心里默念着。 　　他抓着高远航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的力道表明着他的决心。 　　再这样躺在一起肯定会出事，于是他撇开高远航的手坐了起来。该说些什么呢，苏洋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眼前的气氛。 　　“刚才有那么几秒我还以为我摸的是个女人，哈哈。”高远航仍旧沉浸在之前的情境之中。 　　“怎么女的不够你用，男的你也下手？”苏洋的心情其实并不适合和高远航贫嘴，可他强迫自己这样做。 　　“既然喜欢了，还计较男的女的干什么。”高远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你属泰迪的吧，我看你迟早会精尽人亡。”苏洋诅咒着高远航。 　　之后一直到天亮，苏洋再也没有躺下，他在地上来回晃着生怕自己再睡过去。再挺一挺就该天亮了，等天一亮就让高远航走，苏洋安慰着自己，可双腿却越来越沉重脚步也变得迟缓起来。 　　床上的高远航见苏洋迟迟不肯回到床上也就不再等了，他再次睡着的时候脸上挂着的是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可他至少还能睡着，还敢睡着，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苏洋是处于劣势的。苏洋眼神哀怨地看着睡得香甜的高远航，他不断地警告自己说，这个让他头痛让他无语又有点让他抗拒不了的人真的很危险，这样的浪荡公子没人能见到真心，千万不能糊涂千万不能当真，离这个人远点远点再远点，最好永远不要再见面。 　　“我虽然喜欢男的，可我从不轻贱也不放纵，我所求的不过是一段挚真而温暖的感情，我不要和直男再有任何的牵扯，拜托你不要这样考验我。”苏洋对着黎明前的天空默默在心里祈祷，时至今日，他才发觉自己浅薄的人生阅历已经不足以抵挡造物者的嘲弄，所以他不敢奢求更多，只愿在以后漫长人生里的每一个黎明，不用再忍受这样的磨难和煎熬。 　　“既生我如此，能否赐我万事皆是福，纵然是祸亦可躲过。” 　　第二天清早，在沙发上刚刚睡着的苏洋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爬起来之后匆忙地看了眼床上，昨夜发生的事情恍若梦境，要不是他看见高远航正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他肯定会认为自己是疯了才会做那样荒唐的梦。苏洋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容光焕发的唐宁，他觉得唐宁昨晚一定睡得很好吧，所以才会有这么好的脸色。 　　“你怎么这个鬼样子，昨晚没睡觉吗？”唐宁一边说话一边往屋里走，“我昨晚在你附近住的，没回学校，你不是说你今天早上有课吗，所以我来找你一块回学校。” 　　苏洋拍了拍脑门，对啊，早上有课的，差点忘记了。 　　“啊！苏洋，谁在你床上！”唐宁嗷的一嗓子把苏洋从迷糊中彻底拽了出来，他有些惊慌地顺着唐宁的视线看向床上。高远航也被唐宁突如其来的喊叫给吵醒了，他正眯缝着眼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啊！高远航，你们、你们……”唐宁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了下巴，他没想到平时单纯文静的苏洋竟然偷偷摸摸地藏了个男人在家里，他更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高远航。 　　天哪我都看到了什么，唐宁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 　　“你别误会，唐宁，我们……”苏洋想解释，可他觉得此情此景之下似乎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我说你怎么顶个黑眼圈，你这是纵欲过度啊，天哪，太疯狂了！”唐宁顺着自己的猜测继续向下猜测着。 　　“你叫唤什么呢，大早上的！”高远航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见苏洋被唐宁说得还不了口所以挺身而出。 　　高远航光着上半身坐在清晨的阳光下面，他有些慵懒的神情还未完全从脸上消退，要不是唐宁来打扰，他觉得自己能睡到中午。高远航撩开被子站在地上寻找着拖鞋，可他找了半天却发现仅有的一双拖鞋此刻正穿在苏洋的脚上。 　　“把拖鞋给我。”他对苏洋说。 　　“哦。”苏洋走过去把拖鞋让给高远航，这回换他光脚站在地上。 　　“你能把衣服穿上吗？”苏洋低着头说。 　　“别穿别穿，就这样吧。”唐宁一直盯着高远航的身体，他看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他偷偷嘀咕着，这样的身材，再配上这张脸，也难怪苏洋会把持不住自己。 　　“来，哥给你看个够！”高远航大喇喇地走向唐宁。 　　唐宁不像苏洋，他从来就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主儿，他虽然很欣赏高远航的肉体，可当高远航就要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迅速地躲开了。不是觉得难为情，他是担心高远航对自己下手，他早就认定了高远航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高远航其实是想去洗手间的，可他见唐宁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什么啊，还非得让我穿衣服，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高远航坐在马桶上回想着苏洋看见自己站起来的时候的表情，他还有点不理解，都是男人，害什么羞呢。 　　“你们都到这一步啦，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唐宁凑到苏洋身边小声埋怨着。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苏洋百口莫辩。 　　“就差捉奸在床了，哎，不过这高远航不穿衣服的样子还真是养眼。”唐宁沉浸在之前的美好回忆当中。 　　“别说了，你要觉得好你拿走。”苏洋懒得搭理唐宁。 　　“算了，我可不敢。”唐宁对高远航始终心存恐惧。 　　“还是程子木好，哈哈。”唐宁开始自卖自夸起来。 　　“苏洋，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别太认真了，高远航这人你不是不知道，他女朋友一个接一个的，上个月我还听说他新交了个女朋友，那女的是林晓诺驻唱那间酒吧老板的妹妹，长得可漂亮了，身材还好。”唐宁觉得应该提醒一下苏洋，所以他把之前没敢对苏洋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唐宁口中描述的高远航和苏洋理解的高远航所差无几，正因为这样，苏洋才会坚持守住自己和高远航之间的距离，他不是那种明知山有虎而偏向虎山行的人，所以他才会搬出学校在外面住。苏洋充满感激地看着唐宁，他心里也觉得庆幸，幸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要不然现在听到唐宁说这些话他肯定会后悔。 　　“他和咱们不一样，他也许只是好奇，想换个口味，反正我觉得你最好别陷太深，直男啊对咱们来说，好虽好但最好别碰，否则最后肯定会受伤，没有好结果，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和你有过关系的。”唐宁向苏洋传授着自己这些年的心得，他当苏洋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他不愿意看到苏洋受伤。 　　“我知道，我不会的。”苏洋说。 第21章 我愿意为你打架 　　高远航走在前面，苏洋和唐宁走在后面，各怀心事的三个人从苏洋家出发就这样走了一路，最后他们又一起来到食堂吃早饭。苏洋本来不打算来的，可唐宁坚持要来所以他只好跟着来了，可是，他没想到高远航也一起过来了。 　　在食堂门口，三个人碰到了刚刚吃完早饭离开的郑方兴。 　　郑方兴先看见的是高远航，他是在和高远航打完招呼之后才发现的苏洋。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苏洋了，自从苏洋搬出去之后郑方兴就一直在想苏洋为什么会出去住，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他必须要好好问问。 　　“苏洋，好久不见了啊。”郑方兴先寒暄。 　　“嗯，你也有课？”苏洋礼貌地回话。 　　“去复习。”郑方兴指了指图书馆的方向。 　　苏洋认为和郑方兴的对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所以他抬起脚继续往食堂走去。他没想到郑方兴会拦住自己，苏洋再次停下，等着郑方兴开口说话。 　　“你怎么搬出去了啊，自从你搬走我感觉宿舍好像少了很多东西。”郑方兴说。 　　“我睡得晚，怕影响你们休息。”这个借口是苏洋专门用来应对别人的询问的。 　　“哦，我还以为你是躲着谁，我说嘛，咱们宿舍好像也没谁得罪过你。”郑方兴显然不能接受苏洋的说法。 　　“当然没有了。”苏洋似笑非笑地回答着。 　　“听说你和高远航有矛盾啊，十一那时候，他拦着你不让你出门，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他们说你们打起来了。”郑方兴步步深入地试探着。 　　苏洋显然没法对那天发生的事情进行解释，面对郑方兴越来越不友善的语气，他觉得尽快摆脱郑方兴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一会有课，先去吃饭了，哪天再和你聊吧。”苏洋说。 　　“你和高远航昨晚在一起？”郑方兴见苏洋要走，他一着急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苏洋冷冷地注视着郑方兴，他不明白郑方兴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感兴趣，可毕竟是一个宿舍的，苏洋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重。 　　“没有。”苏洋撒谎了。 　　“怎么没有，明明在一块。”高远航见苏洋迟迟没有进来，所以他让唐宁找地方先坐，他出来找苏洋。隔着食堂的玻璃门，他看见苏洋正在和郑方兴说话，在说什么呢，这么久还没结束。随着他和苏洋的距离越来越近，他这才看清苏洋脸上有些为难的神情。 　　“看吧，我就说你俩有点问题，不应该啊高远航，你可不像啊。”郑方兴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亮。 　　“像什么？”高远航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gay啊，要说苏洋是，我相信，谁要跟我说你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郑方兴说出心里的疑惑。 　　苏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的口水仿佛就要从天而降。他抬头看高远航的眼睛，可高远航却没看他，苏洋不知道高远航在想什么，他注意到高远航的两条眉毛正慢慢向中间聚拢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高远航觉得郑方兴的话很刺耳。 　　“你看你们两个，明眼人一看就是有事，别藏着了，都什么年代了，我对这种事还是可以接受的，哈哈。”郑方兴观察着两个人的反应，他觉得传言不仅可信，简直就是事实嘛，这两个人明显就是心里有鬼。 　　“苏洋看起来就像个小受，哎，你高远航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这是转性了啊，还是腻了想换个口味玩玩，你这转的可是有点大啊，一下子从水路转到旱路啊。”郑方兴对高远航的兴趣明显要超过苏洋。 　　感觉到难堪甚至无地自容的苏洋用满是蔑视的眼神看着郑方兴，可是，当他看见郑方兴眼睛里燃烧着的火焰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觉得此刻站在对面的郑方兴并不是一个人，郑方兴的身后还隐藏着千千万万个相同的嘴脸，他们都在等着看好戏，然后再把看到的好戏说给别人听。 　　不能停留在这里，多一秒都不能，苏洋往食堂走去。可是，他刚迈出一步，高远航却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拽回原地。 　　“你干什么？”苏洋不明白高远航的用意。 　　高远航对郑方兴的容忍已经到达极限，所以他在郑方兴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毫不犹豫地挥出了自己的拳头。单单一拳不能完全消解他心中的怒气，所以他抬起腿照着郑方兴的肚子补上一脚。 　　苏洋没料到高远航会动手，他想上前去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转瞬间扭打成一团。驻足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苏洋觉得必须尽快把两个人分开，要不然事情就闹大了。 　　苏洋去拽高远航胳膊的时候，打架的两个人早已经分出胜负，高远航作为胜利者正骑在郑方兴的身上抡着拳头。被激怒的高远航完全丧失了理智，就像一头疯狂的狮子一样，不生吞掉猎物誓不罢休。 　　郑方兴的鼻子和嘴角在流血，可高远航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他此刻的疯狂并不是为自己，他只是不愿意听到别人如此诋毁苏洋。他教训郑方兴，就像同时教训了所有在暗地里说苏洋坏话的人，他不能容许那些人继续伤害苏洋。正因为苏洋的习惯性逃避才纵容了那些人的嚣张，高远航今天必须拿郑方兴开刀，这样他们以后再说起苏洋的时候才会有所顾忌。 　　“别打了。”苏洋拉不住高远航，他只好求他住手。 　　高远航听到苏洋的请求，拳头僵在半空。 　　“你就知道逃跑，我今天没让你走，就是想让你看看，他们这样的人是可以被打倒的。”高远航的语气里有剧烈搏斗之后的颤抖，还有一些对苏洋的怒其不争。 　　“你这不是帮我，你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苏洋见高远航终于停手，心里松开一口气。 　　高远航听苏洋说出这样的话，胸中再次烧起阵阵怒火，他不想再和苏洋说什么，也不想再打郑方兴，他缓缓站起身向学校大门走去。 　　高远航在生苏洋的气，他对懦弱的苏洋感到失望，也对自己的冲动感到不值。高远航认为苏洋是错的，可他不忍心去反驳哀求自己住手的苏洋。这一刻，他觉得苏洋可怜又可悲，他对苏洋失望却又为苏洋感到心疼。 　　苏洋没有叫住逐渐远去的高远航，尽管他看出高远航的背影里写满了失落。苏洋认为只有高远航离开，这场战争才算是真的结束，所以他不打算对高远航解释也不会开口挽留。就让高远航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能走出他的世界，也许只有这样，高远航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他不愿意高远航去承受这些本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诋毁和奚落。 　　高远航理应活得让人羡慕，高远航应该潇洒尽兴地度过这一生，苏洋虽然舍不得，可他必须这样做。 　　苏洋把躺在地上的郑方兴搀扶起来，之后他又去捡地上散落的书本，他把书放到郑方兴的手上，问：“你怎么样，我送你去校医院看看吧。” 　　郑方兴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当他发现周围观战的人群时，他感觉自己被人揍了很丢脸，可是高远航已经走了，他失去了找回面子的机会。郑方兴很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他只好一把推开苏洋高声吼道： 　　“你和高远航给我等着，今天这事没完。” 　　郑方兴的话在苏洋的耳边不停地回放着，就像一个诅咒一样让苏洋不得安宁。他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又将要变得风雨飘摇起来，面对这看不见摸不到的恐慌，苏洋只能默默承受，他从来没有过也根本做不到像高远航那样，对那些排斥自己嘲笑自己的人挥出拳头。 第22章 送奶奶最后一程 　　期末考试结束的这天中午，苏洋回宿舍去整理床铺和衣物，回家的车是晚上十点钟的，这中间还有大半天的时间，苏洋看了看手表，他打算收拾好东西之后再去和唐宁林晓诺一起吃个晚饭，时间应该是来得及的。 　　苏洋一个人在宿舍里整理着书本和衣服，他刚把东西装进箱子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妈妈打来的，苏洋想妈妈应该是担心他要再次确认一遍几点上车几点能到家。 　　苏洋接通了电话，妈妈没有问他的车次和时间，而是告诉他说奶奶病重现在人在医院，让他下车不要回家直接去医院。苏洋问妈妈为什么之前没听说奶奶住院的事，妈妈回答说怕影响他考试，所以拖到现在才告诉他。 　　苏洋止不住担心和焦急，他问妈妈奶奶现在怎么样，他觉得奶奶一直身体健康应该没什么大事，可是他没想到妈妈的回答却是奶奶很不好，可能随时会走，不知道能不能挺到苏洋回来。 　　挂掉电话之后苏洋全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怎么办，他不停地问自己该怎么办，十点的火车，明天早上才能到家，他害怕来不及见奶奶最后一面。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苏洋紧紧握着拳头，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既希望时间走得快点，又希望时间走得慢点，可终究只是希望而已，他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高远航叼着烟回宿舍拿换洗衣服，姐姐开车来接他回家此刻正在宿舍楼下等着，所以他走得很急。他把烟头扔在宿舍门口带着最后一口烟走进房间，很意外地他在张嘴的瞬间竟然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高远航看着烟圈往窗口的方向飘去，然后他发现了呆坐在椅子上的苏洋。没想到在离开学校之前又见到苏洋，高远航走过去打算和苏洋说几乎话，毕竟自从上次在食堂门口一别之后，已经很多天没见到苏洋了。可当他走近的时候，他才发现苏洋在哭。 　　“你怎么了？”高远航语带关切。 　　“我奶病危了，在医院。”苏洋很无助。 　　“那你还不快回家，磨蹭什么呢！” 　　“晚上十点的车，一天就这一趟火车，家那边也没有机场，我怎么办啊。”苏洋说着说着哭出声来。 　　高远航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两点多，还有将近八个小时呢，苏洋该怎么忍受等待的煎熬呢，怎么办，他不自觉地重复着苏洋的话，然后他猛地想起正在楼下等着他的姐姐。 　　“你拿好东西跟我走，我开车送你回去！”高远航不忍心看见苏洋这么难过，他打算把姐姐的车抢过来，让姐姐自己想办法回家。 　　高远航让苏洋在旁边稍等一会，他去和姐姐交涉。很快，高远航就大步跑回来帮苏洋把箱子放进后备箱，直到看着苏洋在副驾驶坐好，他摇下车窗对着外面无奈而又不情愿的姐姐做了个鬼脸，之后就开着车子快速地离开校园。 　　在高远航的帮助下，苏洋及时赶到了医院。这时候奶奶还留着一口气，仿佛只为了等苏洋回来。苏洋站在奶奶的床边，他看见奶奶的眼睛已经深深陷进了眼眶里，奶奶虽然看着他可眼神却是散的。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奶奶，奶奶，如果能让这个一手把他带大的奶奶多留在人世一刻，苏洋什么都愿意去做。 　　可是，奶奶还是走了，她的脸虽然安详却看得苏洋心痛至极。苏洋拉着奶奶的手，他感觉到那象征着生命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消失。奶奶的手不再温暖也不再柔软，苏洋却依然紧紧握着，这一刻苏洋的眼泪终于决堤，因为他想到或许在他出生的时候，奶奶也像现在这样握着他的小手，那时候奶奶是笑着的，而他却哭得响亮。可现在，一切都颠倒了，奶奶安静地走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痛苦，苏洋却仍旧在哭着。 　　“那天你迎我出生，今天我送你走，奶奶，时间太残忍了，我日渐长大而你垂垂老矣，如今终于要永远离开我，以后，不管我用什么办法，付出多少努力，我都不能再见到你了，那我想你的时候要怎么办，以后，我回家你再也不会站在路口等我，奶奶，以后，我去上学，你也再不会恋恋不舍目送我走了。” 　　苏洋和奶奶在做最后的道别，他希望奶奶能听见他的这些话，这样奶奶就会记得回来看看他，哪怕是在梦里相见也好。 　　妈妈把苏洋拉到一旁，她和其他人一起给奶奶换寿衣。苏洋站在墙角默默注视着他们给奶奶换衣服，然后洗脸洗手，最后用一块黄布盖在奶奶的身体上。所有的流程都结束后，他们又合力把奶奶抬上车。 　　高远航跟在苏洋的后面，他几次想上前去安慰苏洋，可是所谓安慰在这种时候真的是屁用也没有。什么都不能做的高远航眼睛始终锁定在苏洋身上，他觉得虽然帮不上忙至少还能给苏洋陪伴，在苏洋想说话的时候他还能陪着他说说话，总好过苏洋一个人默默承受。 　　奶奶在土葬之前要停在家里两天，这时候户外已经吐气成冰。苏洋代替爸爸给奶奶守灵，他的任务就是要照看好棺材前面长明灯的火，不要被风吹灭了。两夜一天的时间，苏洋都没有睡觉，他一直守着那盏灯不敢合一下眼睛，他总觉得奶奶没走，只要这盏灯不灭奶奶的生命就还在。 　　高远航也没有睡觉，他陪着苏洋给奶奶守灵。在夜里别人都睡着的时候，他会认真听苏洋讲起奶奶生前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高远航唯一觉得安慰的事情是苏洋不再撕心裂肺地哭了，苏洋变得平静很多，有时候讲到好笑的事情偶尔还会笑。恍恍惚惚的，高远航觉得苏洋好了，尽管苏洋的心里依然悲痛难忍，可苏洋至少不哭了。他没想到一个男人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也没想到他自己会为一个男人的眼泪而心疼万分。 　　在这两个夜晚的时间里，高远航眼里苏洋的眼泪有多苦，苏洋在说起往事时的笑容就有多美，不管是哪一个苏洋，他都想紧紧抱在怀里，他想为这个人遮风挡雨，代这个人去承受死别的苦楚。 　　奶奶出棂的那天，高远航陪着苏洋睡了一小会，这时天刚蒙蒙亮，大家搬动棺材的响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两个人。他们慌忙起身来到窗边的时候，奶奶的灵柩已经被抬上车，旁边堆放着花圈和黄纸。 　　直到这一刻苏洋才肯承认奶奶已经走了，之前的那些错觉轰然间崩塌，那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苏洋把手放在玻璃上，他很想大喊一声，叫那些正在往车上扔奶奶生前衣物的人把手停下。可是，他不能喊出口，他只能在心底绝望地呼喊着，不要再扔了，不要带走它们，那是奶奶在这世界上最后的证明啊。 　　苏洋的眼泪无声往下坠落，一行接着一行，他感觉那止不住的心痛已经冲破心脏快速地占据了他的身体。此刻屋子里站着的都是住在附近的老人，她们与奶奶年纪相仿以前经常在一起聊天。她们也在哭，她们看见苏洋伤心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去安慰，她们说奶奶总算是没白疼爱这个孙子，能送终还能在死的时候哭一哭这就足够了。苏洋回头看着身后的这群老人，她们都已垂暮恍如风中残烛，奶奶走了她们能来送最后一程，苏洋的心底涌上一阵无法说出的感激。他弯下腰，对奶奶的老朋友们深深地鞠上一躬。 　　苏洋的手被高远航攥在掌心，他在无声地向苏洋传递着能量。他听见请来专门给奶奶下葬的人一直在喊着，现在不能哭，让你们哭的时候才能哭。高远航冷冷地看着说话的人，他恨不得过去给那人一个耳光让他闭嘴，只有他闭嘴了苏洋才能哭出声音，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憋得如此辛苦。 　　苏洋跟着灵车到达墓地，他对着一个个隆起的小土包突然没了眼泪。他站在墓坑的旁边看着奶奶入土下葬，心里渐渐安静下来。埋在这里也好，以后还能时常来看看，还能在奶奶的坟前给她烧纸，陪她说说话，苏洋安慰着自己。 　　之后奶奶的墓坑被一铲又一铲的土填平，苏洋的爸爸在坟头再压上一沓黄纸，奶奶长眠的家就算完成了。苏洋在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之后，才想起要给奶奶烧纸磕头。 　　有人点燃了黄纸，它们热烈地燃烧着化作给亡者过路用的纸钱，苏洋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他觉得奶奶此刻一定在天上看着她的子孙。苏洋在心里默默为奶奶祝福，祝福她能走得安心。这时候，一张烧着的黄纸突然被风吹了起来，它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苏洋的头顶。有些失神的苏洋直到听见头发燃烧发出的滋滋声才反应过来，等他把黄纸弄掉的时候，发梢已经有一小块被烧焦了。 　　从墓地回到家，姑姑发现了苏洋头顶被烧焦的头发，在问明缘由后她抚摸着苏洋的脸颊告诉苏洋说，是奶奶想他了，是奶奶想摸摸苏洋的头，奶奶还是放心不下他。苏洋眼泛着泪光看着姑姑，姑姑也在哭。苏洋愿意去相信姑姑的话，就当奶奶真的还没走远，她正在看着这一群爱着她想着她的子孙后辈们。 　　这天傍晚，家里人忙着收拾这几日留下的杂物，再加上远道的亲戚们没走，苏洋无暇照顾高远航，所以他把高远航叫到旁边说：“现在家里人多没地方住，你这几天也没好好休息，你先去市里找个宾馆住下吧，明天我去找你，好好跟你吃顿饭送送你。”苏洋想到高远航这几日对自己的陪伴心里很感动，他觉得以后时日还长，对于高远航的这份心意他以后一定会慢慢偿还的。 　　高远航虽然放心不下苏洋，可他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而且还要苏洋分心来照顾，所以他只好听苏洋的话先离开。高远航开车走的时候，他从后视镜看见苏洋正站在路口目送自己，这一瞬间他有些后悔，后悔分开的时候没抱一抱苏洋。 　　第二天上午，苏洋去找高远航，他到的时候高远航还没睡醒。苏洋看着给自己开门的高远航仍旧是一脸疲惫的表情，他很过意不去地对高远航说：“把你折腾成这样，太不好意思了，要不是你送我回来，我可能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高远航看着苏洋一脸抱歉的表情不禁有些难过，他陪伴在苏洋身边是因为他在乎苏洋，他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乐意至极的，并不需要苏洋觉得抱歉，也不需要苏洋给他任何的回报。 　　“你难过的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我挺高兴的。”高远航伸出手，他想抚平苏洋眉毛中间的结。他轻轻地移动着手指，很意外的是苏洋竟然没有闪躲。 　　“让我进去吧。”苏洋难得对高远航这般温柔。 　　苏洋坐在床边看着高远航关好门再回到床上，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对高远航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防备了。他看着高远航仍旧一脸睡意懒洋洋地缩在被窝里，像个贪睡的孩子一样可爱，可是已经快到中午，高远航的家离这也不算近，他估摸着要是再不出发的话，可能高远航半夜都赶不到家里。 　　“昨天没睡好吗？”苏洋问。 　　“没睡够。”高远航在半睡半醒间答话。 　　“你今天还走吗？早点走才能早点到家，夜里开车不安全。”苏洋好心提醒着。 　　“你赶我走？” 　　“我没有。” 　　“卸磨杀驴！” 　　“你到底走不走，要走就快点起来。” 　　“不走，再休息一天，我明天再回家。” 　　“明天走也行，那你也要起来啊，咱们出去吃点东西。” 　　“晚点再说吧，我想再睡一会，你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吧，虽然觉得累，可是昨天晚上失眠了，天快亮的时候睡了一小会，着急来送你所以早早就起来了。” 　　“你还是挺担心我的嘛。”高远航咧着嘴笑起来。 　　“等把你好好送走我就不担心了。”苏洋打着哈欠说。 　　虽然苏洋对自己说话总是好话超不过三句，可是他现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高远航一把搂过坐在床边打哈欠的苏洋，他觉得苏洋也需要再睡一会，所以他把苏洋整个人拖到床上，让苏洋躺在自己的旁边，见苏洋没有反抗他又伸出手臂把苏洋用力抱进怀里。 　　这是高远航和苏洋第二次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搂着苏洋的高远航心里不是没有罪恶的想法，可是他和苏洋都太累了，况且现在苏洋的情绪也不好，天大的事也得往后放放。高远航闭着眼沉沉地睡去，就连在梦里他都感觉很惋惜，已经是第二次了，再不发生些什么简直对不起老天的安排。 第23章 蝴蝶与玫瑰 　　苏洋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没想到这一睡竟然直接睡到晚上。苏洋睡得很沉，不单单只是因为宾馆的床很舒服，还有一个他不想去承认的原因，就是高远航一直把他抱在怀里，他感到温暖和安全，所以才会睡得这么久这么沉。苏洋虽然醒了可他没敢动，他怕把高远航吵醒，只好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发呆。 　　高远航终于醒了，因为房间没有开灯苏洋又一直没动，所以他以为苏洋还睡着。他想摸摸苏洋的脸，可刚一伸手，他的手就被苏洋抓住了。 　　“吓我一跳！”高远航打了一下苏洋的手，他说：“醒了还装睡，这不是占我便宜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喜欢我的怀抱？” 　　苏洋见高远航又要耍贫嘴，他现在没有心情和高远航周旋，于是他起身下床去开灯。 　　“起来吧，收拾收拾去吃饭，我一会还要回家。”苏洋说。 　　“你还要回家，不能不走吗，又要让我一个人住在这孤独异乡啊？”高远航很不满地抱怨着。 　　苏洋听高远航这样说也有些不忍心，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和高远航整夜都在一起。刚才他之所以没有躲开高远航，是因为他知道两个人都很累，他是拿准了高远航没有心思也没有体力去做别的事情。现在高远航已经缓过来了，那么晚上肯定不会和白天一样。 　　看高远航这委屈的表情，苏洋也下不去狠心离开。 　　“先去吃饭吧，一会再说。”苏洋想先拖一拖。 　　“你说你不走，我才去吃饭，要不然就不吃，让你走也走得不安心。”高远航逼迫苏洋答应。 　　“你是祖宗，快起来吃饭吧，要不是因为你送我回家，我今天绝对不会这样惯你毛病的。”没办法的苏洋只能妥协。 　　“好嘞，你早答应早走了。”高远航很麻利地穿衣服洗漱， 　　苏洋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高远航一脸得意地洗脸刷牙，这样的高远航单纯得像个孩子一样，傻傻的因为一点小事就会满足。他看着看着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经此一事之后，苏洋对高远航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排斥了。 　　在看到高远航善良和仗义的一面之后，开始渐渐忽略掉他的不靠谱和危险性。 　　按照高远航的要求两个人晚饭吃的火锅，这是苏洋第二次陪高远航喝酒，也许是心中的悲痛太多他需要用酒精来麻痹的缘故，苏洋喝了很多，他继续和高远航说着奶奶生前对他有多好，虽然奶奶有好几个孙子，可奶奶最惦记的从来都是他。苏洋唠唠叨叨不停地说着，从奶奶去世到这个夜晚，苏洋觉得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所以再提起奶奶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眼泪，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苏洋的头晕乎乎的，他心里其实清醒着，虽然奶奶已经不在，可是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曾有过这样一个老人，她总是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好，苏洋就觉得很满足。然而，短暂的满足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空洞，那个人已经去了，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已经去了，苏洋拍着心口问高远航，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填满这心里的空。 　　高远航说：“有我在啊，我给你填。” 　　“可是你不是我的，你有女朋友。”苏洋已经醉了。 　　高远航把摇摇晃晃的苏洋搀回宾馆，他把苏洋直接带到洗手间里想帮苏洋洗澡，因为苏洋在回来的路上吐了好一阵，现在他们的身上还挂着半干的呕吐物。高远航解开苏洋上衣的扣子还没来得及脱下来，他的手就被苏洋突然抓住了。 　　“干什么你？”苏洋推开高远航。 　　“我帮你洗澡，你看你吐得哪都是，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高远航没给苏洋好脸色，他已经被身上的味道熏得够呛，没想到苏洋竟然还不领情。 　　“我自己洗，你出去。”苏洋指向门外让高远航离开，他低头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又控制不住吐了出来。 　　高远航没理会苏洋的驱赶，他再次厚脸皮凑上去，这次他可没那么温柔了。他一把拽下苏洋的衬衫，然后把苏洋推到淋浴下面。 　　浴室里的灯光很明亮，心里有气的高远航本来只顾着帮苏洋擦身上的脏东西，可是苏洋露出的皮肤吸引住了高远航的目光。他看见苏洋的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白而细嫩，就跟女人的一样，他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让他没想到是这一摸倒把苏洋给摸醒酒了。 　　“你出去，我自己洗。”苏洋清醒了很多。 　　高远航听出苏洋语气里的坚持，所以他没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他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点上一颗烟，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可夹着烟的手指却在不安分地回味着刚刚那一瞬间的触感。 　　苏洋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高远航还在那傻站着，他反思着是不是自己刚才有点过了，才导致高远航现在有些失魂落魄的。 　　“你洗澡吗？一会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放在暖气上明天就干了。”苏洋有些自责于刚才的态度。 　　高远航没有回答，他不是生苏洋的气只是还没从刚才那个场景里走出来。他走进浴室脱衣服洗澡，一直到洗完穿好浴袍他才想起苏洋刚才说的话，于是他拿着衣服走到门口问苏洋：“所有衣服都洗吗？” 　　苏洋没明白高远航的意思，他听见高远航说的是洗衣服的话就匆忙地点点头。可当高远航从浴室里出来他走进去的时候，他不禁傻眼了。高远航那个傻子竟然把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泡在了水里，其中还包括一条黑色的内裤。 　　“你有病啊，别的衣服就不说了，内裤也让我给你洗！”苏洋拿着高远航的内裤气冲冲地走出来。 　　“你刚才点头了。”高远航在看电视，眼睛都没看苏洋。 　　“你……”苏洋还想说点什么，可他想起来刚才自己确实点头了，当时应该再确认一遍的。 　　苏洋洗完衣服躺在床上的时候，高远航还在看电视，他本来想等到高远航睡着之后再睡的，谁料到酒醉之后的头痛让他没能撑到那时候。他睡在床边上，在他和高远航中间足足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高远航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心里有点痒痒的，他把视线从电视转移到苏洋的脸上，他傻傻地看了好久，久到他觉得苏洋应该已经彻底睡着，才伸出右手慢慢掀开盖在苏洋身上的被子。 　　高远航紧张地控制着呼吸，他有些奇怪自己的心竟然可以跳得这样快。在高远航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如此耐心地对待过任何一个肉体。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苏洋腰间系着的浴袍带，之后轻轻地用手指把苏洋身上的浴袍推向苏洋的身体两侧。 　　苏洋的身体就这样完全坦露在高远航的眼前，没有任何的遮挡和掩饰。高远航调整着呼吸，他的心情很激动，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猎物一般。高远航虽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苏洋的身体这样感兴趣，可这并没有影响他继续行动下去的心情。 　　接下来该做什么？高远航突然愣住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对男人下手，该按照怎样的步骤往下进行，他先前的经验已经不再具有任何的指导作用。高远航虽然无处下手，可他抵挡不住身体深处涌出来的强烈欲望。不想那么多了，高远航对自己说，于是他低下头吻住苏洋的嘴唇，作为他此次行动的第一步。 　　在他看来，至少苏洋的嘴唇他是很熟悉的。 　　就在高远航的手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苏洋醒了过来。他真的是喝多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被侵犯了这么久之后才醒来。不过好在一切还来得及，苏洋及时伸出手抓住高远航的手。他猛地坐起身目露凶光地看向高远航，他发现此刻的高远航红着脸眼里藏不住的是越来越高涨的欲望。 　　“别这样，高远航！”苏洋穿好浴袍对高远航发出警告。 　　“为什么不能这样？”高远航的手拉住苏洋的浴袍带。 　　“你拿我当什么！”苏洋情绪越来越激动。 　　“这跟当什么有关系吗？我喜欢你，我在乎你，所以我才控制不住自己要这么做。”高远航辩解着。 　　“你能当做随便玩玩，可是我不能！”苏洋近乎歇斯底里。 　　“我没有玩。”高远航被苏洋的样子惊到了。 　　“我求你放过我吧，高远航，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这一切，可是我们不能这样，要不然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苏洋哀求着，他对这样的高远航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不管，我今天必须这么做，我已经忍了很久了。”高远航身体里的欲望开始向愤怒转变。 　　“你有女朋友，我算什么？”苏洋缓缓向床边挪动着。 　　“她是她，你是你，我现在只想要你！”高远航不想再跟苏洋继续耗下去。他被苏洋折磨得太久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需要他花费这么多的力气。 　　此刻的高远航已经近乎癫狂，他太过于渴望苏洋的身体，渴望到必须立刻解决，他没有心思去想以后怎样，至于能不能和苏洋继续做朋友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种扭曲的关系不要也罢，高远航把心一横，心底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也被欲望碾碎了。 　　苏洋的脚已经到达地面，高远航拦腰便将苏洋抱起来扔到床上。高远航红着眼睛撕扯着苏洋的浴袍，他不再给苏洋任何反抗的机会，此刻的他就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面对屡次冒犯自己的猎物他只能选择将苏洋一口吞下。 　　苏洋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停止挣扎，他的脸已经痛得有些扭曲。他看着疯狂的高远航手脚并用地控制住自己，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只能绝望地闭紧双眼。 　　苏洋从没想象过，他人生的第一次竟然是被别人强行夺走的，没有爱惜，只有肆无忌惮地闯入和猛烈地进出。苏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此刻他身体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麻木。 　　这是一种膨胀到近乎爆炸临界点的麻木。 　　在高远航一次又一次的疯狂撞击中，苏洋原本以为已经干涸的双眼再次留出泪来。他后悔了，后悔今晚没有回家，后悔喝多了酒，也后悔自己对高远航的心存贪恋。 　　苏洋的眼前只剩一片黑暗，他对着这片黑暗不断地求饶，希望它能原谅他对高远航温柔一面的眷恋。苏洋不期盼谁能救他，他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这样他就能早点从高远航的占领之中逃脱。 　　苏洋默默忍受着，默默祈祷着。耳边传来高远航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他不禁冷冷地笑了出来。 　　这样也好，他对自己说，以后苏洋再也不欠高远航什么了。 　　你是撒哈拉的蝴蝶，我是西伯利亚冻僵的玫瑰，你非要我为你吐露芬芳，而我已经没有芬芳。 　　在最后一次撞击之后，高远航疲惫地瘫倒在苏洋的身上。他感到苏洋的身体很冷，没有一点的温热。他抬头去看苏洋的脸，却发现苏洋痛苦地闭着双眼，眼角的泪还在往下淌着。 　　高远航从床头拿过来纸巾帮苏洋擦拭身体，他这才发现苏洋的身体在流血。高远航回想起刚才的自己心里后悔得不行，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坐在苏洋身边，之前的冲动和勇猛已经彻底消退，现在的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着大人的惩处。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只能帮苏洋擦擦眼泪，再擦擦流出来的血。 　　麻木过后，苏洋的身体疼得要命，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下床走出房间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流血，可他没力气去理会，就这样流干血死去也好，苏洋想，至少比去面对以后的残局要好上许多。 　　过了很长时间，苏洋渐渐恢复了力量，身体下方温热的感觉也消失了，他觉得应该是不再流血了。苏洋费力地坐起来，艰难地走到洗手间把还没干的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 　　苏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个木偶一样，虽然五官和肢体都好好的，可脑子里却没有思想。他走到门口转动把手准备离开，高远航突然说话，他停下了脚步。 　　“苏洋，我送你吧。”高远航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留住苏洋。 　　“不用了。”苏洋没回头。 　　“对不起，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才会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高远航对苏洋道歉。 　　“别说了，我不想再和你见面了，这些天我很感激你，一切都到今天为止吧，我不想恨你。” 　　苏洋关上门的时候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对着白色的木门说：“再见吧，高远航，回家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苏洋拖着疼痛的身子消失在午夜的薄雾中，而房间里的高远航却在对着床单上的血迹发呆。有什么东西好像碎了，高远航侧耳听着，这应该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听到这样的破碎声，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是失去一个人的时候心碎的声音。 第24章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一整个假期，苏洋几乎都在生病，一场感冒拖了差不多大半个月才好，之后是牙疼，疼得他半个脑袋发麻。在牙疼的那几天里，苏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他一个人捂着脸在黑夜里无声地坐着，每一夜都是这般，像一个绝望的人在等待天明的到来。 　　拖到再也没办法忍受的地步，苏洋去医院拔掉了那两颗智齿。当时医生夹着牙齿问他要不要，他点头说要，然后医生用袋子把两颗牙齿封好给了他。苏洋揣着那两颗已经失去血液滋养的牙齿，心里觉得有一点难过。人长大有什么好呢，苏洋问自己，懂得的更多，就要忍受更多，得到的更多，失去的也更多，得到的显眼，可失去常常伴随着疼痛，就像这两颗牙齿，拔掉了就再也长不出新的。他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原来人长大后有很多东西，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了，它们一旦离开自己的身体，就再也不可能回来。 　　被拔掉的智齿带走了疼痛，却留下两个空洞，而这空出来的位置，也会在不知不觉间重新被血肉填满，如果不留着这两颗牙齿，再过几年几十年之后，会不会忘记自己曾经也长过智齿呢？ 　　林晓诺为了准备之后的演出在开学前一周就回到学校，这几天他白天在排练室和乐队成员们练习着新编出来的曲子，晚上还要去酒吧驻唱。他已经在这个酒吧唱歌差不多一年，时间久了自然和老板的关系也就熟了。 　　这间酒吧名字叫米二，老板姓米名浩，是个十分仗义且直爽的人。米浩的家境不错，三十多岁，他有个妹妹米娜，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米浩平时穿着朴素，通常是一身麻布衣裳配帆布鞋，他给人的感觉是随性和洒脱，而他的妹妹米娜却不同，她打扮穿着都紧跟时尚，往往人还没到场，高跟鞋的响声和香水的味道却抢先而至。 　　在林晓诺看来，作为妹妹的米娜很听哥哥的话，她很少会违背哥哥的意愿做事，也很少跟哥哥起正面冲突。只有一次，林晓诺听见兄妹二人在休息室里剧烈地争吵着，他们吵了很长时间，最后以米娜摔门离去作为结束。那次吵架之后米娜有一个多月没再来酒吧，米浩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心里十分惦记妹妹。 　　有一次林晓诺下班要回家，他走出门口发现米浩正站在门口抽烟。林晓诺看米浩的表情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于是他走过去问米浩，是不是米娜还不肯接他电话。 　　孩子大了，管不住了，米浩无奈地笑着对林晓诺说，他说米娜新交了个男朋友，好像是和林晓诺一个学校的。 　　“我这段时间也算明白了，她既然不相信我的话，那就让她去试着走走看，你说说，找一个比自己小的男的能长久吗，何况还是在上学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开这个酒吧把她给带坏了，你看看她现在一天穿得花枝招展游手好闲的，我怎么就这么看不上呢，其实我们家里面对她也没多大期望，就希望她能嫁个好人，一辈子安安稳稳的。” 　　林晓诺看着米浩踩灭烟头，然后紧接着又拿出一颗烟点着。林晓诺虽然没有妹妹，可他把唐宁一直当成亲弟弟一般看待，这些年他为唐宁也操了不少的心，总是管着唐宁生怕唐宁学坏，所以林晓诺明白米浩说这些话时心里的感受。 　　“我想好了，不管她了，哪天我把米娜和她的男朋友约过来，你看看你认不认识，唉，你别看我这个妹妹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她心里实诚着呢，她对谁好那就是掏心窝子的好，一点都不带留着的” 　　林晓诺知道米浩心疼妹妹害怕她受到伤害，可是他总觉得米娜这个人也不像是什么善茬，最后谁伤害谁还不一定呢。听完米浩的话，林晓诺不禁对米娜的小男友好奇起来。见一见这个人也好，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把米娜这样的女人收降。 　　当看见米娜挎着高远航的胳膊走进酒吧的时候，林晓诺虽然有片刻的吃惊，但更多的是厌弃。那天在排练室高远航亲苏洋的那一下，已经彻底摧毁了林晓诺对高远航人品的肯定。他现在无比厌弃高远航脸上的春风得意，可是林晓诺并不是搬弄是非之人，所以在米浩问他认不认识高远航的时候，他给出的回答是见过几次可是并不熟悉，然后他就走上台去调试乐器。 　　一整个晚上，林晓诺都没有过去和高远航打招呼，他一直在台上唱歌，休息的时候也是直接回的休息室。可就在林晓诺背着吉他离开酒吧的时候，高远航叫住了他。林晓诺这次没办法躲开，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高远航的身边，他打算和他简单说几句话就走。 　　“米娜呢？”林晓诺见高远航一个人坐着，于是问起米娜。 　　“她家里好像有事吧，刚才和他哥一起走了。”高远航给林小诺开了瓶啤酒，他把酒递过去说：“喝点，我特意在这等你唱完，想和你说会话。” 　　林晓诺把吉他放在旁边，然后接过来高远航的啤酒，他在想自己和高远航不算熟，不知道高远航想和自己说什么，既然已经被叫住，不妨就坐下来听听高远航想说什么吧。 　　“苏洋很喜欢你吧？”高远航看着舞池里晃动的人群，语气里有一丝不容易被察觉的失落和疲惫。 　　“什么？”林晓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高远航，酒吧里的音乐突然变得喧闹，他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和高远航所说的是不是同一句话。 　　“你说，他为什么会喜欢你呢，刚开始的时候听别人传，我是不相信的，可现在回头想想啊，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的眼神根本就不一样，就好像一个人在黑夜里走了很久，突然见到光一样。”高远航感觉酒精正在慢慢侵袭着自己的大脑，在阵阵的麻木之中，他隐约看见了苏洋的眼睛，黑黑的深深的瞳孔，像是永远都看不见尽头，他真想知道那黑暗的背后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喝高了吧，胡说八道些什么？”林晓诺不想再听高远航说这样的话，他不希望再有什么不必要的谣传伤害到苏洋。 　　“你看，我就是说说，你怎么还不高兴了呢？”高远航笑嘻嘻地把手搭上林晓诺的肩膀。 　　“你说这些干什么，怎么从你嘴里听到苏洋的名字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呢。”林晓诺认为高远航可能是喝多了，要不然他怎么会逮着谁跟谁傻乐呢，像个二傻子一样。 　　“我就是想不明白，你说一个男的干嘛非要喜欢男的呢？”高远航点着烟，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已经徘徊好久了。 　　“跟你没关系的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自由，没必要非要你想明白，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林晓诺觉得高远航之所以问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心里对苏洋仍旧不怀好意，他想到高远航在火锅店打苏洋的那一拳，就跟在打仇人一样凶狠。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高远航意味深长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倒想问问你，苏洋平时沉默寡言的从来没惹到过谁，你对他这一出又一出的到底是想干什么啊，他为了躲你从学校搬出来，你却到现在还在研究他，没完没了是吗？”林晓诺的语气变得很不友善。 　　“哈哈，躲我做什么，难道他心里有鬼？”高远航笑着说。 　　“苏洋是烦你，不光是他，我也觉得你他妈跟个神经病一样！”既然高远航是个厚脸皮，林晓诺也就没必要留什么情面。 　　“他烦我，哈哈，是啊，现在肯定更烦我了吧。”高远航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林晓诺没明白高远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和高远航在这里浪费时间，当初就不应该坐下来听他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哪也不挨着哪的，到底要说什么啊。 　　“他妈的我就是想不通，男的怎么会喜欢男的，林晓诺，你说苏洋为什么会喜欢你啊，他那么喜欢你，你又为什么没跟他在一起呢？”高远航看向林晓诺，他有些激动有些生气，他看不惯林晓诺总躲躲闪闪的，好像多么用心地在保护着苏洋一样。 　　“你有病吧。”林晓诺把酒瓶摔到地上，酒瓶的碎裂声淹没在吵闹的舞曲里，他对高远航的耐心显然已经用尽了。 　　“什么是喜欢啊，以前我都不知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在见到他或者见不到他的时候你心里想着的都是这个人，而不单单是在你觉得孤单或者寂寞的时候才会想到，你会心疼会舍不得会离不开这个人，甚至会因为怕伤害这个人而故意躲着不见他，喜欢上了才会出现思念的感觉吧，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傻逼。”高远航瘫坐在沙发上，身上没了力气。 　　“你到底要说什么？”林晓诺的冲动被高远航的诉说给冷却掉了。 　　“我活到现在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可让我明白这种感觉的人他妈的偏偏是个男的，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是不是有病啊！”高远航俨然把林晓诺当做是一个可以倾吐心事的人。 　　“男的？”林晓诺很吃惊，因为这话是从高远航嘴里说出来的。 　　“越是想控制越控制不住，真奇怪，后来我就不控制了，所以我把他上了，我觉得自己跟以前一样，不过是图个新鲜，可没想到上完之后我还会想着他，这一闭眼都是他，他被我压制着一动不能动，脸上又无辜又绝望的表情啊，想到这些我就心口发闷。”高远航大力拍打着自己的心口，他想把压在心口很多天的东西拍碎，这样它就不会让自己不好过了。 　　“你说的他是谁？”林晓诺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向大脑，只要高远航说出那个名字，他的愤怒就会被立刻点燃。 　　“苏洋啊，还能有谁。”高远航觉得林晓诺是多此一问。 　　林晓诺抓起桌子上的啤酒瓶直接抡向高远航的脑门，在听到高远航说出苏洋名字的刹那，似乎有一团炸药突然就在他的脑子里爆炸了。他的耳朵被震得轰轰直响四肢也忍不住微微颤抖，他不能再多忍受一秒，他必须出手教训眼前的这个混蛋。因为在林晓诺的心里，他把苏洋看得和唐宁一样重要，他不能让他们受到来自他人的恶意伤害。 　　这样的林晓诺就像是个守护神一样，可是，眼下这个守护神却陷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操！”高远航骂着脏话，他吃痛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在一阵目眩过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了还手。 　　“你以后离苏洋远点！”林晓诺指着高远航的脸吼道。 　　“你怎么不离他远点！你明知道他喜欢你，你不仅没接受反而还装成正人君子的样子在他身边，你什么意思啊？”高远航捂着头不甘示弱地质问着林晓诺。 　　“你妈的你就是个人渣，别拿我跟你比，我干不出你这么不要脸的事，你既然不能跟他在一起你为什么祸害他呢，他那么悲观的一个人，你让他以后怎么生活！”要不是高远航的头在流血，他真想再砸过去一个酒瓶。 　　“你以为我就不后悔吗，可我后悔的不是我强迫他，我后悔的是我没控制住自己，毕竟那时候他奶奶刚过世，他还很伤心。”高远航的声音低沉，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第25章 有时岁月静好 　　“你不是人，高远航！” 　　林晓诺抓起酒瓶想接着再来一下，可他的手被米浩控制住了。 　　“小诺，你要砸我场子吗？”米浩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林晓诺的肩膀，如果今天闹事的不是林晓诺，他早就把闹事的人拖出去了。 　　“你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米娜看见高远航受伤了，她急忙跑过去看高远航头部的伤口。 　　“不好意思，米浩。” 　　林晓诺背起吉他对米浩说出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酒吧。他沿着马路缓慢向前走着，他没想到只不过短短一个假期的时间，竟然有这么多事情发生在苏洋身上。林晓诺不停地自责着，明明说好把苏洋当做兄弟，可是在苏洋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他不仅没帮上任何忙，甚至对一切毫不知情。林晓诺摸出手机，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他估计苏洋这时候可能已经睡去，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给苏洋打个电话，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电话在拨出去很久之后才接通，电话那头想起的果然是苏洋尚未彻底苏醒过来的声音。 　　“喂？” 　　“苏洋，是我。” 　　“嗯，听出来了。” 　　“你好吗，最近？” 　　“还好，就是一直在生病，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晚才打过来，我听你那头还有车的声音呢，你在外面吗？” 　　“嗯，刚从酒吧唱歌出来，往回走呢。” 　　“哦，快点回去吧，外面冷，小心感冒，我前些天感冒了，挂了一周的点滴才好。” 　　林晓诺停下脚步，他鼻子有点发酸。 　　“我今天见到高远航了，还有他女朋友。” 　　林晓诺说完这句话忽然有点后悔。虽然电话那头的苏洋开始沉默，但是他认为有必要把这件事告知苏洋。 　　“我知道，唐宁之前跟我说过。”苏洋沉默片刻之后的回答。 　　“这样啊，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你了，过两天唐宁要过来找我，要不然你也提前几天回来吧，我带你们到附近玩玩吧。”林晓诺虽然没从苏洋的语气里听出什么异样，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开学不久之后就要去演出，他想着不如趁着这几天多陪陪苏洋。 　　“好。”苏洋答应。 　　“你睡吧，我也要回去了。”林晓诺故作轻松地说。 　　苏洋是在开学的前两天回来的，他到的这天林晓诺和唐宁去车站接他，还没等苏洋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就一人给了苏洋一个拥抱。 　　“你们俩这么想我啊。”苏洋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看着林晓诺和唐宁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打趣说。 　　“你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咱们要做这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唐宁从林晓诺那里得知苏洋这个寒假的遭遇，他很心疼苏洋，因此话也说得十分动情。 　　之后，三个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饭，林晓诺问苏洋想不想去周边的城市走走，苏洋说还是别去了，因为他想回去好好打扫打扫屋子，而且他还带了很多的特产，要给楼里的老人们送过去。 　　这天下午三个人直接回到苏洋的小房间，他们一起进行了一场大扫除，劳动过后林晓诺和唐宁又陪着苏洋去给老人们送东西。 　　住在苏洋楼下的张爷爷留他们在家吃晚饭，因为盛情难却他们也就没走。张爷爷的老伴去世好几年了，张爷爷始终一个人住在这里，他说他的孩子们在这过完年就都走了，家里留下很多吃的东西他不知道怎么做，所以他留下苏洋几个人帮他做饭，要不然东西放得久了就浪费了。张爷爷虽然这么说，可苏洋知道张爷爷是一个人感觉到冷清了，因为现在正月还没过呢，家家户户都还沉浸在节日的余温之中。 　　林晓诺出去买菜，苏洋和唐宁在家做起饭来。苏洋是会做饭的，可唐宁明显不会，所以唐宁除了帮倒忙以外就只会添乱。苏洋看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怕张爷爷一个人坐着无聊，就把唐宁支出去陪张爷爷聊天去了。 　　唐宁一走 ，厨房顿时就宽敞起来，苏洋开始炒菜，可当他把菜倒进锅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给奶奶做饭的场景，当时奶奶不放心他所以一直站在厨房门口陪他聊天，苏洋在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指，奶奶心疼坏了，她给苏洋缠好邦迪之后就不肯再让苏洋动手了。 　　苏洋那时心急想露一手，所以他跟奶奶说自己已经长大了，能给她做一顿饭，可奶奶却对他说，在她的眼里苏洋永远也长不大，这么多年看着就跟刚出生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奶奶说她还能动呢，能动一天她就要给苏洋做一天的饭。 　　林晓诺回来的时候见苏洋在厨房忙活，他本想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却发现苏洋的脸上有眼泪在流。他拿着纸巾帮苏洋把眼泪擦下去，他想安慰安慰苏洋，可是努力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话来。 　　“离开家的这几年，我每次回家，我奶都会用手把我的手臂攥在手里，她其实是在摸我胳膊的粗细，每次她都会说，又瘦了，肯定是在外面吃得不好，然后她就会拄着拐棍出去给我买吃的。她腰不好走路很费劲，可她非坚持一个人去。你知道吗，她每次买的东西都是那几样，火腿肠啦，糖啦，还有鸡蛋，那都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她始终都记得呢。后来她病重走不动路了，她就拿钱让别人去买，她把买回来的东西放进柜子里，然后等我回家再给我拿出来。她死了之后，我和我妈整理奶奶的遗物，在她的柜子里我找到很多的香肠和糖，我当时拿着那些吃的我就哭了，我跟我妈说这吃的还没给我呢，奶奶怎么先走了呢。妈妈跟我说，吃的永远给不完，她说要不是奶奶后来意识不清楚了，奶奶还是会叫人去给我买的。” 　　苏洋哭着哭着又笑了，他对林晓诺说不用想着安慰自己，他现在已经没事了。他说生老病死这种事不能接受也得接受，没办法改变的，他说想起这些的时候虽然很难过但是过一会就好了。苏洋和林小诺笑着，他说起奶奶拄着拐棍走在风里的样子，奶奶的头发总是被风吹得很乱很乱，邻居们形容得很贴切，说是就跟被鸡给刨了一样。 　　就这样，苏洋在一会哭一会笑的过程里做好了六个菜。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林晓诺始终觉得担心和不安，直到苏洋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他几次回头向唐宁寻求帮助，唐宁却浑然不知只顾逗张爷爷笑。林晓诺看张爷爷笑得假牙都快掉了也就没忍心打扰，好在苏洋自己调整过来了，要不然他这颗心就得一直提着。 　　吃饭的时候，苏洋忙着给张爷爷夹菜，唐宁继续着耍宝和搞笑，林晓诺则负责陪张爷爷喝酒。张爷爷的酒量不错，他喝着喝着来了兴致让林晓诺给他唱首歌听听。林晓诺觉得唱那些摇滚的歌张爷爷肯定不喜欢，想了半天他选择唱苏洋给他写的那首“烟圈”。 　　这首歌让苏洋不可避免地想到高远航，他虽然嘴上忙着和林晓诺一起唱，但是心里却止不住感伤起来。他想起高远航的好，又想起高远航的无赖，最后他回忆起高远航那一夜的疯狂。于是，那种梦一般的不真实感又降临了，苏洋深呼一口气，他想从这样的情绪里逃出去。 　　林晓诺和苏洋唱完，张爷爷好像很不满意，他说他不喜欢现在年轻人唱的这些歌，不是喊得撕心裂肺的，就是哼哼呀呀的没味，还是老歌好，要说起老歌还是他年轻时候的歌曲好啊，张爷爷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几乎都是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之类的歌曲。 　　收拾好东西之后苏洋他们和张爷爷告别准备离开，临出门时张爷爷拉着苏洋的手说：“咱们小区下面最近多出一辆车，那辆车几乎每天都在这停一会，车停了可是车里的人不下来，他就坐在车里开着车窗到处看，我注意观察了，已经连续四五天这样了，以后你出门小心点，我总感觉这个人不像好人。” 　　张爷爷神秘兮兮的表情之下，表达的却是对苏洋的关心。苏洋的心里挺感动的，他跟张爷爷说：“我不要紧，倒是您要记得锁好门，现在坏人多，很多人专门打老年人的主意，您要是有事记得喊我，我能听见的。” 　　回到苏洋家之后，林晓诺跟唐宁说今天就不走了，在这住一晚上。唐宁看了看苏洋的床，他心想怎么住啊这么挤，可他看出林晓诺的坚持，所以也就没开口说不同意。其实唐宁早就和程子木约好了，看来今晚要扔程子木一个人睡了。 　　夜里关灯后三个人横着并排躺在床上，苏洋睡在林晓诺和唐宁的中间，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睡在左边的林晓诺聊天，同时他又要忙着对付睡在右边的唐宁对他的上下其手。三个人躺在床上虽然很暖和，苏洋却被唐宁骚扰得够呛。过了很久之后唐宁好像睡着了，苏洋刚放松下来，左边的林晓诺小声地说了一句话，让他顿时没了睡意。 　　“张爷爷说的那个人，会不会是高远航？”林晓诺说出自己的担忧，他越想越觉得那个人就是高远航。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他之前没车的。”苏洋的语气很平静，可他的心里有点小小的紧张。 　　“买车了也说不定，因为她女朋友是开酒吧的，从学校去酒吧来回也不方便。”林晓诺说出自己的猜想。 　　“哦，那也不会是他的，他怎么会那么闲，天天跑这蹲坑来。”苏洋经林晓诺一说也开始怀疑起来。 　　“我那天在酒吧把他打了。”林晓诺提起那天在酒吧的事。 　　“啊？”苏洋很想问问原因，可他不想表露出对那个人的关心。 　　“都过去了，不管是不是他，你这阵子当心点，我过两天出去演出，我不在的时候让唐宁过来陪你。” 　　“宝宝心里苦啊，可是宝宝不敢说不啊。”唐宁闭着眼插上一句。 　　“你要死啊，以为你睡着了。”苏洋拍了拍唐宁的肚子。 　　“睡什么啊，相思苦，不成眠。”唐宁很伤悲，看来这段时间是没办法和程子木相拥而眠了，苏洋是自己的好朋友，不能在他危险的时候扔下他一个人。 　　“闭嘴！你的事往后放。”林晓诺踢了唐宁一脚。 　　“那你演出会赚钱吧，你赚钱了准备赏赐我点什么呢？”唐宁觉得必须趁机从林晓诺那里勒索点什么。 　　“买个熊，要不买个狗，再不济就买个兔子。”林晓诺懒得费脑子想这些，他随口说出三样唐宁的心头挚爱。 　　“我要狗！”唐宁呼呼哈哈地笑起来。 　　“你打算在哪养啊？”苏洋好奇地问着，其实他更好奇林晓诺去哪里买个熊送给唐宁。 　　“大哥，喂，哥你醒醒，他说的是玩偶。”唐宁拍着苏洋的脑袋，他没想到苏洋竟然想到活物上面去了。 　　“哦。”苏洋也觉得自己好笑。 　　“哎，苏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但是吧我有点不敢问。”唐宁双臂支起上身，借着窗外路灯的光他看向苏洋的脸。 　　“你问吧。”苏洋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高远航的活儿，好吗？” 　　唐宁说完这句话之后，直勾勾地盯着苏洋的脸等待着答案，可苏洋半天也没说出话。他刚想再追问一句，可是还没来得及张口，唐宁就看见林晓诺猛然间伸出大长腿横跨过苏洋的身体，之后一脚就把他踹到地上。摔到地板上的唐宁像是摔傻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林晓诺给踹下来的，他也没想明白林晓诺怎么会忍心对自己下此毒脚。 　　后来，苏洋下去把唐宁扶到床上，他见唐宁并没有摔坏哪里，于是他对两个人说早点睡吧。再次躺下之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苏洋看着头上的天花板，他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事，关于林晓诺为什么在酒吧打高远航，关于林晓诺为什么要让唐宁陪自己，关于林晓诺和唐宁这一天里有些担忧也有些躲闪的眼神。 　　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了他和高远航之间的事情。苏洋知道这两个人是不忍心提及，所以想用行动来温暖自己。 　　这一刻，苏洋有点难堪，但心底更多的其实是感动。 第26章 被打的告白者 　　之后的几天里，苏洋见到了张爷爷说的那辆车，他也看清了坐在车里的人正是高远航。高远航来这里做什么，苏洋很纳闷，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个人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苏洋在高远航的注视下脚步变得很沉重，他此刻对于这个人已经没有半点好感，心里能感觉到的只有羞耻和不理解。幸亏有唐宁在，每每苏洋觉得挪不动脚步，都是唐宁拽着他大步向前，他才得以顺利从高远航的视线里逃离出去。 　　中间有两天高远航没出现，苏洋想高远航可能是兴致过了大约不会再出现了。第三天的时候苏洋没让唐宁跟自己回家，他不想唐宁为了自己而牺牲掉和程子木在一起的时间。这天傍晚他吃过晚饭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可是在小区门口他发现了高远航的车。 　　高远航这次没有坐在车上，他站在车门旁边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石子。看见苏洋回来了，他关上车门急匆匆地跑向苏洋。在距离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苏洋向后退出一步。高远航见状只好停下脚步，他今天来是有话要对苏洋说，他不想因为冒然接近而激化他和苏洋之间的矛盾。 　　“苏洋，我有话要跟你说。”高远航压制着心里的兴奋。 　　“你走吧，别挡我的路。”苏洋的语气里全是冰冷，仿佛能把人冻成冰一样，甚至比这寒冬的天气还让人觉得彻骨。 　　“之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高远航低下头。 　　“我接受你的道歉，以后别来这里了。”苏洋用尽全力搜索着，他想找出一句可以立刻让高远航离开的话。 　　“我来就是想看看你，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很想你。”高远航表达着对苏洋的思念，他这段时间心里很不踏实，如果每天不来这里看苏洋一眼，他就没心思去做任何事。 　　“我说了，不要再见面了，你想要的你都得到了，所以快滚吧。”苏洋想不出什么恶毒的话语，就算想到了他也说不出口，所以他只好绕过高远航继续往前走。 　　高远航拉住苏洋，原本他脸上洋溢着的喜悦和兴奋此时已完全消散，他皱着眉头问苏洋：“非要对我这样吗，你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吗？你是不是在耍我，还是在欲擒故纵，你这是什么套路？” 　　苏洋甩开高远航的手臂，他愤怒地看着高远航，他想不通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却又这么自信的人存在。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苏洋冷笑着说。 　　“为什么对别人都能笑，对我却不能？”高远航抓住苏洋的肩膀。 　　“我瞧不起你！”苏洋恶狠狠地说。 　　高远航被苏洋的话伤到了，他表情变得狰狞。高远航盯着苏洋的眼睛，他想从苏洋的瞳孔钻进去，钻到这个人的心里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 　　苏洋挣扎着，他要尽快脱离高远航的控制，因为勉强装出来的坚持撑不住太久。就在苏洋觉得要崩溃的时候，唐宁带着程子木赶了过来。苏洋像找到救星一样松了口气。 　　唐宁跑过来双手抓住高远航的手臂，企图把苏洋解救出来。可他没高远航力气大，最终不仅没能救出苏洋反倒差点把自己弄个跟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如果要玩，你的选择多的是，为什么非要欺负苏洋，他跟你不一样，你发泄完你的欲望提起裤子就可以走，可苏洋不能，你的随便玩玩，毁的是他的全部啊！”唐宁大喊着，他急得都快哭了，已经答应林晓诺要保护苏洋的，这万一再被高远航下手，唐宁不仅良心上过不去，他更担心自己的狗也要泡汤了。 　　“你们都说我玩，好吧，就算我是在玩，可我玩的是苏洋，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我没玩你，你不高兴？”高远航已经被苏洋和唐宁轮番的语言攻击给激怒了，他不忍心把怒气发到苏洋身上，因此只能拿唐宁开刀，希望唐宁能知难而退。 　　唐宁被高远航怼得说不出话来，他半张着嘴气得牙根痒痒。 　　程子木见有人欺负唐宁，他没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上来一脚踹在高远航的身上。高远航没有防备，也没想到身边还埋伏着一个人，他被程子木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失去重心。 　　苏洋趁机逃了出来，他站在高远航和程子木的中间，在高远航冲过来要还手的时候，他给了高远航一个响亮的耳光。 　　高远航的拳头僵在空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洋，眼里的愤怒慢慢退去。他没想到苏洋竟然帮着别人打他。就算之前苏洋的狠话他可以不计较，可这个陌生人的一脚再加上之前林晓诺的一个酒瓶，他不能不计较。高远航举着拳头向苏洋的脸砸下去，可是，在就要碰到苏洋的时候他停住了。高远航很伤心，这种伤心一瞬间就扩散到全身，也抵达他的眼眶，他感觉自己就快流出泪来。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我和她分手了，我之前对谁都没这么上过心，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想跟你在一起，苏洋，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哪怕你是猫是狗是一棵树都好，我喜欢你。”高远航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眼泪，他心里委屈极了。 　　“你帮着别人打我，你从来都看不到我的心，算了，既然你这么不愿意见到我，我也不热脸贴冷屁股了，我舍不得打你，也不愿意伤害你，既然你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吧，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明天我还会有新的女朋友新的生活，我他妈的犯不着在这看别人臭脸！” 　　高远航的腿有点疼，揉着大腿的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可是高远航顾不到这些，他只想快点回到车上，然后开车离开这个地方。高远航转动方向盘掉头，从后视镜里他看到苏洋的身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高远航倔强地扭过头不愿再看苏洋，他骂自己没出息，窝窝囊囊地被人打，又像丧家犬一样遭人厌弃，这不是他高远航本来的样子，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变成这个样子。高远航这样想着，心里重新生出自信和勇气，于是他踩下油门驾着车扬长而去。 　　直到高远航的车子开远，直到苏洋确定高远航已经没办法看清自己，他才缓缓蹲下身。这时天已经黑了，苏洋面前店铺的牌匾灯和身后的路灯忽然同时亮起来，一瞬间，黑夜被照亮，这片光明虽然笼罩着苏洋的身体，它们却照不亮苏洋内心的那片黑暗。 　　夜终究是夜，世界上永远不会有如太阳一般的明灯能彻底把夜照亮。有些人他们终年行走于黑暗之中，看见光便觉有希望，可有些人他们看着太阳长大，这黑夜之中的火光纵然能带来安慰，却永远也没办法满足他们内心对光的追求和向往。 　　灯光只是灯光，能照亮夜，却没有日光生机勃勃的希望。 　　苏洋站起身，他的伤心在片刻之后勉强痊愈，他转过头对程子木和唐宁微微一笑说：“走，去我家，我给你们做晚饭。” 第27章 甲流爆发 　　那天之后苏洋再没见过高远航，他从林晓诺那里听说高远航和米娜和好了，两个人在校外租的房子，平时总是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在听到这些的时候，要说他没有一丁点的难过，那肯定是假的。可不管再怎么难受，他都只能忍着，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高远航伤了他，他也伤了高远航，他们在那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纷争里，谁又能比谁好到哪里去呢。 　　大三下学期期末的时候，苏洋没有续租校外的房子，他搬回了宿舍。在暑假之前的最后半个月里，苏洋住在没有高远航的宿舍里，他觉得眼前的日子似乎已经回到了他所追求的理想状态，可是，不管他怎么控制自己，在夜深人静难以入睡的时候，他总是会坐在床上对着高远航的床铺发呆。 　　这个人来过又走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苏洋把头埋在膝盖里，这明明就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 　　他不停地想着这个问题，直到想累了他才肯躺下，就这样日复一日，苏洋每晚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他并不是在等高远航回来，他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这个坏习惯而已。 　　暑假匆匆而过，苏洋在九月返回校园，这一年是他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年。在开学不过一周的时间里，学校里竟出现了好几个疑似甲流病毒的感染者，其中就包括小智。 　　接下来的几天可谓是人心惶惶，因为几个疑似病例接连被确诊为感染者。这天下午，苏洋在宿舍里看书，他听到走廊里很吵闹，出门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很多人正拿着行李往外跑去。 　　住在隔壁的同学在经过苏洋的时候，他见苏洋还在门口没事人一样东看西看的，出于好心他提醒苏洋说，可能要封校了，咱们这栋楼也会被封，你也快点走吧，要不然就被封在里面了。 　　整个学校已经陷入一片慌乱之中，苏洋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从窗口向楼下望去，他看见人群拥挤向前而后在岔路口四散开去，他们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神色紧张草木皆兵。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着明确的方向，可是他们都选择了逃离，也许在这样危险的时刻只有尽早离开学校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苏洋衣服装到一半，他看着眼前渐渐黑下去的天忽然心生沮丧。能去哪呢，苏洋想了一圈，去哪都是一样的吧。想到这些苏洋又把衣服从包里拿出来放回衣柜，他决定不走了。古人都说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说不定最安全呢，苏洋安慰着自己。 　　苏洋往外走的时候经过小智的床铺，小智是今天上午才被确诊的，之后就没再回来过。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怎么样了，苏洋为小智担心。可在担心过后他又难得乐观地想着，学校不会不管他们的。 　　第二天一早，封校封楼的指令正式下达，校领导把那些已经出现发热症状的疑似病例们转移到一栋楼里，而以苏洋为代表的作为和确诊病例有过密切接触的人也被带了过来，这些人吃住在一起，每天要去校医那里量四五次的体温。 　　原本互不相识的人被安排到一块，苏洋每每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都感觉这些人在互相安慰互相鼓励地笑着。那一刻，他和他们一样，心里涌动着的是同呼吸共命运的感觉。 　　短短一天之内，不断有人被带走也有人被送进来，在量体温的时候，苏洋从校医那里听到确诊人数一直在增加，明天数字会增长到什么程度难以想象。校医叮嘱他们说一定要密切关注自己的体温变化，一旦出现发烧的症状，要及时来报告领药，千万不能藏着瞒着不报，那样只会害人害己。 　　起初，这些被隔离的人还能聚到一起彼此交换新获取的小道消息，那时他们的脸上是微笑着的，一副不以为意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可随着确诊人数的不断增加，他们开始变得焦躁和不安起来，这时他们再凑到一起，聊天的话题变成了后悔和埋怨，他们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和别人一样果断地离开学校，而在后悔过后，他们就开始埋怨起校领导的忽视和不作为。 　　苏洋听着他们的交谈，内容大多就是这些。就在众人悔不当初意志消沉的时候，一个男生突然开口对其他的人说：“其实留在这挺好的，至少不会连累到其他人，如果把自己往高尚了想，咱们留在这是配合学校的工作，如果咱们带着病毒走了，又把病毒传染给别人，那么咱们不就是在给学校抹黑吗，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今天接到我朋友的电话，他们班的一个同学昨天刚到家，可今天家里的三口人就都出现了发热的症状，咱们没回家，也算是保护咱们自己的家人，对吧？” 　　男生说完话之后大家都沉默了，苏洋从这种沉默里感到很沉重的无可奈何的味道。是啊，事已至此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况且甲流病毒虽然凶猛，可它致死率并不高啊，只要及时发现及时治疗不延误病情，最后是一定能被治好的，苏洋本想把他的心里所想说给大家听，可是这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之所以会抱怨会后悔，只是他们身处高危之境，心里有恐慌也是人之常情。 　　吃完晚饭之后，苏洋接到林晓诺的电话。林晓诺问苏洋今天怎么样，他提醒苏洋一定要保护自己，尽量不要往人堆里凑，他还说他和唐宁都没回家，这几天一直住在学校附近的宾馆里。 　　苏洋向林晓诺询问着小智的情况，林晓诺回答苏洋说让他放心，小智在医院接受治疗呢，高烧已经退下去了。这无疑是苏洋这几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他对着电话欣慰地笑着。 　　不仅仅因为听说小智正在慢慢康复，还因为他在恐惧之时接到了林晓诺的电话，在得知林晓诺和唐宁此刻正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等着自己，他感觉到自己没那么害怕了，林晓诺和唐宁就是他的靠山。 　　两个人聊到最后，林晓诺说等苏洋安然无恙地出来以后，他们再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苏洋被林晓诺这句话弄得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和林晓诺的这个约定有些遥远，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呢？苏洋看着头顶渐圆的明月，他认为人活着还不如天上的月亮，生命无常旦夕祸福有时不过一瞬间，可这月亮却始终守着它的规律不被外物所侵扰，兀自忘我地圆着缺着。 　　林晓诺一直拿着手机说个不停，唐宁在旁边干着急却插不上话，他等到林晓诺终于说完话，抢过手机的他以为自己终于能跟苏洋聊一会的时候，却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唐宁瞪着林晓诺，他恨不得把林晓诺的手机摔到地上，但是他不敢啊。唐宁拿着手机刚想再把电话打过去，林晓诺制止了他，而阻止他打电话的理由是，苏洋需要好好休息。唐宁想了想也就没打，他虽然有点事想跟苏洋说，但是并不是什么急事，明天再说或者等苏洋出来再说都可以。 　　唐宁虽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紧急，可他从来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因为现实中他没能来得及和苏洋说话，所以在梦里他找到了苏洋，急切地对苏洋说：“今天高原航给我打电话了，他问你现在在哪，他好像很担心你，我跟他说你被封在学校里，他听到这话当时就急了，对着我一顿吼叫啊，给我都震耳鸣了，现在都记不清他骂过我什么，苏洋啊，我真是没想到，你们都闹成之前那样了，他竟然还在惦记着你，这高远航以前眼高于顶的，现在怎么这么低三下四这么犯贱呢？” 　　唐宁说完话之后突然惊醒过来，我去，这梦得也太真实了吧，唐宁嘀咕着，他仍旧沉浸在方才梦中畅快淋漓的述说中。 　　他觉得自己再这样被林晓诺压制下去肯定会憋疯的，可是他又没能力掀翻林晓诺的霸权，怎么办呢，总要偷偷摸摸出点气才好，唐宁觉得眼下正是发泄的好机会，于是他猛地一脚踢在林晓诺的腿上。 　　醒过来的林晓诺有点懵，他去看唐宁的脸，唐宁好像睡得很香的样子，林晓诺无奈地摇着头，这么多年他其实已经习惯了，在他的印象里唐宁睡觉很不老实，不是伸胳膊就是撂腿的而且经常会打到他。 　　他从没怀疑过唐宁，他觉得唐宁这么闹腾的一个人，时不时地做几个有武打片剧情的梦也算合理。因此，傻傻的林晓诺很多次被唐宁打醒或者踹醒，他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会帮唐宁盖好被子，那时的林晓诺俨然是个好哥哥的样子。 　　可怜的是唐宁，他虽然报复林晓诺成功，可是半夜想笑不能笑而憋出内伤的滋味明显也不好受。即便如此，唐宁还是宁愿憋笑而绝不憋屈。这么多年若不是靠着这种手段，他估计自己早就被欺压制死了。 　　被封在宿舍里的第三天凌晨，苏洋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厕所，可是他在回来的时候忘记了锁门。之后苏洋又睡去，他总感觉忘了什么事所以睡得并不踏实。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在一个翻身的瞬间里，他隐约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坐在旁边看着自己，他半睁着眼努力确认着，这一看不要紧，苏洋被吓得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 第28章 天降奇兵 　　苏洋突然坐起身也把高远航吓够呛，他看苏洋睡着了没舍得叫苏洋，却没成想这人跟诈尸一样坐了起来。看苏洋这人白天的时候温文尔雅的，怎么睡觉这么吓人呢。 　　高远航自以为见到了苏洋的另外一面，他不禁有点沾沾自喜。高远航没有说话，苏洋的吃惊和震动他此刻尽收眼底。虽然他很想和面前的这个人说说话，已经很久未见，他真想问问苏洋过得好不好。 　　“你……你怎么来的？”苏洋依然是目瞪口呆的神情，他看着从天而降的高远航就像在看一个外星人一样，他用手指点着高远航的脸，与其说是因为怀疑而确认，不如说是因为欣喜意外而觉得难以置信。 　　这个原本以为会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竟然就这样神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二楼厕所的窗户留着一道小缝，我踩着一楼的护栏上来的，是唐宁告诉我你住在哪个房间的，我到门口之后发现门竟然没锁，我当时就觉得老天爷真是照顾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今天晚上怎么办呢。”高远航推开苏洋的手指，他耐心地回答着苏洋的疑问。 　　苏洋听高远航说完之后还是不太能理解，于是他追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高远航没出声，他抛给苏洋一个眼神让这个傻子自己去体会。 　　苏洋并不是没有想过，高远航来到这里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他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很大，但是他还是想确认一遍。 　　“怎么，不相信啊？”高远航见苏洋并没有什么表示。 　　“不太相信，你会为了我……”苏洋一句话都没有说完整，他的脑子突然短路，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 　　“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你排斥我推开我甚至打我，是我贱，一而再再而三往上贴，我之前真的很生气，可时间一长我又忘了生气，当我知道你被封在学校里的时候，我急坏了。”高远航越说语调越高，他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那真叫一个焦急。 　　“你小点声，别把别人吵醒了。”苏洋说。 　　高远航在屋里说话放不开，于是他拉着苏洋来到走廊，房间里很黑，他看不清楚苏洋的脸，还是外面好，一片明亮，在这样的环境下聊天才好，他能捕捉到苏洋每一个表情的变化。高远航现在变得比以前认真了，因为在他心里苏洋就是个口是心非的骗子。 　　“你来这里多危险啊，万一被传染呢？”苏洋担心不已，本来他一个人陷在这里就已经够悲惨的了，现在又搭进来个高远航。 　　“有啥大不了的，传染了就治呗，又死不了。”高远航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这一场甲流只是稀松平常的小感冒一样。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啊，没必要爬窗户进来的，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古代帝王，死的时候还要有奴才陪葬。”苏洋本来心里还在担忧着，可是经高远航这么一说，他也变得轻松起来，甚至都能挖苦高远航了。 　　在话脱口而出的刹那，苏洋有些吃惊于自己态度的转变，他和高远航之间隔着许多的愁怨，怎么今天竟然能说出一句玩笑话，真是不可思议。 　　高远航被苏洋的话气得笑了出来，他觉得苏洋说得简直太对了。他大半夜的翻窗户进来看苏洋，俨然就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样。 　　就算是奴才又怎么了，高远航挺起胸脯，只要他能亲眼看到苏洋好好地站在这，别说当奴才了，就是做牛做马他都愿意。 　　“要真有我这么俊俏的奴才，主子早就把我收了，哪有你这么不解风情不懂得珍惜的人啊！”高远航陪着苏洋往下说。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也不值得。”苏洋心底的感动汇成溪流。 　　“我知道，我也没觉得甲流多可怕，可怕的是被困在这里只能等待的滋味，没人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我怕你就算不被传染也会挺不住的。”高远航来这里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 　　“可你来了有什么用啊，不还是要等吗？”苏洋觉得高远航实在不应该来这里。 　　“两个人叫陪伴，一个人才是等待。”高远航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说出这么矫情的话，他咧着嘴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苏洋的眼睛里已经有雾气在升腾，可他不想在高远航面前把感动表现得太过明显。高远航的话让苏洋想到从前，初中那段被人排挤孤立的日子里，他曾经日日祈求能有个人突然出现拯救自己于危难，可是在千百次祈祷之后，并没有任何人救他哪怕是拉他一把。 　　要是高远航那时候出现多好，苏洋想得入神，如果那时候高远航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快进去睡觉吧，外面太冷了。”高远航推着苏洋往回走。 　　“你呢？”房间里四张床上都有人，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把高远航安置在哪里。 　　“我和你睡。”高远航就是这样打算的。 　　“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苏洋委婉拒绝着高远航，他确实也没法想象两个人怎么挤在一张小单人床上睡觉。 　　高远航用力拍打苏洋的肩膀，他恨不得把这个白眼狼一把拍到楼下去。他跋山涉水漏夜前来舍命相陪，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却没想到苏洋还是老样子，真是一块暖不化的寒冰啊。 　　最后，苏洋迫不得已和高远航再次躺在一张床上，床实在是太小了，他们两个人必须同时侧着身才能躺下。高远航在外面，苏洋在里面靠着墙，起初苏洋的脸是对着墙壁的，可在躺下不久之后，高远航硬是把苏洋的身体给转了过来。 　　两个人默默相对，脸和脸之间只有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苏洋感觉尴尬，高远航却是很高兴很享受的样子。 　　苏洋感受着高远航身体传过来的温暖，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很踏实很满足，可是仅仅是一瞬间之后他又有些担忧，不知道明天早上三个临时室友看到这种景象会作何感想。 　　高远航倒是没有一丝担忧，因为他的担忧在过去的两天里已经用完了，此刻的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比陪在苏洋身边更幸福。他难得心无杂念地躺在苏洋身边，没有任何欲望驱使的他很纯洁地想抱抱苏洋，可是他怕苏洋觉得他来这里是另有所图。 　　在隔了很久之后，高远航终于等到苏洋睡着，他慢慢地把手覆盖在苏洋的手上，小心翼翼地行动着，只是为了让苏洋感受到他心底的幸福和满足。 　　握着苏洋的手就快睡去，高远航怎么也没想到苏洋竟然会主动握住他的手。真不容易啊，高远航暗自感叹着，他舍不得睡去，他害怕这难得的温存会在醒来时像梦一般消失得不留痕迹。 第29章 疑似病例 　　苏洋被冻醒好几次，每次他想要把被子拽过来的时候都没能成功，因为被子已经被高远航牢牢地压在身子底下。苏洋没忍心叫醒高远航的后果就是他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冒了。 　　苏洋在一阵头痛中醒来，他看见高远航还在睡所以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不知道现在几点，苏洋寻找着手机，然后他撞上室友惊恐的眼神。苏洋刚想问室友几点了，可是室友却紧张兮兮地先开口说：“你脸怎么这么红，你是不是在发烧啊？” 　　苏洋跑到镜子前看到自己也很吃惊，他瞬间明白了室友惊恐背后的原因，该不是得甲流了吧，苏洋按捺不住紧张，他急忙找来体温计量体温，几分钟之后他确定自己真的在发烧，而且是高烧。 　　高远航醒来时看见苏洋正拿着体温计发呆，房间里现在只有苏洋一人，他前后左右地打量着，然后他看见门口站着几个人，他们搬着生活用品脸上写着不安，像是要随时逃跑一样。 　　“怎么了？”高远航在问苏洋，也在问门口站着的人。 　　“我发烧了，三十九度。”苏洋看向高远航的眼神里有害怕。 　　“他得甲流了，你还不快出来。”门口的人对高远航喊着。高远航皱着眉头看着门口的人，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而是叫他出去和他们一起，真是奇怪。 　　“你都哪里不舒服？”高远航走到苏洋身边关心地询问着。 　　“头疼，鼻子不通气。”苏洋老实地报告着自己的症状。 　　高远航摸摸苏洋的额头，是有点烫，可是苏洋昨天夜里还好好的呢，这病来得能这么快，高远航一边找退烧药一边怀疑着，他怕苏洋多想所以没把话说出来。 　　“我可能是着凉感冒了，高远航，我没得甲流。”苏洋感觉很无助，他先前已经跟室友们解释过了，可是他们不相信他。 　　高远航找到退烧药给苏洋服下，他问苏洋怎么会感冒，苏洋很委屈地回答说，一夜没盖被子所以才着凉了。高远航听了苏洋的回答之后才松出一口气，苏洋应该不是甲流，他摸着苏洋的头发，这一刻他虽然放松下来，可是他又有些心疼和自责。 　　走廊里的人越聚越多，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该把苏洋转移出去，要不然肯定会传染给别人的。他们吵了一会，见苏洋和高远航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开始生气地数落起屋子里的两个人，什么自私啊不负责任的话一句接一句地从他们嘴里跑出来，气得高远航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拳头。大约几分钟之后，有人找来校医，门外的人围着校医等待着校医的发号施令。校医问苏洋吃药了吗，苏洋回答说吃过了，校医说虽然已经吃过药但到起效还有一段时间，他劝苏洋这段时间不要去外面活动，以防把病情传染给别人。 　　“应该拉出去单独隔离的，不能和我们在一起，太危险了。” 　　“是啊，就是甲流，还非要说自己是感冒！” 　　“赶紧拉出去，要不然我们怎么办！” 　　校医在众人的吵闹下开始面露难色，他犹豫着该不该把苏洋转移出去。高远航见校医没了主见，终于控制不住地发怒了。他甩开苏洋拦住他的手臂，几步就走到门口冲着门外叽叽喳喳的人群喊道：“怕传染的都赶紧滚，明明就是着凉了你们却说是甲流，现在得感冒的人就都是甲流吗！” 　　走廊里的人们被高远航喊得一愣，他们这时候才注意到说话的人之前好像没见过，可是他们没心情去询问高远航的来历，他们现在关心的只是自身的安危。 　　“你怎么确定他是着凉感冒啊？”有人在人群里发出疑问。 　　“就是啊，甲流的症状就是高烧！”紧接着有人响应。 　　“我昨天跟他在一张床上睡的，我把被子压住了所以他没被子盖，要是你你不着凉吗！”高远航被逼急了，他在说话之前没时间动脑子细想，想到什么便说出什么。 　　高远航的话一出，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向彼此确认着耳朵里听到的内容，有人惊讶有人突然笑出声来。高远航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才慢慢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情急之下的辩解虽然不妥可是为了保住苏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高远航红着脸嘭地一声关上门，不管怎样，就算丢脸也好被别人笑也好，他至少成功地为苏洋和自己争取到了时间，他们不需要太久，只要药效起作用，苏洋的烧退下去，他们就安全了。 　　站在床边的苏洋被高远航的话弄笑了，他笑着笑着眼睛里却流出泪来。听到高远航关上门，苏洋别过脸看向窗外，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脸上。 　　强忍着泪水的涌动，可他止不住心里的感动。 　　这一刻，苏洋真切地感知到，阳光已经透过眼睛照进他的心里，虽然明日尚不可测，但这种温暖的感觉无疑是真实可靠的。他闭上眼再睁开眼，之所以会流泪，是因为他心底最阴暗的那个角落已经被高远航照亮了。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是那个在黑暗之中禹禹独行的人，他的喜怒哀乐悲愁爱恨终于有地方可以寄托了。 　　既然这个高远航看得见他的芬芳，那么他又何必再去顾忌自己生长于何处，更没必要去纠结这只蝴蝶来自何处，曾经见过多少美丽的花朵。 　　苏洋终于不再顾虑重重，他此刻只想把这个骑士一般的男人抱在怀里，因为他知道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如高远航一般的人，能这般笨拙蠢萌却又无比真心地对他好了。 　　正因为明天的不可知，眼前的一切才显得格外值得珍惜。 　　“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了，你还敢勾引我？”高远航被苏洋抱着，他期盼已久的来自苏洋的投怀送抱此刻终于实现了，他的眼前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烟花。 　　“我发烧呢，别闹。”苏洋的声音很轻，因为此刻他的嘴就在高远航的耳边，这样的音量足够高远航听到。 　　“你快松开我吧，要不然一会我做出什么事来你可别怪我。” 　　苏洋很识相地松开手，他刚想后退高远航却反悔了。 　　高远航把苏洋压在身下，虽然他的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着，但是他并没有继续行动。 　　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苏洋到底有什么魔力，高远航始终没能找到答案。在这样暧昧的时刻里，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控制自己想要去占有的欲望。 　　过去的几个月里，高远航惦记着苏洋，可他觉得只要苏洋开心过得好就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没再去打扰苏洋的生活，他想把苏洋期盼的宁静归还给苏洋。 　　现在，高远航从苏洋眼里看到的内容与他自己的心事是相同的，终于把这块坚冰融化，所以高远航也不急于这一时。既然已经知晓苏洋的心事，那他以后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折磨苏洋。 　　高远航邪恶地笑着，他笑过去那个又臭又硬的苏洋，已经变成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了。 　　“和我在一起吧，我最后一次说啊，你再好好想想，错过了我你还能不能找到这么像样的人。”高远航像第一次谈恋爱一样，竟然在意起一个无关紧要的充满仪式感的答案。 　　“你女朋友呢？”苏洋绝对不能当第三者。 　　“分了。”高远航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苏洋的唇。 　　“你想好了吗？”苏洋问。 　　“什么？”高远航不耐烦地瞪着苏洋。 　　“我是男的。” 　　“然后呢？” 　　“我没有胸。” 　　“嗯。” 　　“以后我们就连牵手都会被人议论。” 　　“嗯。” 　　“你能牵着我的手走在大街上吗，你敢吗？” 　　“敢啊。” 　　“我还是觉得你不过玩玩而已。” 　　“没完了是吧？” 　　“我可以陪你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答应了呗？”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从这出去？” 　　“你大爷！” 　　“要是明天出去了，我就和你在一起。” 　　“能不能好好的？” 　　“赌一把，反正我跟你在一起也是在赌。” 　　“赌是需要筹码的，你有什么给我看看！” 　　“我有你大爷呀！” 第30章 解禁之日 　　这天下午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几个轻轻的亲吻，他们疯闹得累了便一起睡去了。醒来时夕阳的余晖正在房间里打转，高远航摸摸苏洋的额头，烧退下去了，压在他心里的那口气此刻终于松下来。说是发烧就是发烧，高远航还在为上午的事情气愤着，他真想把那些不相信苏洋的人揪到面前来，好好让他们看看苏洋没有得甲流。 　　苏洋睡到半夜才醒，他觉得肚子很饿可这个时间早就没饭吃了，他向高远航求救，高远航无奈地摸着肚子表示自己也很饿。他倒不是没时间去楼下拿晚饭，他之所以饿着是因为学校给提供的饭实在是难以下咽。 　　还不如不吃了，高远航对苏洋说，反正明天咱们肯定能出去，到时候他要带苏洋去吃点好的，把这几天受的苦全给补回来。 　　“我想吃火锅。”苏洋说。 　　“行。”高远航举双手赞成。 　　“我还想吃……”苏洋思索着。 　　“除了吃就没别的想做的事？”高远航觉得苏洋真是饿疯了。 　　“嗯，只想吃，你问我，那你呢，想干点什么？”苏洋反问回去。 　　“两个事。第一个，咱们两个先去旁边的商业街走走。” 　　“为什么？” 　　“你和我，手拉手，从头走到尾。”高远航憧憬着那样的场景。 　　“拉倒吧，我这刚被放出去，受不了那么大刺激。”苏洋怂了。 　　“第二个，你懂的。”高远航的眼睛里燃烧着欲望之火。 　　“什么时候吃饭啊？”苏洋还是最关心吃。 　　“吃我吧。”高远航潇洒地站起身，展示着他美好的肉体。 　　“算了还是，我去找林晓诺和唐宁吧，你这每一件事都是要把我往死路上推啊。”苏洋想办法躲避着。 　　“明天你就归我啦！”高远航伸出魔爪仰天大笑。 　　“你也真是，说得好像明天真能出去一样。”苏洋浇起冷水。 　　“如果明天学校没解封，我带你爬窗户出去。”高远航说。 　　“我又不是壁虎，我跟你说，只有大大方方走出去才算数。” 　　高远航心里并没有把握，他不禁有些担忧，可是他很快又释怀了，在这也挺好的啊，虽然东西难吃点，可至少每天晚上都能抱着苏洋睡觉。高远航爬上床和苏洋头挨着头躺在一起，他认为不管明天能不能出得去，苏洋都已经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能这样静静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两只手在被子下面互相温暖着。 　　这是高远航人生中第一次生出想要和一个人一辈子在一起的念头。可是，一辈子太久，就连明天都充满着未知和变数，想太多又有何用，还不如省下力气去珍惜此刻的相伴和手心里的温度。 　　“睡吧。”高远航宠溺地抚摸着苏洋的脸颊，这一刻，他的胃里空空的，可是心里却盛放着满满的幸福。 　　封校的第四天早晨，苏洋被走廊里的欢呼声和脚步声吵醒，从吵闹的人声中，他听见了人们对自由的呐喊以及奔向自由的急切。 　　苏洋从床上爬起来，他看见清晨的阳光落在窗台上，那阳光像极了一朵盛放的白日烟花。终于可以出去了，苏洋低声附和着人们的兴奋，他跳下床翻着柜子里的衣服，想要找一件好看点的衣服换上，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去迎接这美好的一天。 　　高远航在洗漱的时候都在笑，他认为老天爷一定是听到了他诚心的祈祷，所以才会在今天解除封禁。这下苏洋无处可逃也抵赖不掉了。 　　高远航哼着歌快步回到房间，他推开门的时候苏洋正在接电话。高远航在旁边偷偷听着，只能听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那人说话的内容却听不清楚。 　　他贴近苏洋放在耳边的电话，却没成想被苏洋一把给推开了。高远航见苏洋笑得一脸灿烂，忍不住生气起来，这原本应该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日子，高远航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到他和苏洋。 　　高远航把盆扔到地上，苏洋回头斜眼瞄了一眼身后正在闹情绪的人。他回想起昨天和高远航的那场赌博，以及高远航说起的出去之后要做的事情，苏洋的手心冒起冷汗。 　　当林晓诺说要一起吃中午饭的时候，苏洋拒绝了，他对林晓诺说，不如约到晚上吧，白天还有点事情要解决。林晓诺问苏洋要去做什么，苏洋含糊其辞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在这几天与世隔绝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还是当面和林晓诺说清的好。眼下必须先安抚一下高远航的情绪，再多拖下去一秒，苏洋都担心自己的后背会被高远航的眼神给戳出两个窟窿。 　　见苏洋终于把手机放下，高远航一个箭步窜过去用胳膊把苏洋的头夹在怀里，他已经艰难地忍了好几分钟，现在必须让苏洋知道虽然学校的封禁解除了，可从今天开始，他要把苏洋永远封禁在他的怀里，不容许苏洋和别的男人笑得这么开心。 　　“谁的电话？”高远航问。 　　“林晓诺。”苏洋被高远航夹得喘不过气来。 　　“余情未了的意思呗！”高远航加重了胳膊的力道。 　　“你先松开我。”苏洋被高远航的阴阳怪气弄得哭笑不得。 　　“昨天说过的话还记得吗？”高远航恶狠狠的语气，他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苏洋的回答是不记得或者是忘了，他一定会把苏洋的脑袋拧下来。 　　“记得，你先放开我，快没气了。”苏洋挥舞着双手去打高远航的脸，可是不管他怎么打，高远航都没有放开的意思。 　　“以后他再给你打电话，你开免提让我听到，知道吗！”高远航凑到苏洋的耳边说话，他的声音不大可语气不容拒绝。 　　“好，你先放开我再说。”苏洋快被憋死了。 　　高远航松开手臂，可还没等苏洋站直身体他又把苏洋抱进怀里，他看着苏洋因为呼吸不畅而憋成红紫色的脸，开始心疼起来。下手重了，高远航责备着自己，他同时也提醒自己以后要注意。 　　“我给你做人工呼吸。”高远航吸进一大口气，他掐着苏洋的脸颊对准双唇，然后把一大口氧气缓缓送进苏洋的嘴里。 　　真是够了，这一大早上就被人如此折腾，苏洋忍不住咆哮起来。趁着高远航忙着运气他弯起腿用膝盖撞向高远航的肚子。 　　高远航显然没料到苏洋会突然袭击他，苏洋的这一下让高远航把送出一半的空气生生吞了回去，他差点就被呛死。 　　高远航捂着肚子无辜地看着苏洋，他说：“你只要再往下顶一寸，你以后的幸福就没了。” 　　苏洋被高远航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高远航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开黄腔，早知道刚才就如高远航所愿再往下一寸好了。 　　“不行，我觉得你伤到我了，你快过来试试，我觉得它不好用了。”高远航笑嘻嘻地呼唤着苏洋。 　　“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苏洋转身逃也似地跑到走廊，他觉得还是应该和高远航保持一定的距离。 第31章 牵着手，向前走 　　高远航追着苏洋一路跑到校门口，他没想到看着挺柔弱的苏洋竟然是个长跑选手，简直是跑的比兔子还快。高远航追的累了，当他觉得自己追不上苏洋的时候，他看见苏洋停在了学校对面的马路上。 　　高远航重新燃起斗志咬着牙跑过去，他把胳膊搭在苏洋的肩膀上大口喘着气。要不是这两天一直没好好吃饭，高远航认为自己是不可能输给苏洋的。 　　“我们还去吗？”苏洋面带忧郁。 　　“去！”高远航语气坚决，满含期待。 　　大约十点钟左右的光景，两个人到达步行街，这时候街道两旁的店面已经开始营业，路上的人群虽然不如夜晚的时候拥挤，可因为适逢周末的缘故，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算少。 　　苏洋站在街口眼神不安地飘来飘去，这个步行街不过两公里多一点的长度，可在此刻的苏洋看来，眼前这条曾经很熟悉的路好像突然变得看不到尽头一样。 　　高远航牵起苏洋的手，他的手指穿过苏洋的指缝之后再握紧，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胆怯。这一刻，高远航感受着身体里突然而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高远航面色庄重地看向苏洋，他的眼神在对苏洋说话，他问苏洋准备好了吗，他说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从来没有想象过能在平凡的生命里拥有这样的时刻，苏洋害怕着也在感动着。如果说在这一刻之前，他对高远航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信任和犹豫，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接受了高远航。 　　苏洋的手被高远航紧紧握着，他被手心里传递过来的勇气和坚定慢慢感染着，因此他发现了与以往全然不同的景象。 　　他看见前方路上的荆棘开出花朵，人们的注视不再是嘲笑而是祝福，他终于不再认为自己是异类，他终于把心底的阴暗放到阳光下，让原本的羞耻和伤痕在这一刻变作荣耀和勋章。 　　高远航用行动教会苏洋一个道理：人活一世只需向着自己的方向即可，如果在终点有你梦寐以求的一切，那么你就不该因为路上的任何阻碍而犹豫甚至停下脚步。 　　他想让苏洋明白，只有英勇无畏的人才能穿越尘世的纷扰到达想去的地方，只有心无杂念的人才能真正收获幸福。别人异样的目光有什么可怕呢，流言蜚语又有何可畏惧，真正能阻挠你击败你的正是你自己内心的不确定。 　　大胆往前走吧，亲爱的苏洋，如果你不试试，怎么能认定自己坚持不到最后呢？ 　　就这样，两个人牵着手终于抵达步行街的另一头，那里没有高楼遮挡，是阳光正好的地方。苏洋的手出了很多汗，他想把手抽出来擦擦可高远航不肯放开。 　　苏洋看向高远航，他的眼前仿佛过电影一般把过去从头到尾放了一遍。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许多零散的回忆慢慢汇聚到一起，直到这一刻苏洋才明白，他和高远航的之间竟然已经纠缠到情感和生命的最深处，在那里苏洋发现了一个叫□□情的东西。 　　“高远航。”苏洋呼唤着左手边的人。 　　“嗯？”高远航看着来时的路心底一片清澈。 　　“我爱你。”苏洋声音颤抖地说出三个字。 　　“嗯。”高远航本来也想对苏洋说同样的话，但是苏洋抢走了他事先准备好的词让他忽然没话可说了。 　　说与不说有什么要紧的呢，高远航明白苏洋也明白，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已经没法用简单的“喜欢”两个字来概括，而比“喜欢”的含义更多更大的便是“爱”，所以在此情此景之下不管他们谁先开口，能说出的只可能是这样一句我爱你。 　　苏洋和高远航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他们手拉着手站在街口的阳光下就像两个傻子一样。他们的眼睛同时看向前方，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直到听见有人叫苏洋的名字，他们方才恋恋不舍地回过神来，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苏洋！”说话的是陈欣。 　　“啊？”遇见陈欣让苏洋很意外，他发现陈欣一直盯着他和高远航牵一起的手，他觉得尴尬想把手拽出来，可是高远航依然不肯放手。 　　“我在你后面跟着你都没发现吗？”陈欣笑着问苏洋。 　　苏洋不好意思低下头，虽然陈欣知道他的秘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手还被高远航牵着，他多少有些难为情。 　　“你跟着他做什么？”高远航忍不住插嘴。 　　“我以为和你走在一起的是林晓诺，我想确认一下，没想到不是林晓诺，唉，还真是超出我的想象。”陈欣虽然回答的是高远航的问题，可她的眼睛却始终看着高远航。 　　一上午都没绕开林晓诺，现在又来了，高远航刚想发作，他感觉到苏洋正用指尖抠着他的手心，所以很不情愿地把话憋了回去。 　　之后苏洋和陈欣抛下高远航走去旁边说话，高远航本来想一起过去的，可苏洋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只好退了回来。高远航想着有外人在先给苏洋留点面子，等这女的走了他再好好收拾苏洋也不迟。 　　他一边骂着苏洋没记性一边竖起耳朵想听清他们的谈话。 　　“苏洋，其实我跟着你就是想看看你脸上的表情，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以前总觉得你忧郁不开心，但是今天的你很不一样，我第一次看见你发自内心的笑容，真好看。” 　　陈欣把心里话和盘说出，她原本正在和朋友逛街，她听到身边的朋友大呼小叫地让她看外面，说有两个男生牵着手在散步。她发现其中一个人是苏洋，便控制不住地追出来并且跟了一路。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苏洋说。 　　“唉，当看见你和他手牵着手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彻底死心了，也是在那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喜欢你，可惜啊，我最喜欢你的时候却偏偏是我必须放弃你的时候。”陈欣用笑容掩饰着失落。 　　“你要好好的，这样我也心安。”苏洋摸了摸陈欣的头。 　　“别这么说，记得有一句歌词吧，被爱的人不需要道歉，哈哈，能确定你是幸福的，我也就放心了。”陈欣虽然还有一丝留恋，可是她明白，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都没办法让苏洋幸福。 　　陈欣说完这句话之后和苏洋道别，她原路返回去找她的朋友继续逛街。苏洋走到高远航身边叫高远航去吃饭，可高远航不肯走还在原地站着。苏洋推了推高远航，高远航一动未动像粘在地上一样。 　　“走啊”，苏洋没好气地喊着，“要饿死了。” 　　高远航没想到苏洋还有脸对他喊，明明刚才的账还没算清就想吃饭，想得太美了。 　　高远航把苏洋的两只手同时抓起来举到他和苏洋的中间，他问苏洋说：“哪只手？” 　　苏洋被问得糊涂了，“什么哪只手？” 　　“你刚才摸她头发的手，哪只，我没看清！”高远航认为苏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只啊。”苏洋晃动着左手。 　　“你大爷！”高远航想骂更难听的话，可他还得忍住，他实在气不过所以用力给苏洋左手一个大巴掌。 　　“他妈的上面还有我的汗呢，你就用他去摸别人，你是不是憋疯了什么人你都敢摸，我还在这呢。”高远航咆哮起来。 　　苏洋被高远航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手虽然被打得火辣辣的疼，但是他怕再激怒高远航没敢去揉。 　　其实苏洋并不是真的害怕高远航，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怕高远航再做出什么超出他想象的事情。 　　“吃饭吧，我错了还不行吗？”苏洋主动承认错误。 　　“不行。” 　　“那你还想怎么样？” 　　“刚才不说你爱我吗，我不信，你证明给我看看。” 　　“怎么证明？” 　　“做昨天说的第二件事。”高远航拽着苏洋往前走，他的目的地是步行街尽头不远处的一家酒店。 　　“先吃饭，要不我没力气啊。”苏洋觉得高远航是来真的，他不禁开始惊慌，想到那个夜晚疯狂的高远航他直到现在仍是心有余悸，千万不能在高远航生气的时候去做那件事，苏洋提醒着自己。 　　高远航回头看看苏洋，他思考了片刻之后同意苏洋先去吃饭的请求。主动配合总比勉强来得要好很多吧，高远航如此盘算着，反正苏洋就在他的手心里，不妨先让苏洋吃饱了再送苏洋上路吧，反正他们的时间长着呢，根本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 第32章 不速之客 　　苏洋和高远航被解禁后的第一顿饭选在了步行街尽头的这家烤肉店，点好吃的东西之后高远航去洗手间，苏洋一个人坐在窗边等着上菜。虽然很饿，可苏洋的心思并不在食物上，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想要找到一个能避免和高远航独处的方法。 　　在片刻之后，苏洋想到林晓诺和唐宁，按照约定他们要一起吃晚饭的，可眼前的形势让苏洋不得不把这两个人提前叫来。 　　苏洋拨通林晓诺的电话，他把地址告诉林晓诺，让林晓诺快点来然后一起吃饭。 　　林晓诺和唐宁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高远航正夹着一块烤熟的肉往苏洋的嘴里送，他们二人呆立在门口盯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林晓诺嘀咕着，他看向唐宁，此时的唐宁却是一副万事都在预料之中的表情。 　　高远航发现有人停在苏洋的身边，他竖起眼睛去看却发现站着的人是林晓诺和唐宁。高远航对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很是气愤，刚想开口斥责这两个没有眼力价的东西，可他瞥见面前的苏洋正在抿着嘴偷笑。 　　高远航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苏洋这是在搬救兵，他没想到苏洋虽然在精神上接受了自己，可身体上却还在排斥。林晓诺和唐宁已经来了，总不能轰走吧，高远航盘算着该怎么把这两个人支走，可想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他急得用力踢了一下苏洋的脚。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唐宁刚坐下就开始发问，虽然眼前的状况他并不感到意外，但是他全身的八卦细胞都在鼓动着他去了解其中可能会很精彩的细节。 　　林晓诺没有跟随唐宁坐下，他拉着苏洋说：“你出来一下。” 　　苏洋和林晓诺来到店门口，他们眼神对视静默良久，苏洋知道林晓诺是担心自己，因此他有必要把自己为什么会和高远航在一起的原因说给林晓诺听。苏洋缓缓说着，林晓诺也听得认真，他们在外面聊了大概十多分钟。 　　林晓诺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还是有些担心地对苏洋说：“他就是个浪荡公子，万一过两天变心了呢，到时候你肯定要伤心的啊，我怎么感觉你们没有未来呢？” 　　“什么是未来？”唐宁已经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当他听到林晓诺说出“未来”两个字的时候，他激动地冲了出来。 　　“你不了解我们的世界，林晓诺。”唐宁第一次如此理直气壮地对林晓诺说话，在他得知苏洋和高远航这几天的事情之后，他很感动。 　　如果换做他被隔离，能有一个男人奋不顾身地爬窗户进去陪自己，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那个人的任何要求。 　　“你别捣乱，我不是说反对他们在一起，再说了，我连你都管不了，我能管着苏洋什么事。”林晓诺的语气有些无力，他虽然有心去阻止苏洋，可看眼下的情形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认真地和你说这件事，你虽然和我一起长大，你虽然始终像守护神一样守护着我们，可你真的不了解我，不了解苏洋，不了解我们这一类人。我们的爱情和你们的不一样，你们的爱情有着婚姻和道德的约束，可我们什么都没有，你所说的未来我们根本没权利拥有。我们的未来，就是想和爱的人在一起能坚持多久便是多久，我们怎么敢奢望什么天长地久，什么永远呢，既然爱了就只能义无反顾。虽然看不到未来，可能做到曾经拥有就已经很难得了。你说，这样的我们活在世上，如果连真心都不能相信，那还能相信什么呢？我们的爱情就像是在走夜路，没人能看到终点在哪里。可我们不管是一个人，还是相爱的两个人，都必须要向前走啊。你知道走夜路的感觉吗，一个人会害怕的，因为你面对着的是无边的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如果能有一个人，他愿意牵起你的手陪你走上一段，你会拒绝吗，我们能拒绝吗？” 　　苏洋被唐宁激情澎湃的演说弄得差点流出泪来，没想到平时神经大条搞怪耍宝的唐宁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感悟。站在唐宁身旁的苏洋，对比之下更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他觉得唐宁说得都对，这就是他绞尽脑汁想要对林晓诺说的话。 　　以前的苏洋，总是憧憬着那所谓的未来，他期盼的爱情是希望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可渐渐的，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他也看清楚了，他所存在的是一个妄谈永远会被别人取笑的世界。那么，既然只能在夹缝中苟且度日，还说什么永远呢，永远是什么呢，从来都是说的人多做的人少。与其期盼永远，不如期盼能得一心人，两个人一起对抗黑暗总比一个人要容易些。 　　林晓诺在苏洋和唐宁的双重夹击下一时间无言以对，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唐宁这些年其实过得很艰难，再看看平时总是郁郁寡欢的苏洋，今天竟难得地露出好看的笑容。 　　林晓诺知道他已经不能再去干预这两个弟弟，可是不干预并不等于放任，他会祝福他们等待他们，这样在他们受伤的时候他总算还能扶上一把。 　　高远航在屋里等得着急，他走到门口见三个人互相看着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情意绵绵，他把苏洋拽到身边宣示着主权，挑了挑眉毛对林晓诺说：“以后跟我们家苏洋要划清界限，别动不动就背着我和他说话，要说什么当我的面说。” 　　“你不是和米娜同居了吗，你现在是打算左拥右抱吗？”林晓诺觉得还是要弄清楚高远航和米娜的关系。 　　“分手了，我以后就苏洋一个，我没那么大的怀抱去抱两个人。”高远航很厌烦林晓诺对苏洋的关心。 　　“你上次打我那一酒瓶我先记着，看苏洋的面子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离苏洋远点，要不然我肯定要还回来！”高远航额头上的疤痕还在呢，他旧事重提警告着林晓诺。 　　林晓诺没理会高远航的警告，他没说出自己的心里所想，要是有一天高远航抛弃了苏洋，他肯定会再送给高远航一酒瓶的。 　　四个人的午饭吃得并不热闹，苏洋和唐宁坐在一侧窃窃私语着，高远航和林晓诺坐在另一侧沉默地吃着。此时的高远航眼睛看着苏洋，他仍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要把林晓诺和唐宁支走，他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林晓诺一直在盯着他看。 　　林晓诺看出高远航眼睛里压抑着的欲望，他为苏洋担心着，碰上高远航这么个浪荡色鬼，苏洋以后的日子还真是不太好过。 　　苏洋和唐宁小声地说话，他告诉唐宁说，今天不管高远航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都不能把他一个人扔下。唐宁深谙其道地笑着，说这不是早晚的事吗。苏洋看向唐宁的眼神里有微微的恐惧，他很想告诉唐宁，他和高远航的第一次实在是太不美好了，所以他一想到要再去和高远航做同样的事情他就害怕，这些话苏洋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觉得很难为情，再加上唐宁始终一脸坏笑地看向高远航，他担心唐宁会把自己的心事出卖给高远航。 　　一整个下午，高远航的脸比苏洋预想的还要难看，他知道高远航是顾及人多所以一直在憋着，但是越是这样苏洋越是害怕高远航对自己下手。 　　还是先缓一缓吧，至少要等到高远航的目光柔和下来，他才敢跟高远航去做约定好的第二件事。 　　这天下午，他们四个人一起在步行街上散着步，这四个标致的人走在一起吸引了许多路过女生的注意。苏洋和林晓诺以及唐宁走在前面，高远航晃悠着两条长腿很不情愿地在后面跟着，前面的轻松愉快和后面的愁眉苦脸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高远航几次都想抬起腿把前面多余的两个人踹飞，一脚能踹多远就踹多远，他绝不会脚下留情。 　　之后四个人看了一场电影，电影散场之后天已经黑了，接着就是吃晚饭。他们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吃着烧烤，唐宁举着板筋白话着封校期间的种种新闻，他偶尔瞄一眼高远航，高远航苦着脸眉毛就快变成八字。唐宁的啤酒含在嘴里没等咽下去就一口喷了出来，他笑得惨绝人寰，因为他觉得高远航就快憋得爆炸了。 　　香气撩人的肉串此刻在高远航的嘴里没有任何味道，他劝自己再忍一会再多忍一会，吃完这顿饭之后林晓诺和唐宁一定会走的，到时候苏洋就是他的囊中之物随便自己怎么处置。 　　想到这些高远航的眉头舒展开一些，他嘴里的食物也忽然有了味道，他吞咽着嘴里的毛肚眼睛仍在看着苏洋，他发誓一定要把这一下午的憋屈狠狠发泄到这个不解风情弃自己于不顾的人身上。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并未如高远航所愿，林晓诺和唐宁一直把苏洋送到宿舍才离开，他们在宿舍里挺到很久，直到宿舍要门禁的前五分钟才离开。高远航站在走廊里抽烟，他觉得就算此刻他不抽烟，他的七窍都能冒出源源不断的烟来。 　　林晓诺和唐宁终于离开了，高远航急不可耐地拉着苏洋快步向楼下跑去，可就在一楼大厅他们遇到刚刚回到宿舍的小智，高远航没时间和小智打招呼，因为他看见宿管阿姨已经拿着锁头走出房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高远航加快脚下的步伐准备做最后的冲刺。 第33章 温泉旅行 　　苏洋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死命抓着小智的胳膊，他用眼神发射出求救信号，希望小智能明白拯救他于危难。小智虽然有点懵，可他还是拖住了苏洋被迫向前的脚步，他问说：“这么晚了要去哪？” 　　“哪也不去，我们来接你回去的，好几天没看见你，挺想你的。”苏洋充满感激地看着小智，他怕高远航听见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你别松开手，再坚持一会。” 　　宿管阿姨拎着锁头慢悠悠地从大厅路过，她疑惑不解地看着扯成一条直线的三个人说：“快上去睡觉，都快熄灯了还在这拔河！” 　　苏洋被阿姨逗得忍不住笑，他看着阿姨缓慢向前的脚步很着急，走快点啊，阿姨你再走快点！ 　　高远航眼看阿姨就要把门锁上，他十分焦急地恳请阿姨等一下让他出去，可阿姨却像没听到一样快速地扣上锁头。高远航在听到锁芯声响的一瞬间彻底地陷入了绝望。完了，今天算是完了，他甩开苏洋的手开始往回走，他虽然有些失魂落魄但也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 　　苏洋闭上眼缓缓松出一口气，今天总算过去了，可这只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如果以后每一天都要和高远航进行这样的角逐，他会坚持不下去的。 　　能过一天算一天吧，苏洋安慰着自己，他笑嘻嘻地和小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从小智的脸上看到不解的神情，可是对于不知情的小智他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这一夜，高远航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生气竟然是如此耗费体力的一件事，他躺在床上很快便睡去了，他要养精蓄锐准备明天再战。 　　可睡在高远航斜对角的苏洋却睡不着，他的老毛病又发作了，他在黑暗中再次坐起身，眼睛看向高远航的方向。借着路灯的光他看见高远航露在外面的脚，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张空了几个月的床现在终于有人了，苏洋欣慰地笑着，高远航在这里就好，从今夜开始，他终于不用再心里空空的走进梦乡。 　　苏洋在睡前给高远航发了个短信，他在短信里说：“咱们来一场柏拉图式恋爱怎么样？” 　　次日，学校正式恢复上课，苏洋起得有些晚了，他匆忙洗漱好之后和早就等在一旁的高远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路上苏洋在担心着接下来的一天，高远航始终盯着手机，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苏洋准备向高远航道别，而高远航却突然开口说：“你先等一会，你给我解释下柏拉图是啥！” 　　原来这一路上高远航在想的是这三个字啊，苏洋嘲笑着高远航没文化，可是在嘲笑之后他还是耐心地解释起柏拉图来。 　　“滚！你做梦！” 　　听完解释的高远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向着自己上课的教学楼走去。 　　在林晓诺和唐宁的轮番掩护之下，苏洋安然无恙却又无比艰难地躲过了这一周。苏洋觉得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他想找个时间和高远航说明自己心里的恐惧。 　　周五最后一堂课结束，苏洋走出教室发现高远航正在门口等他，高远航说要带他出去吃饭。苏洋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的靠近，他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个熟人求救，然后他的目光锁定在正打着哈欠的陈欣身上。 　　“陈欣，我请你吃饭。”苏洋挥舞着双手呼唤着迷离之中的陈欣。 　　“好啊好啊。”陈欣马上给出回应。 　　高远航见苏洋仍在想法设法防着自己，他冷笑地看着幼稚的苏洋，其实他今天本来也没想把苏洋怎么样。高远航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态度转变，是因为他在几番询问和恐吓之后，从唐宁嘴里打听到了苏洋抗拒自己的原因。 　　于是，高远航在这几天里安排了一个新的计划，他今天约苏洋吃饭就是想把自己的安排告诉苏洋。 　　苏洋说小菜园的毛血旺很好吃，高远航很顺从地采纳了苏洋的意见，带着苏洋和陈欣去小菜园吃晚饭。关于陈欣追求苏洋的那段过往，他曾经从小智那里听说过，所以高远航对陈欣算不上完全陌生。在吃饭的过程中，他发现陈欣算得上是一个活得潇洒的姑娘，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很少有女生能大度地和自己爱而不得的人做朋友。 　　“我们周末要出去玩，你也一起去吧。”高远航向陈欣发出邀请，他认为把苏洋的朋友都邀请过去，这样更有利于让苏洋卸下防备接受他的安排。 　　“我们，都谁呀？”苏洋停住筷子问道。 　　“你，我，唐宁，林晓诺。”高远航报出人名。 　　“去哪？”苏洋接着问。 　　“郊区的度假村，那里新开发的温泉。”高远航往嘴里送着食物。 　　“我不去，你们一群男生。”陈欣拒绝了高远航的邀请。 　　苏洋想既然林晓诺和唐宁都去，他应该有机会能够躲过高远航，再说他原本就想找个机会和高远航谈谈，这次一起出去玩也算是个不错的机会。但是，今天的高远航很让苏洋感觉意外，他不仅说话很温柔，而且还要请陈欣一同去，难道是转性了，苏洋有些纳闷。 　　更让苏洋没有想到的是，在回学校的路上高远航竟然一直在和陈欣聊天，苏洋在旁边听得很清楚，高远航对陈欣说苏洋朋友不多，让陈欣能多陪陪苏洋。苏洋看见陈欣一脸感动地看着自己，她的样子仿佛在说着：“你找了个好男人啊。” 　　苏洋很不适应高远航的耐心和温柔，他也不愿去深究高远航的用意何在，此刻走在晚风中的他心里只觉得庆幸，又平安躲过一天，真是太好了。 　　周六早晨，一行人约在校门口见面，苏洋在见到所有人之后彻底傻了眼，唐宁身边跟着程子木，林晓诺的手臂挽着孟晓的手，这阵容跟高远航告诉自己的不一样啊。 　　苏洋哀嚎着可是已经晚了，他被高远航架上车再也没有挣扎的余地。他眼神哀怨地看向林晓诺和唐宁，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和高远航一个鼻孔出气，事先都没通知他一声。 　　车里的人脸上都是高兴的表情，只有苏洋被高航远控制着双手，目光绝望地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 　　到达度假村之后，一行人分作三组去各自的房间放东西，他们约定十一点的时候再聚到一起吃饭。房间的分配再明显不过，苏洋没办法只好跟在高远航的身后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推开门之后，映入苏洋眼帘的果然是一张双人床，床上面铺着白色的被子，被子上面散落着秋日暖洋洋的阳光。苏洋把背包扔在床上，他僵硬的身子搭在床的边缘，好像随时都会掉到地上。 　　高远航躺在双人床的另一侧看着苏洋，他很想笑，因为这样的苏洋实在是太可爱太好笑了，但是为了不让苏洋觉得紧张和难为情，他憋着没有笑出声。苏洋在离他很远的床边上坐着，高远航担心苏洋会坐空摔到地上，于是他开口说：“你累不累，要不要躺一会？” 　　苏洋循声望向高远航，眼神里惊慌和警惕并存。 　　“德性，大白天的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啊！”高远航想让苏洋躺下来休息一会，因为时间还早呢。 　　苏洋犹豫着，可他最终还是躺下了，只不过他的身体仍然在离高远航很远的地方。 　　幸亏这张床足够大，苏洋没处求救，高远航竟然对一张床生出可怜的感激。 　　“你这是在虐待我，苏洋，这对我不公平。”高远航委屈地说。 　　苏洋听到高远航的话有些不忍心，他承认自己的自私，只因为一次不美好的回忆就把高远航推倒千里之外，好歹是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 ，苏洋也觉得这样冷落高远航是残忍了一点。想到这，苏洋凑到高远航的身边，他吻了下高远航的嘴唇，然后说：“对不起，那就今天晚上吧。” 　　苏洋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一样，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也没法再躲高远航了，于是他索性躺在高远航的胳膊上把心一横，就这样吧，早晚要跨过去的，苏洋对自己说。 　　午餐吃的牛排，苏洋食不知味心不在焉，他游离在众人的欢笑声之外，脑子里出现的都是第一次和高远航上床的画面。太疼了，苏洋忍不住摸着屁股，他偶尔会去看唐宁，可唐宁只是一脸坏笑地回应他。 　　苏洋憋着恐惧无处诉说，一顿午饭的时间都在煎熬之中度过。下午他们来到高远航和苏洋的房间打麻将，苏洋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玩，俨然一个无辜的孩子模样。 　　孟晓原本坐在林晓诺的身后看热闹，她怕苏洋一个人坐着无聊，来到苏洋的身边陪苏洋聊天。这是她和苏洋的第二次见面，上次见面是她来找林晓诺挽回他们感情的时候。 　　当时幸亏有苏洋帮忙，林晓诺才不再计较她派人暗中监督他，所以从那时起孟晓对苏洋便消除了误会只有感激。她说之前听说苏洋被封在学校里的时候，可把林晓诺急坏了，还好苏洋没什么事。 　　孟晓寻找着话题，她知道苏洋是个慢热的人，她提起封校的事情自以为找到了打开话题的钥匙。 　　苏洋知道孟晓的用意，他礼貌地笑着和孟晓聊起当时的心情和境遇。之后苏洋听孟晓说起她和林晓诺的过去，从怎么认识一直说到现在。 　　一个下午的时间刚刚够孟晓说完她和林晓诺的恋爱往事，也托孟晓的福，苏洋在不知不觉间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才让这一下午的时间没有显得过于漫长。 　　吃过晚饭之后就是泡温泉，苏洋的身体在接触到那一片温暖的时候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太他妈累了，苏洋不由得发出感叹。不去想了，爱怎样就怎样吧，已经在浑浑噩噩之中浪费了美好的一天，这个夜晚可不能再浪费掉。苏洋这才抛开心事正式加入到伙伴们的嬉闹谈论之中，和他们喝着红酒，听他们说着毕业之后的打算。 　　从温泉里出来后，高远航没有直接回到苏洋的房间，他来到隔壁唐宁和程子木的房间门口敲门。之后的一小时里，高远航充分地发挥着不耻下问的精神，他到这里来单纯是为了学习和探讨，内容是围绕着怎样和一个男人上床而展开的。 　　程子木很少搭话，他性子较为内敛不习惯把这种事放到台面上来说。倒是一直很解放天性的唐宁说了一堆，他滔滔不绝地向高远航传授着各种技巧。 　　其实他很不愿意当着程子木的面暴露自己，可为了苏洋的幸福着想他豁出去了。唐宁就像个专家一样硬生生白话了一个小时，最后，他自认为说尽了知道的一切，唐宁不放心地嘱咐着高远航说：“你温柔点，你这次再弄砸了，以后就别想碰苏洋了。 　　高远航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离开了唐宁的房间。 　　高远航走后，程子木一屁股坐到唐宁的身边，今天的唐宁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啊，若不是身经百战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技巧和花样呢。 　　程子木盯着唐宁的脸，今夜如此良辰美景之下，他一定要让唐宁把之前传授给高远航的一切亲自演练一遍。程子木邪魅地笑着，下一秒他吻上了唐宁因为说话太多而磨薄的双唇。 　　高远航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苏洋在看电视，他在看苏洋。他摸着口袋里唐宁给自己的小法宝，唐宁跟他说有这个东西就不会那么疼了。高远航在心里温习着唐宁的方法，在他感觉已经彻底掌握的时候，他起身爬上床和苏洋躺在一块。 　　高远航酝酿着感情的同时也克制着身体的欲望，可就在他艰难调整的时候，从隔壁房间传来了唐宁的笑声，中间隐约夹杂着喘息的声音。 　　高远航会心一笑，他没想到唐宁和程子木竟然先他一步，已经开始了。绝对不能落后，高远航已经被唐宁的叫声弄得有些迷乱了，他的手在被子下面着急地摸索着苏洋的手。 　　这一刻的苏洋简直快恨死唐宁了，唐宁的叫声无疑是火上浇油，苏洋在心里不重样地骂着唐宁，然后他感觉到高远航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臂。 　　上一次因为醉酒，苏洋没有感受到被高远航触摸的感觉。但是这次苏洋是清醒的，高远航的手沿着手臂慢慢向上，每到达一处苏洋头顶的麻木就多一分。 　　慢慢的，苏洋的脸红成了夏日里熟透的番茄。他感受着高远航柔软的双唇带来的温度，他终于不再害怕，任由高远航灵活的舌尖探进他的口腔里，他们的舌头紧紧纠缠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 　　苏洋睁着眼，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痕迹。再往下，他看见高远航的头顶正在一寸一寸地向下移动着。 　　这一次高远航带给苏洋的是全然不同的感受，在高远航的温柔和体贴下，苏洋并没有出现剧烈的排斥和疼痛，他知道高远航这次是真的用心了。 　　苏洋的心里很感动，这样温柔而耐心的高远航让他放松，他愿意为这个人付出一切。 　　秋夜的月高高挂在头顶，如此安静如此明亮，正是在这般皎洁月华的笼罩之下，高远航摸着苏洋的头顶，他唇齿间都是满足地对苏洋说：“真是不容易啊。” 　　苏洋闭上眼，羞愤得无言以对。 第34章 一场遇见 　　小智有一个暗恋三年多的女神名字叫赵静，赵静与小智同班，是现任学校网球社的社长，典型的运动美女一枚。小智平时与赵静总是吵吵闹闹的，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好哥们一样。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几乎一整个大学时代，小智始终以朋友的身份陪在赵静的身边，看着她交男友再分手，最后回到现在的单身状态。 　　小智从来没有对赵静坦露过他的心事，只因为赵静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说过，她不喜欢这些搞乐队的人，太偏激太颓废。这简单的一句话成为了小智心底挥之不去的魔咒，他因此不得不隐藏起与赵静的日久生情，纵然他对她千般喜欢万般在意最后也只好选择沉默。 　　做最好的朋友最仗义的哥们，这同样也是一种守护，小智坚守着这样的信念孤独地过完一年又一年，他的身边不是没有追求者，可他总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女孩能把马尾扎得如赵静一般漂亮。 　　他拒绝了一批又批的迷妹和粉丝，把心痛和等待无奈地融进自己的鼓声里，可是鼓点越紧时间越快，他的心就越难过。眼看就要毕业了，浓浓的离别气息已经在校园中开始蔓延，听到人们在憧憬未来之余偶然说起的，必须要在离开之前把大学时光的遗憾全部了解掉的时候，小智停下了手里的鼓槌，在那一刻，小智才发觉他竟然已经错过这么多的时光，分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以后他们就将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接触不同的人群，以后会怎么样呢，小智有些心烦意乱。 　　在种种思绪的背后忽然冷不丁地挤出一个念头，他要跟她告白，这次他要抛开一切勇敢一次，虽然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小智把这个念头说给苏洋听，作为小智暗恋故事知情者的苏洋支持小智去告白，他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鼓动小智说出心里话，因为他从小智的描述中隐约地感觉到他们之间并非是襄王有情神女无梦。 　　可是小智不肯迈出这一步，以至于延误了告白的最佳时机。再有半年多就要离校，苏洋理智地分析着形势，都说毕业季也是分手季，原本相恋好几年的情侣都逃不过在这个关头分道扬镳，赵静会在这个时候接受吗，关于未来的抉择就在眼前，苏洋觉得如果赵静接受了小智，那么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步就是很大的考验。 　　这时候的小智同样听不进去苏洋的分析，他一想到毕业后再也见不到赵静，那么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他必须去做，哪怕最后的结果并不如愿，他也能坦然接受，他再也不想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以朋友的身份去承受恋人的相思。 　　小智打电话约赵静出来，他们把见面的地点定在学校体育场正对面的咖啡厅。 　　舞台上的小智十分洒脱迷人，可生活里的小智却是有些胆小和害羞的，大概正是因为胆小和害羞这一个共同点，苏洋才能和小智成为朋友。苏洋站在一旁看着小智面色紧张地换衣服，他的情绪被小智感染得也紧张起来，想到结果可好可坏，他不禁为小智捏了把冷汗。 　　小智换好衣服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走到苏洋跟前用请求的语气对苏洋说：“你陪我去吧，我怕见到赵静之后我又怂了，你和我一起去到时候还能推我一把，求你了，苏洋。” 　　苏洋没预料到小智会让他同去，他惊讶地看着小智，心里想拒绝可嘴上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就要毕业了，苏洋想，小智从来没有求过自己，不管于情还是于理他都没办法说出不去的话。可是，苏洋已经和高远航约好，等到高远航上完系主任的课一起出去吃饭，他在宿舍就是为了等高远航的。 　　想来想去苏洋还是没忍心拒绝小智，只能让高远航一个人吃午饭了。苏洋做出最后的决定，他给高远航传去短信一封，告知高远航他要陪小智去向女神告白，晚上再一起吃饭。 　　苏洋按下发送键，他拍拍小智的肩膀说：“走吧，我也想亲眼看看最后的结局。” 　　半小时后，苏洋和小智到达约定好的咖啡厅。这间名叫“遇见”的咖啡厅开在校外，与学校的体育场只有一条马路的间隔。时值正午，店里的客人不多，苏洋和小智坐在落地窗后的方形木桌旁，小智紧张地盯着马路寻找着赵静的身影，而苏洋却很有闲心地研究着头顶的吊灯。 　　咖啡厅的装修很精致，颇有传说中的小资情调，再加上一盏盏复古的吊灯和浓郁的咖啡香气，苏洋觉得在这样的场景下如果没能发生一些美好的故事，那当真是有些辜负了。 　　赵静背着网球包走进来的时候，苏洋明显感觉到小智的身子一震。在赵静落座之后，小智跟赵静介绍起苏洋，虽说这是苏洋和赵静的第一次见面，但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们对于彼此其实并不陌生，所以两个人只是简单地微笑算是打过招呼，没有一丝客套的寒暄就像是一次朋友之间的普通会面一样。 　　之后赵静叫来服务生点咖啡，而苏洋却在旁边观察起小智来，当他看见小智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喉结一上一下在不安抖动着，苏洋不禁抿起嘴偷笑。 　　事实证明，苏洋的陪同是很必须的，因为小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果真如他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再次不争气地怂了。苏洋听着小智和赵静始终谈论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他的心里十分焦急。虽然在苏洋的认知里突然插嘴打断别人的谈话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情，可眼下为了小智的幸福着想，他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赵静，你毕业之后打算去哪个城市啊？”苏洋问道。 　　“其实没什么打算，哪里有合适的机会就去哪里吧。”赵静的笑容干净又阳光，她的语气亲切而友善。 　　“哦。”苏洋在得到赵静的答案之后，心里就有谱了。 　　“小智今天叫你来，是有话要跟你说的。”苏洋挺身而出，他觉得是时候把小智推出去了。 　　“我……我……，我还没准备好呢？”小智紧张得舌头打结。 　　“你要跟我说什么呀？”赵静好奇地看着小智，她的眼神里有微微的期待在跳跃着。 　　“我……哎呀……你干什么啊苏洋！”小智感觉到大腿一阵疼痛，他抓住了行凶过后还未来得及撤退的苏洋的手。 　　“你快说，我下午还要回去选新社长呢，别磨磨唧唧的。”赵静看不惯小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对我就一点别的感觉都没有吗？”小智在一番犹豫之后说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啥感觉？”赵静突然笑了。 　　“就是我喜欢你好几年，你有没有感觉？”小智依然躲避着重点。 　　“偶尔有，偶尔没有。”赵静诚实回答，这几年小智给她的感觉就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这是什么话？小智有些着急，他见赵静始终在笑，到底什么意思啊，他看向苏洋想求助，可苏洋给他的却是一个白眼。 　　“我怕再不说来不及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哎，我想做你男朋友！”小智语无伦次地说着，他好歹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姐就等你这句话呢，磨磨唧唧的没个男人样。”赵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和心里同时怒放出欢喜。 　　“啊？”小智懵了。 　　赵静用力地拍着小智的头，在拍了三下之后她停住手转而去抚摸小智的后脑勺，像一个妈妈在宠溺地摸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苏洋也被赵静的反应弄懵了，片刻之后他才明白过来，面前的两个人其实一直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如释重负地用手指点着小智的肩膀，能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苏洋很感动。 　　赵静带着小智离开的时候，苏洋说想多坐一会所以一个人留下了。从窗口看着小智和赵静打闹着远去的身影，苏洋和他们一样的高兴和感动。 　　可与他们不同的是，他的心里夹杂着些许的感伤。他想到高远航和自己也要面对即将到来的毕业，他们该何去何从呢？苏洋呆呆地望着笼罩在午后阳光下的马路，他忽然想起那天唐宁在烤肉店门口说的那番话。 　　现在的他觉得唐宁的话并不全对。不管谁都是有未来的，虽然有时候看不清楚，但是那个躲在每一个选择背后的东西，它就是未来啊。以前总觉得很远，幸福或者痛苦的时候都是看不见的，可是好像不过转眼之间它就来了。 　　手机铃声把苏洋从复杂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是高远航打来的电话，苏洋把自己所在的地址告诉高远航，之后他坐在原地喝着咖啡等高远航穿越午后的阳光来找他。 　　和高远航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苏洋只顾着享受爱情的甜蜜而淡忘了毕业这件事，他想等高远航来的时候问问高远航，关于毕业之后的打算，他们是时候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了。 　　“要办一张贵宾卡吗，免费的。” 　　说话的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他穿着围裙，高高的个子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这个拿着笔记本站立在桌边的男子，他给苏洋的第一印象是四个字：温润如玉。 　　苏洋礼貌地回以微笑。他虽然第一次来这个咖啡厅，但是他很喜欢这里的布置和情调，既然有免费的贵宾卡可以办理，苏洋当然很乐意办一张，这样以后他就可以和高远航一起时常来坐坐，也可以叫上林晓诺和唐宁来这里聊聊天。 　　“贵宾卡有什么优惠吗？”苏洋向面前的男子询问。 　　“菜单上的所有饮品八折优惠，甜点九折。”男子回答说。 　　苏洋接过男人手中的表格快速地填写着，名字手机号码都写好，住址一栏他把宿舍的楼号和门牌号都如实地写了上去。 　　“我叫秦生，是这个店的老板，希望你以后常来。” 　　苏洋从秦生的身上闻到咖啡的浓郁香气，他有些好奇地问这个叫秦生的人说：“贵宾卡都免费办理，不会亏本吗？” 　　“不是谁都免费的。”秦生收起登记表，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当然不能是免费的，秦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观察苏洋，他觉得坐在窗口端着咖啡杯发呆的苏洋，安静得就像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因为眼前所见甚为美好，秦生还将这一幕用拍立得拍成照片。 　　“卡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这是免费的代价。”秦生留下一句话之后就回到了前台。 第35章 你是个骗子 　　秦生这些不合常理的举动让苏洋对这家咖啡厅更加好奇，他看秦生回到吧台以后没事人一样忙着清洗杯子，心里虽然觉得这个老板有些奇怪，可奇怪之中又有些特别。 　　这时候高远航走了进来，他坐在苏洋的对面脸上是余怒未消的表情。高远航还没吃中午饭，他生气的是苏洋竟然为了帮别人而抛下自己，要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也就算了，完全是没用的事情嘛。 　　“什么时候愿意做保媒拉线的活了？”高远航抢过苏洋的咖啡喝了一口，也许是苏洋喝过的缘故，他觉得这杯咖啡还挺好喝。 　　“小智成功了。”苏洋向高远航炫耀。 　　“你能捞到什么吧，就图个乐？”高远航把苏洋的手握在掌心。 　　“能不能好好说话，小智是咱们室友，你冷酷无情的，我可不能不管。”苏洋觉得高远航明明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就你多情心善，我跟你说啊，最后一次，你要是再莫名其妙地把我扔下，我就找别人一起吃饭。”高远航的怒气慢慢消退了。 　　“找呗，反正愿意跟你吃饭的人一大堆，不差我一个。”苏洋没有顺着高远航的意愿，他觉得高远航小心眼的样子很好玩。 　　“行，下次我就找。”高远航笑嘻嘻地看着苏洋。 　　“就要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啊？”苏洋光顾着和高远航斗嘴，才想起之前压在心头的这个问题。 　　“打算什么啊，回上海啊。”高远航回答得很快。 　　“上海？那我呢？”听高远航的语气，苏洋觉得高远航早就打算好了，可他为什么从来没说过呢？ 　　“当然我去哪你就去哪了，有什么疑问吗？”高远航不知道苏洋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疑惑地看向苏洋。 　　“你经过我同意了吗？”苏洋虽然嘴上质疑，可他听到高远航的回答时心里是很高兴的。 　　“你有不同意的资格吗？不同意也行，不去拉倒，好姑娘多了去了，我非得要你啊。”高远航故作嫌弃地说。 　　“你自己说的啊，别到时候拽着我去。”苏洋笑了。 　　“滚吧，拿自己当回事了。”高远航也跟着笑。 　　“下学期我去招聘会看看，有合适的就把工作定下来。”苏洋看着高远航眼里的柔情蜜意，他开始按照高远航的设想向下计划起来。 　　“招聘会没有好工作，别去了，多陪陪我，毕业之后直接去上海找。”高远航说出他的想法。 　　“直接过去？万一找不到合适的呢？”苏洋认为高远航的想法不太实际。 　　“没事，我姐在呢，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就别找了，我赚钱养你，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找个差不多的房子，再买个柴犬，我理想的生活就是我养着你，你养着狗，哈哈。”高远航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苏洋没想到平时吊儿郎当总是不正经的高远航竟然背着他偷偷计划了这么多，相比起高远航自己倒显得有些幼稚了。苏洋虽然不需要任何人来养活，但是听完高远航对以后生活的描述之后，他的心里也燃起憧憬的火光。 　　苏洋之前对于毕业的担忧在高远航的三言两语之下完全消散了，他握紧高远航的手感受着高远航带给自己的感动和幸福。 　　这样多好，苏洋对着秋阳喃喃自语，又能和这个人手牵手向前走了，希望下一段路途他们依然能如现在这般，虽然嘴上坚硬心却始终贴在一起。 　　能毫无疑问理所当然地被彼此安置在计划之内，这样安心的感觉顿时让苏洋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信心。 　　那张已经被苏洋遗忘的贵宾卡在三天之后被送到宿舍，送卡的人正是秦生。 　　苏洋今天没课所以起得晚了些，他爬下床的时候高远航已经坐在椅子上等了他很久。这样的情况在苏洋和高远航在一起的日子里很常见。 　　苏洋贪睡而高远航也舍不得叫醒他，他通常会安静地坐在苏洋的床下等苏洋起床。当然也有不耐烦的时候，那时候耐心耗尽的高远航会把被子蒙在苏洋的头顶，直到苏洋因为喘不过气而醒来。 　　现在宿舍里只有他们二人，高远航揽着苏洋的腰在苏洋还没洗的脸上亲了一口，只要这一个简单的亲吻他就觉得很满足。 　　高远航的嘴唇在苏洋的脸上流连忘返，这时候宿舍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因为好事被打扰的高远航怒气冲冲地去开门，打开门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你找谁？”高远航问。 　　“苏洋在吗？”秦生的个子比高远航略微高上一点，他的目光穿越过高远航的肩膀在房间里寻找着。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苏洋对秦生的印象依旧清晰，他走到门口询问起秦生的来意。 　　“我给你送贵宾卡，等了三天你也没来拿，今天正好来学校里办点事情，所以顺路给你带过来了。”秦生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苏洋说。 　　“谢谢你。”苏洋接过盒子，他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到底多大的卡要用这么大的盒子来装，而且盒子拿在手里感觉还不轻。 　　“我走了，有空一定常去我那里坐坐。”秦生见苏洋收下他的礼物，目的达成的他和苏洋道别。 　　“嗯。”苏洋应声，他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盒子上。 　　秦生走后，对一切毫不知情的高远航夺走了苏洋的盒子，他打开盒子看了眼里面装着的东西，这一眼让高远航脑子里的疑影瞬间扩散到最大。 　　高远航面无表情地把盒子扔到地上，然后他拽过身后的椅子坐下，他想听听苏洋怎么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处和用意。 　　苏洋在看清盒子里物件的时候也傻了眼，他没想到秦生竟然以送卡片之名送给他如此要命的东西。 　　“这卡是那天去的那家咖啡厅的，老板说免费办理的，我就办了一张，没想到他今天亲自把东西送来了。”苏洋在高远航审视的目光下开始解释起来，虽然他很不愿意去解释什么，可是他怕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高远航误会。 　　“那，这张照片呢？”高远航弯腰捡起照片，照片上是端着咖啡对着窗口发呆的苏洋。 　　“我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拍的。”苏洋如实回答。 　　“行，那你再跟我说说，这玫瑰花是几个意思。”这才是让高远航大为恼火的关键所在。 　　“我不知道。”苏洋何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因此他也没办法对高远航解释这玫瑰花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别人送你玫瑰花是代表什么吧？”高远航觉得苏洋并非如他所说的那样无辜。 　　“我们只见过一次面，说过几句话，怎么可能呢？”苏洋顺着高远航的话往下想，他当然知道玫瑰花代表着什么，可是他觉得事情应该不是高远航想象的那样。 　　“你就装吧，我能相信你吗，你刚才看见那个人的时候都笑成什么样了，苏洋，你那样对我笑的次数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高远航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他的怒火变得不可遏止。 　　“我怎么装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如果不相信的话，现在我就带你去找秦生，等见到他你就知道了。”苏洋见高远航是真的在生气，他顾不得洗脸拉起高远航的手就往外走，但是他被高远航拖住了连门口都没迈出去。 　　“你根本就不在意我，苏洋，你对别人远远比对我要好。”有个东西早已埋进高远航的心窝里，这一束玫瑰话再加上苏洋明媚的笑脸，让这个东西突然破土而出疯狂地生长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苏洋很惊讶高远航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高远航从苏洋的身边经过，他心里有些难受想出去走走。 　　“你……”苏洋伸出手想挽留高远航，可是这个倔驴一样的人走得很快，他的手无奈僵在半空。 　　苏洋坐在高远航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心里思考着高远航刚才的抱怨。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给高远航那样的感觉，明明是在意的，明明很喜欢已经到离不开的地步，可是高远航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还没洗脸呢，苏洋端着盆子走去水房，他打算收拾好之后出去找高远航，他们必须要好好聊聊，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高远航刚走到宿舍大门口就后悔了，刚才还理直气壮的他现在只觉得是自己没事找事，于是原路返回想去和苏洋和解。 　　路过水房的时候他看见苏洋正在洗头，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想着还是先回房间等苏洋吧，高远航一边嘲笑着自己贱骨头一边往宿舍走去。 　　他再次坐回苏洋的桌前，如先前一般安静地等待着。高远航思考着午饭要和苏洋吃什么，这时候苏洋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 　　“不用猜，我是打算追你，虽然你可能不是单身。” 　　高远航拿着手机的手在抖，他愤怒的眼睛紧盯着门口，一旦苏洋出现在那里，高远航就会把手机扔过去。 　　苏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宿舍，他发现高远航已经回来了，心里笼罩着的阴云顿时烟消云散。 　　“你怎么……”，还没等苏洋说完，高远航就把手机扔到苏洋的脚下。不明所以的苏洋被高远航的举动弄得愣在当场。 　　“你看看！”高远航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看什么啊，苏洋蹲下去捡手机，电池都被摔出来了，此刻的手机屏幕漆黑一片，不知道手机摔坏没有。苏洋忙着检查手机，安装好电池之后他看见高远航的腿出现在眼前。 　　“你抽什么风，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苏洋等着手机开机，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激怒了高远航。 　　高远航捏着苏洋的下巴，苏洋的一脸无辜让他更生气。他的手指深陷在苏洋的皮肉里，久久没有松开的意思。只要再稍稍加重力道，他的手就会抠破苏洋的皮肤。 　　这一刻的高远航已经丧失了怜惜苏洋的心，他很伤心，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的付出根本不值得。 　　“你真有魅力，你是个骗子，你这张脸，你温柔的性子，把我骗了，以前你说我是在玩你，没想到是你玩了我。” 第36章 拒绝秦生 　　高远航竟然平静地表达出心底的愤怒，他真想给苏洋一个耳光，或者是踹上一脚，可是，他知道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受任何人的逼迫，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打苏洋，因为不管他再怎么生气，他眼里的苏洋都是纯洁美好的，虽然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眼瞎。 　　在高远航的认知里，一条这样的短信足以说明一切，就算是别人有心惦记苏洋，可如果苏洋没表示出一丁点的好感来，谁会冒然地找上门来，毕竟苍蝇不叮没缝的蛋。 　　高远航走了，苏洋的手机也开了，他找了半天才在收件箱里发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看过短信之后，苏洋静默良久，他总算弄清楚高远航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来。可是，该怎么去解释呢，苏洋从来就不是一个擅长解释的人。 　　他虽然很想去追高远航，但是高远航刚才的样子苏洋从来没有见过。 　　还是等到他冷静下来再说吧，现在即便追上他也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苏洋神情木然地走到他的桌子旁坐下，他的心里很乱，可是在这片混乱中有一种感觉慢慢清晰起来。 　　苏洋看着门口，他多希望高远航能突然出现在那里，就像过去一样笑着走向他。这一刻，苏洋终于体会到等待一个人的滋味，然后，他又想到高远航在不久之前就坐在同样的位置等着他睡醒。 　　原来是这样啊，苏洋在醒悟的瞬间泪水充满眼眶，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是高远航在等待他，等他同意在一起，等他睡到自然醒，等他吃饭等他散步。 　　在如此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被磨损掉的点点滴滴都是高远航对他的好。苏洋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从中午到天黑苏洋一直在宿舍等高远航，他给高远航打了很多的电话可是都被挂掉了。他不知道高远航去了哪里所以只好在原地等着。 　　夜晚来临的时候，苏洋一个人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他的心越来越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苏洋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他认为眼前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必须和秦生说清楚。 　　苏洋再次来到秦生的店里，他打算把那张引起祸端的贵宾卡归还给秦生。 　　苏洋到的时候秦生正在后厨里煮咖啡，此时店里稀疏地坐着几桌客人，他们在等待着咖啡上桌。 　　苏洋坐在后厨附近的桌子旁，他想等秦生忙完手上的活之后，再和秦生谈一谈。 　　秦生端着两杯咖啡走出来，他在发现苏洋的刹那眼神变得欣喜起来。把咖啡送到客人桌上之后他来到苏洋的身边，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对苏洋说：“你来啦。” 　　苏洋点点头，秦生温暖的笑容让他有些难以开口。他从口袋里拿出卡片放到桌上，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是也算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那个人，就是你男朋友吧。”秦生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惊讶，从苏洋的脸色里他已经猜出大概。 　　“是。”苏洋觉得秦生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锐利且透彻的，秦生既然已经看穿，苏洋也就没有必要再去遮掩自己的取向。 　　“你是来拒绝我的，对吧？”秦生对于苏洋的来意了然于心。 　　“是，我不想因为不必要的误会影响我和他之间的感情。”苏洋不再躲避秦生的眼神，越早把话说清楚就能越早离开这里。 　　“你大概会觉得我很奇怪吧，其实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那天看见你坐在阳光下发呆的样子，我有点动心了。”秦生回忆起初见苏洋时的情景，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可以拒绝我，但是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有权利继续追求你。”秦生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苏洋，他并不会因为苏洋的拒绝而放弃。 　　“我不会接受的，我只想和他在一起。”苏洋再次声明立场。 　　“我知道我不应该破坏别人的感情，但我觉得如果我真能轻易地破坏了，那就代表着你们之间的感情本身就存在问题。” 　　“什么问题？”苏洋觉得秦生的话太过于自以为是。 　　“他不懂你。”秦生说。 　　“他对我很好。”苏洋反驳。 　　“好有什么用，风平浪静的时候他对你的好或许值得依靠，可一旦面对暴风骤雨或者是大风大浪的考验时，你所谓的好可能就靠不住了，你要明白，单纯地对你好根本不可能长久，他首先必须要懂你，才会真正疼惜你，才会再碰到考验的时候舍不得抛弃你。”秦生陈述着自己的看法，他比苏洋年长，感情的事情经历多了看得也就透了。 　　“你说他不懂我，难道你会懂我，我们只见过几次面而已，你这么说太武断了。”秦生的话也许有他的道理，但苏洋觉得他和高远航之间是否能经受住考验这件事，至少要等到考验真正到来的时刻才能见分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端揣测。 　　“也许吧，你很像一个我曾经认识的人，你和他一样，虽然面容平静，可我能感觉到你们心底的不安和不自信，以及强烈的自我否定，啊，对了，他也有一件和你一样的外套。”秦生回答着苏洋的质疑，他指着苏洋的黑色小西装不禁回忆起故人来。 　　苏洋吃惊地看着秦生，他一时没法接受就这样被一个不算相熟的人看穿。但是秦生的话让他无可辩驳。 　　苏洋沉默地思考着该如何回应，他看向自己的外套，那颗丢掉的扣子一直都忘了补上。 第37章 秦生的故事 　　之后秦生和苏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自己的那段过往。那时秦生的咖啡店刚开业不久，因为是新店的缘故客人很少。 　　小林是在一天傍晚来到店里的，那时候太阳刚落下不久天还没完全黑透，小林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桌子旁，他点了杯摩卡然后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当时秦生站在吧台里面默默观察着远处看起来有些孤单的男孩，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竟然可以发呆发到近乎失魂落魄的模样。后来，小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睡得很熟连秦生走到他身边都没醒。 　　已经到了关门的时间，秦生想叫醒小林，可是他停住了伸出去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忍心，秦生想就让这男孩再睡一会吧。无事可做的秦生只好打扫起卫生来。 　　当秦生去外面收拾广告牌和花篮的时候，透过落地窗他看见了小林朝向窗外的脸庞。小林虽然睡着可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仍然被什么事困扰着，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在脸上投下了一小块阴影。 　　除去眉头的忧愁，小林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柔美，秦生取来相机连着落地窗一起把小林拍了下来。 　　小林的桌子中间放着一瓶秦生早上新买来的百合，白色的百合绽放在小林黑色的发丝中间，浑然天成和谐异常。那大概是秦生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所谓岁月静好到底是怎样的意境。 　　后来，小林成了秦生店里面的常客，他每次来都会坐在同一个位置喝同样的摩卡。时间久了之后，小林也和秦生熟悉了，而后越来越亲近，所以当秦生说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小林很开心地答应了。 　　他们在一起差不多三年，两个人感情很好从来不会吵架，秦生喜欢小林的温顺，也疼惜他的不安和自卑。小林则向往秦生的心态和成熟，他总说以后最想要的就是活成秦生的样子。 　　小林毕业的时候本打算留在这座城市，因为他爱秦生不想和秦生分开。而小林的爸妈却希望他能回到家里找份稳定的工作早点结婚生子。毕业离校之前，小林向爸妈出柜了，他爸妈在知晓一切之后强行把小林带走了，秦生没办法阻拦就这样失去了小林。 　　前几年，秦生去找过小林一次，那时小林因为爸妈的管制和不理解已经得上抑郁症，他对前去寻找的秦生说，回去吧，找个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好好生活。 　　他说自己算是毁了，今生注定没办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秦生始终无法忘记小林脸上苦涩的笑容，小林对他说不想再伤害父母，只能苟且地活着了。 　　秦生逗留几日之后回到这座城市，虽然他一直没能忘记小林，可他再没去找过小林。因为在见过小林之后，秦生感觉到小林已经放弃了，所以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他们之间也不可能再有以后了。 　　这些年秦生一直和小林保持着联系，一个月发一个短信的频率，每次重复着的都是相同的内容： 　　你还好吗？ 　　好。 　　秦生爱过小林，即便他们没办法继续相守，他还是惦记着小林的安危。只要能确定小林还活着，秦生就很满足，他不再多求什么。 　　这一个夜晚，苏洋认真倾听着秦生和小林的故事，当秦生云淡风轻地结束叙述时，苏洋感到一阵心痛。他是为秦生和小林的过去而心痛，也是为相爱之人不得相守而心痛。 　　时间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匆匆而过，苏洋看见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十点的位置。是时候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了高远航也许早就回去了，苏洋想到这些起身和秦生告别。 　　“我的店会一直在这里的，我会如你所愿不再打扰你，如果将来你和他吵架了甚至是分手了，你都可以来找我，哪怕只是聊聊天而已。” 　　秦生伸出右手和苏洋握手，此刻他的心里有祝福有释然，或许是重提往事的缘故，他忽然变得清醒了。苏洋就是苏洋，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所以秦生不会再去打扰苏洋的生活，他会把苏洋当成朋友看待，随时欢迎他来这里喝喝咖啡聊聊心事。 　　秦生目送苏洋远去，夜里起风了，他站在落地窗外面看着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心里有一点伤感。 　　苏洋不是小林，苏洋爱喝的是拿铁。秦生站在冷风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再次看见小林坐在落地窗后面，那个男孩端着咖啡笑容暖的像极了冬日里的阳光。 　　苏洋在返回学校的路上接到唐宁的电话，唐宁说心情不好想约苏洋出去喝酒。 　　起初苏洋是拒绝的，他一心着急回去跟高远航说，他已经和秦生说清楚了。可是他听见唐宁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苏洋心生惦记便同意了。 　　这一整天他过得也很拧巴，和唐宁见面聊一聊让唐宁出个主意也好。已经和高远航一天没有联络，苏洋很担心，他觉得不管高远航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他都应该告知高远航他的去向。 　　苏洋拨通电话，但是高远航仍和白天的时候一样，没有接苏洋的电话。 　　苏洋回到宿舍见高远航并没有回来。也许是在哪里玩吧，他在出门前给高远航发了条短信说：“明天早上回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唐宁此刻正一个人坐在宾馆的床上暗自神伤，他偶尔伸出手抹抹眼泪，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样子。见苏洋终于来到，他把床上的啤酒一股脑全部推到苏洋面前说：“来，一醉方休。” 　　苏洋开了瓶酒问唐宁说：“你怎么了啊，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和程子木吵架了，他刚走我就给你打电话，你说你磨磨蹭蹭的这么半天才来。”唐宁抱怨着。 　　“因为什么吵架啊，你们平时跟一个人似的，我看他对你不能更迁就了，肯定是你又整什么幺蛾子了。”在苏洋的印象里，程子木和唐宁一直相处和睦，好像很少听说他们会吵架。 　　“这不是要毕业了吗，我就问他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你能想到吧，像他和林晓诺这种拿音乐当命一样看待的人，肯定会选择坚守自己的理想。他的回答在我意料之内，所以我说我要跟他一块去漂，不管在哪个城市漂着我都不介意，但前提必须是我要陪在他的身边。”唐宁一边说一边喝酒，一罐啤酒转眼间就被干掉了。 　　“可是他不同意，他说让我回家在家附近找个安稳一些的工作，他说他不想让我跟着他吃苦，毕竟梦想这个东西不是选择去坚持就一定能够成功。他说让我先安顿下来，这样他以后也算是有个后路可以退。我当时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说，他是不是很明显想甩掉我吧，说什么在外面漂泊吃苦啊都是鬼话，那我一个人回家就不会吃苦了吗，一样会吃的啊，他妈的相思之苦我觉得比什么都要苦。”唐宁把之前发生的剧情原原本本地讲述给苏洋听。 　　在毕业的这个节点他们的处境都是相同的，苏洋看着唐宁的目光十分柔软，他在用眼神向唐宁传达着理解和支持。 　　“第一次啊，我看到他霸道和大男子主义的那一面，就非要让我回家考个公务员什么的，他说这样至少以后他不行的时候我还能养活他，我说那我在你身边找个工作不也一样吗？苏洋，你知道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吗，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不懂，我不懂他们这些人以及他们为梦想拼搏的勇气。唉，其实我挺生气，但是后来他跟我说，为梦想选择漂泊的人注定身似浮萍，机会就像风，风吹向哪里他们就会飘到哪里。”唐宁拽出纸巾擦着鼻子，刚才一口啤酒喝得很猛，都灌进他的鼻子里去了。 　　苏洋觉得程子木的描述很到位，这一刻他又偏向起程子木来。 　　“我跟他说梦想谁都有，但既然你选择追逐梦想就不应该给自己留什么退路。我不要当他的退路，再说了，退路意味着什么啊，意味着他的未来没有你，除非他遍体鳞伤地回过头才能看到你。”唐宁说。 　　“你们两个都在为对方着想，但是听你说到这，我反倒更理解他，他这是抱着飞蛾扑火的决心去的，我觉得他其实是不愿意你看到他失意落魄时候的样子，可能在他心里他也感觉自己梦想成真的可能性不大吧。”苏洋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我也是这么感觉的，这天底下会唱歌的人太多了，光咱们学校就一堆一堆的，所以啊我就开始劝他，不如我们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工作和生活，我只想和他在一起，至于他做什么都无关紧要，其实他的处境和林晓诺是差不多的，我舅舅也不支持林晓诺往外面跑，现在他们家因为这事情吵成一团，唉。” 　　唐宁叹着气，年少时候的梦想固然美丽诱人，可在经历九死一生之后，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笑到最后呢。他觉得极大多数人都难以逃脱最后尘归尘，土归土的结局。 　　飞蛾扑火有什么好的，在把头撞个稀巴烂之后才能认清，眼前其实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你说这样的话他肯定会生气。”唐宁虽然是好心，但是苏洋觉得这样的话难免会激怒程子木。 　　“可不是吗，他当时就急了，给我一顿数落，他说他以为就算全世界都不支持他可至少我应该支持他，我说我当然支持他，但是前提是他不能把我支走，我得陪在他身边才能安心啊。我们争执到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他见我死活也不同意他的安排，于是他威胁我说，要是我不听他的话就和我分手。” 　　“啊？他这态度是逼你不得不接受他的安排了？”苏洋没想到程子木能对唐宁说出分手两个字。 　　“他临走时跟我说，他已经跟他爸妈闹翻了，以后失败了都没脸回家，他说他现在压力很大心里也有怀疑，但就这样轻易放弃了他一辈子也不能安心。”唐宁回想起程子木当时的神情，他的心到现在还在疼着，可是怎么办呢，他一想到要和程子木分开就难过得要死。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苏洋问。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没准我和他坚持不到毕业呢，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今晚的他好像心里背着千斤重担一样，可是在我看来一切都没他想象得那么严重。我们都年轻，就算是失败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从头再来呗。”唐宁的眼神里有疑惑，他还是不能理解程子木内心的担忧，因为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更为重要。 　　“唉，也没法说出个谁对谁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和坚持。”苏洋打开一罐啤酒摆在唐宁的面前。 　　“我看你没精打采的，你怎么了？”唐宁说完自己的事情，才发现苏洋脸上的疲惫都快掉到床上了。 　　“我们也吵架了，有个小误会，他很生气。”苏洋把空啤酒罐放到一边，他躺在唐宁的旁边沮丧地说道。 　　“有误会就要尽快解释清楚，依我看高远航对你是真好，掏心窝子的好，他虽然平时喜欢动手，可人们不都说嘛，打是亲骂是爱的。” 　　这一晚上的争吵几乎耗尽唐宁的体力，再加上刚才对苏洋又重新把剧情回放一遍，现在他也累了。他躺在苏洋的旁边把手掌覆盖在苏洋的眼睛上方，轻轻地说着：“睡吧，明天我们把该解决的事都解决了，到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起喝酒。” 　　苏洋点点头，他像是梦呓般喃喃低语地说：“会的，都会解决的。” 　　这一夜苏洋睡得格外深沉，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手机一直在响，可是不管他怎么找都没能找到手机。 　　梦里的他十分着急，因为他觉得一定是高远航在给他打电话。 　　一定是的，对他那样好的高远航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他抛下呢。 第38章 雪上加霜 　　第二天一大早苏洋急匆匆赶回宿舍，当他发现高远航如约在房间里等着他的时候，昨夜心里的担忧和沉重一扫而光。再靠近些，他看见高远航的眼神有些涣散，下巴上新生长出来的胡茬还未来得及修理，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 　　苏洋伸出手想把高远航微微下垂的眼角提起来，虽然只短短一夜未见，但是此刻的他真的很想念那个意气风发嬉皮笑脸的高远航。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高远航突然开口质问道。 　　“你给我打电话了？”苏洋掏出手机，然后他看见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未接来电和两条未读信息。 　　原来昨天不是在做梦啊，苏洋释怀地笑着想要看看信息的内容，他急切地想知道高远航对他说了什么样的话。 　　苏洋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高远航再次心生怀疑，他一把抢过苏洋的手机，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让苏洋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谢你，苏洋，这个夜晚因为你而变得美好。” 　　“你到了吗，我应该送送你的，如果到了告诉我一声，毕竟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担忧，你有义务回应我。” 　　高远航只觉得头皮发炸，昨晚他在宿管阿姨锁门之后回的学校，他请求阿姨很久才得以回到宿舍，可是当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的时候，苏洋却不在。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夜，同时给苏洋打了无数个电话。多么漫长而难熬的一夜啊，高远航怎么也没料到迎接他的会是这样的两条短信，他真想抽自己个耳光，这样他才能把那个一而再，再而三因为后悔自责而低声下气主动求和的自己打清醒。 　　“爽吗，你们这是临别一炮啊！”高远航极尽所能地嘲讽着苏洋。 　　“你说什么？”苏洋有点懵。 　　“我问你昨天晚上爽吗，你都让别人的夜晚变得美好了，我真挺不能理解的，你说你跟我在床上的时候总是不愿意啊躲来躲去的，我还纳闷怎么能有这么纯情害羞的人呢，今天我明白了，原来你的骚啊浪啊都给别人了，哎苏洋我就想问问你，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不能满足你啊，你究竟是欲求不满啊还是一直在骗我啊，先是林晓诺，现在又来一个卖咖啡的，你就这么喜欢男人吗？”高远航感觉眼前的苏洋太陌生，陌生到让他哪怕穷极想象也猜不对一点。 　　“你说话太难听了。” 　　苏洋不想再和高远航吵架，他拿回手机想弄明白高远航讥讽自己的原因，可当他看见秦生发来的那两条短信之后，一阵绝望袭上心头。 　　怎么办，原本只是石子大小的误会，现在竟然像滚雪球一样滚到无法解释的地步。 　　“我十点之前和他在一起，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他说以后不会再打扰我的生活，之后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正好唐宁心情不好我就去找他了，我们喝了酒所以睡得很沉，没听到你的电话。”虽然解释是愚蠢且毫无用处的，可眼下的苏洋除了解释还能做什么呢。 　　“我像个傻逼一样坐这等了你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我不小心睡着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甚至出现了错觉，就像以前每天重复等你那样，我以为你还在床上睡觉，我又着急又高兴地站起来，发现你的床是空的我特别难受，我想起你搬到校外住的那些日子，那时我每天能看见的就只有这张冰冷的床铺，我死也不想回到那时候，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害怕失去你。” 　　高远航双手抱着头，不管是历历在目的往事，还是眼前触目惊心的现实，都让他无法接受和面对。 　　苏洋拉着高远航的手臂，他想看看高远航的脸，这样他才能继续解释继续澄清，可是高远航的手臂肌肉牢固而有力，这硬生生冷冰冰的力量表达出来的只有拒绝和排斥。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这次我走，你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吧，从小到大我都知道，但凡我认真对待的人，结果只能是失去。” 　　高远航推开苏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他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对翅膀，这样他就能更快地从这个让他感觉窒息和难堪的房间里逃脱出去。 　　心口好疼啊，这是一种遥远且真实的疼痛，认识苏洋后他曾数次被这样的感觉侵袭，而此刻无力的他终于被彻底淹没。 　　高远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楼下跑，那一刻他感觉时间好像在快速地向后退着，然后最终定格在八岁妈妈离开他的那一天，他在早晨醒来身边只剩下半张冰冷的床。 　　妈妈走了，八岁的他无比确定这一点，于是他穿着拖鞋慌张地往楼下跑去。 　　同样的离别，同样的梦魇，只是这时的高远航已然成年，他不可能再像上次那般从楼梯上摔倒。 　　虽然他的脚步匆忙到几近错乱，但是他至少能够脚步稳健地走完最后一级台阶。 　　这次不同，这次当然不同，因为他不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他成为了主动离开的人，他此刻的内心应该是骄傲的。 　　可是，他依然想不明白，那古往今来一直被人们歌颂的爱情到底有什么好。高远航很想知道，究竟是自己浅薄无知，还是人们的欲望太满难以捉摸，要不然该怎么去解释呢？ 　　他曾经拿真心对待过的，亲情也好爱情也罢，为什么最终都脱离不了爱到逃离的可怕魔咒呢？ 　　唐宁按照昨夜临睡前的约定叫苏洋出来喝酒，这时候的苏洋已经在宿舍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 　　这一天，不论是在梦里或是在清醒时，他的心里始终不能安生。高远航离开时绝望伤心的背影就像是一块黑布一样，把苏洋的双眼遮挡得无比严密，他从此再也不能感觉到生命的光彩。 　　天亮了，天黑了，夜深了，月亮升起了，世间万物都能来了又去，去了再来，可是高远航走了，苏洋觉得高远航不会再回来。 　　唐宁在电话里的声音十分欢快，他把地址告诉苏洋，让苏洋带着高远航一起过来，他说林晓诺也来了，大家很久没有聚在一起。苏洋看着高远航空荡荡的床铺说不出话来，他本想拒绝唐宁的邀请，但是唐宁说今天这顿饭是为了给林晓诺和程子木加油助威的，他们明天要去省里的电视台参加一个比赛。 　　苏洋没有心情去收拾，他从床上爬下来直接走出房门，去见见他们也好，他劝说着自己，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以后的难过就交给以后去应付吧。 　　听唐宁的语气，他们应该是和好了吧，苏洋想到昨夜和唐宁的谈话，只不过一天的时间而已，唐宁和程子木和好如初，自己和高远航却走到穷途末路。 　　苏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容，他感叹着眼前这怎么也无法摆脱的生活，它真的是难以言喻，有人欢喜便注定有人哀愁。 　　还好唐宁已然恢复如初，昨夜那两个头挨着头睡去的男孩，至少有一个人能够获得幸福。苏洋突或安慰，内心的压抑自然就减去一分，然后他又陷入了另一个难题之中，为什么他和高远航之间怎么会走到如今的穷途末路呢？ 　　大概是因为一个不会解释也不愿解释，而另一个不愿相信也不肯倾听，可是这好像又不是真正的原因，苏洋看着街道两旁三三两两的人群心里有些怀疑，是不是他和高远航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牢固的，要不然怎么会在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之下就被连根拔起了呢？ 　　火锅的汤被烧得沸腾，雾气让每个人的脸都变得朦胧起来。也许是外面太冷了的缘故，苏洋在看见林晓诺和唐宁的时候，突然压抑不住内心的难过流出了眼泪。 　　“怎么了怎么了？”唐宁见苏洋的神色不对第一时间走过来，靠近之后他发现苏洋在哭，他示意林晓诺安慰苏洋，然后他走到门口望向苏洋来时的方向。 　　“怎么了？”林晓诺问苏洋。 　　“很久没见了，你最近怎么样？”苏洋掩饰着自己的狼狈，这段时间林晓诺几乎都在外面忙着参加比赛，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林晓诺了。 　　苏洋看着林晓诺，这个人虽然瘦了些，可眼神却还像初见时那般明亮。在兜兜转转一圈之后，还能有一样东西始终没有改变，这让此刻的苏洋感觉无比珍贵。 　　“还没说清楚吗？”唐宁回到桌子前。 　　“你去干什么了？”程子木问。 　　“我去看看高远航啊，我以为他在后面呢，昨天听苏洋说他们之间有点误会，我以为他们今天都说清楚已经和好了呢，看苏洋现在的样子，估计是更严重了。”唐宁盯着苏洋的脸。 　　林晓诺问起，苏洋也就毫无保留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很饿所以一边吃一边说。苏洋觉得自己说了很久，坐在对面的唐宁一直忙着往锅里面放食物，苏洋在说完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吃了这么多。 　　他的胃被撑得鼓鼓的，像是被人放进去一个皮球一样，可让苏洋觉得奇怪的是，这一刻他竟不再感觉那么难受了。 　　吃饱真好，吃饱了就没有空间再去伤心了。 　　其余三个人在苏洋说完之后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们看着吃饱喝足的苏洋脸上的表情似乎比之前轻松了一些，这时候林晓诺才开口对苏洋说：“这样也好，你和他在一起我始终悬着心。” 　　唐宁并不同意林晓诺的观点，在关于苏洋和高远航在一起的这件事上，他从头到尾都是支持的，所以在他们走到如今这般田地的时候，唐宁的第一反应是能挽回就尽量挽回。 　　“你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我们帮你跟他说。”唐宁提议。 　　“我也感觉他是在乎你的，正因为他眼睛里全是你，所以他才没办法忍受你眼睛里没有他的时刻，哪怕只是一秒钟，他都会觉得伤心和失落。”程子木和唐宁观点相同。 　　“好歹也要有点男人的胸襟啊，斤斤计较的。”林晓诺反驳。 　　“你还好意思说高远航计较，你高中时候因为孟晓和别的男生一块去补习，差不多一个暑假都在吃醋和闹别扭，我就不愿意听你说话，什么男人不男人胸襟不胸襟的，要是真拿一个人当回事了，咱不说人类，把动物也算上都是一个熊样的。”唐宁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公然翻出旧账对抗林晓诺。 　　被唐宁这么一说，林晓诺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低头想了一会，觉得唐宁和程子木的话是有道理的，于是他对苏洋说：“那就打个电话吧，尽力了以后才不会后悔。” 第39章 你要好好的 　　苏洋有些迟疑，唐宁始终在催促着他。那就试试吧，总好过就这样放弃，苏洋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在等待的时间里，苏洋很忐忑，他不知道高远航在接通电话后会用怎样的语气说话。等的时间久了，苏洋眼里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之光慢慢黯淡下去，他应该不会接了吧。 　　“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打给我。” 　　高远航的语气有点冷，他的呼吸有些忙乱。 　　“你在哪，我们见一面吧。”苏洋的声音故作镇定，可他的心里其实很激动很慌张。 　　“我说过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高远航闭着眼睛，他感觉到后背的汗珠正在蒸发，从镜子里他看见自己脖子上的红晕在慢慢消退。 　　“你在做什么，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好好跟你解释一下秦生的事情。”苏洋很委屈很尴尬，他穷尽自己的所能想挽留高远航。 　　“真没想到我竟然能得到今天的待遇，唉，不过也不重要了，我不会去的，你刚才问我在做什么，你确定你想知道吗？”高远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厌弃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苏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想拒绝，可是已经来不及。 　　之后的几分钟时间，是苏洋短暂的一生中最为崩溃的时刻。 　　通过耳边的手机，苏洋听到一声闷响，他感觉高远航应该是把手机扔到了什么地方。他在等待着高远航说话，可是电话那头再也没有传来高远航的回应。 　　然后，他听到了高远航的喘息声，这个曾经数次徘徊在他耳边的声音此刻正刺痛着他的心脏。在高远航剧烈的喘息声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娇喘和叫声，她的声音忽高忽低，极为生动地表现出此刻感觉的强弱。 　　他们在做什么，苏洋已经明白了。那个曾经说过很多次喜欢他的高远航，此刻正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挥汗如雨奋力耕耘。苏洋心痛到麻木之后忽然变得冷静，他不想挂掉电话只是坐直身体认真听着。 　　让他们的翻云覆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苏洋闭上眼把眼泪阻隔，这样也好，这样他就能下定决定去放弃高远航了。 　　唐宁见苏洋拿着手机很久没说话似乎有什么不对，他抢过手机想听听高远航在说什么。唐宁在听清楚之后果断地挂掉电话，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苏洋责备说：“你傻啊。” 　　“怎么了？”林晓诺问。 　　“高远航在和别人……，苏洋听了这么长时间，你说他是不是傻，这不等同于自虐吗？”唐宁气愤地掂着手机，他很想把手机摔到高远航头上，这样好像也不能解气，最好是能把面前的火锅汤浇在高远航的身上才好。 　　“在遇见苏洋之前，他一直就是这么生活的，也没什么奇怪的。”林晓诺的语气十分平静。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他，我不过是一场意外。”苏洋看着坐在身边三个人，他刻意地笑着，不希望他们说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大概是事发突然的缘故，三个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苏洋。散场之后，唐宁和程子木先离开，林晓诺陪着苏洋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两个人虽是并肩而行却彼此心照不宣地沉默着，他们在冬夜里缓慢向前走着，就像两只负重的蜗牛一般。 　　走得越久越能感知到北风的凛冽。林晓诺见走在身边的苏洋衣着单薄抱着双臂好像很冷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摘下围巾给苏洋戴上。 　　还能做些什么呢，既然不能给苏洋安慰，那么能给些温暖也是好的。 　　“马上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林晓诺问。 　　“下学期再说，现在也没心情想那些。”苏洋回答。 　　“我劝你还是向前走吧，你只有不停地往前走才能摆脱今天的束缚，要不你和唐宁一起去我们那吧，虽然是个二线城市，但是工作机会还是不少的，你和唐宁在一起做伴我也放心。”林晓诺诚心地说出自己的建议，他不能放任苏洋继续在这样的情绪里沉沦下去。 　　“嗯，让我想想，反正也快寒假了。”苏洋把林晓诺的话放在心里，他会在好一点的时候认真考虑考虑林晓诺的建议。 　　“明天有比赛吗？”苏洋问。 　　“嗯，省里办的比赛，说是冠军可以和唱片公司签约，我和程子木都会去。”林晓诺说。 　　“你们要加油啊，你说，万一你和程子木在决赛时候遇上了，唐宁肯定会左右为难的。”苏洋岔开话题想让林晓诺对自己放心。 　　“哪有那么巧，就算真遇上，唐宁也一定是偏向于程子木的，你看他现在对我都放肆成什么样了，等哪天没人的时候我要好好收拾收拾他。”林晓诺顺着苏洋的话往下说。 　　“你下手轻点，要不程子木该心疼了。”苏洋笑了。 　　“说到程子木，相处久了才知道他其实挺不容易的，他家境不好，听唐宁说，程子木的爸妈在得知他不打算找工作而要去玩音乐的时候都急疯了，现在但凡打电话过来都是哭哭啼啼的吵闹个不停。程子木对唐宁不错，我现在挺支持他们在一起的，可是看程子木爸妈的这个样子，我还真有点担心他们的以后。” 　　头顶的月光有些冰冷，林晓诺裹紧衣服，每当想到唐宁和苏洋的未来时他都觉得头疼。 　　“你最近也不好过吧，听唐宁说你爸妈也不支持你去北京发展。”苏洋想起昨晚唐宁的话。 　　“我还好，他们早就习惯我了，表面上虽然是反对我，但是背地里其实很心疼我为我各种张罗着，生怕我吃苦受难的。”林晓诺想到自己的爸妈，心里忽然一阵柔软。 　　“那就好。”苏洋看着林晓诺脸上淡淡的微笑，也就放下心来。 　　“苏洋，你胳膊上的疤是怎么回事？”林晓诺早就注意到苏洋手臂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细碎伤痕，他一直没找到机会问苏洋。 　　“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不懂得排解痛苦，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去发泄，现在想想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其实很不值得。”苏洋隔着衣服摸着手臂，他都快忘记这些伤痕的存在，要不是今日林晓诺提起，他已经想不起曾经那个卑微懦弱的自己。 　　“以后别这样了，想不开的时候可以找我找唐宁，咱们是朋友是兄弟，你别一个人憋坏自己。”林晓诺又担忧起来。 　　“嗯，我知道了，怎么说现在已经长大了。”苏洋说。 　　“你很在乎高远航吧？”林晓诺问。 　　“嗯，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不是他想的那样，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把心拿出来让他看看，林晓诺，在刚遇见你的时候，我对你惊为天人，你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很美好很耀眼，可是，高远航他是一片光啊，虽然他没有太阳那般强大，可是他是唯一能够照亮我内心阴暗的光啊，是我错了，是我的不善表达伤了他的心。”苏洋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他不再有任何的怀疑。 　　“正因为有阴暗，光才有了存在的意义，你别沮丧，以后会有更好的光把你照亮的，眼前就勉强再在黑暗之中坚持一段吧。”这一整晚，林晓诺总算说出一句安慰苏洋的话来。 　　苏洋没有说话，他对林晓诺露出感激的笑容，有这一句就足够了，再多一句只会显得多余和矫情。已经到宿舍门口了，苏洋伸手去摘围巾想把它还给林晓诺，可是林晓诺却拉住了他的手。 　　“冬天还有很长呢，你戴着，冷的时候有它给你温暖，这样你在难过的时候，也能想起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林晓诺把围巾重又绕回苏洋的脖子上。 　　“嗯，你好好比赛，我和唐宁等着你的好消息。” 　　苏洋和林晓诺相视一笑，很多话很多担忧没法一一表达，但是他们都懂。 　　这世界上有不同的国家不同的人种，虽然人与人之间有千差万别，但对温暖的感觉却是相通的。就像此时的苏洋和林晓诺，虽然他们的出身不同要走的路不同，可他们无疑都在这临别前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一种最为贴心的温暖。 　　这种温暖的名字就叫做，你要好好的。 第40章 我是他的女朋友 　　蒋丽莉打量着此刻包房里的一张张陌生的脸庞，看得越久她越觉得恍惚。周遭的人声吵闹庆祝着久别重逢，而她无疑是多出来的那一个，要不是身旁还坐着苏洋，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此行的意义。 　　她和苏洋是昨天上午出发的，今天早晨他们到达盐城，苏洋是来参加陈欣的婚礼的，而还没听完故事的蒋丽莉是心甘情愿来陪同的。 　　盐城到上海，很近的距离，蒋丽莉之所以跟随苏洋前来，她是打算在听完苏洋和高远航的故事之后，直接回上海的家。 　　苏洋早就确定了来参加陈欣婚礼的行程。好像是在七月暑热正浓的时候，他接到陈欣的电话，电话里陈欣兴冲冲地说她要结婚了。 　　听到喜讯的刹那，苏洋的心情也随之明媚起来。他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所以他犹豫着想拒绝陈欣的邀请，可是电话那头的陈欣没给苏洋拒绝的机会，她说让苏洋务必前来，这样她的青春才算真的完整，可以正式剧终了。 　　陈欣见苏洋仍旧不出声，她有些着急地喊了起来，她说喜欢了苏洋那么久，苏洋无以为报只能拿参加婚礼当作报答，要不然这辈子没有还清的感情债只能交给下辈子继续纠缠。 　　其实苏洋在犹豫的并不是去不去参加陈欣的婚礼，他是对陈欣在婚礼前组织的小型同学聚会有些排斥。 　　毕业五年了，当年一起同过窗的那些同学们，除了陈欣以外苏洋都没有联系过，恐怕再见面也只能是尴尬。可是，苏洋觉得实在是亏欠陈欣太多，那些年她的很多请求自己都没答应，如今她就要结婚，他不忍心再去拒绝陈欣的小小请求。 　　如果因为他去参加这个婚礼而让陈欣在心理上觉得完整，那么他必然义无反顾地前去。 　　能来的同学全部到齐，其中有几个女生带着男朋友，也可能是丈夫一同前来的。苏洋看着面前这些喜气洋洋的脸孔，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埋藏在冷酷岁月之下的亲切和温暖包围起来。 　　班级里共三个男生，今天到场的只有苏洋一个，再加之大学时代时和陈欣的绯闻，苏洋成为了今晚当之无愧的焦点。 　　她们好奇地向苏洋询问着当年绯闻的真假，关于苏洋是否和陈欣在一起过的这件事，是一直悬在她们心头的谜案。 　　此时此刻重提旧事，苏洋觉得难为情也无法回答，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管他回答是或者不是，似乎都对陈欣不好。苏洋沉默不语喝着酒，他不是刻意保持神秘，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躲开连珠炮式的攻击。 　　“我们没在一起，我追了苏洋三年多，他都没接受我，你说他该有多高傲多冷酷啊。”陈欣已经微醺，她的脸颊挂着两团红晕十分应景，她笑着用手指向苏洋，话的内容虽是句句埋怨，可她的语气却是轻松而释然的。 　　“啊？他为什么不接受你啊？” 　　“你俩那段时间经常在一块，还说没在一起，骗人的吧？” 　　“就是啊，苏洋凭什么不接受咱们陈欣啊！” 　　陈欣的话就像投在湖面的石头，在石头落下后房间里被女生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和抗议声填满。尘封多年的旧案此刻终于真相大白，她们却仿佛没有过瘾一般不肯停止猜测和联想。 　　也许是这真相她们并不满意，所以她们极尽所能地向下挖掘着，企图探知到真相后面的秘密。她们之中的多数人已经醉酒，只有少数几个清醒的在陈欣和苏洋的脸上看来看去，她们是仅剩的还保有理智的人。 　　“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苏洋交女朋友，你们说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要不然怎么会不接受咱们这么漂亮的陈欣同学呢？” 　　不知是谁把自己的猜测说得很大声，她的话一出众人的嘈杂突然安静下去。然而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她们恍然大悟般看向苏洋，十分急切地想得到苏洋的答案，可是苏洋低着头并没有回应，她们只好把等待确认的眼神投向陈欣。 　　见此情景陈欣也慌了，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将苏洋送到险境之中。她用手捂着脸偷偷把脸转向坐在身旁的苏洋，她想告诉苏洋自己是无心的，希望他能看在自己就要结婚的份上原谅自己。 　　“不是啊，你们别瞎说。”陈欣急着否认。 　　“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了，对老同学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我们都是很开放的，哈哈。”一句醉话摧毁了陈欣的否认。 　　蒋丽莉看出苏洋的为难，在这几日短暂的相处中，她已经对苏洋的性子有些了解。只是她没想到，已经毕业五年的苏洋竟然还和当年故事里的苏洋一样，在被逼迫或者觉得难堪的时候因为无力还击所以宁愿沉默。 　　以前听苏洋说流言和人心如何如何可怕她还不相信，今日一见她才算明白，这岂止是可怕啊，简直就是一面墙嘛，它兜头而来不容许你辩驳逼迫着你只能步步后退，到最后退无可退只剩栖身之地的时候，它还在挤压着，不把人逼到崩溃和绝望它誓不罢休。 　　仗义直爽的蒋丽莉当然不能对苏洋的处境坐视不理，她猛然间站起身昂着头对面前喋喋不休的女生们说道：“谁说苏洋不喜欢女的，我就是他女朋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移到蒋丽莉的身上，她们以为这个一直都没说话的人是陈欣的亲戚或者朋友，因为陈欣没有介绍她们也没多问，原来是苏洋的女朋友啊。 　　她们在这一刻有点意兴阑珊，平心而论这个说话的人确实要比陈欣更漂亮一些，因此她们也就相信了苏洋只不过是眼光高所以没选择陈欣。冷不防被浇灭的好奇心无处发泄，她们又开始为陈欣抱起不平，她们看向苏洋的眼神里带着少许的鄙视。 　　她们仿佛在埋怨苏洋，既然不喜欢又为什么要玩暧昧呢，白白浪费别人的青春，那可是人生里最美好最宝贵的几年啊。 　　蒋丽莉见众人已经转移话题，她高兴地坐下之后收到了陈欣感激的眼神和竖起的大拇指。她邀功般地用拳头敲打着苏洋的肩膀，她觉得苏洋理应对自己的相助表达感谢。 　　终于等到苏洋转过脸看她，蒋丽莉没有看到感激的神情反而意外地收到苏洋的莞尔一笑。 　　妈的，陈欣在看到苏洋笑容的瞬间不禁呆住了，之后她在心里不停地飙起脏话来。妈的，她觉得要不是苏洋喜欢男的，她无论如何也要把苏洋给拿下。 　　也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理解高远航对苏洋的喜欢，她觉得高远航大概也在曾经的某个刹那看到了苏洋好看的笑容，所以他才会动心，才会不顾一切对苏洋好只为苏洋能过得开心些。 　　也正是因为苏洋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高远航才会在苏洋对别人笑的时候疯狂地吃醋、嫉妒，甚至是毫无道理的误解。 　　终于熬到散场众人离去，苏洋和蒋丽莉送醉醺醺的陈欣回家。在陈欣家楼下，三个人并未急着告别而是继续聊着天。 　　“你真棒，比当年的我还棒！”陈欣再次对蒋丽莉竖起大拇指，她夸赞蒋丽莉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蒋丽莉身为高远航的前妻没有怨恨苏洋，一个是蒋丽莉对苏洋的仗义维护。 　　站在冷风中的蒋丽莉有点小骄傲。 　　“是啊，谢谢你。”幸亏陈欣再次提起，苏洋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对蒋丽莉说出感谢，感谢她把自己从尴尬里救出来，也感谢她这几日的聆听，让自己能再次回到那珍藏在心底的往日时光。 　　“陈欣，你婚礼当天我就不去了，今天就提前对你说句新婚快乐吧。”苏洋在人多的场合总是找不到存在感，他很害怕那种尴尬。 　　“好吧，能见你一面我就知足了，我就不难为你了。”陈欣嘻嘻笑着，想到今夜就要和苏洋分别，她多少有些舍不得苏洋这个知心的好朋友。 　　她把苏洋的嘴角向上拉起，她希望苏洋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多笑笑，过得开心一些。 　　“陈欣，你要过得幸福啊，这样我才能安心。”苏洋由衷地祝福着陈欣。 　　他的心里很伤感，因为这世间的悲剧和离别实在太多，不应该是这样的，总该有人是幸福的。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蒋丽莉也送出祝福。 　　“认识你很高兴。”陈欣给蒋丽莉一个大大的拥抱，自从她见到蒋丽莉第一眼开始，她就确定自己和蒋丽莉之间存在着一种同病相怜的味道。 　　虽然这中间存在着各种时间的鸿沟，可这种感觉依旧强烈。 　　“那我们走了。”苏洋和陈欣告别。 　　陈欣站在原地看着苏洋和蒋丽莉远去，在这一夜的喧闹终于彻底结束的时候，她的泪水忽然打湿眼眶。 　　不为别的，只因为过去的一幕幕重又浮现在眼前，让满心幸福与喜悦的她十分感伤。 　　她要结婚了，她找到了疼爱自己照顾自己的人，可是陈欣一想起苏洋这几年走过的路心里就难受，她觉得苏洋太不容易了，这样的日子哪一天才是尽头呢，难道非要把这人世间的所有苦楚都吃上一遍，才能认清平淡其实才是最大的幸福。 　　“苏洋，你等一下”，陈欣摇摇晃晃地跑到苏洋身边说：“你找个女人结婚吧，好不好？” 　　陈欣的话让苏洋很感动也很难受，他何尝不想像陈欣说的那样呢，可是老天选中了他，他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 　　“没事的，不用惦记我，你好好过日子，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再来看你。”苏洋拉着陈欣的手，他的眼眶微微发热。 　　“苏洋，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陈欣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像两颗小星星一样。 　　“什么事？”苏洋问。 第41章 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上个月我给你打电话，你还记得吧，我当时问你说如果高远航回去找你，你会和他重新在一起吗？”陈欣的酒被冷风吹醒大半，她已经能够清楚完整地去叙述。 　　“是，我记得。”苏洋记得这件事，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很纳闷，陈欣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时候我和我老公去上海买婚礼要用的东西，买完东西之后我们去了南京路，之后顺着南京路走到外滩，我想起你上学的时候和我说过，你很想去外白渡桥看看，你说那是赵薇当年在电视剧里面跳过的桥，所以我就想着既然已经到了不妨顺便去看一眼。我记得当时好像是五六点钟的样子，我们两个人走到了桥边，我让老公给我拍照，打算晚上回去发给你，告诉你我来过也看过了。可是在我拍照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高远航，他一个人站在桥头脸朝向夕阳沉没的方向。那是毕业之后第一次见他，他外形看起来和从前一样，脸上却好像没有以前干净了，有点沧桑不如大学时候那么透彻和好看了。他当初选择离开你让你痛苦，所以即便我认出了他我也没有过去和他说话。我甚至想一脚把他踹到黄浦江里去。没成想我一个躲闪不及被他发现了，他一副很惊喜很意外的样子走到我这边来，等到近距离再看他的笑，我不得不推翻自己之前的眼见为实，这个人笑起来一点都没变，还和从前一样很不正经很轻浮很没心没肺。” 　　“他十分热情地非要请我们吃晚饭，我当然是拒绝他啊因为我觉得这是对你的背叛，可是最后我没坚持住和他一起去吃饭了。苏洋啊，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本来立场很坚定的，可是当我听见他用乞求的语气对我说，让我和他说说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好不好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心软了。他十分大方地请我们去新开的西餐厅吃饭，席间他一直问我关于你的事情，我忍不住啊我就骂他，我说他当初把你抛下你差点就活不成了，要不是林晓诺和唐宁的照顾，这世界上恐怕就再也没有苏洋这个人了。” 　　“唉，他当时的表情特别纠结，我感觉他是真挺难受的，他的眼睛里闪着泪花的样子真是让见者动容啊，我看他这样子就问他，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好好在一起。他沉默很久都没回答，于是我又开始骂他痛斥他的软弱和逃避。那天在分别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很后悔很后悔，他没脸再去找你。我警告他说绝对不能再去找你，我对他说你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的，现在一切都挺好的，不能再走回过去的老路。我说我真的很后悔，毕业的时候就不应该撮合他和你重新走到一起，这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他见我态度坚决语气更是不友善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还没等我们走远，他追到我们前面拦住我，他说让我帮忙问问你，还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没容我拒绝他快速地把一张名片塞到我手里，他说他等我的消息。晚上回去之后我给你打电话，你和我聊了一整晚的白渡桥，那天你的话很多我没忍心打断你，从你颇为欢快的语气中我感觉到你或许过得不错，甚至要比和高远航在一起的时候更好。可是，吃人家的嘴短啊，所以我隐瞒了和高远航的偶遇，而只是问你一句还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话。” 　　“你当时的回答是，你不愿意你不想？”陈欣向苏洋确认。 　　“是。”苏洋的声音哽咽，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喉咙。 　　“那天挂掉电话之后，我把你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高远航听，他当时对着电话叹气，说了一个好字之后便挂断了电话。”陈欣回忆着当天的情形，她到现在依然记得高远航语气之中的深深绝望。 　　“就是这张名片，如果你还想着他，就打给他吧，你走的这条路太艰难，虽然他带给你很多伤害，可他陪着你走总比你一个人要好，苏洋，你是个认死扣的人，你对他倾注了全部的真情，这三年没有他的日子你把自己的心门关得紧紧的，再也不肯让别人走进去，我明天要结婚了，结婚之后还要生孩子，我不想在我幸福的时候你却过得不好，与其孤苦一生不如苦乐参半，你说呢？”陈欣把名片放到苏洋手上，这块石头一直压在她的心头，今日终于能够脱离它了。 　　“好。”苏洋把名片攥在手心，为了让陈欣放心回家，他只能把心里的情绪暂时压住。 　　陈欣走后，苏洋和蒋丽莉坐出租车回酒店。在车子等红灯的几十秒时间里，蒋丽莉突然开始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了？”苏洋问。 　　“不公平啊，你和我同样是被他抛弃的人，为什么他满心惦记的只有你，却不管我的死活，我对他的感情不见得比你少啊。”蒋丽莉的情绪来得及，她没办法去控制。 　　绿灯亮起车子继续向前驶去，苏洋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流岚霓虹发呆，他想要安慰蒋丽莉些什么，可是他不知道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去安慰。 　　罢了，他此刻的心情也没有比她好过多少，只是苏洋没哭出来罢了。苏洋在后视镜里和司机的眼神相遇，他看到司机很好奇地向后看着，似乎是想弄清楚后座的女人为什么哭得如此惨绝人寰。 　　苏洋想，如果他也跟着蒋丽莉一起哭，那司机一定会认为坐在他车上的是两个神经病。苏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丝毫没注意到已经停止哭喊的蒋丽莉正带着满脸欲说还休的表情盯着自己看。 　　“苏洋，对不起。” 　　“嗯？” 　　“高远航并没有和我结婚，刚和你见面的时候我说自己是他的前妻，是因为我想站在道德和伦理的制高点上谴责你。” 　　苏洋目瞪口呆地看着蒋丽莉。 　　“现在想来，你比起我来确实拥有他更多一些，你给他打电话吧，或者去找他都好，你不必因为我的存在而背负任何的负担。” 　　蒋丽莉坦诚地对苏洋说出实情，她违背了自己的初衷，或许是受陈欣影响的缘故，她不想再对苏洋隐瞒一丝一毫。尽管她曾经诅咒高远航一辈子都不能得到幸福，尽管她到现在依然怨恨高远航，可就算是为了苏洋，为了两个心中只有彼此的人，她心甘情愿忘记自己去成全他们。 　　时间匆匆世人冷漠，还有什么能比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更重要呢。 　　苏洋看着蒋丽莉，蒋丽莉看着苏洋，原本应该是情敌的两个人在这一刻竟然惺惺相惜着。 　　司机仍在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的一男一女，这一路他们一会哭一会安静，偶尔还说些云里雾里的话让人听不明白。 　　到达终点，司机缓缓将车停下等他们下车。苏洋打开车门先走出，蒋丽莉挪动身体向门口靠近，在她右脚刚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司机抓住最后的机会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们什么关系啊？” 　　“我是他男朋友的女朋友”，蒋丽莉觉得司机这一路也不容易，她愿意满足他的好奇心，可是她觉得自己的回答好像不太准确，于是她在关上车门之前又纠正道：“我是他前男友的前女友。” 　　苏洋哭笑不得地看着蒋丽莉，他觉得蒋丽莉的回答应该够司机反应一会的了。 　　他望着头顶陌生城市上方的夜空，心里不禁感叹起缘分的奇妙。不管是眼前的蒋丽莉，还是明日就将穿上婚纱的陈欣，她们都是如天使一般美好的人，这世界因为她们的存在才偶尔会显现出美丽。 　　然后，苏洋很跳脱地想起刚刚的那个司机，这年头还真是如别人所说的那般做什么都不容易。你看，现在的司机不仅要会开车，还要掌握推理和综合分析的能力，要不然肯定会被蒋丽莉这样的人给绕晕。 第42章 “发疯”的唐宁 　　“苏洋，你来陪陪唐宁吧。” 　　大四下学期，苏洋忙着参加各种招聘会，可供选择的工作岗位不少，心仪的却没有几个。寒假的时候，苏洋对于毕业之后的去向做出决定，那就是听从林晓诺的劝说和唐宁做伴，因此他现在的目标城市便是林晓诺和唐宁的故乡。 　　朋友不多的苏洋，去处也不多，和唐宁一起总好过他一个人去全然陌生的城市漂泊。开学已经一个多月，唐宁并没有回到学校，他一再邀请苏洋去自己家，这样他们就能一起找工作。 　　苏洋不想麻烦到唐宁的家人，他在招聘会寻找机会，因为时间还算充足，他也有慢慢选择的余地。 　　“他怎么了？”苏洋问林晓诺，他记得自己明明前两天还和唐宁通过电话，那时的唐宁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两天唐宁突然联系不上程子木，他急得快发疯了。”林晓诺向苏洋描述着情况。 　　“我明天还有场招聘会要参加，我后天过去吧。”苏洋说。 　　“你今天就过来，工作的事不急，你来这边顺道也可以找找看，毕竟去招聘会的企业只是少数。”林晓诺的语气有些着急。 　　“嗯，那好吧，你去车站接我。”苏洋答应了。 　　林晓诺所在的城市离学校只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苏洋是在天黑的时候下的火车。出站口人头攒动，苏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焦急寻找着他的林晓诺。 　　见到苏洋走出来，林晓诺拉着苏洋穿越人潮，两个人最后停在站前广场的出租车等候区。 　　“去我家吧，我爸妈最近很忙，已经好几天晚上没回家了，唐宁在我家里等着你呢。”林晓诺说。 　　“好。” 　　“唐宁现在好像神经病一样，他不听我说话也不见我，要不是我告诉他你来了，他绝对不会去我家的，我这两天又着急又担心的，想着你既然决定以后来这里工作，叫你来也不算是耽误事，就权当提前熟悉环境了，我现在对唐宁真是没办法了。”林晓诺脸上的微笑渐渐逝去，唐宁不讲道理的埋怨让他有些伤心。 　　“你还有治不了他的时候吗？”在苏洋的印象里，唐宁对林晓诺这个表哥除了少有的几次顶撞外，大多时间都是惟命是从的。 　　“见面你就知道了。” 　　林晓诺带着唐宁坐上出租车，他觉得不管自己此刻用何等生动的语言来描绘，都无法描述出唐宁的胡搅蛮缠。 　　“苏洋，你可来了。”唐宁看见站在门口的苏洋心里十分激动，可是当他看见站在苏洋身后的林晓诺的时候，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恶狠狠瞪了林晓诺一眼。 　　之后，唐宁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给苏洋。听完之后的苏洋才明白过来，原来唐宁把与程子木的失联怪罪到林晓诺的头上，而事情的起因按照唐宁的推测来看，是因为寒假之前的那场比赛。 　　苏洋之前开玩笑的话虽未完全成真，但是林晓诺和程子木确实在比赛的进程中出现了面对面竞争的情况。那是在六进五的时候，林晓诺和程子木对最后一个晋级名额展开PK，最后的结果是林晓诺成功晋级而程子木被淘汰。 　　唐宁说程子木这一整个假期都很失落很茫然，他们虽然如往常般联系，可是聊的话并不多。慢慢的，程子木的电话和短信变得越来越少，直到两天前彻底音讯全无。 　　苏洋理解唐宁此刻的无助，他觉得唐宁和程子木虽然是一对亲密的恋人，可若真细究起来，他们在不见面的时候大约也只是一个手机的联系。 　　电话开机，这个人便存在，电话关机，这个人便消失不见。人与人之间越是认为牢不可破的关系，其实往往越是脆弱。 　　唐宁在打了一天一夜的电话之后，终于变得癫狂起来。他联系不上程子木的焦急，竟在不知不觉中转换成了对林晓诺的埋怨和愤怒。 　　“唐宁，你先冷静冷静，也许这两天程子木在忙什么事情。”苏洋把手搭在唐宁的肩膀上，不管于情于理他都认为唐宁不该把怒气发在林晓诺的身上。 　　苏洋回头去看林晓诺，林晓诺正依着门框站在门口，一脸似笑非笑又有些无奈的表情。 　　“我本来也不怪林晓诺的，可你知道吗，我今天早上才知道他竟然在得了冠军的情况下没和公司签约，他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把别人挤走了然后自己一顿臭嘚瑟，怎么的，这是显摆自己有实力呗，我跟你说林晓诺，你要不是仗着你这张禁欲的脸，你根本没那个实力走到最后，我都不说别的，你在和程子木PK的时候唱的什么破歌啊，娘们唧唧的，叫什么来着，啊，对，叫“香兰”，我当时一听歌名我都没脸坐在那了，什么破歌！”唐宁激动地说着，他的眼角都红了。 　　“唉，唐宁，那个歌词是我给他写的。”苏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没想到林晓诺会在危急存亡的时候唱那首“香兰”，他不过是无聊写着玩玩的。 　　林晓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终于有人帮他一起分担唐宁的怪罪了。他抖了抖肩膀把身体站直，然后认真且严肃地说：“疯狗啊，这年头原创才值钱，我也没说我比程子木强多少，他有的时候就是太自以为是了，总坚信只有自己的那一套才是对的。” 　　“你闭嘴！”唐宁愤怒的食指如暗器一般蠢蠢欲动。 　　“唐宁……”苏洋想替林晓诺辩解。 　　“你也闭嘴！”唐宁另一只手的食指对准苏洋。 　　苏洋和林晓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可在他们对视的目光背后藏着的其实是强忍的笑意。 　　唐宁这姿势实在太帅。林晓诺欣赏着唐宁的造型，虽然他对于唐宁没头没脑的指责有怒气，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弃唐宁于不顾。 　　唐宁在林晓诺的眼里只是个孩子而已，他认为唐宁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着急罢了。于是他走到唐宁身边坐下，然后他和坐在唐宁另一侧的苏洋一起，把唐宁的两只手按下放到腿上。 　　“苏洋，你怎么不给程子木写歌词啊，你为什么总帮着林晓诺啊，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啊。”唐宁的语气里愤怒已然消退。 　　“以后你把他的曲子拿过来，我也给他写，但是我觉得他不会喜欢我写的东西。”苏洋承诺着。 　　是啊，程子木未必会喜欢，他的曲风太过单一了，唐宁不得不认同林晓诺和唐宁的说法。既然如此，他可以不责怪苏洋，可是对于林晓诺，他还是忍不住想骂上两句。 　　“你就是臭嘚瑟，你根本没办法理解，你轻易拒绝掉的机会其实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唐宁不想放过林晓诺，也不理解林晓诺的行为。 　　“我之所以放弃，是因为我和他们意见不合，再说了，我就是不想站着茅坑不拉屎才放弃的，我放弃了机会自然会落到其他人的身上的。”林晓诺继续为自己辩解着，要不是唐宁是自己的弟弟，他真想给这个胡搅蛮缠的人一个大嘴巴。 　　林晓诺放弃签约，那么还有二三四五名，之后才能轮到第六名的程子木，唐宁觉得林晓诺说得没错，他也就没什么话再去反驳。 　　可是他仍旧不解气，怎么办呢，他发现林晓诺一直把手压在自己的手臂上，于是他低下头一口咬住林晓诺的手背。 　　“疼，你大爷！”林晓诺嚷嚷着，他却没有丝毫的挣扎，如果能减轻唐宁此刻的担忧和难过，他愿意默默忍受这痛楚。 　　“你那首“香兰”其实挺好听的，苏洋给你写的歌词，你唱起来才最有感觉。”唐宁以衷心的夸赞来表示悔过。 　　“好听啊，好听我再给你唱一遍。”林晓诺说。 　　执手相看泪眼 　　在那一年盛夏的向晚 　　你带着我和北风路过青色的石板阶前 　　你听我说，香兰 　　不要犹豫尽管向南 　　北方的深秋碧树凋零有何留恋 　　前世掩埋在南方的尸骨尚且未寒 　　十年生死茫茫在谁的眼前 　　不思量自难忘又是谁遗忘了誓言 　　香兰啊香兰 　　离开之后不要对前尘挂牵 　　从今以后咫尺天涯孤独离散 　　世上已无青鸟何可寄言 　　不如这样吧，你说 　　但愿来世你做北风我做云烟 　　北风一吹云烟便能向前 　　可是啊香兰 　　明月几时春风不度大言不惭 　　君心似我我似君心默默无言 　　香兰 　　下辈子我不会再把在意表现得那么明显 　　这样你就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香兰 　　我为何会如此寂寞孤单 　　酒醉有梦可梦里却依旧无缘 　　香兰 　　你此刻终于消失在我的面前 　　香兰 　　你是否已经抵达那片南方的麦田 　　在林晓诺的歌声里，苏洋想起了广场上的那个拥抱，然后他又想到高远航为启发他的灵感而吐出的烟圈。 　　不知不觉，一切都过去这么久了，久到苏洋都差点忘记自己曾经是故事里的一部分。 　　时间啊它真有魔力，能让人从主人公退到旁观者的位置上。 　　而唐宁眼前浮现的却是比赛当晚程子木失落的眼神，以及愿望落空后的失落。那天程子木坐在电视台的门口久久不肯离去，唐宁坐在身边陪伴，他说不出过多安慰性的话语，只好牵着程子木的手说，以后还有机会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这世上会发光的金子太多了。” 　　程子木的一句话如一根芒刺扎在唐宁的心口，直到此刻想起来，那种心疼仍然如当初一般真实。 　　一首歌可以是一剂抚平心情的灵药，一首歌的时间可以点燃激情也可冷却火焰。在林晓诺唱完的时候，唐宁的心已经安静下来，也可以说他是不得不安静下来。 　　还能做些什么呢，担忧也担忧了，埋怨也埋怨过了，他此刻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我知道他一定是躲起来了，他这次比赛的费用都是借的，现在不仅没有成功反倒欠了债，再加上他爸妈一直在逼他，让他放弃让他认命，他是压力太大承受不住了。” 　　林晓诺和苏洋分别握着唐宁的左右手，他们想把身体里的能量和希望分给唐宁一些，让唐宁能安静下来放下心来。 　　可是，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把手伸向唐宁，唐宁依然觉得担心和悲伤，再多人再多的慰藉都是无用的，因为他此刻最挂念的人不肯向他伸出手掌。 　　唐宁想要的只是程子木的一个电话，哪怕是一条短信也好，他真的很害怕这种感觉，程子木是他最在意的人，他没有想到程子木竟然会在难过和无助的时候把他像个外人一般刨除在外。 　　这种感觉，是患得患失衍生出来的恐惧感，唐宁害怕在短暂的拥有之后，要面对的却是长久的失去。 第43章 迟到的对不起 　　三天之后，唐宁终于和程子木取得联系，此时的程子木正在一列开往唐宁家的火车之上。 　　唐宁开心得就像个孩子一样，他急于把自己的喜悦传递给苏洋，所以缠在苏洋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苏洋说要回学校去参加招聘会，闲下来的时候还能写写论文，因为距离交论文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在苏洋说了几次要离开的话之后，唐宁才终于严肃起来，他劝苏洋不要回学校，既然来了这里就在这里找找试试，如果找到合适的机会，还可以提前实习提前入职。 　　就这样留在这个城市吗？苏洋认真考虑着唐宁的劝说，虽然早早就做出决定要和唐宁在一起工作生活，可是在事情被一下子推到眼前不得不立马做决定的时候，苏洋本能的有些犹豫了。 　　在这个春光无限明媚的午后，苏洋看着唐宁眼底盛放着的久违的笑容，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不为别的，他十分羡慕唐宁此刻的状态，最爱的人在路上，最好的朋友和最好的哥哥陪在身旁，对于此刻的唐宁来说，生活简直不能更美好了。 　　心心念念的，喜欢的在乎的，不是在路上，就是已经在身旁，最美好的心境不过如此。 　　然后，不可避免的，苏洋想到高远航，想起高远航和他的那个约定，一屋两人再加一狗。曾几何时，苏洋也是个沉浸于美好幻想之中的幸福的人。可是现在，苏洋无可憧憬不得不匆忙前行，很多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向前走。 　　前路黑暗，比过去更甚，那是因为他曾经见到过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光明，所以这日后的黑暗方才显得更加无边无际，更加让人害怕。 　　高航远，你在哪里呢？你回到学校了吗，还是你一直在上海没有回来？你此刻正挽着谁的手臂说着轻佻的情话呢？ 　　高远航，在分开的这段时日里，不知你是否如我想你一般，偶尔也会想到我呢？ 　　程子木的到来，宛如一颗定心丸一般，定下了唐宁的心。唐宁的心安定了，便开始替苏洋和自己张罗起工作来。苏洋和程子木在唐宁家附近租了个房子，他们打算先租上三个月，等到毕业之后苏洋再另找房子，而程子木还是会按照原计划去北京寻找机会。 　　两周之后，苏洋找到工作，在一个小杂志社做编辑，实习期工资不高，勉强够苏洋支付房租和简单的生活费用。之后，苏洋忙于应付第一份工作，而唐宁却依旧不紧不慢地混日子，他打算这几个月先好好陪在程子木的身边，等到毕业之后程子木走了他再去找工作。 　　这是一段平静充实的时光，虽然苏洋经常在忙了一整天之后回到家，还要面对程子木和唐宁的各种秀恩爱。不知道为什么，苏洋在看见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样子时，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他们似乎都在用尽全力挥霍着眼前能黏在一起的时光。 　　生活磕磕绊绊的，悲观的苏洋时常绝望，也幸亏他们日日在眼前晃悠，苏洋才能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世界终究还是存在着一些值得期盼的东西。 　　陈欣打电话给苏洋，她说她要到苏洋这里来看看。苏洋这几日忙得要命，他说让陈欣晚一周再来，那时候新一期的杂志排好版了，也能稍微清闲几日。 　　最后，苏洋与陈欣把日期定在下个周五，可是还没等到苏洋下班，他再次接到陈欣的电话。陈欣说她已经到了，让苏洋下班之后赶紧过去接她。 　　苏洋忙完手头的工作时，已经差不多八点，他急匆匆赶往火车站去和陈欣会面。明明已经说好的事情，怎么突然变卦了呢，苏洋印象里的陈欣并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他满腹狐疑地在人群中寻找着陈欣的身影，在肯德基门口他找到了陈欣。 　　陈欣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在店铺灯火的映照下，她的脸呈现出红彤彤的颜色。她满面愁苦地站着，就像一抹被遗忘在人间的晚霞。 　　苏洋的身影刚一出现，陈欣就扑了上去，她躲在苏洋的身后神情依旧紧张，嘴里神神叨叨地说着，终于得救了。 　　“被抢了啊？”苏洋被陈欣的反常弄得一头雾水。 　　“差不多吧，被追杀呢？”藏在苏洋身后的陈欣逐渐放松警惕。 　　“不是说好了下周五来的吗，你现在突然间来了，我也没时间带你到处走走，最后不是白来一趟吗？”苏洋想得知原由。 　　“你以为我想来啊，我也忙着找工作呢，可是我今天要是不来的话我就完了。”陈欣觉得很委屈。 　　“怎么了？”苏洋询问。 　　“有个人想见你，你见不见？”陈欣试探地问。 　　“谁？” 　　“高远航！” 　　虽然时常会想起这个人，可高远航这三个字，苏洋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今天听到陈欣再提起，苏洋的心里难免泛起波澜。心里的蠢动在片刻之后安定下来，此时钻进苏洋脑子里的只有一个念头，高远航一定是玩够了所以才会想起他。 　　“不见。”苏洋的声音重归平静。 　　“妈呀，你见或者是不见，你都自己去跟他说吧。”陈欣龇牙咧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为什么把他带过来？”苏洋责问着陈欣。 　　“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也很无辜啊，今天早上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吃饭，我哪知道高远航当时坐在我身后啊，他在我挂了电话之后挪到我旁边跟我说话，他知道和我通话的就是你，所以他就一直缠着我让我带他来找你，我不想理他就回宿舍了，可是没想到他这么执着啊，而且还这么不要脸，他在我宿舍楼下一直喊我的名字，见我不肯出来，他又委托各种不认识的女生去我的宿舍找我，苏洋，我真是没办法了，你说他那么个人往楼下一站，再这么一闹，我还能怎么办啊，你都想象不到就一个上午的时间，有多少个女生去宿舍‘看’我，我又不是动物，再说我跟他高远航什么关系也没有啊，我不能背这莫名其妙的黑锅，他就是个无赖啊，我只好带他过来找你了。”陈欣为自己辩解着，她说起这些仍心有余悸，虽然出卖苏洋她很不情愿，可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啊。 　　“唉。”苏洋叹气，高远航那副无赖的德性确实让人无从应对。 　　“我先找个地方住下了，明天我就回学校，你们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吧，你一定要原谅我，你说我这大学四年容易吗，先是你，现在又是高远航，我的名誉都被你们两口子给毁了。”陈欣说着说着都快流出眼泪了。 　　“你要是能把他带走，该有多好。”苏洋痴心妄想着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苏洋带着陈欣在站前找的宾馆，他开了两间房，打算高远航住一间陈欣住一间。和陈欣一起去房间安顿好之后，苏洋叫陈欣打电话给高远航，就算是为了陈欣以后能好好生活不再被打扰，他只能硬着头皮和高远航见一面。 　　“我说你们两个这性格倒是很般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不能自己打给他吗？”陈欣虽然嘴上忙着抱怨，可她还是按照苏洋的吩咐把电话拨了出去。 　　很快，高远航就赶过来，他找到苏洋和陈欣所在的房间，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推门走进去。 　　第一句话应该说点什么呢，高远航想了一路也没个答案，可能是想见苏洋的心情太急切，他的脑子里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这些。 　　高远航停在门口没敢往里走，他见苏洋的脸冷冰冰的就和当年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 　　完了，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好不容易把这块冰融化了一点，现在又变回原形了。 　　高远航的心底一阵懊恼，他刚想张嘴说话，可是陈欣坐在房间里他不好开口。高远航用眼神逼迫陈欣离开，陈欣实在是惹不起这位大爷，只能灰溜溜地拿起包逃去隔壁的房间。 　　“自求多福吧。”陈欣对苏洋说。 　　“卸磨杀驴。”她对倚在门框上的高远航说。 　　见陈欣终于离去，高远航立刻关上房门，他本想坐到苏洋的身边，可苏洋脸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让他不得不停住脚步。 　　在僵持了几分钟之后，高远航感觉自己就快被冻僵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不先开口说话，苏洋是死都不会主动说些什么的。 　　“我前几天回宿舍找你，但是你不在，小智告诉我说你去了唐宁家。”高远航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句“我想你了”给憋了回去。 　　“你找我干什么？”苏洋迎着高远航的目光问道。 　　“我跟你道歉，之前是我错了。”高远航难得乖巧一次。 　　“好，我听到了，你可以回去了。”苏洋回答。 　　“你跟我一起回去。”高远航请求着。 　　“我还要上班。。” 　　“什么上班？” 　　“我找到工作了，现在实习期，毕业之后就正式上班了。”苏洋保持着面部的冷漠，虽然高远航脸上隐忍的表情让他有一瞬间的动容和心疼。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上海的吗？”高远航万万没想到苏洋已经找到工作，他们虽然吵架闹别扭了，可并不代表过去的约定就不算数。 　　“你是来逗我玩的吗？”苏洋已经生出怒火。 　　“玩你大爷！”高远航很不理解，死都不能理解，他的一片真心到了苏洋那里，怎么就成了玩呢？ 　　“我没大爷。”苏洋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是不想在高远航面前示弱。 　　“你明天就辞职！”高远航一步步逼近苏洋。 　　“不可能，三方协议都签好了。”苏洋坐得安稳，回答有力。 　　“那就回学校挂失，再补办！”高远航离苏洋只剩一步的距离。 　　“你脑子有病吗，高远航？”苏洋似笑非笑地看着高远航。 　　高远航停住脚步，因为他隐约从苏洋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敌意。 　　“你误会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现在我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了，你又来打扰我，你这样有意思吗？还是你在外面玩腻了，又想来我这换换口味？”苏洋的语气几近嘲讽。 　　“你如果再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就揍你！”高远航被苏洋激怒了，他的情绪就快到达爆发的临界点。 　　“曾经我也很向往你对未来生活的规划，可是后来你走了，我不是没有等你，我怎么会不等你，可你想想看，我最后等到的是什么？”苏洋并没有退缩，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 　　“呵呵，你也好意思说你等我，那时候我被你气得半死，怎么，我就不能发泄发泄，凭什么啊，就允许你勾三搭四，我就不能寻花问柳放纵放纵了？”高远航动怒的时候通常是没有好话的。 　　“随便你吧，反正你原来的生活就是那样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苏洋没想到高远航竟然会把□□的黑锅扣到他的头上。 　　“你他妈就是个骗子，你说和你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高远航近乎咆哮。 　　“好，那就当作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这下你可以回去了吧？”只要能让高远航退出自己的生活，苏洋什么都愿意去做。 　　“你跟我走，跟我去上海，好不好？”高远航没想到苏洋会对他道歉，一句对不起让他眼眶瞬间红了。 　　“我们不能在一起了，高远航，其实我挺感激你，你之前对我那么好，可是，现在我真的没办法再和你重新开始了，我们之间太不公平，你永远都有机会重新开始，可我只有你一个，你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你可以结婚生孩子建造一个家庭，我还是只有你一个，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苏洋的尖锐早已不见踪影。 　　“苏洋，我错了，对不起。”高远航蹲在苏洋的脚边，他的脸贴着苏洋的腿，原本的强势如今只剩乞求。 　　“你回去吧，以后按你的方式好好生活，你没必要非和我搅在一起。”苏洋把脸转向窗外，他隐藏不住的心软就快冲出眼眶。 　　“我是喝多了，所以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们分开的这几个月里，我只有过那一次。”高远航极尽所能地挽留着苏洋，他说的都是实话。 　　“高远航，你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吗，但凡两个人中有一个人的意志不是百分百的坚定，那么最后的结局只可能是悲剧收场，我和你不一样，我早就认命了，可是摆在你眼前的却是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啊。”苏洋劝说着高远航，也似乎是在提醒着自己。 　　“只要不死，只要我们都还活着，我们就能走下去。”高远航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让我走吧，好吗？”苏洋终于没忍住，他的手缓缓落在高远航的头上。 　　再放纵自己一次吧，哪怕是最后摸摸这个人的头发也好。 　　高远航抬起头，他想看看苏洋此刻的眼神。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尽，如果苏洋依旧坚持如初，那么他就放苏洋离开。 　　可是，世事通常想来简单，做起来却无比艰难。高远航以为自己能够洒脱地让苏洋走，可当苏洋打开房门的时候，他还是后悔了，他对着苏洋的背影如喃喃自语般说道： 　　“苏洋，我已经在上海找好房子了，那个房子客厅里有一大扇落地窗，白天的时候光线特别充足，我打算买两把椅子放在窗下，这样我们没事的时候就可以一起晒晒太阳，卧室也特别宽敞，还有一个躺上去很舒服的床。” 　　苏洋的手停住了，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苏洋，我把狗都买回来了，现在我姐帮忙养着，名字还没取呢，你说叫什么好呢？” 　　苏洋几乎快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他下了天大的决心才忍住没有回头。 　　高远航蹲在床边对他说话，声音理应是远的模糊的，可苏洋觉得此刻的高远航像是正在他的耳边呢喃着，这声音十分清晰充满诱惑，让人难以抗拒。 　　但是，苏洋心底的阴影太过巨大，他耳边萦绕着的另一种声音也不容忽略。 　　高远航的许诺这般美好，可那一夜高远航的喘息和女人的□□就宛如震耳的警钟一般，时时提醒着苏洋，他和高远航是没办法长久的。 　　无知者才会无畏。苏洋是一个见过黑夜的人，纵使短暂的光明值得珍惜，可是当再次跌进黑夜的时候，眼前的黑夜只会比当初来得更加猛烈更加让人害怕。 　　既然这样，不如就停在这里吧。 第44章 给幸福一个机会 　　时间的船安稳地向前行进，不会因为谁的快乐或悲伤而产生片刻的耽搁。坐在船上的人会感觉悲伤的时光通常比快乐的时光更为漫长，但是等到过了这个阶段回首去望，你才会发现那不过是因为个人心情的千差万别而生出的错觉罢了。 　　错觉归错觉，有一点还是可以拿来当作安慰的，那便是不管你身在幸福或是苦难，时光之船它始终在以一个固定的速度缓缓向前走着。这样想来也就不至于走到绝望的地步，因为眼前的一切总会过去。 　　苏洋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下旬，他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参加论文答辩和领取毕业证书。四年的大学时光已经走到最后的关头，所以不管苏洋有多么不愿意回来，他都必须回来，为自己的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句点。 　　而至于这个句点是圆满还是残缺，这对于此刻的苏洋，以及和苏洋一样所有即将离开校园的毕业生们，已经显得没有当初想象得那般重要和意味深长了。 　　时光又如判官，在它的判决下面，不论拖沓或者焦急，都一概而论，无有例外。 　　在准备论文答辩的日子里，苏洋度日如年。并不是因为答辩有多严格，而是因为苏洋必须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和高远航再次居住在同一屋檐下。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么多无比亲密的瞬间，而今相处起来却比陌生人还要尴尬。苏洋为了避免和高远航的单独相处，他不得已变成了一只跟屁虫，整日跟在小智的屁股后面。 　　郑方兴很少回来，虽然马上就要离校，但是在这最后的相处时光里，苏洋发觉郑方兴看他的眼神依旧是很不友善的样子，看来旧日的恩怨是没办法化解了。 　　这样一来，宿舍里能够说话的人就只有小智了，幸亏剩下的时间不长，要不然苏洋还真是没办法在这种氛围下坚持下去。 　　这一天，苏洋起得比平时晚了些，前一夜因为忙着给论文定稿，他两点多才睡的觉。醒来时太阳已经爬得老高，苏洋从睡梦中猛然坐起身，他发现小智的床铺已经空了。 　　苏洋急匆匆爬下床，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他刚站稳脚，却发现高远航正像个幽灵一般静悄悄地坐在他的床铺下面。 　　一瞬间，苏洋突然有种穿越时光回到从前的感觉，仿佛下一瞬间高远航就会走向他，然后笑着问中午打算吃什么。 　　熟悉的场景虽然夜夜在梦里出现，可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再也不能上演。苏洋快速地从这片刻的恍惚中挣脱出来，清醒过来的同时他看见了高远航脸上有些尴尬的笑容。 　　“你这里光线好，我坐在这晒晒太阳。”高远航开口解释。 　　“哦。”苏洋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能说出这一个字而已。 　　苏洋洗漱回来的时候，高远航仍旧坐在那里，他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面，半张脸沉浸在黑暗之中。 　　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尴尬呢，苏洋左思右想还是没办法开口，后来他干脆放弃了。他换好衣服刚要出门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小智的电话，拿着手机的苏洋不禁唇角微微上扬起来，还是小智好啊，他感叹着，要不是小智打来电话，他还在为如何跟高远航说再见而犯愁着。 　　“苏洋，你快来排练室！”小智语气焦急地说话。 　　“怎么了？”苏洋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摔着什么东西，还有人在大声呼喊着什么。 　　“林晓诺疯了，你快来看看！”小智没时间跟苏洋详细解释，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掉电话，因为他看见林晓诺整抬起腿要去踹他心爱的架子鼓。 　　“发生什么事了？”高远航看见苏洋的神色紧张，没忍住内心担忧的他只好开口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要去趟排练室。”苏洋嘴上说着没什么，可是他没能很好地把自己的焦急掩饰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高远航一步跨到苏洋的面前。 　　苏洋看着阻挡在眼前的巨大阴影，本想拒绝高远航的好意，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方面是因为没时间和高远航解释纠缠，另一方面是因为担忧排练室里的状况，他怕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没办法去劝说和阻止。 　　“哦。” 　　同样的一个字，高远航却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到达排练室的时候，苏洋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呆了。之前被唐宁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房间，此刻是一片狼藉。 　　一把摔坏的木吉他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它的周围散落着一些玻璃的碎片和支离破碎的乐谱。沙发翻倒在地上，脱了线的黑色皮革还在空气中不安地来回摇晃着。 　　小智一个人蹲在窗台下面手里攥着他心爱的鼓槌，惊魂未定的他此刻正对着那把吉他发呆。 　　房间里已经不见林晓诺的身影，苏洋跨越地板上面的狼藉走到小智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小智的架子鼓突然散了架，鼓面坠落在地的闷响，金属磕碰水泥墙面的清脆，在短促的交响过后，小智的叹息声清晰地传到苏洋的耳边。 　　“都怪我，本来我们已经说好，毕业之后一起去北京的，我们五个人还在一起组乐队。”小智低头看向地面，虽然苏洋来得晚了，没能阻止林晓诺，但是能对苏洋说说心里话，他也感觉很好。 　　“我知道，林晓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别提他有多高兴多自豪了。”苏洋说。 　　“是我对不住他们，要不是因为我，我们还能继续做好兄弟。”小智懊恼地捶着头。 　　“你怎么了？”苏洋问道。 　　“我打鼓打了这么多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能打得这么好，尤其是退堂鼓打得特别的棒。苏洋，其实我也有我的无奈啊，我爸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家里几乎都靠我妈支撑，我爸有糖尿病，之前一直控制得不错，可最近却突然出现并发症了。我妈很害怕，她让我回无锡找个工作。你知道的啊，小静一直在等我，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家里面给她很大的压力，我是男人我能等，可是她不一样啊。”小智把埋藏在心中的苦楚尽数说给苏洋听。 　　“所以你决定回家了？”苏洋拍了拍小智的后背，他想要行动去补足语言的苍白和无力，借此来传达安慰。 　　小智点点头继续说：“唉，其实说多了也都是借口，归根到底是我自己动摇了，你说，我一个打鼓的能折腾出什么呢，还不如回无锡找个工作，然后既能守着爸妈，又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话说到这里，苏洋彻底弄明白了眼前的状况。他能理解小智的无奈，也能理解林晓诺的震怒和失望，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小智，该怎样去劝说林晓诺。 　　谁都没有错，就像是所谓的梦想和眼前的现实，它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不管最后的选择为何，这其中的每个人大概都有着自己的道理。 　　他在同情小智的同时，也为林晓诺感觉到心痛。小智的退出，也就意味着乐队的解散，那么从此在逐梦之路上，林晓诺只能孤身作战了。 　　苏洋起身去收拾房间，在打扫干净地板上的垃圾之后，他捡起吉他把它放在高远航扶起的沙发上面。苏洋仔细端详着这把吉他，以前林晓诺很喜欢抱着它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轻声唱歌，可是如今木板破裂琴弦已断的它，再也不能发出美妙的乐声了。 　　苏洋觉得林晓诺是真的动怒了，要不然怎么会摔碎他最爱的吉他，踢碎小智拿心肝宝贝一样对待的鼓呢？想到这些，苏洋打算去把小智的鼓捡起来，他心里抱着一丝希望，但愿小智的鼓还能完好无损地组装到一起。 　　苏洋的手指还没触碰到地上的鼓，小智突然叫他停手。 　　“别管它了，苏洋。” 　　苏洋的手僵在原地，他仍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小智。下一秒，小智的行为出乎苏洋的预料，他看见小智闭着眼咬住嘴唇，仿佛用尽浑身力气般一下将鼓槌从中间掰断。 　　苏洋来不及制止小智的突然行动，他把已经变成两截的鼓槌夺过来，可是他的举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小智的脸上浮现出的，分明是如释重负的神情。 　　“为什么啊？”苏洋责怪小智的冲动，有一个不理智的林晓诺已经足够了，他没想到现在就连小智都开始发疯。 　　“当初报到的时候，我不远千里把它们带过来，你都不知道把我累成什么样，现在好了，我再也不用带着它们东北西跑了，坏了就坏了吧，反正已经是被我放弃的东西，我以后应该再也不会打鼓了。” 　　在小智离开排练室很久之后，呆坐在沙发上的苏洋都没能缓过神来，小智临走时说的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耳畔，让他一阵心酸一阵难过的。 　　高远航一直默默坐在苏洋的身边，他在心里反复骂着苏洋傻，因为苏洋总是因为别人的事情而难过，这不就是傻的表现吗。 　　没吃午饭，高远航的肚子发出咕噜声，苏洋看向坐在身边的人，也许是小智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太大，此时的苏洋全然忘记了和高远航之间的尴尬，他的语气泄露出对高远航的关心，他说：“饿了吧？” 　　高远航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他的动作换来了苏洋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 　　这样难得温存的时刻被突然而至的唐宁打破了。 　　唐宁气喘吁吁地推开门，他没有和沙发上的两个人打招呼，而是转悠着两只大眼睛扫视着房间里的状况。他是接到林晓诺的电话才赶来排练室的，林晓诺让他来收拾房间，把能用的东西拿回去，不能用的东西扔掉，房子快到期了，林晓诺跟唐宁说他不会再去排练室了。 　　唐宁发觉林晓诺的语气不对，在他的几番追问之下，林小诺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唐宁听了之后没多说什么，他痛快地答应了林晓诺，所以急匆匆跑到排练室。 　　他其实是心急想看看林晓诺创造出的战场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 　　唐宁没想到苏洋会在这里，看房间里的状况，想必苏洋已经打扫过了。见苏洋手里拿着两根木棍黯然神伤的样子，唐宁不禁有些好奇，看来在林晓诺离开之后这里还发生了些故事。 　　唐宁凑到苏洋的身边，他首先八卦的竟然不是高远航为什么会和苏洋坐在一起，他关心的只是断成两半的鼓槌。 　　“呀，谁这么大力气？”唐宁把鼓槌抢了过来。 　　“小智啊，他说他以后不会再打鼓了。”苏洋回答唐宁的问话，虽然他有心把小智的事情告诉唐宁，但是他此刻只觉得没来由的心力交瘁，所以言尽于此，剩下的就交给唐宁自己体会吧。 　　“你，你们，怎么回事，死灰复燃了啊？”唐宁的焦点跳到苏洋和高远航的身上，他左右手分握两截鼓槌，同时指向面前的两个人。 　　“没有。”苏洋被唐宁的跳跃弄得有些无奈。 　　“怎么没有，你刚刚对我笑！”高远航急忙抢话。 　　“哈哈，还掩饰什么啊，此地无银，欲盖弥彰，说多了就矫情了啊。”唐宁笑嘻嘻地打趣苏洋。 　　“唐宁，你眼睛最大，看你这一对眼睛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帮帮我，苏洋不接受我。”从唐宁的语气里，高远航感觉到一丝善意和希望，他及时开口生怕错过机会。 　　“唉，帮什么帮啊，还需要我帮吗，就我刚才进来那一秒钟，你们两个人看向对方的那个眼神，真叫一个情意绵绵啊！苏洋啊，你也别端着了，就从了吧，要我说啊，你们两个人就是余情未了，就算不是今天，早晚也得死灰复燃的。”唐宁坐在苏洋的身边，他的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 　　被唐宁看穿的苏洋已经无处躲藏，他是个悲观的人，因为惧怕伤害所以选择躲避，可是唐宁不同，唐宁天性乐观，对待生活的宗旨就是及时行乐。 　　苏洋觉得自己和唐宁无疑是两个极端的人，唐宁虽然能把自己的内心看透，可是他的人生信条真的适用于自己吗？ 　　“程子木他妈来了，说是要一直等到程子木拿到毕业证之后再走，她是来接程子木回家的，苏洋啊，我今天之所以劝你和高远航好好在一起，并不是说我不了解你内心的担忧和恐惧，我只是希望将来的你能和现在的我一样，在等待命运宣判的时候，能稍微理直气壮一些，而能让我们真正理直气壮的是什么呢，那就是我们为了和这个人在一起曾经切切实实努力过，我觉得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命运对我们做出判决的时候，我们不会有任何的后悔，而唯一能让我们感觉到不后悔的，便是我们曾经和这个人真心而坦诚地相爱过，至于你所担忧的伤害啊想念啊之类的东西，其实它们远远不及后悔可怕，后悔这个东西它无孔不入，会伴随你的一生。” 　　原来，在这段颇为平静的日子背后，每个人的内心都在忍受着煎熬，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只有波澜不惊之下的暗流涌动。 　　每个人都是一样，他们来不及长大便被时间推着仓皇向前，至于前路如何终点何在根本没时间考虑清楚。 　　人生本就是条单行路，或者是条终将入海的奔腾河流，只不过在到达终点或者入海之前，每个人都只能迷茫也必须迷茫。 　　在这个炎炎夏日的午后，苏洋没有拒绝高远航的牵手，因为经唐宁这么一说，他自以为已经看得清楚的未来，忽然变得有些模糊了。所以，他也不想再去计较那么多未知的感受了。 　　“当他牵起你的时候，经过身边的女生们都向你投来羡慕的目光，那感觉就好像是你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完美的男人一样，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很过瘾。” 　　以前的苏洋是个胆小鬼，更是个傻子，否则他怎么会放弃成为一个幸福的人的机会，毕竟在这世界上人人都在寻找着这样的机会。 第45章 雨中的情话 　　外国语学院举行毕业晚会的这天傍晚，阴沉了一整日的天空突降瓢泼大雨。高远航跟在苏洋的身后一路小跑，苏洋在宿舍楼下刚把雨伞撑起，他瞬间就挤到苏洋的伞下，之后不管苏洋用怎样的方法让他回去，高远航都没有离开苏洋的伞下。 　　“你去也行，你回去再拿把伞，要不咱们肯定会被淋成落汤鸡的。”苏洋见雨势凶猛，如果高远航非要同去，两个人打着一把小伞肯定是不行的。 　　“就这样，我愿意跟你打一把伞。”高远航没理会苏洋的话，他揽着苏洋的肩膀，一个跨步便带着苏洋冲进雨中。 　　高远航脚步稳健，苏洋却脚步轻盈地躲闪着地上的积水。两个人快步向前赶路，在走出一小段之后，虽然苏洋万般小心，可他发现自己的裤腿和鞋子还是被水溅湿了。 　　稍加注意之后，苏洋确定了罪魁祸首并非是从天直降的雨水，而是被高远航蓄意用脚踢起的水花溅湿的。 　　眼前就有个大水坑，苏洋估摸着是无法躲过高远航的黑脚了，他觉得既然如此不如先下脚为强，反正鞋和裤腿已经湿的差不多了。 　　想到这，苏洋奋力向水坑一跳，当他双脚踏进水坑的时候，水花随即高高跃起并瞬间向四周飞散开去。 　　水花把高远航的白色T恤打湿，此刻白色的布料紧紧贴在高远航的肚子上，已经和皮肤呈现出同样的颜色。 　　被苏洋抢先下手的高远航看着湿答答的裤子和衣服，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他追赶着已经跑出伞下的苏洋，可是追着追着，心里的怒气消了，他便好心喊苏洋回到伞下躲雨。 　　但是苏洋却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般，连蹦带跳跑进了图书馆里。高远航被苏洋气得牙痒痒，倒不是因为刚才的水坑，他生气是因为苏洋总是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小伙子，身材不错嘛。” 　　苏洋站在图书馆的门口，看着正拾阶而上的高远航由衷地感叹着。在欣赏和感叹过后，他又有些奇怪，怎么之前竟然没注意过呢？ 　　此刻高远航的身体被湿答答的衣物紧紧包裹着，他腹部若隐若现的腹肌，以及线条匀称的双腿暴露无遗。 　　听见苏洋破天荒地对自己发出称赞，高远航一高兴也就放弃了惩罚苏洋捉弄他的念头。他拍拍胸脯颇为骄傲地说：“麻烦你下次好好睁开眼睛，这样才能欣赏到哥□□的美好肉体，你说你每次都一副良家妇女被人□□的表情，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是浪费吗，那个词怎么说的了，啊，对，简直是暴殄天物！” 　　苏洋没想到高远航的用词能力竟然会突然爆表，在和高远航在一起的这些时日里，他竟没看出他肚子里还装着这么高级的词汇。 　　也对，苏洋转念之间明白过来，像高远航这么厚脸皮的人在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时候，一定是极尽所能无所不用的，这样看来他的超常发挥也就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苏洋打量着在身边正忙着收伞的高远航，这一看不打紧，他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无语，还有那么一点羞涩。 　　“大哥，这天气你穿颜色这么浅的裤子出来，你是怎么想的呢，不如直接裸奔了，多痛快。” 　　高远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裤子颜色是浅了点，虽说现在裤子湿湿的贴在身上，但是从他的视角看来，其实根本没有苏洋说的那么严重。 　　“怎么了啊？”高远航发现苏洋一直盯着自己的身体，他拿伞戳了下苏洋的肚子。 　　“嗯，你内裤的颜色我已经看出来了，现在我估算一下你的尺寸。”苏洋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 　　“太短了，大概这么长吧。”苏洋的拇指和食指分开大约三厘米左右的距离，他强忍着笑意等待着高远航作出反应。 　　高远航怎么忍得下这种屈辱，他先是顺着苏洋的手指看向自己的身体。他急于辩驳可是口说无凭，情急之下的高远航抓住苏洋的手不由分说地直抵自己的身体，他今天非要苏洋好好量量，到底有没有说的那么短。 　　苏洋原本只是想逗逗高远航，他没预料到高远航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举动。在触碰到高远航身体的瞬间他用力把手撤回，见高远航仍旧不肯罢休的神情，他急忙改口说：“你不短你不短。” 　　晚了，高远航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他左手拿着雨伞右手拖着苏洋大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对身后奋力抵抗的苏洋说：“今天咱们好好比比，看看到底谁大谁小，哥要是比你小，哥跟你一个姓！” 　　对于高远航生拉硬拽的功夫，苏洋已经领教过多次，可是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一个好的应对之法。这一路经过很多人群，苏洋也不敢挣扎得太过明显，他不得不半抵抗半顺从地由着高远航拖着向前移动。 　　也许是苏洋心里的呼救被某位偶然经过的神灵听到了，当高远航半个身子已经踏进洗手间门口的时候，苏洋口袋里的手机及时响了起来。 　　“你等等，我接个电话！”苏洋抓住救命稻草。 　　“行。”高远航停住脚步。 　　苏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刚要接电话，可是他的视线再次被高远航吸引了过去。此刻高远航站在灯光的映照之下，他身体的轮廓显露得更为明显了。 　　苏洋觉得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让那些路过的女生们看到高远航的身体。 　　苏洋脱下自己同样被雨水打湿的外套，然后把衣服围在高远航的腰间，并用两只袖子在高远航的屁股后打了个死结，所有的动作都结束后，苏洋才满意地把电话接起来。 　　“苏洋，程子木他妈要见我，我一个人不敢去，你能不能陪我去，你就在走廊等我就好，求你了。”唐宁在电话那头声音里满是惊恐。 　　“你在哪？”苏洋问。 　　“我在学校大门口呢，我想了半天还是不敢自己去，林晓诺是不可能陪我去的，我只能找你了。”唐宁害怕苏洋会拒绝自己，他的语气已经近乎请求。 　　今天下午程子木在电话里语气十分强硬，他想着自己也好多天没见到程子木了，不免有些担心程子木的处境。虽然唐宁无法预料接下来的状况，可哪怕只是为了见程子木一面，他也不得不走上这一趟。 　　“好，你等我，我马上就到。” 　　苏洋挂掉电话之后，对高远航复述了一遍唐宁的话，他见高远航的眉心皱成一团，在片刻之后又放松下来。 　　“我也去。”高远航说。 　　“你怎么什么地方都要去啊，又不是打群架。” 　　“你去我就去，我阻止不了你去帮别人，但是我不想再被你扔下，所以我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我都会跟你去的。” 　　“好吧，但是你要听我话。”苏洋不放心地叮嘱着高远航。 　　高远航没有回应苏洋，他拉起苏洋的手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门口，要不是念在唐宁之前帮过他，高远航今天死活也要把苏洋拖进洗手间里，好好和苏洋比比大小。 　　走到门口，他把雨伞交给苏洋，想要解下围在腰上的衣服，他知道苏洋体质弱，怕苏洋在风吹雨淋之下会感冒。 　　谁让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病秧子呢，再粗心大意的人也学会细心了，高远航嘲笑着自己的殷勤，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别解开，我不想让别人看见。”苏洋握住高远航身后的手。 　　苏洋的话让高远航的心里生出暖流，在暖流的环绕之下，他的眼神也变得更为柔情了。 　　因为苏洋嘴硬，所以即便是这样的一句话已经足以让他心潮澎湃感天谢地了。此刻的高远航有种无法言说的感动，这感动细小却绵长。 　　就为了苏洋这一句话，他觉得就算淋上一个月的大雨都是值得的。 第46章 程子木跳楼 　　车子在商业街上一家全国连锁的快捷宾馆门口停下，三个人快步走进大堂。 　　在等电梯的间隙，唐宁对苏洋说，程子木不想让妈妈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旅店，所以把先前打算用来还债的比赛奖金花掉了。他告诉苏洋，程子木其实很心疼妈妈，他说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程子木应该是没办法坚持下去了，他觉得程子木最后会和妈妈一块回家的，但是他想不通程子木的妈妈为什么要见自己。 　　“你别瞎想了，没准他妈是想见见儿媳妇呢。”高远航走进电梯，他脚步轻快仍旧沉浸在之前的喜悦里，他说这话一来是想安慰唐宁，让唐宁不要担心，二来他也算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他觉得今天这样的场合，毕竟有程子木在场，唐宁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的。 　　“天哪，听着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唐宁按下数字8。 　　电梯停在八楼，唐宁出来后一路寻找着程子木的房间号，终于在七拐八拐之后，他在靠近走廊尽头的地方找到了813号房间。他让苏洋和高远航在不远处的楼梯口等着，然后转身回到房门口对着厚重的木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苏洋从唐宁的背影里都能感受到紧张和忐忑，他小声对唐宁说：“有事打电话，我在这等你出来。” 　　高远航拍拍苏洋的头顶，接着苏洋的话说到：“有事喊一声！” 　　唐宁回过头对楼梯口的两个人露出感激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在等待开门的时间里，唐宁慌张地安慰着自己，没事的，程子木在屋里，没什么好害怕的。 　　门被打开一条小缝，唐宁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等到唐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间里，那扇厚重的木门又回复到它原来的样子，仿佛刚刚并没有人走进去过一样。 　　随着门锁扣合的声音传到耳边，苏洋的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他不安地转过头看向高远航的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高远航明亮的眼眸已经变成他的安心丸，苏洋竟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对这种眼神的深深依赖之中。还好今天高远航来了，要不然等在外面干着急的苏洋一定会如坐针毡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苏洋觉得唐宁已经进去很久了，外面原本气势磅礴的雨此刻已经转成小雨了。 　　他看看手表，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这中间苏洋模糊地听到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偶尔还会有语调很高的争吵声和叫骂声传过来。苏洋支起耳朵努力辨认着，他企图从传到耳边的时断时续的声音里，找出唐宁的声音，可是他一直没能找到。 　　时间愈久，争吵声愈烈，苏洋的心就揪得越紧，在一片突然而至的混乱声响之中，他听见了程子木的嘶吼。 　　“你放开他！” 　　这四个字把苏洋喊出一身冷汗，他冲出楼梯间却被高远航拉了回去。高远航始终抓着苏洋的手不肯放开，他能从苏洋冰凉的掌心中感觉到苏洋的担忧和不安，但是他必须制止苏洋，因为如果苏洋这时候去敲门，不仅身份尴尬，而且于事无补。 　　再说了，一个中年妇人，高远航认为她并不能对唐宁造成多大的伤害。 　　在一阵哭喊声之后，还是程子木哑着嗓子的吼叫。 　　“你别再逼我了，妈！” 　　苏洋缓缓蹲下身子，心里的弦已经崩得太紧，他想象不出房间里到底出现了怎样的状况，能把程子木逼到歇斯底里的境地。 　　高远航把外套从腰间解下，他把衣服披在苏洋的身上，顺带着把苏洋搂进怀里。听了程子木的这一嗓子，高远航也不禁有些担忧，他打算只要再听见一点异样的声音，就带着苏洋去敲门。 　　短暂的沉寂之后，唐宁的声音突然无比清晰地传到苏洋的耳边，就宛如一声惊雷炸裂原本平静的土地。 　　“程子木！” 　　唐宁凌厉而绝望的喊叫声之后，房门被猛地拉开，披头散发的妇人发疯一般冲了出来。她直奔楼梯的方向而来，在跑进楼梯间的时候苏洋和高远航已经来不及躲藏，但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她却好像没看见他们一样，只顾慌张地沿着台阶向下跑去。 　　苏洋看着妇人慌不择路的样子，心里的担忧一下就炸开了锅，他拉着高远航向敞开着的房门慌张地跑去。 　　这一刻的苏洋害怕极了，不单单因为唐宁的尖叫，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妇人惊恐到几近失焦的眼神。 　　苏洋带着高远航冲进房间的时候，唐宁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窗户下面，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嘴半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洋蹲在唐宁的身边，他摸摸唐宁的脸，可手指所到之处感觉到的只有冰凉。见唐宁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像是石化了一般，苏洋心疼得止不住眼泪，他握着唐宁的手轻声询问说：“唐宁，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好好的呢。”唐宁的眼神从窗口转移到苏洋的脸上。 　　此刻唐宁的眼神和刚刚夺门而出的妇人如出一辙，他刚想问唐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看见唐宁缓缓抬起手，手指指向头顶的那个窗口。 　　苏洋顺着唐宁的手指望过去，海蓝色的窗帘正在轻轻摆动。 　　“程子木跳下去了，我没来得及拉住他。”唐宁的话近乎喃喃自语，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终于流出了眼泪。 　　高远航腾地一下站起身凑到窗前，在看清楼下的景象之后，他的头皮都变得麻木了。 　　他看见程子木躺在商业街的石子路上，红色的血液混着雨水在石子的缝隙间缓缓向前流动着。人群越聚越多，在黑压压的人头攒动里，高远航看见了刚刚那个发疯一般冲向楼下的妇人，她推开层层围绕的人群，之后一屁股跌坐在程子木的身旁。 　　她或许在哭喊吧，可是人声太过嘈杂，高远航已经没办法听清楚。他转过身对着苏洋点点头，他脸上的表情告诉苏洋，唐宁说的都是真的。 　　“苏洋，程子木死了，他活不成了。”唐宁仍在隐忍着情绪，事情发生得太快，他直到现在还是没办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妈骂我打我，我都忍着没出声，后来她看我没反应就去骂程子木，那时程子木就在窗边坐着，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所以他没有顺着他妈说一句话，他说他不仅不会回家，而且一辈子不会结婚生子，他说他要和我在一起，他妈彻底被激怒了，他打完程子木又回头来打我，程子木把他妈抱到窗边，他妈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不向着她，她更生气了，她坐在窗台上威胁程子木说要跳楼，她说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都为了程子木，没想到现在自己的儿子不但不听自己的话，而且还说要和一个男的过一辈子。她当时坐在窗口哭着说，既然后半辈子没啥指望，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他们娘俩在窗口撕扯，我想给你打电话让你进来的，我怕再这样下去会出什么事情。可是啊，我还没找到手机呢，程子木就从窗口掉了下去。” 　　“我今天不该来的，如果我不来，他们就不会吵成这样，都怪我。” 　　唐宁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外面还在下雨呢，他要去楼下看看程子木。他想给程子木打伞，要不然就被淋湿了。 　　苏洋见唐宁在几次摇摇晃晃之后仍然没能站直身体，他只好架着唐宁的胳膊和他一起往外走。他把手机给高远航，让高远航给林晓诺打电话，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唐宁，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他和高远航都不够清醒。 　　“对，给林晓诺打电话，小时候，我妈一生气就扔我的娃娃，她把我的玩具从窗口一个接一个往楼下扔，她说早知道生个我这样的儿子，还不如是个女儿了，每次她扔完我的玩具之后，我都给林晓诺打电话，我哥他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接到我的电话他就会赶过来，捡起我的那些娃娃再送到我面前。” 　　唐宁的双腿绵软无力，他在苏洋的搀扶下沿着楼梯向下走。走了一段之后，他感觉体力稍微恢复一些，便从苏洋的手臂中挣脱出来，靠着自己的力量慢慢走着。 　　高远航拨通电话，还未来得及开口，唐宁就把手机要了过去，他在听见林晓诺声音的瞬间，眼前终于彻底模糊掉了。 　　“哥，你来吧，程子木跳楼了，你是不是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把程子木好好地带到我的面前啊，哥，我的那些娃娃我都不要了，我只要程子木，你快来帮我把他捡回来吧。” 　　八层楼的高度，苏洋却觉得仿佛走了十年那么久。等到他们三个人走到程子木坠楼的地方时，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程子木和妈妈也在几分钟前坐上了救护车赶往医院。 　　三个人恍如梦游般静立在那滩还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旁边，他们没再开口说话。 　　此刻的他们心里只剩等待，等待着天晴，等待着林晓诺的到来，等待着有关程子木的消息。 　　这个原本就意义非凡的夏天终于变得安静下来，年轻的他们又怎么会知晓，命运的转变在很多时候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是个离别的季节，每个人的心里都或多或少地在为离别做着准备，可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夹杂着血腥气味的死别，他们除了等待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等待多好啊，好像只要肯等待，就一定能换来好的结果，然后再和小时候一样，雨过天晴就能看见彩虹，被丢掉的玩具也会有哥哥帮着捡回来。 　　但是，那五光十色天真无邪的童年毕竟已经远去，现在的他们都已是大人，所以不论等待着他们的是何等血淋淋的现实，他们都必须学着去面对和承受。 　　林晓诺到达现场之后，四个人继续在原地等了一会，直到天黑的时候，他们才茫然无措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林晓诺紧紧跟随在唐宁的身后，看着唐宁略显单薄的背影，他的心头袭过一阵酸楚。语言和话语在此刻显得极其苍白无力，因此林晓诺没有开口说什么。 　　事已至此，他觉得唐宁已经承受得足够多，哪怕再有一根羽毛落在肩上，唐宁都会被压垮身体。既然来了这里，那么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林晓诺都打算替唐宁分担和承受。 　　然而谁又能预测到在前面等待着的到底是什么呢，林晓诺不免有些担忧，但因为此刻的唐宁更需要他的保护，这些担忧便显得不算什么了。 　　唐宁的手机响起，他对着电话机械地做出回应，每次的回答不过一两个字而已。挂掉电话之后，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三个人，他说警察正在辅导员办公室等他，要他立刻过去。 　　唐宁的眼神依旧处于失焦状态，差不多一个下午的时间里，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放着程子木跳楼之前的画面。 　　在接到电话之前他的心中尚存一丝侥幸，也许程子木能救得回来，但是警察的话说得那般清晰犹如洪钟一般，他再也没有办法去否认去奢求。 　　程子木没有摔断胳膊摔断腿，他已经死了，死在这样一个阴云密布迟迟不肯放晴的天气里，死在人们的注视和惊恐之下。 　　这样的现实唐宁不能接受，昨日的记忆分明还在眼前，他曾无比天真地认为不管经过怎样的波折和磨难，两个相爱的人最终一定会走到一起。 　　唐宁抱着头痛苦地嚎啕大哭，他想到自己和程子木已经为离别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是啊，他们怎么能够想到，他们要面对的其实是生与死的别离。 　　这样的别离应该从何去准备呢，就算是准备得完全，难道就不会痛了吗？ 　　“死了。” 　　唐宁的话把所有人的希望一下子粉碎掉。 　　林晓诺抓住唐宁的手臂，他对唐宁说不要哭了让唐宁看着他听他的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然而语气却还在强装镇定。 　　费了很大的力气，林晓诺终于把唐宁聚拢在一起的手臂分开。唐宁的眼睛红得宛如两颗红宝石，林晓诺对着面前的两颗宝石非常严肃地说： 　　“小时候的你总觉得我是无所不能的，每次你被别人欺负，你都会第一时间跑来找我，哪次不是我帮你出的气，这次也是一样，你不要担心任何事情，如果他的妈妈想找你麻烦，我会帮你挡着，至于你心里的难过，我虽然无能为力，但是时间会慢慢治好你的，还有苏洋陪着你，你不是说过的吗，他是你长这么大遇到过的最喜欢的朋友。” 　　苏洋忙不迭点头，他再也忍不住眼眶里几近决堤的泪水。 　　唐宁的心里实在是压抑极了，他觉得自己就快喘不过气来。还有什么值得害怕和担忧的呢，他之所以这般难过，只是因为他突然想起程子木在跳下去的瞬间看向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一种清澈透骨的绝望，就仿佛这世间的众人和万事已经不再值得留恋。 　　在办公室的门口，唐宁和林晓诺发生了争执，林晓诺坚持要和唐宁一起进去，但是唐宁不同意。他们始终处于僵持不下的状态，这样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苏洋走到林晓诺的身后，他说让唐宁一个人进去吧，毕竟当时除了他以外大家都不在场，人多了也没什么用。 　　林晓诺在思考片刻之后松开了抓住唐宁的手，他叹着气向后倒退一步让出门口的位置，唐宁在推开门的前一秒转过身看向站在后面的亲人和朋友们，他的嘴角换上苦涩的笑容说：“没事的，他们说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别担心。” 第47章 一命偿一命？ 　　辅导员陪着程子木的妈妈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两个警察在办公桌前向唐宁询问起当时的事发经过。 　　唐宁强忍心中悲痛缓慢地叙述着程子木跳楼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没有丝毫的隐瞒和删减，语气冷静而克制，如果不看他的脸，这话就像是从一个毫无关系的纯粹目击者口中说出的。 　　重现完所有的情节之后，唐宁没再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沉默转瞬间便融入到房间里压抑的气氛之中。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一边盖好笔盖一边有些好奇地询问说：“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唐宁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屋子里的空气重又凝结到一起，他在两个警察的压迫之下迟迟没能给出答案。 　　“他是个变态，是他勾引我儿子的，他是同性恋。” 　　程子木的妈妈失控地冲到唐宁的面前，她粗糙短小的食指到唐宁的脑门只有不足十厘米的距离。 　　“对，我是同性恋，我们是恋人，我们一直在一起！” 　　先前还觉得无法说出口的关系，现在已经被程子木的妈妈挑明。在唐宁的立场上，他并不是觉得同性恋有多羞耻，他之所以无法说出自己和程子木的关系，是因为他想给程子木保留最后的尊严，他不想程子木在死后还要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就是他害死我儿子的，你们快把他抓起来，让他给我儿子偿命啊！”再次变得疯狂的妇人如同恶狼般扑到唐宁的身上，她如此奋不顾身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要撕碎眼前这个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程子木妈妈的指甲划破了唐宁的脸颊，唐宁麻木地闭上眼默默忍受着暴风骤雨般的捶打。也许是心里太痛了，所以此刻的他根本感觉不到身体上的任何痛处。 　　直到鲜血从脸上滑落，他方才迟钝地伸出手去触摸，是血啊，唐宁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鲜血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想到程子木流在街道上的那滩血液，那么多的血，他能够想象到程子木在死之前经受了怎样致命的疼痛。 　　警察和导员拉开程子木妈妈，他们忙着安抚她的情绪，起初是无比的耐心和细致，但是程子木妈妈始终不依不饶，两位警察也就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一会变一个说法，现在这个学生也说明了情况，与你先前说的情况大致是吻合的，我们理解你的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很残忍，但是你不能无理取闹朝这个学生泼脏水，案子已经弄清楚了，我们要走了，你不要再报案了，好好送儿子最后一程吧。” 　　两个警察扔下哭得捶胸顿足的程子木妈妈，打开房门离开了。唐宁在和导员点头示意之后也走出房间，他被等在走廊里的三个人围在中间，他不想解释什么所以再一次苦涩地笑着。 　　林晓诺发现唐宁的脸正在流血，他冲动的情绪一下子顶到头顶，大步向办公室门口走去。苏洋难得快速地反应过来，他抓住林晓诺的衣服说，别去，如果事情到这里能全部了结的话，也不错了。 　　林晓诺听苏洋的话没再向前，他跟在后面坐上电梯直达一楼大厅，就在他们商量着去哪里给唐宁处理脸上伤口的时候，程子木的妈妈从后面追上了他们。 　　“我不会放过你的，警察不管，我就到学校去闹，我非要讨个说法不可，明明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就能让变态在这里接受教育呢，你们别觉得我一个农村妇女什么都不懂，你们不是要毕业了吗，那我就让他拿不到毕业证书，让他这四年的大学白上，我儿子没了，他这一辈子也别想好过。” 　　程子木妈妈的脸上呈现出异常复杂的表情，有悲痛欲绝，有穷凶极恶，还有一些赶尽杀绝的快意藏在后面。她的嗓音十分尖利，她的话在空荡的大厅里四处游荡，久久不能消散。她深知在眼前的情况下她没法接近唐宁，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咬牙切齿地离开了。 　　苏洋的后背生出阵阵凉意，程子木妈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决语气，让他十分不安。该怎么办呢，他思考着应对之法，可就在他溜号发呆的短暂时间里，林晓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苏洋惊慌地看向四周，他认为林晓诺一定是去追程子木妈妈了，他担心林晓诺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那样只会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把唐宁交给高远航照顾，苏洋让高远航在学校附近找个住的地方，他说等找到林晓诺之后再过去和他们汇合。在得到高远航的同意之后，苏洋快速地跑了出去，因为夜视能力很差，他匆忙打量着四周，终于在广场的另一边，他发现了林晓诺和程子木的妈妈。 　　林晓诺在追出来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不管一会程子木妈妈说出多么难听的话，他都要忍着不能反抗，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说服她，让她不再找唐宁的麻烦。 　　他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的，在挨过一番□□短炮之后，林晓诺终于等到程子木妈妈的冷静和沉默。 　　这如坠阎罗一般的一天啊，就算她有铁打的身体钢一般的意志，也会有疲惫和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吧。林晓诺所等待和期盼的，就是程子木妈妈此刻稍微缓和一些的情绪状态。 　　“阿姨，我们都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结果，如果当初我能想到，我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唐宁和程子木在一起的，我想，如果当初您能想到是这个结局，大概应该不会像今天这般激烈地反对他们吧。但是，最可怕的结果已经出现，如果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仔细回头想想，就会明白唐宁和您都有错，我要跟您说的，不是唐宁有多无辜，我只是想让您知道，他也是别的妈妈的儿子，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期盼着长大的。他虽有错，可是他没有犯罪，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相处得很好很好，几乎很少吵架。阿姨，您不够了解您的儿子，现在他死了，我理解您的心情，也理解您对唐宁的怨恨，但是阿姨，您不能把错全部怪罪到唐宁的头上，他并没有勾引程子木也从来没坏过程子木，他是真心对程子木好。阿姨，我只求您别在极度悲痛之下忘了您作为妈妈的身份，希望您在冷静下来的时候，能够稍稍换位思考一下，试想如果今天从楼上跳下去的是唐宁，而唐宁的妈妈又如今日的您一般对程子木打骂，甚至要毁掉您儿子的一辈子，您会是怎样的心情？” 　　林晓诺一气呵成地表达出心中所想，他从始至终一直紧紧盯着程子木妈妈的脸。随着她面部表情的起伏，他随时变换着词汇和语气。 　　除了在舞台上唱歌之外，林晓诺很少有这样用尽全力的时候，正是因为他的目的无比明确，所以他才能安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努力。 　　“可是，我的儿子没了啊，他从小都很听话，要不是唐宁带坏了他，他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程子木妈妈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吵，她见面前的男孩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语气也就松懈下来。 　　“阿姨，您不了解程子木，您知道吗，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唱歌好听，人也善良热情，他之所以选择结束生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们的期望。他是一个很喜欢唱歌的人，他满心希望地想去外面闯荡寻找机会，就像您说的那样，他是个孝顺的孩子，所以他才会在忤逆你们意愿的时候，心里有很深很深的自责，直到今天他这样离开，我才明白他到底有多么自责和纠结。” 　　林晓诺顺着程子木妈妈的话向下说着，他凭借自己的理解和猜测，想把一个完整的程子木说给面前的妇人听。 　　“怎么也不应该选择死啊，他太不孝顺了，要是他能好好和我们说，我和他爸爸一定会支持他的，现在好了，他没了，我和他爸爸该怎么活啊。”程子木妈妈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 　　“阿姨，程子木已经走了，您现在想想，就算您毁掉了唐宁的人生，您的儿子就能活过来吗？他真的很喜欢唐宁，也很在乎你们，再加上他有一个想一辈子唱歌的梦想，这三样东西一直压迫着他，所以才会出现今天的后果的。”林晓诺说。 　　“就是他害死我儿子的，我怎么能不恨他啊！” 　　程子木妈妈的手拄着膝盖，以此来支撑她体力不支的身体，以及那已经彻底崩溃的精神。 　　林晓诺见程子木妈妈的坚持似乎出现些许的松动，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恳切的眼神看向她，用祈求的语气说：“我是他哥，如果您想发泄，您就打我吧，您怎么打我都行，但是请您放过我弟弟，阿姨，如果您再闹下去，他也会活不下去的。” 第48章 爱到逃离 　　苏洋站在不远处看着林晓诺的背影，在林晓诺跪下的那一刻，他不由得吃惊地张开嘴巴。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一向高傲待人冷漠的林晓诺呢，苏洋强忍住自己向前迈出的双腿，他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个在他心中如星星一般美好的林晓诺，如此低声下气地去祈求他人。 　　可是，林晓诺已经跪在地上了，他的卑微和屈辱已经付出，苏洋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老天能帮一帮林晓诺，让他的下跪认错能如愿得到程子木妈妈的谅解和宽容。 　　程子木妈妈和苏洋一样，被林晓诺的举动给惊住了。在和林晓诺的交谈之后，她心里的防线已经出现细微的松动，现在林晓诺的一跪，无疑让她乱了方寸。 　　是啊，不管是眼前的这个男孩，还是唐宁，他们都是别人的儿子，这世间有哪个妈妈忍心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别人这样对待呢？她抹着脸上的泪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想扶起这个男孩，可是扶起他就代表原谅了他们，她不会这样做的。哭了一会之后，程子木妈妈觉得自己再停在这里就会晕倒，她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慢慢走到跪着的男孩身边，已经没有力气再动手发泄了，但是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于是她举起无力的双手，一拳接一拳地捶打着男孩的肩膀。 　　林晓诺的头压得低低的，他看见程子木妈妈的鞋子停在自己的眼睛下方，她的脚在鞋子里来回晃动着，似乎马上就要站不住的样子。他本想伸手扶住她的身体，但是当他看清她鞋子表面的脱皮和破损时，心瞬间狠狠揪到一起，他落下了今天的第一滴眼泪。 　　程子木妈妈打不动了，她缓慢地转过身向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林晓诺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心里的酸楚如河水泛滥般涌了上来，他声音哽咽地对着渐渐蹒跚远去的背影大声喊到： 　　“阿姨，对不起，您要好好活着，以后我们会常去看您的……” 　　苏洋搀扶起林晓诺，虽然时值盛夏，但是林晓诺的手臂却是一片冰凉。林晓诺脸上那一滴眼泪滑过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可是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能看出他眼眶浅淡的红色。 　　苏洋把头高高扬起，这样眼泪就没办法肆意流淌。当他双眼望向天空的时候，他发现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不知何时竟露出几道晴朗的缝隙，在那一道道的裂痕之后，便是极为浓重的深蓝色。 　　在深蓝色的幕布之上，被撕裂的阴云之间，朦朦胧胧闪现出的是月光的颜色。 　　今天总算是过去了，苏洋搀扶着林晓诺去找高远航和唐宁，他对着月亮那张时隐时现的脸庞虔诚地祈祷着。 　　但愿所有的悲剧都在今天结束，但愿所有的悲伤都能随着阴云远去，但愿那些在今天伤心欲绝的人们能在明天痊愈，但愿每一双流过泪的眼睛能在明天的阳光下变得更加明亮。 　　岁月你可以尽情残忍，但请你不要再折磨那些经历过浩劫的人和心灵，我不请求你的优待与宽宥，只求你不要雪上加霜。 　　这一晚，等到唐宁睡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二点，苏洋回房间去找高远航的时候，高远航并没有在房间里。 　　苏洋把电话打过去才知道高远航在旅馆的门口。穿过走廊明亮的灯光，苏洋在门口的石阶上找到正在抽烟的高远航。 　　高远航坐在台阶上弯着腿，上身伏在膝盖上，苏洋从背后看着高远航的头顶，伴随着缕缕升腾而起的烟雾，他隐约察觉到抽烟的人，此刻似乎正在忧愁着什么。 　　苏洋坐在高远航的身边，眼前的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头顶上方的天空已经彻底晴朗，没有一丝云彩遮挡的夜空，点缀着星光点点。坐在门口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高远航目视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苏洋则数着高远航脚下散落的烟头。 　　一共七个，从烟头的数量来判断，高远航应该早就坐在这里了。今天走到这一时刻，所有的事情都已了结，眼下难得的淡淡平静，他们谁也舍不得打破。 　　苏洋把手放在膝盖上，折腾了一整天，他突然觉得肚子很饿。 　　“别动，你脸上有蚊子。”高远航盯着苏洋的下巴说。 　　“打死。”苏洋无奈地抽动着嘴角。 　　高远航高高扬起手运足力，对准蚊子落下手掌，啪，他看了看苏洋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颇为惋惜地说：“没打着。” 　　照高远航抬起手的高度来看，苏洋以为落在自己脸上的力量会很大，可他没想到高远航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等到手掌真正落在他下巴上的时候，那力道很小很小，近乎于爱抚一样的击打，就算能打得到蚊子，估计也不能对蚊子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你倒是用力啊，好像个娘们。”苏洋抱怨道。 　　“我不是怕打疼你吗，再把你这假下巴打变形就不好了。”高远航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是他的语气却显露出轻松。 　　“我这是真的。”苏洋捏着自己的下巴，回应着高远航的取笑。 　　“哦。”高远航撅着嘴，他的视线停留在苏洋的脸上，目光中有贪恋，还有一些担忧。 　　这样的苏洋真好，热心仗义有人情味，高远航把苏洋抱在怀里，白天的大风大浪已经褪去，此刻温柔且平静的独处时光，很难得很奢侈。 　　回头想想，他已经和苏洋一同面对过两场死亡，之前送别苏洋的奶奶，现在是程子木，每一次，高远航都能发现一点苏洋的好，点点滴滴的好累积到现在，已然颇具规模。 　　那肉眼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厚度已经足够他去留恋和依靠。 　　“苏洋，我刚才找朋友买好了车票，等拿到毕业证之后，我们就走吧。”高远航的下巴轻轻抵着苏洋的头顶，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这个公司不同意把三方协议退给我，就等于说我没有了应届生的身份，而且我的档案已经被学校发过去了。”最近苏洋一直在为协议和档案的事情担忧，现在他听高远航说已经买好了车票，心底的担忧瞬间加剧了。 　　“别管这些了，你人先去上海，等找到工作之后再回来迁档案，至于协议那几张纸，证明不了什么的，不是还有毕业证呢吗。”高远航把这几句已经说了数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怕自己找不到工作。”苏洋的语气越发沉重起来。 　　“我养着你。”高远航再次旧话重提。 　　“高远航……”苏洋坐直身体看着高远航。 　　“嗯？”高远航有些迟疑地回应着苏洋的呼唤。 　　“能不能等等我？”苏洋第一次把心里话说出来。 　　“不能。”高远航别过头不再看苏洋。 　　“三个月，最多半年，我一定过去找你。”苏洋走到高远航的正面，他弯下腰看向高远航的眼睛。 　　“不行！”高远航语气坚决，他在赌气所以把脸转向另一侧。 　　苏洋有些失落，有些沮丧，因为害怕高远航会生气，所以苏洋一直没敢把自己的决定告诉高远航，他打算等到这边的公司报到之后，弄好档案的事情再过去找高远航。 　　“你就是死脑筋。”高远航责备着苏洋。 　　“不是，我是不敢承担风险，我也想和你直接过去，可是如果这些问题不能解决，我会一直不安心的。”苏洋为自己的决定辩解着。 　　“不安心？我还不安心呢，我怎么总感觉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呢？”高远航又点着一支烟，虽然他不愿意和苏洋吵架，但是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必须要商量出个结果。 　　“你为什么总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我是看不清你的心。” 　　“我的心和你的一模一样。” 　　“我真想掏出来看看。” 　　高远航把烟头踩灭，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现在的他很疲惫，本想带着苏洋出去找找吃的，可是没想到出现了眼前的僵局。他用沉默掩饰着愤怒，哪怕是再多说一句，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就几个月，等等我吧。”苏洋握着高远航的手，语气变得柔软。 　　“你担心的那些东西根本没必要。”高远航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已经跟家里说自己找到工作了，如果我突然告诉他们说我去上海了，而且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他们一定会担心的，如果我在毕业之后没有马上工作，家里的亲戚会在背后笑话我的，我不想爸妈被别人戳脊梁骨，你给我点时间，等我有了工作经验之后，再去找工作的时候我就有底气了。”苏洋把自己的担忧一点点掰碎，他希望高远航能明白他的难处。 　　高远航低着头没有回答。 　　“现在唐宁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能把他一个人扔下，林晓诺的公司为他报名参加一个比赛，他不能不去，所以我答应他帮他照顾唐宁一段时间。”失去方向和勇气的唐宁，苏洋确实放心不下。 　　“那你就能把我一个人扔下，看来我没唐宁重要，对，还有林晓诺，他放个屁都比我说话好用，他的请求你屁颠屁颠去做，我的请求你就能心安理得去拒绝，依我看你就不应该和我在一起，你直接和林晓诺在一起算了。”高远航愤恨地甩开苏洋的手，顾不上已经麻木的双腿，他猛地站起身走下台阶。 　　“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苏洋很伤心，他没想到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高远航竟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我呢？”高远航质问道。 　　“我第一个爱上的人。”苏洋说。 　　“你看，我们终究不一样，知道吗，你是我长这么大最爱的人。”高远航的语气里哀伤满溢，之前的尖锐已经不见踪影。 　　苏洋有点想哭，说不清是被高远航的告白感动了，还是心里有委屈却不知道怎么去诉说。 　　感情这东西真是奇怪，越是在意越是没有合适的言语去形容，去解释误会。他很着急，可是不管他如何刮肠搜肚绞尽脑汁也没法描绘出自己对高远航的在意。 　　怎么办，怎么就找不到一句话让高远航信服呢。 　　在苏洋左思右想迟迟没有回应的时间里，高远航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虽然双腿如灌铅般沉重，但是这满腔无处安放的失落和伤心催着他不得不离开，去到一个看不见苏洋的地方。 　　单靠双脚的移动太过缓慢，高远航伸手拦车，一辆出租车如愿停在他的身边。他打开车门刚要上车，眼角的余光里出现苏洋追赶过来的身影。 　　“别闹了，好吗，你能不能不走？”苏洋抓着车门，高远航的一只脚已经踏进车里，再晚上几秒，高远航就要消失在面前。 　　“一起去上海，或者是分开，你选一个吧。”高远航不想再拖下去，决定权自始至终都在苏洋的手中，他只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提醒。 　　“你别这样。”苏洋被高远航语气中的冰冷和认真逼得无路可退。 　　“你应该了解我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等你那么长的时间，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等你，这世界上可以选择的人那么多，谁都不是非谁不可的。” 　　高远航推开苏洋抓住车门的手，纵然此刻的他心里有万分亿分的难过在泛滥，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关上了车门。 　　已经示弱过太多次，已经隐忍太久了，即便对于苏洋的在意和爱全部发自真心，即便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这个人一起面对以后的艰难，他真的累了。 　　他不懂，难道把人变得卑微和低贱也是爱情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吗？如果是，那么这样的爱不如不要。 　　出租车在空荡荡的马路上绝尘而去，留下苏洋一个人在原地发呆，直到高远航离开很久之后，苏洋都没能想明白，到底是自己太自私，还是高远航太懦弱。 　　苏洋垂头丧气地走在回旅馆的路上，身边沉默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这样一来，苏洋走过的路也就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影子填满，循环往复却是永不停留。 　　他是自私的，苏洋不得不承认，那么高远航呢，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在意他的人，却为何几次三番地把他丢下。 　　飞机的轰鸣声划破长空，苏洋循声去望只看见满天的皎洁月光。他很想问问那些零星闪烁的星斗和大如盘的月亮，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要永不停歇地彼此折磨。 　　是不是他们错了，所以老天要惩罚他们一次又一次，直至爱到逃离。 第49章 撕碎的车票 　　高远航再次从苏洋的视线里消失了，当然仅仅是视线里而已，他每日都会不定时地出现在苏洋的心上。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周，在平静中按部就班地走到尾声，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的这天就是四年时光的真正结尾。 　　苏洋把两个用金钱和时间浇灌筑成的证书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陈欣和他是同样的动作和同样的表情，他们肩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天边的夕阳低垂眨眼间便会没落在地平线之下，最后的释放在这一刻已经迎面而来。 　　苏洋和陈欣迎着欢呼而出的人群缓慢前行，其实他们很想开口对彼此说说此时的心情，可是周围的人声实在太过嘈杂，他们不想呐喊所以只能隐忍。 　　“一会我在这等你，这是最后一次和你出双入对的机会了，我不能放过。”也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或许是下午烦闷的毕业典礼太过于漫长的缘故，陈欣面容疲惫地打起哈欠。 　　“好，把东西送回去我就下来。” 　　关于离校该走的程序都走完，现在只剩一顿散伙饭，苏洋没有多少离别的忧伤，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没来由地感觉轻松。 　　苏洋在爬楼梯的时候仍抱有幻想，这个时间回宿舍或许会碰到高远航吧，因为吃完这顿散伙饭之后，明天他们将会离开这个生活了四年的校园。 　　暂且不去考虑他们的关系走到何种境地，在彻底挥别离去之前，苏洋真正想见的终究只有高远航一个。 　　他满怀期待地推开门，宿舍里空无一人，在短暂的失落过后，苏洋苦笑着摇摇头劝自己轻松些，高远航说不定在躲着自己呢，只要有心躲着，那他肯定是没机会见到这个人的最后一面。 　　苏洋踮起脚把两个证书放到床上，蓝白格子的床单配上证书的大红绒面封皮，真的是好看极了，他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想到之前和陈欣约好要在楼下见面，苏洋加快脚下的速度狠心离开了宿舍。 　　当然，这个狭窄的房间里，他舍不得的东西绝对不止这一个。 　　到达饭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洋和陈欣一路走一路聊着，原本漫长的路途走得却毫不费力，除了被汗水打湿的衣衫之外，他们的心底也变得潮乎乎的温暖。 　　推开包间的门，房间里面早已是人声鼎沸，同学们坐在一起大声说着话，音量达到从未有过的高度。苏洋和陈欣落座后，人员尽数到齐，班长提议大家一起拍张照片，她把忙着上菜的服务员拉过来帮忙拍照。 　　苏洋紧挨陈欣站在人群的边上，照片上定格的这一幕，和苏洋这四年的处境是相同的，他虽然身处这个热闹的集体之中，却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除了陈欣他再没有一个亲密的朋友。 　　这一顿饭的时间，苏洋和平时一样说话很少，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是淡淡地笑着，慢慢的，人群的氛围将他感染，虽然他仍旧没有过多言语，但是他的笑更灿烂也更真诚了。 　　酒过三巡之后，班长让每一个人说些什么，她拿着DV打算把大家最后的独白记录下来。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他们或是告白或是抱怨，苏洋听得异常认真，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听到了很多以前自己未曾注意过的细节，一个个精彩的故事感动着苏洋，直到这一刻他才算真正融入到这个集体之中，他不再是局外人，不需要防备更不需要准备，拿出最真的心和最诚恳的态度去面对即可。 　　苏洋的发言平淡无奇，在人群的嬉笑怒骂之中甚至没能激起一点浪花。就这样刚刚好，苏洋的心中感激与庆幸并存，他知道自己的话内容干瘪无趣，所以他感激其他人没有难为自己说更多，也很庆幸自己能够一直这样无声无息不被注意。 　　苏洋刚刚坐下，还没等情绪完全稳定下来，陈欣在桌子下面突然掐了一下他胳膊称赞苏洋说得真好。 　　苏洋对陈欣还以白眼，因为这莫名的夸赞不仅不会让他高兴，反而只会让他尴尬。一轮发言结束之后，有几个人要赶火车所以提前走了。 　　苏洋打算再过一会找个借口先离开，陈欣表示同意，她说她要先去洗手间一趟，刚才啤酒喝得有点多。苏洋看着陈欣小跑着离开，片刻之后她折返回来问苏洋说，要不要一起去呀。 　　苏洋瞪着眼睛责怪陈欣说：“别说我不想去，就算真的想去了也没办法和你一起去啊，性别不同，所以永远不同路。” 　　陈欣微醺，她开心地咧嘴笑着给了苏洋一拳：“还不好意思，你想想啊，这几年咱俩一起干了多少事啊，就差一起洗澡和上厕所了。” 　　苏洋很想给陈欣一脚，可是无奈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发作只能催促陈欣说快去快回。陈欣心有不甘地走了，苏洋看着她的背影，那原本以为不会出现的关于离别的感伤突然袭上心头。 　　“哎，外面有人找你！”陈欣回来后面带紧张地拍打着胸口。 　　“谁？”苏洋问。 　　“还能有谁，高远航！”陈欣没好气地回答说。 　　“啊？他也在这？”苏洋怀疑陈欣是在捉弄他。 　　“你以为就咱们一个班级在这吃散伙饭啊，这二楼的包间全满了，我估摸着都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我刚才在走廊碰见他了，他问我你是不是也在，我点头，然后他就让我把你叫出去，我就不能理解了，怎么你们两个人非得靠个中间人传话才能联系吗，莫非又吵架了？”陈欣从苏洋渐变的表情里推算出答案。 　　“嗯，我去看看。”当苏洋听说高远航就在门外等他的时候，心里其实挺高兴也挺急切的。 　　“我又不能理解了，吵什么吵啊，不是我说你苏洋，你臭美什么啊，高远航往那一站，路过的哪个女生不想多看两眼啊，你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今夜的陈欣对于捉弄取笑苏洋这件事乐此不疲。 　　“是，听你的话，我尽量拉，我要实在拉不出来的话你上。”苏洋模仿着陈欣的方式，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 　　“拉倒吧还是，虽然我也喜欢好看的，可是如果非要在你和他之间选一个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选你的。”陈欣说得真心。 　　见陈欣开玩笑似的朝自己扑过来，苏洋一闪身离开了房间，扑了空的陈欣对着苏洋逃跑的背影小声责怪着他的见色忘友。 　　酒精的作用再加上陈欣的捉弄，此刻走出房间的苏洋脸颊微红，他一路寻找着高远航的身影，在楼梯口的小厅里终于见到这个心心念念的人。 　　高远航靠在墙上抽烟，动作悠闲熟练，这样的高远航和当初在走廊里吐烟圈的高远航一模一样，苏洋在远处看着看着就失了神，他想不明白时间为何要这般愚弄人，在转了一圈之后把曾经和现在的两个高远航呈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感伤，让他想不明白过去曾经亲历过的种种曲折。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他曾经拥有这个人，然后失去，再拥有，最后终于还是失去了他。 　　“挺高兴啊，春光满面，面露红光的。”高远航说出的第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挖苦，实则是在宣泄着心中的苦闷。 　　能再见到高远航一面，苏洋无比满足，所以他忽略掉高远航语气中的不友善，只是傻呵呵地笑着。 　　“这是你的那张车票，我嫌麻烦没退，今天正好碰到你就给你吧，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高远航把烟头扔在脚下，他从钱包里找到车票，在犹豫片刻之后把它递给苏洋。 　　苏洋还是傻笑，他盯着高远航的脸，脑子里回响着的是刚才陈欣说的话，他觉得陈欣说的简直太对了，这样的高远航谁不想多看两眼呢，还是多看看吧，这样才能记住这个人，这样在以后想念的时候才不至于想不起这个人的脸。 　　高远航手举着车票，在这个姿势维持了大约两分钟左右的时候，他先前准备的耐心和好脾气已经全部用光。除去这些，他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碎了，他忍无可忍地缩回手。 　　苏洋傻笑的表情让他更生气，于是他用另一只手捏住苏洋的脸颊说：“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走吗，我在等你的时候还在想，一定要把车票交给你，也许你在看到车票的时候能改变主意，现在看来真他妈的是想多了。” 　　高远航的愤怒无处发泄，如果不是他还在意苏洋，他真的想给苏洋一拳，但是他终究还是没办法对苏洋下重手。苏洋听完高远航的话之后方才醒悟过来，他停止傻笑去抢夺高远航手里的车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苏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远航把车票撕得粉碎。 　　碎片散落在高远航的脚下，苏洋蹲下身去捡，至于为何要去捡起这些东西，他也不知道。 　　是要拼凑完整然后和高远航一起走吗？苏洋再也笑不出来，心里的答案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不管是刚才的车票还是现在的这些碎片，他抢夺挽救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让自己和高远航的最后一面变成难堪和伤害。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高远航质问苏洋。 　　“它是我的。”苏洋把车票的碎片放进裤子的口袋里。 　　“别在我面前装无辜了，苏洋，别弄得好像只有一个人会伤心。”高远航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少。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想这样的。”苏洋没办法直视高远航的眼睛，原本只是想留住美好的他，不忍面对残酷。 　　“我真后悔认识你！”高远航怒吼道。 　　苏洋的心碎了，比口袋里的车票碎裂得更严重。他想逃走，可是高远航挡住他的去路，不管他逃去哪个方向，高远航高大的身体都能及时阻挡在他的面前。 　　“呦，吵架了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苏洋的身后传来，说话的人是很久没有出现过的郑方兴。 　　“滚！”高远航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第50章 郑方兴的报复 　　“我原本打算不跟你计较的，高远航，你以为我怕你啊，之前我没找你算账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闹大了对我对你们都没好处，现在毕业证到手了，还怕什么呢？” 　　郑方兴已经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听了一会，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他一整晚都在跟踪高远航。为了能把堵在心里的气发出去，他连散伙饭都没去吃，明天就要离校了，他必须把这件最想做的事情做完。 　　“原来在这等着呢，没想到一个宿舍住着，最后还要拼个你死我活。”高远航把苏洋挡在身后，毕竟有昔日的恩怨在前，他就算不想打架也得打了。 　　也许是上次被高远航打出阴影了，也许是憋得太久没处发力，郑方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高远航脸上藏不住的怒气让他有些退缩，深知打不过高远航的郑方兴虽然怂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跑。 　　就在郑方兴酝酿着该如何出手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穿着抹胸红裙的女人迈着婀娜的步子走上楼来，她在高远航的身边停住，一把勾住高远航的手臂，语带娇嗔地抱怨着说：“我在楼下等你半天了，电影都快开场了，快走吧。” 　　来的人是米娜，她和高远航吃完饭准备离开的时候，高远航对她说看见个朋友，他要过去说几句话。米娜坐在车里等高远航，眼看时间就快来不及，于是她下车来找高远航。 　　“怎么了这是？”米娜感觉气氛不对，她看看高远航又看看站在对面剑拔弩张的男生，她想要弄清楚眼前的状况。 　　“没你什么事，你先去车里等我，我马上过去。”高远航想让米娜快点离开。 　　“哈哈，真像你高远航的风格啊，左拥右抱，男女通吃，真有能耐。”虽然郑方兴在拳脚上尚未准备好，但是他的嘴很快，讥讽高远航的话要多少就有多少。 　　米娜被面前这个不知道是谁的男生弄得一头雾水，她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在高远航身体的左后方，她发现了不知所措神情紧张的苏洋。 　　“美女，别找了，你这男朋友根本不能相信，这不嘛，他在为他的男朋友抱不平呢。”郑方兴对米娜说。 　　“什么意思？”米娜向高远航询问。 　　“你先走，我以后慢慢跟你说。”高远航既不想把眼前的情况弄得更复杂，也不想让苏洋置身于危险之中。 　　“和我分开的这段时间，你真的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吗，之前别人跟我说，我死活都不相信。”米娜抓住高远航的手臂，她的指甲就快陷进高远航的皮肤里。 　　“别添乱了。”高远航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 　　米娜还是不敢相信，她和高远航几次分分合合，他们虽然有分歧也经常吵架，但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高远航和她的感情。现在传闻被坐实，她实在难以接受，高远航怎么会去喜欢一个男人呢？ 　　这次和高远航复合，米娜能感觉到高远航的变化，她以为高远航对她的疏远只是因为面临毕业事情太多的缘故，没想到她费尽心机追回来的，是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高远航，而且那个人竟然是个男人！ 　　那她算什么呢，米娜越想越气，她向躲在高远航身后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生走过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竟能把高远航变成另外一个人，米娜很好奇，她必须看看高远航心上之人的脸。 　　“你干什么？”高远航推开米娜伸向苏洋的手。 　　“你真恶心。” 　　米娜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愤怒，她并不想对这个男生怎么样，她伸出手是想抬起他的头看看他的脸。没想到高远航竟然用这么大的力气推她，这一出手便能看出高远航心里有多在意这个男生。 　　更让米娜伤心的是，这一个举动，她和这个男生在高远航心里的轻重立现，她再也没办法去自欺欺人。 　　伺机而动的郑方兴终于等到能够一击即中的机会，他迅速抓起墙角的灭火器向高远航的脑袋砸过去，但是因为太急于下手没有估算好距离，而他又比高远航矮上一截，所以没能如愿击中后脑，灭火器重重地落在高远航的后背上。 　　金属的罐子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郑方兴想捡起灭火器再补上一下，可是此时高远航已经转过身，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摸到武器，高远航的脚就踹到了他的肩上。 　　高远航忍着后背的疼痛发疯一般攻击着躺在地上的郑方兴，疼痛让他几近癫狂，就和上次在食堂门口一样，他再次把郑方兴骑在身下，用拳头攻击这个爱挑事的卑鄙小人。 　　这几日，他始终在苦闷之中挣扎，今天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他绝对不会省下一点力气。 　　苏洋见高远航已经失去理智，他着急过去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再这样打下去肯定会出事的。苏洋只顾着向前，忽略了身旁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米娜。 　　直到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苏洋才想起穿着红裙的米娜，他没有任何防备，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脸上，片刻之后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苏洋不需要去拉住高远航了，因为高远航已经站起身，那双因为愤怒而充血的双眼这时写满了吃惊，还有，更多的是心疼。 　　苏洋不安地站着，这样的高远航就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样，他害怕这头狮子会像攻击郑方兴一样，去攻击米娜。 　　想到这些，苏洋用身体挡住高远航，只是一个耳光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他把心事交付眼眸，企图用眼神把想说的话传递给高远航，到这里就够了，不要再打了。 　　米娜踩着高跟鞋伤心离去，郑方兴擦着流血的嘴角逃跑了，上一秒还在混乱之中的战场此刻终于安静下来，剩下高远航和苏洋沉默地对视着。 　　观战的人群眼见再没热闹可看，只好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高远航身体里高涨的愤怒逐渐消退，他此刻想抱抱无辜挨打的苏洋，但是他挪不开双脚，也不知道如何张开双臂将苏洋揽入怀中。 　　太难受了，高远航的嘴角在颤抖，当他看见苏洋眼里涌动着的泪花时，他突然后悔了，后悔为难苏洋，后悔为什么不肯答应苏洋等上几个月，只不过几个月而已。 　　他的鼻子发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敢开口不能说话，他怕一张嘴眼泪便会流出来。 　　哪怕再有多几秒的时间，高远航就能收起所有的骄傲和倔强去对苏洋说，他愿意等几个月哪怕是半年一年。可是上天太过于吝啬不肯给他整理的时间，郑方兴已经带着一群人呼呼啦啦地冲了上来，他们把高远航围在中间，将苏洋隔离在不远的地方。 　　之后，郑方兴一声令下，来者不善的人们有的挥出拳头，有的抬起腿，他们同时向高远航发起攻击。 　　在猛烈的拳打脚踢之下，高远航无法反击，他双手护住头蹲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狮子不得已在一群豺狼虎豹的面前败下阵来。 　　苏洋从外面撕扯着正在打高远航的人们，他的力气太过于微不足道无法造成任何的威胁，他并没有幻想能靠一己之力解救高远航，但是哪怕是能和高远航一起挨打也好，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别人对高远航拳打脚踢。 　　苏洋几次被郑方兴推开，他如同一个斗士般一次又一次扑上去拼命搏斗，在几番你来我往之后，苏洋的肚子被郑方兴狠狠踹了一脚，这一脚直接将苏洋踹翻在墙角。 　　因为心里有必须要守护的人，高远航才变得更加勇敢。他看见躺在地上的苏洋仍在奋力挣扎着想要爬起，他顾不得保护自己想冲到苏洋身边，他认为就算没办法反抗，但是他的身躯足够把苏洋保护在身后，让苏洋不再受到伤害。 　　高远航几番想突出重围靠近苏洋都没能成功，他看向围观的人群但是他们的脸上只有兴奋和冷漠。这是高远航人生之中第一次感觉到绝望的滋味，就仿佛被人推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他的身体在不停地向下坠落着，坠落着，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 　　终于，他在走廊的另一侧发现了刚刚走出包房的陈欣，他朝着陈欣摆手想引起陈欣的注意。 　　陈欣摇摇晃晃地往楼梯处走去，苏洋出来很久都没回去，她出来看看苏洋是不是先走了。刚走出几步，她看见前面的人堆里有人在朝自己挥手，再走近些，她看清楚摆手的人是高远航，同时，她也看到了高远航的处境，他正在被一群人围着暴打。 　　陈欣从围观人群的缝隙中看见了躺在墙角的苏洋，她刚想冲进去看看苏洋有没有受伤，可是她脚下一顿似乎明白了高远航对她招手的含义。 　　她掏出手机报警，故意很大声地说有人在打架你们快来。挂掉电话之后陈欣挤进去跑到苏洋身边，她摸着苏洋的头问苏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郑方兴和他带来的人停手了，他们本意就是想教训一下高远航出出气而已，没有要弄出重伤或者是人命的打算。 　　他们放过高远航，想在警察来之前离开，可是还没走到一楼，店老板已经带着警察从门口走了进来。 　　原来在这场斗殴刚刚开始的时候，老板就报警了，要不然警察怎么会在陈欣刚打完电话之后就来到现场。 　　警察先把郑方兴和他的人带走，之后他们上楼去了解情况，在确定高远航和苏洋并无大碍之后，他们也把两个受伤的人带去公安局。 　　警察走后陈欣回房间找到苏洋的手机，她打电话给林晓诺，告诉他苏洋被警察带走了。这时的陈欣彻底从酒醉中清醒过来，收拾好自己和苏洋的东西之后，她急匆匆地去和林晓诺碰面，他们约好一起去公安局，等高远航和苏洋出来的时候再去医院检查看是否受伤。 　　高远航和苏洋都是第一次坐警车，挤在后排的他们就像两个孩子一样，不敢说话也不敢四处乱看，他们低着头摸着身上被打疼的地方，每碰一下便是一次丑陋的龇牙咧嘴。 　　摸着摸着疼得有些麻木，他们不约而同地轻声笑了出来。 　　他们在嘲笑着对方的悲惨和窝囊，也是在互相安慰。当警察瞪着眼睛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几乎同时收起笑容。 　　连笑都不让，可是又有什么值得笑的事情呢。其实他们也回答不上来。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暴风骤雨实在太过猛烈，所以劫后余生得以全身而退的他们才会感受到这种难能可贵的轻松。 第51章 凤凰花开的路口 　　七月的车站人满为患，闷热异常。 　　苏洋和小智挤在检票口的人群里，一面聊天一面朝候车室入口的方向张望着。他们谈起以后的生活，眼睛里有期望也有迷茫，话语里依依不舍的情绪几经掩饰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来。 　　眼下离别在即，他们不舍的是过去这四年朝夕相处的情谊，更是对大学生活的眷恋，因为在以后的人生里这样的时光不会再有。 　　再过几分钟，小智就会随着人流走进站台，他将踏上那辆南下的列车，离开这座留下许多回忆的城市，以及那群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 　　今天，只有苏洋一个人来送小智。昨天晚上从派出所回学校的路上，苏洋把小智离开的时间和车次告诉给林晓诺，因为自从上次排练室的不欢而散之后，林晓诺和小智再没见过面，苏洋觉得如果林晓诺能来送送小智，那么小智也就能走得更加安心一些。 　　就在这检票前的最后几分钟里，苏洋从小智望向门口的眼神里看出了小智的心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小智眼睛里期盼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苏洋也变得越来越着急。 　　检票口锁住的铁链被打开了，当检票员出现的这一刻，排在后面的人们一拥而上，人流瞬间向前方涌去。苏洋和小智被迫向前，他们几步一回头仍旧向门口张望，寻找着林晓诺和乐队其他人的身影。 　　“苏洋，你走吧，要不然你就被挤进去了。”小智笑着对苏洋说。 　　苏洋从小智的笑容里看出了勉强和失落，他暗暗在心里责怪着林晓诺，不管怎么样，他们曾经在一起度过了很多个排练的深夜，他们一起哭过一起笑过，也约定好为了梦想一起闯荡，虽然小智的退出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但是今天这一别谁又知道何时能再见到呢。 　　苏洋忙着为小智打抱不平，在时间和人流的拥挤之下，他变得越发不安起来。 　　小智抱了抱苏洋转身向检票口走去，他刚把车票递给检票员的时候，耳边突然有歌声传过来。 　　在歌声之中夹杂着的还有苏洋兴奋的呼喊。小智听见苏洋在喊自己，他回过头，苏洋喜极而泣的表情也引出了他的泪水，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可纵然眼前有泪水阻隔，小智还是看清了排在候车队伍末尾的三个人。 　　就在前一秒，小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以为自己只能背着遗憾和歉疚上路。 　　他们的乐队，他们的破晓，他们的最后一次合唱，是之前为毕业晚会排练过好几次的一首歌，凤凰花开的路口。 　　一会哭一会笑的小智被着急上车的人们推搡到旁边，他已经无暇顾及，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对面那三个向他缓缓走来的人。 　　直到看清他们脸上的微笑和不舍，小智才感觉到一丝释然，他们最终还是原谅了他的叛逃，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们拥抱道别。 　　林晓诺在小智的胸口重重捶上一拳，太多的祝福和嘱咐想要去诉说，可是他微微颤动的嘴角让他说不出话来，所以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放进这一首歌里，他知道小智一定会懂的。 　　他们和小智一一拥抱道别，林晓诺始终克制着情绪，小智却哭得异常惨烈。虽然林晓诺没有说话，但是他看见小智的样子其实很难过很难过。 　　是自己错了，林晓诺十分懊悔，他后悔那日的一时冲动，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作为叛逃者的小智，身上背负着的远比他想象得要多。 　　“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你以后好好过吧，咱们散买卖不散交情，那天是我不对，把你的鼓给踢坏了，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买个新的送给你。”林晓诺按着小智的肩膀，因为来之前压根就没想到小智会是这个熊样，所以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话来。 　　“嘿嘿，踢得好踢得好，踢坏了我也就不用大老远的再折腾。”小智破涕为笑，要不是时间不多了，他还真想跟林晓诺算算账。 　　“快进去吧，以后常联系，有机会要多聚聚。”检票员的催促声让林晓诺清醒，于是他推着小智僵硬的身体向前走去。 　　“等等，等等”，小智停住脚步和其他人挥手说再见，然后他凑到林晓诺耳边小声地说：“你万一要是红了，我说万一啊，万一演出到我家附近，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我去给你伴奏！” 　　没想到小智也有婆婆妈妈的时候，林晓诺无奈地笑着回应说：“放心，等我红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记得你是谁！” 　　林晓诺说完话，一用力便把小智推到检票口的里面。 　　“别啊，你不能忘了我啊……” 　　“快点，车要开了！” 　　检票员不耐烦的催促打断了小智的喊叫，他嘟嘟囔囊地拿起箱子急匆匆跑进了站台。 　　苏洋目送着小智的背影，直到火车开走之后，他才和林晓诺他们一起离开候车室。在门口，当苏洋不舍地最后一次回头去看的时候，他发现了高远航熟悉的身影。 　　苏洋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他控制不住想要跑到高远航身边的冲动，可是没跑出几步，他就被林晓诺叫住了。 　　“你干什么去？”林晓诺对着苏洋的背影喊道。 　　“我要跟他走。”苏洋回头去看林晓诺，他一字一顿郑重而又认真地说出这五个字。 　　“跟谁走啊你？”林晓诺不明所以。 　　“高远航！”苏洋激动地说着。 　　林晓诺的打断让苏洋平静了一些，他摸着口袋里那张被撕碎的车票，心头涌上一阵慌乱。 　　他仅仅是慌乱，并不是犹豫，在短短几秒钟之后，苏洋快速地向售票处跑去。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理智和清醒，他的目的明确坚定，就算天突然塌下来，他也绝不会动摇半分。 　　补车票，或者是重新买一张也好，不管用什么方法，他此刻只想跟高远航走。苏洋焦急地排队买票，他听见自己的心一直在喊着天哪天啊，为什么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一次别离可能就是永远，一想到自己可能就此失去高远航，苏洋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他一直被困囿在可悲的自以为是之中，过去的那些担忧都是狗屁，苏洋只祈祷老天能再给他多一点的时间，让他能有机会抓住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陪在高远航身边的机会。 　　苏洋买好车票之后重新奔回候车室，他迫不及待地冲向高远航，却没发现一直等在门口的林晓诺。 　　林晓诺拉住苏洋面色凝重地说：“米娜在他旁边。” 　　林晓诺的话像是千金重物般猛地击打在苏洋的头上，苏洋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顺着林晓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女人挽着高远航的手臂，她歪着头仰起脸像是正在说着什么好笑的事情。 　　眼眶里的刺痛让苏洋不知所措，他既没勇气迈步上前，也舍不得就此离去，他像是被人施法定在了原地一般，眼睁睁看着高远航对米娜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张排了好久队才买到手的车票，此时已经被苏洋手心的汗水弄湿了边缘。也许是攥得太过用力的缘故，车票已经变得皱巴巴的。 　　也许是刚刚有些激动过头，现在的苏洋突然没了力气，他双臂无力地下垂，松开手指，任由着手心里那张如宝贝一般的车票无声地坠落在地。 　　苏洋感到绝望，他最终还是失去了抓住高远航的机会。 　　“要去告别一下吗？”林晓诺问苏洋。 　　“算了，他也不是一个人走，有人陪着他。”苏洋看着远处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他也很想劝自己去相信她只是来送高远航的，但是当他看见米娜脚下红色的旅行箱时，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那我们走吧。”林晓诺不想让苏洋在这样的场景里多做停留。 　　苏洋被林晓诺拉着手臂，机械地向前走着，然而心却永远地留在了候车室的门口。心灵和身体分离开来，这种被撕裂的感觉痛彻心扉。 　　他控制不住想要呐喊，毫无预兆地、歇斯底里般脱口而出的三个字，是高远航的名字，因为这三个字是苏洋心里最为重要的东西。 　　“高远航！” 　　林晓诺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素日里总是温柔安静的苏洋，他没想到苏洋看起来平静淡然的面孔之下，竟隐藏着这般巨大的能量。他知道此时的苏洋一定是走到了崩溃的边缘，要不然怎么会发出这般凄切而绝望的声音呢。 　　但是，苏洋越是难过，林晓诺就越是要带苏洋离开。 　　喊出高远航这三个字后，苏洋几乎耗尽力气，他只好把最后的两个字留在心底。 　　那两个字是，再见。 　　这时，在候车室里的高远航像是得到召唤般猛然回过头，他匆忙地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但是周围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没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幻觉吗？可是他听到的分明就是苏洋的声音，高远航不死心继续张望着，要不是米娜用指甲抠他的手心，他大概会用眼睛把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翻遍的。 　　检票了，高远航拉着行李箱走进站台，直到坐上火车，他还是不能相信那一声呼唤是自己的幻觉。 　　火车开走了，他距离这座生活了四年的城市越来越远，渐渐的，他接受了现实，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真想回头去看看，但是高远航是绝对不会回头去看的。这四年时光恍如幻梦一场，爱的恨的到最后什么都没能留下，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阵阵苦涩的感觉爬到鼻尖和眼眶，他望着窗外充足明媚的阳光不禁嘲笑起自己来。 　　怎么会是苏洋呢，他不肯跟自己一起走，又怎么会来送行呢？ 　　米娜站在窗边打电话，高远航看着她姣好的容颜和靓丽的妆容，再次按捺不住思绪的狂奔。在这疾驰而过的一瞬间里，他的脑子被一个念头填满： 　　如果此时站在窗边的人是苏洋，他或许就不会有这种空荡荡的感觉了吧。 　　一定不会有的！如果苏洋在场，那么此时他们奔赴的，是他们约定好的生活，可是现在，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第52章 那只柴犬，还好吗？ 　　蒋丽莉敲响苏洋房门的时候，苏洋还在睡梦之中，也许是最近一直在和蒋丽莉说起过去的缘故，他在刚刚过去的那一夜里竟然再次回到了大学时光。 　　校园一切如旧，但是那些人却都变了，林晓诺的头发剪短了，唐宁的大眼睛也没了往日的光彩，还有高远航一直远远地跟在苏洋的身后，他们距离不远，可是不管苏洋怎么努力去看，他都没办法看清高远航的脸。 　　思念越是深切，越是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就连午夜梦回时高远航的面孔依旧是模糊的。 　　苏洋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打开门，蒋丽莉衣着整洁在门口淡淡地笑着，她来时想告诉苏洋，她明天就要回家了，已经出来这么久，她终归还是要回去面对以后的生活。 　　苏洋的心里虽然有点不舍，但是他无从挽留，他把蒋丽莉让到房间里，在洗漱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关于高远航和自己的故事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怪不得蒋丽莉要走，苏洋把口中的泡沫吐到手盆里，然后他听见房间里的蒋丽莉在叫自己的名字。 　　“苏洋。” 　　“嗯？” 　　“只剩一天了，你的故事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差不多了。” 　　苏洋擦干脸上的水，他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看向蒋丽莉的方向。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俨然一副老友的样子，在聊着过去，偶尔会笑会闹会感伤，但是今日出现在苏洋眼前的蒋丽莉，一如初见时那般，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有些刻意的笑容。 　　她的笑容让苏洋感觉到片刻的恍惚，就好像是那段絮絮叨叨讲故事的日子只是一场梦境一样，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蒋丽莉，不过是一个初次见面不明来意的陌生人而已。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蒋丽莉发现苏洋一直注视着她，她故作娇羞地用手把脸挡住。 　　“要下雨了。”苏洋突然被揭穿，他一时语塞，只好转去谈论天气。此刻窗外，是大雨将至的景象。 　　“是啊，今天有大到暴雨呢。”已经有细碎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蒋丽莉屈身向前，想去触摸一下窗外熟悉的南方雨水。此时虽已入秋，但是落在蒋丽莉手掌之上的雨水似乎仍留有夏日的余温，她想起那日在北方见到的雨水，清净之中透着寒冷。 　　“那你明天还能走了吗？”苏洋问。 　　“怎么，你舍不得我走啊，哈哈！”蒋丽莉瞬间变得兴奋起来。 　　苏洋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你这人真是的，明明是个重感情的人，偏偏嘴比石头还硬，麦兜说过，你胃疼的时候就要说你胃疼，你不说别人怎么能知道你胃疼呢，就连一只猪都懂得的道理你却不懂，苏洋啊，你以后一定要记得，如果想念了，就要说想念，如果舍不得了，就要开口挽留，你不把话说出去，别人又怎么能知道呢，其实仔细想想，你和高远航之所以会分开，也许就是你心口不一的缘故。”蒋丽莉语重心长地说。 　　“我还是接着往下说吧。”苏洋坐在床边，其实他心里并不认同蒋丽莉的话，但是他没有立刻否认。 　　“一天一夜的时间，能说得完吗？”蒋丽莉歪着头看向苏洋。 　　“能。”苏洋给出简短的回答。 　　“那就从毕业之后说起吧，你们后来又见面了吧，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蒋丽莉立马进入倾听的状态。 　　“毕业第二年的七月，我去无锡参加小智的婚礼，那天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我必须在上海停留一夜，要第二天才能坐大巴去无锡。我一个人在通道里走的时候，心里还在担忧，该怎样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度过后半夜。手机开机之后，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小智发来的，他说已经派人来接我了，让我留点神别走散了。当我在人群里看见高远航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已经一年没有联系的人此刻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竟然是为了迎接我而来，我真的不敢相信。在离开机场的大巴上，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连最基本的寒暄都没有。我偷偷地观察着他的侧脸，他看起来比以前瘦了一些，所以脸上的棱角更加明显了。我想，他或许也和我一样，虽然有很多的话想说，却无从开口。从他的侧脸，我看到了他略显疲惫的面容，和不停上下抖动的喉结。下车之后，他把我带到事先预定好的宾馆，然后他开口对我说出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他对我说，等一下。三个字，无比熟悉无比想念的声音，几乎牵引出我的眼泪。我看着他离开房间，在几分钟之后又返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好看的蓝色饭盒。他在桌子上把饭盒打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烤牛肉饭，那味道就和以前在学校里吃过的一模一样。他眼神示意我快过来吃，就和过去一样，他的眼睛里出现的是带着急切和嗔怒的关怀。我坐在桌子旁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嚼，眼泪就先掉了下来。我慌张地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却在一旁轻轻地笑出声来。我看他，他也看我，他脸上的坏笑却让我更加难过。他说好了好了快吃吧，要不然一会就凉了，凉了他又要麻烦服务员去加热。流了几滴眼泪的我，心情慢慢平复了，在他的注视之下，我吃光了那碗牛肉饭，见我吃饱了，他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那一夜直到天亮，我们躺在床的两侧，中间空出了一人的距离，我们的脸朝向不同的地方。我没有睡着，在他均匀的呼吸声里，我竟感觉到久违的安心。” 　　“就没发生点什么吗？”蒋丽莉好奇地问。 　　“没有。”苏洋如实回答。 　　“怎么可能呢？”蒋丽莉不甘心地追问着。 　　“可能，可能。”苏洋忙不迭地点头。 　　“那后来呢，你们一起去参加婚礼，啊，我知道了，他接的你，所以也是他送的你，是不是他送你的时候发生什么了？”蒋丽莉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嗯。”苏洋承认。 　　“上床了吧？”蒋丽莉还没有把这件事放下。 　　“没有，我们一直离得远远的，没有发生那件事。”苏洋被蒋丽莉的再三追问给弄笑了。 　　“那你们怎么旧情复燃的啊，照你的描述来看，高远航就是个色魔啊，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竟然没碰你，说来也怪了，你口中的那个高远航跟我认识的高远航很不一样，我认识的他整天一张禁欲脸，对什么都好像很冷淡的样子，唉，看来他是大学时候纵欲过度了，所以才会变得有些性冷淡。”蒋丽莉终于从苏洋的叙述里，找到了一丝和他所认识的高远航相重合的地方。 　　“你别打断我了，你再这样东扯西扯的，你明天就走不成了，我还有很长的故事要说。”苏洋禁不住蒋丽莉的胡诌八扯，他认为只有快点说下去，才能阻止住她的胡思乱想。 　　“婚礼结束后，林晓诺因为有演出，当天就走了，而我是第二天的飞机，所以没能和他一起离开。那天下午，高远航跟我说让我和他一起回上海，明天再把我送走，这样还能有时间带我走走看看。那天晚上，他带我去南京路，顺着南京路一直走，就到达外滩。在黄浦江畔，他指着对面高楼林立的陆家嘴说，他就在那边上班，工作还算不错，是做销售的，收入也可以。高远航断断续续地跟我说了很多话，关于这一年来他在上海的生活，事无巨细，生怕有半点遗漏。他说的很认真很仓促，就像是在赶时间一样，说着说着他的舌头竟开始打结，好好的一句话在几经努力之后仍没能表达清楚。迎着江面吹拂过来的晚风，我们都笑了。要不是那一刻外滩的灯光璀璨，要不是东方明珠就在身边耸立，我真的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在过去一年里，我心心念念的人啊，他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虽然他瘦了些，声音冷静了些，但是他隐藏在浮华外表之下的那颗真心一如当初般鲜活，你知道吗，在那样的良辰美景之下，我多想抱抱他，告诉他我有多后悔，这一年我有多想他。但是，在人流如织的外滩，我终于还是没有勇气张开双臂，我害怕人们的侧目，更害怕他并不能给我所期望的回应。就在我迟疑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我看向他正好对上他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那双在夜华的映照之下依旧毫不逊色的眼睛，让我彻底迷失了。” 　　“他牵着我的手向前走，说要带我去外白渡桥。他的声音伴随着微风直抵耳畔，一阵冰凉一阵温热，回忆刹那间如江水般从心头缓缓略过。苏洋，他边走边叫我的名字，苏洋，他说他还记得当初约定好一起来上海的时候，曾问过我最想去什么地方看看，他问我是不是还记得当时的回答。我点头说记得，就是外白渡桥。他没回头继续向前，但是牵着我的手却越来越用力，像是怕在人群中与我走散一样。到达桥头的时候，他突然驻足有些遗憾地说，应该白天来的，晚上除了欣赏灯光之外，根本看不清桥的样子。我说是啊，书桓和依萍是在黄昏时候站在桥上聊天的，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我记得在电视剧里，夕阳挂在和桥身钢架一般高的天空之上，金黄色的阳光刚好从两个人的脸庞中间穿过，那场景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高远航被我的表情弄笑了，他说他没看过那个电视剧，因为自小便生长在这座城市，所以对这座桥也没什么感觉。我问他，当年是不是真的在这座桥上取的景啊，如果是的话，我真要好好看看，顺便找找依萍是在哪个地方跳下去的。我说完话之后就真的去找了，高远航跟在我身后一直骂我傻子，就像个复读机一样。那一夜，我们没再赶去别的地方，而是一直站在桥边吹风，七月末的上海对于我这个北方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炎热，好在夜晚太阳沉没还有晚风的凉爽。后来我们又聊了些什么，我记不太清了，大多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想到哪便说到哪。在回去的路上，他向我打听起唐宁的近况，我告诉他唐宁一起都好，就是没有以前那么活泼爱笑了。” 　　“凌晨时分，关了灯的房间只剩黑暗，我们躺在相邻的两张单人床上对着空气沉默不言，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却看不清他的脸庞。那只狗还好吗，我问他。不敢去询问他的感情生活，身边是否有人陪伴，更不敢问他是否想念过我。幸亏黑暗的笼罩，我的羞愧和恐惧才得以隐藏。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像是在思考，过了很久，我以为他睡着了，他却突然开口说，半年之前把狗送给他姐了，已经很久没去看它，应该长大了，这一年陪在身边的人，有的喜欢狗有的害怕狗，留在身边很不方便，他现在不是特别喜欢它了，索性就把它送给他姐了。” 第53章 留下来陪你生活 　　“我想，他大概猜出了我真正想要问的内容，所以一次性回答完我问出的和没有问出的所有问题。是啊，高远航的身边怎么会没有人陪伴呢，他从来就是风流少年生性浪荡，应该从来没有过孤独寂寞吧。真的是心乱如麻的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在外滩时他所表现出来的温柔和亲密，也许仅仅是把我当做一个老友吧。在天微微亮起的时候我才睡着，睡醒的时候差不多中午，高远航已经买好早餐坐在对面的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苏洋，你的魔力不小哦，我怎么感觉和你分开之后的高远航，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你呢，委婉含蓄这样的词竟然能够用来形容他了，真是太可怕了。”蒋丽莉忍不住打断苏洋的回忆。 　　“他带我去新天地去田子坊，在傍晚的时候我们坐在了开往机场的地铁上。整整走了一下午的我们都有点累，所以我们没再说话，又或许是因为能聊的事情都已经聊完，所以那些不方便说出口的，可能会造成尴尬的话我们都没有说出口。取好机票准备去安检的时候，我一直麻木的神经突然间恢复知觉，不舍和难过忽然铺天盖地般袭来。” 　　“安检的过程里，我一直回头看他，不再顾忌也不再掩饰，我的心事都在我的眼神里，在那样分别的时刻，我不想再为难自己。时间很紧，但我仍旧一步一回头，焦急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他的身影。他之前告诉过我，登机口在楼下，当我把脚踏上第一个台阶时，之前心中涌动着的情绪终于化作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视线模糊了，但我还想再回头看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我无比肯定地认为，我和高远航的这一别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但是，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不管我怎么努力揉眼睛，我都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到达登机口才得知飞机延误，之前的匆忙离别让我无比懊悔，我后悔自己没能好好抱抱他，如果我和他真的拥抱在一起，他或许就能听见我的心声，感觉到我的心意，能对我出口挽留。真的，我一辈子的眼泪都在那一个晚上流尽了，现在想来小时候给我算卦的那个人说得真对。” 　　“别人都在看我，他们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一个男孩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满脸是泪。我止不住眼泪，也阻止不了人们好奇的眼光，只好狼狈地躲进洗手间的隔断里面，蹲在地上让心事尽情流出眼眶。心太痛了，太难受了，从来没有过的挣扎已经将我彻底击倒。我给高远航发短信，问他走了吗，他回我说已经走了，现在正在回去的地铁上。” 　　“怎么办，他已经走了，为什么他感觉不到我的不舍，为什么他从始至终不肯说一句挽留我的话，哪怕是一个字一个眼神也好。我蹲到双脚麻木，我哭得昏天黑地感觉快死了，我走不成了。你知道吗，我真的鼓起天大的勇气才把那条短信发过去，我说高远航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勇气散尽之后，又是巨大的委屈，我不认识这样的自己，我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过了很长时间，高远航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电话接通后，他没有说话，我声音哽咽地重复着，我不想走，我要留下来。他在叹了口气之后，用有些冰冷的声音说，苏洋，你别这样，你可不可以不这么任性，你这样要我怎么办？” 　　“那一年我过得好好的，为什么在见过他之后，我会失去了勇气，不知怎么去面对没有他的生活和未来呢？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我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直到浦东机场的分离才让我意识到我可能会失去他。高远航始终没有挽留，他在挂掉电话之后发来短信，上面写着他家的地址和乘车路线，他说他在家附近的地铁站等我。” 　　“你回去找他了吗？”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这样的天气让他们的心情雪上加霜，蒋丽莉看着对面的苏洋脸上似乎仍残存有那夜的痛苦和哭泣，她的心也随着一并向下坠落。她知道苏洋是真的很难过，因为他的眼睛都变得湿润了。别再说下去了，蒋丽莉本想把阻止的话说出口，但是第一次对别人提及此事的苏洋，却已经没办法止住纷乱的言语。 　　“我怎么能不回去找他，我在洗手间的狭窄空间里挣扎良久，摆在我面前的只剩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去找高远航，二是去死，我没有第三个选择。现在想想，如果那天飞机没有延误，我在情绪彻底泛滥之前登上飞机，那么我也就只能离开了。但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不会死，所以我只能回去找他。我一路狂奔跑到机场门口的时候，高远航正站在门口抽烟，他见我出来便扔下烟头向我走过来。” 　　“看他怒气冲冲的神情，我以为他会责备我骂我，甚至可能动手打我，但是他没有，他把我抱在怀里，用近乎野蛮的力道。他在我耳边低语，语气消沉声音无力，他说，他一定是个大傻逼，所以才会被我攥死在手掌心里，当猴子一样耍。我心里纵然有万分后悔和自责，但是我还是说不出道歉的话，对高远航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与我，难如登天。” 　　“我们没有立刻离开机场，而是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席地而坐，给情绪一个缓冲的机会，也给高远航一些重新计划的时间。他一颗接一颗的抽烟，低头不语凝眉沉思，我在疯狂之后重归寂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说高远航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支烟，他夹着烟的手指有片刻停顿，最后还是把烟递给了我。我接过他抽了半支的烟，手指颤抖地把有些潮湿的烟嘴送到唇边。烟真是个好东西，给人思虑的空闲，也能消解情绪，但是第一次抽烟的我难免被呛到咳嗽。高远航看着我的样子有些生气，他抬手把烟从我手指间打落，我看着烟头跌到地上，摔出一片耀眼的烟花火。他说，走吧，跟我回家。我用力点头，乖乖跟在他的身后，脚步异常坚定。” 　　“坐在疾驰向前的地铁上，我的心情渐渐稳定下来，高远航闭着眼在座椅上寻找着我的手，找了半天没找到，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从我的腿上把我的手抓住，而后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近似于满足的笑容。我有些担忧地问他，以后该怎么办，他仍旧闭着眼回答说，能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放松的，也许他已经计划好一切对于以后胸有成竹，但是他的回答并不能让我彻底放心，于是我追问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是要怎么办呢，他被我问得烦了，一巴掌重重拍在我的腿上。” 　　“他说什么？”蒋丽莉迫不及待地问道。 　　“分手，换房子，把狗要回来！” 　　那时高远航的表情让苏洋终身难忘，而这个简短有力的回答更是深深镌刻在苏洋的心底，他此生都不会忘记一个字。 　　“哈哈，你们两个啊，一对神经病！那之后呢？”蒋丽莉被高远航的话逗笑了，她忘记窗外的暴雨也忘记了片刻之前的压抑。 　　“吃饭，然后如你所愿，上床，高远航像疯了一样。差不多折腾了一夜，他气喘吁吁地倒在我的身边问我，在分开的那一年里有没有过别人，我说没有，我这辈子大概应该有且只能有他这一个人。他听我这样说完之后脸上出现了他标志性的不要脸的笑容，他说还算我有点良心。看他洋洋自得的样子我不能吃亏啊，所以我也问他同样的问题，他压根就不打算掩饰自己，他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说，当然有过啊，一直有，他说我以前说过要和他谈一场柏拉图式恋爱，他听我的话在精神上思念着我，可是身体上却没闲着，他这是真正做到了灵与肉的分离。” 　　“真是挺不要脸的。”蒋丽莉附和着说道。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忍不住难过，她知道苏洋本无意炫耀，可是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过来，苏洋一直牢牢占据着高远航的精神世界，而她，只不过是他们所谓柏拉图恋□□献祭者。 　　“我去买点吃的喝的，晚上我们边喝酒边往下说吧。” 　　蒋丽莉没理会苏洋的阻拦撑着伞跑了出去，故事已经临近结尾，苏洋的高远航就快和自己认识的高远航重合到一起，她忽然很紧张，在听了这么多天的故事之后，终于等到她认为最关键也最想知道的情节了，那便是造成苏洋和高远航真正分开的原因。 　　必须要喝点酒，最好是喝到微醺，不能大醉，这样才能听清楚苏洋的叙述，同时也能给自己留有思考的意识和空间。走在大雨里的蒋丽莉已经被雨水溅湿鞋子，她索性不再躲避地上的水坑，这样原本小心翼翼的脚步也就变得轻快起来。 　　她这个女子，有着异于常人的大心脏和宽慰自己的能力，也正因为如此，在心情经历过几番起伏之后，蒋丽莉又重归洒脱，于是她握紧雨伞掖好衣角对自己说，幸好他们是真的爱过，要不然真的找不到理由去为自己的牺牲和献祭开脱。 第54章 工作又起波折 　　在做出留在上海的决定的一周后，苏洋搬进了高远航之前跟他描述过的房子，他们两个人如愿过上了曾经设想过的生活，一屋一狗，和最爱的人朝夕相处彼此为伴。 　　接下来的一周，高远航在下班之后经常带着苏洋四处闲逛，一来为了让苏洋了解一下上海，二来也是想让苏洋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和天气。在深夜归家之后，苏洋会在第一时间抱起在门口迎接着他们的狗，虽然这只正在快速成长之中的柴犬对他还不算熟悉，而在苏洋逗狗的时候，高远航已经在浴缸里放好水等着苏洋洗澡。 　　从第一次的拒绝、第二次的扭捏，到第三次的点头应允直至某一天的欣然赴约，苏洋已经习惯和高远航泡在同一个浴缸里。在氤氲水汽的笼罩之下，苏洋总会觉得恍惚，刹那的难辨真假让他如在梦境，曾经他和高远航曾经约定好的，以及那些未曾提及过的的细枝末节都在眼前一一变做现实，如此这般，犹如美梦。 　　一周的温存过后，苏洋开始他的找工作之旅。偌大的上海，有数不清的工作机会，然而既愿意接收苏洋，同时又能符合苏洋要求的工作，在经过一周的筛选之后，只剩下两个。在和高远航商量后，苏洋最终选择了一家杂志社，工作内容与上一份工作一般无二。其实苏洋原本想选择另一份工资稍微高一点的工作，但是高远航死活不同意，因为他知道苏洋的兴趣所在，苏洋不爱交际，与文字为伍更能发挥所长，他告诉苏洋不要担心工资的事，他说自己的工资还可以，养活两个人一条狗足矣。 　　在上海的这半个月，苏洋对高远航刮目相看，他原本以为高远航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高远航竟然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在投资行业里小有所成，他现在是公司里的新秀红人，深受老板的倚重和期望。 　　他们如今相处在一起，这样的高远航让苏洋很是惭愧，和如今的高远航想比，他反倒变成了一个目光短浅一无所用的人了。为了弥补这样的差距，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苏洋每日都会为高远航精心准备晚饭，他想，如果能将高远航和这只柴犬养得白白胖胖的，也算是功劳一件。 　　去公司报到的时候，苏洋才被告知签劳动合同需要上一个公司开具的离职证明，因为仓促辞职，苏洋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这些东西。在苏洋的请求之下，新公司答应给苏洋几天的时间，让他在把手续办齐之后再来上班。 　　从写字楼出来后，苏洋给唐宁打电话，让唐宁帮忙去之前的公司开离职证明。苏洋在惴惴不安中等了一整个下午，大约傍晚的时候他接到唐宁电话，果真如他担忧的那样，公司因为苏洋的突然离职而不肯给苏洋开具证明。 　　高远航下班回来的时候，苏洋的眉宇间仍充盈着愁绪。过去的半月，苏洋被幸福冲昏了头，如今他必须要为自己的任性负责，所以他对高远航说，要回去和公司领导好好谈谈，也许他本人去谈事情还能有转圜的余地，毕竟曾经在一起共事过，还算有些感情在的。 　　这毕竟不是小事，没有那边的离职证明，这边就不能再签新的合同，所以高远航也支持苏洋的想法。第二天一早，苏洋和高远航一起出门，苏洋去机场，高远航去上班。在分别的时候，高远航安慰苏洋说：“别担心了，你去好好承认错误，他们就会给你开证明的，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又不是头一个，没事啊。” 　　苏洋有些勉强地笑着，即便高远航说的都对，但是事情没办成他的心就免不了要悬在空中，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一切顺利。 　　“正好我这几天有个项目要忙，你不在家，我就能放心加班了，争取在你回来之前拿下，到时候我们就能找个大点的房子，在这住也不方便，离你上班的地方太远了。” 　　高远航宠溺地抚摸着苏洋的头顶，要不是因为经理在公司等着他，他一定会把苏洋送到机场的。在高远航的心里，苏洋就是个糊涂蛋一般的存在，再加因为担忧而心不在焉，他着实有些担心苏洋会迷路，或者出现什么状况而赶不上飞机。 　　苏洋并不是天性乐观之人，即便高远航费尽心力安慰他，他的心头还是飘着一团挥之不去的担忧。 　　“你忙吧，记得按时吃饭，要是没时间回家的话，就把狗送到你姐那吧，我怕你把它饿死。”苏洋嘱咐道。 　　“好，我等你回来！” 　　高远航不放心地目送着那辆载着苏洋远去的出租车，纵然心里有着很多的担忧，可是现在的他终究不再是个孩子，事分轻重缓急，他和苏洋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所以他只能最后望上一眼，希望苏洋此行能一切顺利高兴而归。 　　这种感觉真好，高远航忽然开心起来，不管怎么说，现在他和苏洋是站在一起朝着同一处使力的，他们的奔波都是为了他们两个人共有的一片未来。 　　“必须按公司的规定来，今天算是你正式提出离职，合同上也写着的，要提前一个月提离职，之前的半个月按缺勤算，扣你的工资，但是接下来的这一个月你还要来上班，上满这一个月之后才能给你开离职证明。” 　　这是苏洋在去公司两次之后，领导给出的最后决定。苏洋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十点多钟的太阳正酝酿着灼人的光芒。事已至此，就算苏洋不想接受他也必须得接受。一个月的时间，上海的那份工作显然不可能等他这么久，但是好在过完这最后的一个月之后，他就能拿到离职证明，等到那时再去上海重新找工作就好。 　　苏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一边走一边感慨着，看来在人生的过程当中，有些事情不是着急就能办成的，该走的路必须要走，该有的步骤一步都不能省略。 　　唐宁倒是对意外到来的一个月感到欣喜不已，原以为和苏洋就此别过了，没想到突然会多出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能好好道别。从毕业离校到现在，可以说苏洋就是唐宁的支柱，他舍不得苏洋离开，可是他不能再自私地挽留苏洋。 　　过去的这一年，唐宁多次劝过苏洋，让苏洋去上海找高远航，他知道苏洋始终惦记着高远航，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心结没打开，谁都不愿意主动开口，或者主动向对方迈出一步。当他得知苏洋决定留在上海的时候，唐宁其实挺为苏洋高兴的，毕竟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我一个月之后才能回去。” 　　夜里，苏洋和唐宁在房间里喝酒，他们的身边散落着空的啤酒罐，两个人已经喝到微醺。在和唐宁说笑的间隙，苏洋猛然间想起来，还没把结果告诉给高远航，所以他打电话给高远航说明情况。 　　“嗯，那你就安心在那边等一个月吧，我这也不太顺利，这个项目好几个公司在竞争，明天一早我和经理出差，去了解了解情况，等我忙完这阵子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回来。”高远航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他昨夜几乎没睡，今天实在是困得坚持不住了，所以早早回家睡觉，明天还要起早出差，他这一忙竟忘了打听苏洋的状况如何。 　　“你早点睡，有时间再给我打电话。”虽然苏洋还有很多的话想对高远航说，但是对高远航的心疼远远超过了对高远航倾诉的欲望。 　　“真好，你们能重新在一起。” 　　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之下，唐宁的微笑的嘴角看起来很是好看。他发自内心地替苏洋感到高兴，自从程子木离开后，他觉得那些□□能守在一起的人都太幸福了。他感觉到羡慕，感觉到悲伤，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有勇气再去迎接一段新的感情。 　　或许还有机会吧，他失神地看着苏洋眼角洋溢而出的甜蜜，能这样拥抱爱情多好，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刻，那么未来呢，也许会有吧，但那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要多久呢，至少要等到他完全把程子木这个人从脑海里忘干净的时候。 　　不能再喝了，苏洋把床上七零八落的易拉罐收起，之后躺在唐宁的身边。他们都醉了吧，苏洋好久没看到唐宁流眼泪了，他看着泪珠从唐宁的眼角滑落，掉在枕头上后消失不见。 　　“对不起。” 　　是该说对不起的吧，苏洋想，他为自己的突然离去而道歉，也为在这样不清醒的时刻勾起唐宁的伤心事而道歉。 　　“傻逼，你好好和他在一起吧，能多在一起一天都是赚到了，就算不能一辈子在一起，那也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像咱们这种人，大概不会结婚了吧，所以年轻时候无论如何也要疯狂活一把，这样在年老孤苦无依的时候，还能有点念想。” 　　唐宁转过脸，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倾吐出自己的感悟。 　　“嗯，只要他还想跟我在一起，那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的，我觉得我这一辈子也就高远航这么一个了。” 　　酒醉之后果然真心话不断，苏洋有些享受这样的状态。唐宁的笑脸就在他的旁边，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拨弄唐宁的睫毛。 　　“我困了，睡觉吧。”唐宁很快闭紧双眼。 　　“唐宁？” 　　“嗯？” 　　“你说，高远航的经理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希望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知道……” 　　“我睡了。” 　　“唐宁？” 　　“你没完了，叫魂呢！” 　　“高远航会不会被潜规则了？” 　　“没准，他那个模样……” 　　“那怎么办啊？” 　　唐宁锤了一下苏洋的额头，他不知道苏洋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思妙想，他不理解苏洋的心里为什么总有各种各样的忧虑。 　　“什么怎么办啊，不用办，潜规则就潜规则呗，反正他是男人，他也没什么吃亏的。” 　　“我心里不踏实。” 　　“你最喜欢哪个数字？” 　　“啊？跟数字有什么关系啊！” 　　“你就说个数字嘛。” 　　“6.” 　　“好，我跟你说啊，不管有多在乎多离不开一个人，你就以6为上限，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和他从认识到现在，他让你真正感觉到伤心和难过的次数，一旦达到6次，你就离开他。” 　　“6次，是不是少了点？” 　　“不少了，大哥，你的心是水泥做的吗？” 　　“哦，那好吧，但是我总觉得少了点。” 　　“哈哈，也是，对于高远航这个人，6次可能真的少了点。” 　　“唉，就6次吧，你睡觉吧，我往前数数，看看他还剩几次机会。” 　　“你臭美吧就，我担心没等到你攒够6次，高远航的极限就到了，到时候他毫不留情地离开你，看你怎么办。” 　　“……” 　　“我睡了，你自己慢慢数吧。” 　　唐宁转过身留给苏洋一个后背，他不想让苏洋看见自己脸上的悲伤。其实，他很想告诉苏洋，有些人还没等到攒够伤心难过次数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他可能是厌烦了，也可能是去结婚生子，还有可能是死了，总之生活和命运会有千千万万种方法，让两个人终生厮守，亦或是永久别离。唐宁之所以提议去限制所谓的次数，目的只是想告诉苏洋一个道理，两个人在一起是该用心去珍惜的。 　　可是啊，让他没想到的是，背后的这个傻子竟然真的一本正经地开始去细数回忆，唐宁无奈地笑了笑，他打算明天再问问苏洋到底数出什么样的结果了。 第55章 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 　　苏洋带着离职证明和唐宁的期盼回到上海，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便从北方的秋凉踏进了南方的暑热。高远航手头的项目还没忙完，他人在广州忙着竞标的事情，不能去迎接苏洋的归来。 　　苏洋回到家打开房门，他站在门口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不禁有一丝的失落，原本期望回来时能见到高远航，可是此刻呈现在苏洋面前的只有一个已经空了有些时日的房子。苏洋打开窗子把东西放好，他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茶几，上面积了一层灰尘。 　　先休息一下吧，苏洋觉得眼下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彻底把房间打扫一遍。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苏洋以为是高远航给自己的惊喜，他迫不及待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可是出现在门口的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这个女人的面容并不陌生，苏洋在稍加回想之后，确认站在门口的女人正是高远航的姐姐。 　　“你已经回来了啊？看来是我来晚了。”女人友善地笑着说道。 　　“你好。”苏洋七分局促，三分紧张、 　　“我们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吧，那小子抢我车的那次。哎哎！你就坐沙发上歇着吧！我来也没别的事，高远航昨天给我打电话让我找个钟点工帮忙打扫下房间，我今天上午有事耽搁了，要不然早就过来了。”高远航的姐姐把自己突然来到此处的原由如实道来。 　　“太麻烦了，我自己打扫就行。”苏洋说。 　　“哈哈，你们男孩子还能打扫房间啊，我可不相信。”高远航的姐姐走进客厅，她虽未直视苏洋，但是她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停留在苏洋的脸上，这个男孩的羞涩和不安也让她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高远航一早便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她了，初闻之时的惊讶早已归于平静，她对于这个叫苏洋的男孩非常好奇，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了，也确实如高远航所说的那般，实在是个又好看又温柔的男孩子。 　　“啊，我把狗给你抱回来了，忘在车上了，我出去一下啊，要不然它在车里会热死的。” 　　还没等苏洋反应过来，高远航姐姐跑出了房间，楼道里回想着高跟鞋敲打水泥地面的声响。 　　高远航姐姐恋恋不舍地把狗交到苏洋手中，她一步一回头地往门外挪动，看一眼乖巧地坐在苏洋脚下的狗，再看一眼对着自己露出淡淡笑容的苏洋，她竟从眼前的景象里感觉到了美好和温存。 　　苏洋见她似乎很舍不得离开狗，于是他说：“要不你先抱走吧，等高远航回来的时候他再去接回来。” 　　“不行啊，他再三叮嘱我就算我人不到，狗也必须要送到，他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我可不敢就这么把狗抱回去，它终究不属于我啊，我的小宝贝。”她的目光仍旧望着沙发旁的一人一狗，原本就移动缓慢的脚步停了下来，她问苏洋：“我以后能常来看看它吧？” 　　苏洋微笑着回答说：“当然了，要是没你的照顾，它怎么能长得这么好呢。” 　　送走高远航姐姐和钟点工之后，苏洋看着整洁明亮的房间发着呆，他做梦也没想到，高远航已经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了他姐姐，而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高远航姐姐对自己竟没有丝毫的敌意，她的神情和举止，就好像和他弟弟同居的并不是一个男人。天色渐晚，苏洋估摸着高远航应该得空了，他拿出手机给高远航打电话。 　　“你先别找工作，等我过几天回去好好带你玩玩，这个项目拿下来，我能赚一笔小钱，够养活你一阵子的，到时候我休年假，你好好陪陪我，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高远航吞咽着口中的饭菜，吃完饭他还要接着忙工作。 　　“好，我等你。”苏洋说。 　　“狗送回来了吧？”高远航问。 　　“嗯，你姐送来的，走的时候很舍不得的样子。”苏洋的手搭在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小动物身上。 　　“你姐这个人挺好的。”苏洋补充说道。 　　“哈哈，她下午给我打电话了，你们两个的话一模一样的，她还跟我感慨说，果然好男人都是喜欢男人的。” 　　二人在嘻嘻哈哈和欢声笑语中结束谈话，这一夜苏洋睡得十分香甜，高远航就快回来了，也许是团聚之日就在眼前的缘故，也许是那颗已经悬起来一月之久的心此刻终于放下来的缘故，久违的开心和幸福感一并涌上他的心头。 　　那只柴犬是枕着苏洋的胸口睡去的，苏洋没舍得把它挪开，他记得以前听别人说过，谁抱的狗像谁，现在想来，这话说得真对，这只狗和高远航一样，喜欢黏着苏洋。 　　高远航是在三天之后回来的，苏洋满怀期待地在家等了一周天，临近傍晚的时候，他接到高远航的电话，高远航让苏洋去他们办庆功宴的地方找他。 　　苏洋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他说还是在家等着吧。可是高远航不同意，他再三请求苏洋无论如何都要过来，因为他想让苏洋看看他在人前闪光的样子。这个理由不够说服苏洋，要不是高远航在最后说害怕喝多了找不到家，他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苏洋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人，他静悄悄地走进去发现人们围成一圈，站在中间的是高远航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苏洋站在圈子的最外面，俨然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模样。 　　高远航被众人的夸赞和掌声包围着，没有注意到苏洋已经来到，他和经理举着杯感谢着大家在这段日子里的努力和支持。渐渐的，他的大脑被成功的喜悦和一杯接着一杯的酒给塞满了，他竟然把之前一直挂念于心的苏洋遗忘到九霄云外。过了很久之后他才想起来，于是他借口去洗手间，才勉强从众人的包围中脱身而出，他想给苏洋打电话问问苏洋到哪了。 　　高远航头重脚轻地走到门外，在大堂左侧的沙发上，他找到了正在发呆的苏洋，他晃晃悠悠地跑过去，结结实实地把眼前这个想念的人抱进怀里，他什么都不想说，成功固然值得庆贺，可是如果在他得意的时候没能见到苏洋，那么这所谓的成功终究算不得圆满。 　　在拥抱过后，高远航和苏洋坐在沙发上，他把苏洋的手紧紧握住，眼睛里跳跃着的，是无比喜悦的光芒。在短暂的温存之后，高远航起身回房间，他让苏洋一起进去，苏洋没同意。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不用担心我，我也可以去外面走走，这附近挺热闹的，等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们再一起回家。”苏洋不愿再回到那个房间里去，他不想成为多出来的外人。 　　“这样吧，我回去跟他们说先走，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出来，我现在就想跟你呆在一起，他们闹哄哄的吵得我一个头两个大。”高远航也不想勉强苏洋，再说他现在也醉了，他此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抱着苏洋好好睡上一觉。 　　高远航在回房间的路上，遇到出门寻找他的经理唐婷。唐婷显然也喝高了，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兴奋，她的脸颊红红的，像是个熟透了苹果一般。 　　见高远航回来，她高兴地拍着高远航的肩膀问高远航怎么逃跑了，她让高远航先回去，她说等她去洗手间之后再接着喝。高远航本想跟唐婷说先走，但是看她一脸兴致正浓的表情，他把请求憋了回去。他给苏洋打电话，让苏洋去附近转转，吃点什么，如果累了的话，就不要等自己了。 　　唐婷真的喝醉了，她毕竟是女人，虽然酒量不错但也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的轮番敬酒，她摇摇晃晃地走在去洗手间的路上，一个不小心便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高远航就匆忙跑过去把她搀扶起来，一直把她送到洗手间的门口，准备一会再护送她回房间。 　　摔了一跤的唐婷并没有立刻去洗手间，靠在墙上的她开始和高远航聊天。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从高远航第一天到公司报到一直说到昨天终于拿下这个大项目，她发自内心的感慨同时感染了高远航，这样一来，他彻底忘掉了手里显示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你是在别人的介绍下来到公司的，一开始我觉得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没想到才不过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你三番五次地令我刮目相看，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要提你做我的副总了，你以后跟着我好好干，肯定错不了。”唐婷的手依旧搭在高远航的肩膀上。 　　高远航深陷在回忆之中，在过去的这一年里，他确实拼尽了全力，现在回头去看，那些熬过的夜和起不来的早晨都是值得的。不过，他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唐婷的帮助和支持，想到这些，高远航也把手搭在唐婷的肩上，学着她的语气说道：“谢谢你，给了我证明自己的机会，你就是我的榜样，我的力量，以后我更加要向经理学习。”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身体的温度，暖黄色的灯光发出暧昧的光亮，高远航感觉到唐婷红彤彤的脸正慢慢贴近他的脸，酒精让他变得迟钝，他缓慢躲闪的速度远远比不过唐婷靠近的速度，不过几秒钟之后，唐婷温暖湿润的双唇贴在他的嘴角。 第56章 别人都是一样的,没什么稀奇 　　也许是酒精在作祟，也许是数日来的朝夕相处，高远航确实有过片刻动心的缘故，在唐婷吻上他嘴角的时候，高远航没有在第一时间躲开，他突然红了脸颊身体也变得僵硬，可是，这一瞬间的停顿和犹豫，换来的却是对方近乎疯狂的亲吻。 　　苏洋拿着手机走过来的时候，高远航的双手正不知所措地停留在半空。苏洋显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他过来只是想看看高远航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直没有挂电话。 　　遭受到巨大冲击的苏洋，恨不得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他在愤怒来临之前首先感受到的是难堪，以及无处躲避的尴尬。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前进还是跑开，要不是手机突然掉到地上，他还不能彻底清醒过来。 　　高远航是故意把手机丢到地上的，他在被意乱情迷冲昏头脑的片刻之后，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如何能化解眼前的状况，所以他松开手，想借助这弱小的声响让唐婷停下。 　　高远航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他总不能一把推开自己的顶头上司，不留丝毫的情面，不顾及她的自尊。在高远航的心里，唐婷固然是一个有能力有魅力，值得敬佩和学习的人，但是也仅限于此，他的心里已经被苏洋填满了，所以他从未想过要和唐婷发生工作关系以外的事情。 　　今天的这一吻实属意外，高远航认为唐婷一定和自己一样，是喝醉了酒，再加上过于兴奋的缘故。 　　高远航的举动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唐婷在听到声响之后迅速躲开了，可是就在她的脸在高远航面前离开的瞬间，高远航看到了苏洋逃窜而去的背影。完了，高远航绝望地闭上眼，这次真的是百口莫辩了，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摔倒就摔倒吧，又没有摔坏，非过来扶她干什么呢，高远航的肠子都悔青了。已经顾不得空气之中暗涌的尴尬气流，高远航挤出一丝很是难为情的笑容对经理说，他要先走一步了。 　　在得到唐婷的点头默许之后，高远航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之前所有的兴奋和疯狂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他匆忙奔进夜色之中，虽然此刻的他很是疲惫，但是就算翻遍整个上海，他也一定要找到苏洋。 　　他不忍心，让苏洋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负气流浪，高远航只想快些找到苏洋，把事情说清楚，因为他还要抱着苏洋睡觉呢。 　　苏洋到达外滩的时候，已接近午夜，他顺着江畔一路前行，脑子里的混乱无处宣泄，所以只好让双脚的酸痛来代替精神上的苦楚。高远航和经理接吻的画面久久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不管怎么努力都忘不掉。那真真切切的亲吻，着实令苏洋抓狂，他想到在自己缺席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高远航为了项目一直跟经理在一起，不排除他们日久生情的可能性。或者再往前想一些，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也是这般相处的，这样看来他们今日的亲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闷热的天气混着江水的潮气直往苏洋的脑子里钻，可是此时此刻他已经经受不住任何的冲击了。很压抑很难过的苏洋，求救般地拨通唐宁的电话，心里的难过大于一切，他无暇顾及唐宁是不是已经睡下。如果不和唐宁说说话，他害怕自己会在这个巨大而寂寞的城市里疯掉。 　　听苏洋说完今晚发生的事情之后，唐宁问苏洋，是否还记得他们曾经说过的话，苏洋回答说记得，唐宁又接着问，对于这件事苏洋想怎么处理。苏洋拿着电话沉默了好一阵，经唐宁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自己只顾沉浸在难过的心情里，而并没有去考虑该怎么收场。 　　唐宁明白苏洋为何沉默，他轻声地笑着对苏洋说：“你上辈子肯定是只鸵鸟，要不然怎么会在碰到事情的时候只知道逃避，你该去勇敢面对，如果你不面对的话，事情就永远也解决不了，依我看，你现在最好回去找高远航，至少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也许事情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听话吧，回去吧，听听高远航怎么说，唉，你只顾着想自己，你就没想过吗，你这么消失了高远航说不定怎么找你呢。” 　　经唐宁这么一说，苏洋的心虽然有些动摇，但是他并不想按照唐宁的话去做，他没办法立刻回家去面对高远航。 　　苏洋在江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走累了的他坐在外白渡桥的旁边，一直坐到天亮。天一亮，路上的行人和车多了起来，苏洋被夹在来来往往的人们中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这一夜，他断断续续回想起和高远航的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回忆，可是，在把所有的记忆都清算完毕之后，他才意识到一个令他感到心慌的现实： 　　他和高远航在一起的时间，竟远远不及他们分开的时间。这个不容拒绝的现实让他更加难过更加犹豫，在挣扎了一夜之后，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任性地留在上海，后悔自己的飞蛾扑火，也后悔自己的再次闯入打乱了高远航原本的生活节奏。 　　苏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管别人的过错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他都能在一番思虑之后把过错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太阳升起的时候，苏洋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外白渡桥。他漫无目的地行进着，走着走着猛然间抬头，他竟靠自己准确无误地走到了高远航家楼下。 　　苏洋望着阳台的窗户发呆，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所以他不知道高远航是不是真的如唐宁猜想的那样，在过去的夜里焦急地寻找过自己。 　　还能去哪里呢，苏洋感觉沮丧极了，夜晚的时候他勉强能找到地方躲藏，可是现在天光已大亮，哪里都是人哪里都是眼睛，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让自己躲起来继续疗伤。 　　高远航也许没在家吧，苏洋抱着一丝侥幸走到门口，忐忑不安地转动钥匙打开了房门。 　　昨夜没能找到苏洋的高远航也是抱着侥幸回到家的，他认为无处可去的苏洋最终一定会回家的，所以太过疲累的他选择守株待兔等苏洋回来。他不停地给苏洋打电话，可每一次得到的回应都是关机，再等了几个小时之后，高远航体力不支地睡了过去，他打算先睡一小会再去找苏洋，可是没想到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天亮。 　　期待已久的开门声传到耳边，高远航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当他看见呆立在门口的苏洋时，悬着一夜的心终于落地了。 　　“你去哪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高远航的语气中还带着睡眠的香甜，他走到苏洋的身边准备解释昨晚的事情。 　　苏洋没有回应，他没理会高远航的示好径直走进卧室。他也很累，但除了累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他躲开高远航的亲近，他不忍心对着高远航如兔子般红红的眼睛生气。 　　苏洋疲惫的身体陷进柔软的被子里，他闻着被子上熟悉的气味心里慢慢安静下来，之前的难过和苦恼此时已经退下，只剩疲惫独占大脑和神经，苏洋觉得眼下没有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了。 　　高远航死皮赖脸也躺在床上，苏洋推了几下没推动只能放弃，他把头转向窗口留给高远航一个冰冷的后背。刚要睡着他又被高远航突然搭上来的胳膊给弄醒了，在观察了几分钟之后，直到确认高远航没有更进一步的意图之后，苏洋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被高远航抱在怀里的苏洋，就连在梦境中都被高远航纠缠着，他梦见他们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打闹着，很开心很开心，可是闹着闹着突然下雨了，他们都被雨淋湿了衣服，又过了一会，雨越下越大，高远航站起来跟苏洋说，他要走了，他让苏洋也去找个好地方避雨，这样一直淋雨会生病的，高远航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就走了，苏洋一路追一路喊，可是高远航就像听不见一样。 　　苏洋喊着高远航的名字从梦中醒来，他的额头因为着急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苏洋惊恐地瞪着眼睛，梦境的恐惧绵延到现实让他心有余悸。稍微清醒一些的苏洋发现高远航正神色紧张地看着自己，高远航的手里拿着纸巾，忙着擦拭他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高远航。”苏洋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把这三个字清晰地说了出来。 　　“嗯。”高远航赶紧答应。 　　“我梦到你走了，我在后面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头看我。”苏洋已经尽力掩饰声音里的委屈和难过，虽然他根本做不到。 　　“你一直叫我的名字，叫了有好几十次了。”高远航温柔的笑意背后，隐藏着深深的困倦。 　　“哦，你应该回应我一声的。”苏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天地良心啊，我回应你了，我跟个傻逼一样，你叫一声，我答应一声，我这嗓子都快喊哑了！”要不是拿不准苏洋是不是还在生气，高远航真想照着这个没良心的人的脑门，狠狠呼一巴掌。 　　“你眼睛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生病了？”高远航的脸刚好在苏洋的上方，这样近距离一看，苏洋不由得担心起高远航的眼睛。 　　“我差不多两天两夜没睡了，刚才想抱着你睡一会的，可是你就跟要死一样拼命喊我，把我喊醒了，哈哈，我看着你在那做梦的时候还好奇呢，你这到底是梦到什么精彩刺激的事了呢。” 　　高远航的嘴张开很大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着哈欠，真想倒头就睡啊，可是在没有得到苏洋的原谅之前，是没办法安心睡去的。 　　“对不起，我先跟你道歉，是她亲我的，我没动。”高远航终于把这句已经准备了一夜的话给说了出去。 　　“你没动？你还想怎么动？”高远航的话让苏洋哭笑不得。 　　“我就是没动啊，你没看见吗，我当时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高远航见苏洋并不相信自己，顿时变得急躁起来。 　　“行了吧，幸亏是在洗手间门口，这要是在别的地方，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全世界任何人说自己无辜，苏洋都愿意相信，唯独高远航说自己无辜，他不能相信。 　　“你原谅我吧，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一定会把那个人推开的，不管她是谁，我都用尽全力推开她，把她呼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解释不清的高远航只好走起死缠烂打的路线。 　　“不能原谅。” 　　“为什么？” 　　“我看见她伸舌头了。” 　　“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能要点脸吗？” 　　“哈哈，能，这么好看的脸怎么能不要呢？” 　　“你伸舌头了吗？” 　　苏洋确实看见经理的舌头了，但是他没看清高远航是不是也伸出舌头了。 　　“我发誓没有，我一直咬着牙呢。”高远航对天发誓的样子有些滑稽，一个大男人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视贞洁如生命的烈女。 　　“你刷牙了吗？” 　　高远航被苏洋莫名其妙的发问给问懵了，他一下子坐起来问苏洋说：“没刷啊，怎么了？” 　　苏洋嫌弃地看着高远航的嘴唇，一想到经理的口水还残留在这两片薄唇上，他恨不得把高远航的嘴唇扯下来放到水里泡上三天三夜。 　　“舍不得啊，留着回味余香呗？”苏洋满脸挑衅。 　　经受不住冷嘲热讽的高远航一翻身把苏洋压在身下，他笑嘻嘻地看着苏洋，一副我就不刷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恶心。”苏洋佯装恶狠狠的语气，却不知心里的怒气已消去大半，他不再抗拒高远航的突然来临。 　　“看你这话说的，我不知道跟多少人接过吻，你又不是头一个，怎么之前你不觉得恶心，反而一脸享受的表情呢？”高远航作势去亲苏洋，他的嘴在半路上被苏洋的手给挡住了。 　　“滚吧。” 　　“行，我和你在这个床上滚，现在就滚。” 　　高远航把苏洋的衣服撩起来，说来也奇怪，本来他已经困得要死了，没想到在苏洋的嘲讽之下，竟然有了做点什么的兴致。 　　“哎哎，哎，行了，我原谅你了。” 　　苏洋赶紧叫停，他觉得现在真的不是做点什么的时候。他和高远航都很累，他们经不起那么猛烈的运动消耗了。 　　“我最后问一句啊，你们经理虽然年纪比你大了点，但是挺漂亮的，还干练，你难道就没有过想把她睡了的念头吗？”借着暧昧的气氛，苏洋问出了自己心底的隐忧。 　　“有过啊，好几次。”高远航诚实地回答。 　　“去啊，去睡一次吧，别浪费了人家的投怀送抱。”苏洋没料到高远航竟然如此坦诚地说出心里话，一气之下他用膝盖撞向高远航的要害，都是它惹的祸！ 　　“你大爷！”吃痛的高远航从苏洋的身上翻了下去。 　　“你早晚精尽人亡！”苏洋半点没有疼惜之情。 　　“骨折了，你快看看啊。” 　　“让她看吧！”苏洋扭过头。 　　“我不知道错过多少别人对我投怀送抱的机会了。” 　　“现在后悔了，觉得可惜了？” 　　“没，不可惜。” 　　“别啊，你赶紧去吧，别等到老的时候后悔！” 　　“哈哈，不去！” 　　“怎么呢？” 　　“有你就够了，别人都是一样的，就你不一样。” 　　玩笑之中突然出现的情话，无疑是一记暴击砸向苏洋的心头。 第57章 高远航爸爸造访 　　高远航见苏洋脸上的表情有变动，他乘胜追击问道：“原谅我了吧？” 　　苏洋没回答，不否认就代表着默认。 　　“那我们一起睡觉吧。”高远航发出邀请。 　　“你先穿上！”苏洋急忙把裤子递过去。 　　“都老夫老妻的了，还来这套。”高远航把裤子扔到地上，他现在没体力跟苏洋折腾，他只不过是想抱着苏洋睡觉而已。 　　他们很快便睡去了，高远航如往常般抱着苏洋，他的手臂健壮而有力，把苏洋牢牢地圈在他的怀里。苏洋是怀着警戒的心情入睡的，在睡着的时候他的心依旧是不踏实的，不为别的，他只是有点担心高远航□□在外的屁股，睡久了会不会受凉。 　　高远航和苏洋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期间苏洋被饿醒过两次，见到高远航睡得一脸香甜，而自己又被高远航紧紧地抱着，苏洋没舍得惊扰身边之人这来之不易的睡眠。 　　第二天上午，苏洋实在挨不住肚子的饥饿，他认为睡到现在高远航也应该睡得差不多了，于是缓慢地从高远航的怀里钻了出来。他去厨房找了一圈，东拼西凑的勉强填满了肚子。吃饱的苏洋回到卧室，高远航依然睡得如死猪一般，难道他不饿吗，苏洋很好奇，他摸了摸高远航塌下去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的，之后他一边坏笑一边溜出了卧室。 　　苏洋洗漱好之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道高远航还要睡多久，苏洋虽然很想叫醒高远航，但他挣扎了很久还是没舍得下手。苏洋身处无聊之中，所以时间显得漫长，他用手撑着头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电视，就在他摇头晃脑打发时间的时候，敲门声想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苏洋一跳，自从他住进这个房子，除了高远航姐姐来过一次以外，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不知道今天是谁在敲门，苏洋走到门口，在犹豫猜想了片刻之后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高高的个子，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和西裤，脚上的皮鞋闪着光。 　　“高远航在这住吗？”男人开口说话，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是。”站在面前的男人语气冰冷，他不怒自威的神情让苏洋不自觉低下头。 　　“你叫他出来一下。”男人打量着客厅里的陈设，依然没有表情。 　　“好，那你等一下。”苏洋匆忙转身走去屋里，可是他走出两步之后又折了回来，他对门口的男人说道：“他在睡觉，要不然你到沙发上坐着等他起来吧。” 　　男人听苏洋如此说，也没推辞直接走了进来，他坐在沙发上再次打量起面前这个稍显拥挤的房间，微微皱起眉头，见到墙上的电视里正上演着充满插科打诨和不知所谓的综艺节目，他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的视线在转了一圈之后，最终落到了左前方一扇虚掩的房门上，他判定高远航一定就在那个房间里，要不是来之前已经劝了自己很久，他真想直接推开门闯进去。 　　苏洋拍打着高远航的后背，他觉得自己的力道足够了，可是高远航却在他打了十多少下之后才醒过来。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高远航揉着眼睛，不知苏洋为何打他，此刻困倦消退只剩背后火辣辣的疼。 　　“你气还没消啊，不带你这样的，趁着我睡觉没防备的时候对我打击报复，你这心太黑了啊！”高远航颇为不满地嚷嚷着。 　　“外面有人找你。”苏洋翻着白眼回应高远航的抱怨，他的手指向门外说出自己叫醒高远航的原因。 　　“谁啊，这么没眼力价。”高远航从床上爬起来，半信半疑地往外走，他认为苏洋是在骗他，打了就打了吧，他又不会计较，他觉得苏洋实在没必要找借口捉弄自己。 　　突然来家里找高远航的人是谁呢，苏洋回忆着男人的面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该不会是高远航的爸爸吧，苏洋绝望地闭上眼，完了，现在想来，那个男人的眉眼和高远航如此相像，他早就该想到这些的。 　　如果真的是高远航的爸爸，那该怎么办呢，苏洋一阵焦虑一阵紧张的，他的视线在屋子里动摇西晃的，始终没办法安静下来，就在高远航打开卧室门往外走的时候，苏洋看见了散落在床边的衣服。 　　“高……”苏洋刚喊出一个字，高远航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高远航见沙发上果真坐着一个人，看来苏洋并没骗他，他再定神一看，来找他的人竟然是已经很久没见的爸爸。 　　“爸，你怎么找到这的。”高远航记得自己之前从没跟爸爸说过住在哪里的，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高远航没有得到回应，他发现爸爸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在看什么呢，高远航嘀咕着，不过几个月没见而已，这老头竟然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吗？不对，好像有什么不对，高远航在爸爸的注视之下，突然感觉到下半身凉飕飕的，他顺着爸爸的目光往下看，在看了一眼之后，他低声骂了句我靠，便转身飞快地退回到卧室里去。 　　高远航和爸爸算不上亲近，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赤身裸体地出现在爸爸面前，一种有些尴尬有些难为情的感觉在高远航的心里四处窜动着。 　　“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啊。”高远航忙着穿衣服和埋怨苏洋。 　　“忘了。” 　　高远航穿好衣服之后对着镜子整理起头发，在镜子里，他发现身后的苏洋正襟危坐，脸上是如临大敌的神情。刚才太过于匆忙，现在结合着苏洋的表情，他意识到突然造访的爸爸极有可能是来者不善。再次离开卧室之前，高远航捏了捏苏洋的肩膀。 　　“你怎么找到这的，也没事先给我打个电话。”高远航锁好房门，他下定决心单枪匹马去应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你姐跟我说的。” 　　长舌妇，高远航咬着牙，下次见到她一定要和她算账。 　　“那个孩子……” 　　听到爸爸把话题转向苏洋，高远航的心顿时一紧。 　　“我姐还和你说什么了？”高远航试探地问着。 　　“都说了，说你和一个男孩子谈恋爱，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过来一趟。” 　　爸爸的坦诚让高远航省去了胡思乱想和侥幸的心理，知道了也好，高远航把心一横准备正面迎敌。 　　“从小到大，我没骂过你，更没打过你，不管你犯错也好闯祸也罢，我都没有说过你一句，我始终认为是我亏欠你，亏欠你妈……” 　　高远航完全没料到爸爸会说出这样的开场白，如果换做平时，他一定会感动的，但是今天的状况不同。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胡闹到什么地步都可以，以前我觉得你是没长大，等你长大了就什么都好了，可是你现在，你这算是什么事呢。”爸爸的双手紧扣在一起，他费尽心力地斟酌用词，怕触到高远航的逆反神经。 　　“谈恋爱嘛，是你自己下的定义啊。”高远航冷静地回答道。 　　“和一个男的，在谈恋爱？”爸爸挑起眉毛想要确认。 　　“对，男的怎么了，我喜欢他就必须跟他在一起。” 　　高远航的话掷地有声，充分地表明了他坚定的态度。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之前的那些女朋友呢？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从白手起家到如今小有所成，高远航的爸爸从来没有过一丝的胆怯和一刻的退缩，唯独对于这个儿子，他始终没能找不到一个好的办法去沟通。儿子小的时候，他忙着做生意忙着东奔西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给儿子陪伴和慈爱，正因为这份亏欠，他也从来没有对儿子严厉苛责过。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们虽有父子之名，可是感情上却十分疏远，在短暂的父子相处时间里，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关于儿子的情况，他基本上都是从跟儿子特别亲近的表姐那里打听到的。包括儿子现在正和一个男孩谈恋爱同居的事情，也是在儿子表姐不小心说漏的情况下才知晓的。 　　他今天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和儿子吵架，只是想尽自己所能提醒一下，提醒一下而已，但是儿子此刻态度坚决寸土不让的态度，让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爸爸欲说还休的样子让高远航有些不耐烦，这老头磨磨唧唧的，他感觉憋得慌。 　　“你好自为之吧，我允许你再玩几年，但是你要记得一件事，我是你爸，我有责任有权利看管你照顾你，等你到了我认为你必须要结婚的年纪，我就不可能再让你继续胡闹下去的。” 　　“说完了就走吧，我不送你了。”高远航同样不想和爸爸争吵，既然已经言尽于此，他只能催促爸爸离开。 　　硬碰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何况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高远航爸爸在叹了口气之后便起身离开了。高远航见爸爸关上房门，直到爸爸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里，他才走进卧室去找苏洋。 　　苏洋的坐姿宛如雕像，身体绷得太久已经僵硬，要不是借助高远航的力量，他都没办法自己站起来。想象中的暴风骤雨并未发生，苏洋从高远航的脸上只看到了平静和温柔，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苏洋坐在卧室里，隔着一段距离和一道房门，过于紧张的他没能听清高远航父子的对话，但是有一点他还是可以肯定，这对父子并没有发生任何争吵，哪怕是连一句稍微高一点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我爸走了，我不怕他，你也用不着害怕。”高远航安慰苏洋，他明白苏洋的心情，所以才说出这样贴心的话来。 　　“就这么走了，没骂你，没打你吗？”苏洋确认着情况。 　　“嗯，他不会的，以后我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高远航安抚着苏洋的情绪，其实在爸爸刚走的时候，他也有一瞬间的不理解，他没想到爸爸的反应竟然会这样平静，莫非自己不是亲生的？ 　　“嗯，我知道了。” 　　苏洋虽然还是不能安心，但是既然高远航对他说没事，就应该是没事，他愿意相信高远航的话，也愿意相信生活中确实存在着这样美好的令人轻松的意外。 　　从这一刻起，苏洋感觉和高远航之间多出了些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像是一个已经习惯了孤军奋战的人，他的身边忽然间多出了一个人，在慢慢的行进过程中，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磨合之后，他们终于放心把彼此的软弱交给对方去守护。 　　这种感觉，是信任，是依赖，是人与人之间十分来之不易、万分难能可贵的东西。 第58章 宋明和煲仔饭 　　十天的假期过后，高远航再次投身于繁忙的工作之中。因为马上就要到中秋节，而中秋节过后又是十一的缘故，高远航让苏洋先不要急着找工作，等这两个假期过去之后再去上班，苏洋虽然口头上答应着，但是高远航每天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开始在网上投简历，偶尔还会瞒着高远航去面试。 　　再有三天就是中秋了，苏洋偷偷摸摸的活动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这时他才终于肯听高远航的话，等到十一之后再找工作。 　　彻底闲下来的感觉不太好受，苏洋每日如同一个家庭主妇般精心准备菜肴，做好饭之后守着饭桌等待丈夫的归来。然而，他的这个丈夫偏偏是个不靠谱的，除去喝得烂醉如泥倒头就睡的情况，真正能坐到桌前一起吃顿晚饭的日子，一周也就可怜的一两天。 　　最让苏洋崩溃的是，高远航竟然在中秋节的前一天说要去北京出差。见苏洋的情绪有些低落，高远航满怀歉意地承诺说中秋节当天尽量赶回来，陪苏洋一起过节。在简单的道别之后，高远航离开了，他赶着去机场和经理会和。 　　苏洋站在阳台上看着高远航匆匆而去的背影，心头略过一阵悲凉。唉，他无奈叹气，每天都盼星星盼月亮的等高远航回家，把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一个人身上，这种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 　　这天临近傍晚的时候，睡梦中的苏洋被楼上传来的乒乒乓乓声吵醒，似乎是挪动家具的声音。天快黑了，苏洋还没吃晚饭，今天终于不用眼巴巴等着高远航，他一个人竟然连做饭吃饭的兴致都没有了。如此想来，还是有人可等的感觉好一些，至少等待这件事让一个人的无聊和寂寞有了意义。 　　一盒泡面解决了晚饭，苏洋一边等着高远航的电话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电视，已经十点多了，高远航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没给自己打电话，而这所谓的事情，十有八九便是应酬喝酒，想到这些，苏洋把攥在手里的手机放到茶几上，然后拿起遥控器不停地换台。没什么节目可看的，苏洋找了一圈又一圈，找得自己很是烦躁。 　　有人敲门。苏洋从猫眼里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 　　“我是刚搬来的，就在你楼上，我叫宋明。” 　　苏洋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充满警惕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宋明在门外已经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人开门了，开门的人还不肯露脸，这算什么事呢，他是来借东西的，又不是要入室抢劫，现在人与人之间怎么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 　　他把门拉到半开，这才看清了给自己开门的人，面容里带着不属于男性特质的秀丽。 　　“水管漏水，我给房东打过电话了，但是现在有点晚了，工人要明早才能过来，我就想自己先试着修一下，你有钳子吗？”宋明看见开门的人一刻也不肯放开把手，所以他只能详细地说明自己敲门的原因。 　　“嗯，我去找找。”苏洋隐约记得房东留下的工具箱里，好像是有一把钳子的，他去阳台里翻出工具箱，找到了那把已经生了锈的钳子。他把钳子递给宋明，但是宋明并没有马上离开。 　　“你叫什么啊，咱们以后也算是邻居了。”宋明问。 　　“苏洋。” 　　门外的宋明是个话多的人，他发觉苏洋好像不是很爱搭理自己，不仅没有丝毫的介意，反而继续往下说。 　　“我对门住的是两个老人，看你的样子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以后多多来往，我刚来这边也没什么认识人。” 　　“好。”苏洋的回答不能更简短。 　　“我走了，明天给你送过来。”宋明晃了晃手里的钳子说。 　　苏洋尤其不擅长也不喜欢和性格开朗有些自来熟的人接触，因为与这样的人相处，会让他的拘谨和不善交际变得更为明显。 　　第二天上午，宋明下楼把钳子还给苏洋。他见苏洋睡眼惺忪的样子，应该是听到自己敲门才刚刚起床的，已经九点多了。 　　宋明觉得面前这个人不仅不爱说话，还有点懒，太阳都照屁股了，哪个有志青年会赖床到这个时候呢。不过，如果没有苏洋借给自己的钳子，他的洗手间估计早就被水泡了，念着有这个人情在，宋明好心地邀请苏洋去自己家坐坐，顺便把刚刚出锅不久的腊肉煲仔饭分给苏洋一碗。 　　苏洋拒绝了宋明的邀请，他关上门之后去洗漱，洗完脸换好衣服之后，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是宋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煲仔饭，献宝般颇为得意地站在门外。 　　“送给你尝尝，跟你说啊，吃了会上瘾的。” 　　不能总拿冷屁股对着别人的热脸啊，这下子没法再拒绝了，苏洋把碗接了过来，礼貌性地对宋明说了句谢谢。 　　“喂，记得把碗还我，我总共就两个碗！”宋明在苏洋把门关死之前，着急忙慌地喊出一句。 　　确实有些饿了，苏洋在盯着煲仔饭发了一会呆之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把这碗陌生人送来的食物吃光了。真是没想到，看起来很是粗犷豪爽的宋明，能把饭做得这么好吃，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洋擦着嘴，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确实如宋明所说，他的心里有点意犹未尽，想再来一碗的冲动。 　　但仅仅是冲动而已，苏洋毕竟不是个贪吃的人。磨蹭到下午四点多，苏洋才上楼去找宋明，一来是要还碗，二来是想再次表达一下感谢，谢谢宋明的饭，让他省去了为吃什么而发愁的时间。 　　这次宋明没再理会苏洋的推辞，他认为已经到了门口，就没有不请进来坐坐的道理，所以他不由分说地把苏洋拽到屋里，他给苏洋倒了杯果汁，然后拎了把椅子坐在苏洋的对面，热情洋溢地和苏洋开始聊天。 　　虽然苏洋的话仍旧不多，可好歹也算得上是有问必答，所以在聊了一个小时之后，宋明对苏洋的生活状况有了简单的了解。他告诉苏洋，自己刚来上海还没找工作，同样是处于待业状态的大好青年。 　　他们都在找工作，这一句话让苏洋终于放松了下来，说到工作，他的话变多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很多关于想做的工作和职业规划之类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就聊到了天黑。肚子咕噜噜叫的宋明留苏洋在家吃饭，说要给苏洋做几个家乡的特色菜。 　　这是在离开唐宁和林晓诺之后，苏洋第一次感觉到他人的善意和温暖，再加上一个人在这偌大城市里举目无亲，难免会有孤独的时候，所以他破天荒不再推辞，而是微笑着应允，给宋明当起副手。 　　两个人在厨房里边做饭边聊天，时间过得很快，似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菜一汤就摆上了餐桌。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一道炒藕片，一道雪菜肉丝，再加上一锅排骨汤，苏洋和宋明分坐在桌子两侧，开始了颇为愉快的晚饭时间。 　　已经在上海生活差不多两个月了，这是苏洋吃得最多的一顿饭，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相识不过一日的宋明，他做的菜竟然出乎意料地对上了苏洋的喜好。 　　按宋明的说法，从昨晚苏洋借给自己钳子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是朋友了，可是慢热的苏洋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的角度，和宋明变成朋友，是在吃了宋明做的两顿饭之后。听苏洋坚持这么说，宋明被逗得哈哈大笑，他说苏洋和他认识的朋友都不一样，苏洋是属于婉约派的，极度内敛型的。 　　晚饭的最后，他们以果汁代酒碰杯互送祝福，祝愿彼此都能尽快找到满意的工作，他们相约等到生活步入正轨的那一天，再聚到一起喝酒庆祝。 第59章 能在你家洗个澡吗 　　高远航搭乘晚上的飞机回上海，这一天的苏洋早早便起了床，他把屋子从里到外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下午的时候又赶去超市准备好食材，他估摸着高远航到家怎么也要半夜，到时候也没什么地方能吃饭的，还不如在家好好做上一顿，来给高远航接风洗尘。 　　在路上匆忙奔走的苏洋罕见地哼出小曲，伴着嘴边的曲调，他的步伐变得格外轻松明快。终于盼到天黑，苏洋坐在客厅里盯着时钟，此时此刻此种心境下，他无比希望自己能突然生出一种魔法，让眼前的秒针转得快些，再快些，能快到飞起来最好。 　　夜里九点，距离高远航到家还有两个多小时，随着时间的渐渐转移，苏洋的心忽然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又不是和高远航第一天在一起，他不禁嘲笑起自己想见到高远航的迫切心情来，莫非这种感觉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小别胜新婚？苏洋沉浸在这样的思绪里，此时若有一面镜子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会承认自己脸上浮现出的微妙表情里，包含着喜悦和等待的小幸福。 　　有人敲门，苏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可是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出现在门外的却不是他等了一天的高远航，而是住在楼上的宋明。宋明被苏洋瞬间的表情变换给弄愣住了，明明前一秒是喜出望外的，怎么下一秒就变成了失望和躲避了呢？ 　　“怎么了？”宋明关心地询问。 　　“啊？”苏洋的心情尚未来得及从等待落空的失落中缓过来、 　　“淋浴的花洒好像坏了，房东说明天给我送个新的来。”宋明说。 　　“啊，你这个房子租的，不是这里坏了，就是那里有毛病的。”苏洋显然没能明白宋明深夜敲门的目的。 　　“我……能不能在你家洗个澡？”一想到苏洋从没有邀请过自己进去过，宋明觉得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似乎不太妥当。 　　“洗澡？”苏洋这才注意到宋明的手上提着的袋子，里面应该是装着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 　　“不方便吗？”宋明感觉到苏洋似乎有些为难。 　　“没……没什么不方便的。”苏洋吞吞吐吐地说话。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宋明问。 　　“是……不是……，唉，以后再跟你说吧，你赶紧进来洗吧，早洗完也好早点回家休息。” 　　吃别人的嘴短，昨天连着吃了宋明做的两顿饭，所以今天的苏洋找不到理由去拒绝，他闪开身子给宋明让出进来的路，还好高远航不在家，苏洋暗自庆幸着，再说了，洗个澡也用不了多产时间，只要在高远航回来之前，宋明能及时离开就行了。 　　宋明在走进洗手间准备关门的时候，苏洋再次叮嘱道：“你快点洗啊，我一会还要洗衣服。” 　　关上门，宋明一边脱衣服一边打量着身处的这个整洁明亮的空间，他第一次来苏洋的家里，没想到苏洋作为一个男性竟然能把房间收拾得如此干净。 　　看了一圈之后他才发现，洗手间里所有的洗漱用品都有两套，而且都是一模一样的，回想起方才苏洋的吞吞吐吐，宋明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看来苏洋确实不是一个人住的。 　　宋明不到十分钟就洗好了，他穿着睡衣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苏洋正紧绷着身体紧盯着这边看。现在还算不上很晚，宋明打算先过去和苏洋聊会天，等到十点多的时候再回去。 　　在和宋明说话的时间里，苏洋始终是心不在焉的状态，随着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他心里的担忧越发强烈起来，但是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催促宋明离开。在刚刚过去的一整天时间里，苏洋盼望着时间能走得快些，可是现在，他却盼望着时间能慢下来，或者是高远航的飞机延误，或者是高远航被堵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 　　这一切不过是苏洋的盼望罢了，十点二十五分，他接到高远航的电话，这个等了一天的人刚刚下飞机，马上就要坐上出租车回家。挂掉电话的苏洋一咬牙，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必须在十分钟之内让宋明离开自己的家。 　　“谁打的电话？”宋明见苏洋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所以好奇地问。 　　“一起住在这里的人。”苏洋在心里为自己鼓劲。 　　“男的？” 　　“嗯。” 　　“哦，我还以为你和女朋友一起住呢。” 　　宋明笑着，可是苏洋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白。 　　“他脾气不太好，不愿意别人来家里，他马上就回来了，要不……”苏洋绞尽脑汁地编造着借口。 　　“啊，哈哈，那我先回去了。”宋明倒是识相，他终于明白了苏洋之前的为难和游离。 　　“嗯，我送你。”苏洋觉得有些愧疚。 　　宋明走后，苏洋快速地清理了洗手间，不过是让别人在家洗个澡而已，苏洋竟没来由地有一种偷鸡摸狗的感觉。之前的紧张忐忑，在加上现在的一阵忙碌，苏洋的汗水已经打透了衣服。他准备回房间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可是刚刚把衣服脱下去，高远航就回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高远航就算带着钥匙，也会敲门等着苏洋给开门，今天他却破天荒地自己用钥匙开的门。他见客厅里没人，便一路寻到卧室，正巧看见苏洋光着身子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 　　高远航是轻手轻脚走进来的，所以苏洋并未察觉到，直到高远航把他抱了起来，他才发现高远航已经回来了。唉，苏洋感到一丝遗憾，已经准备了一整天的喜悦和盼望，到最后却连个释放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的苏洋，挣扎着想要下来，高远航却不愿意放手，他恨不得自己的手臂能再长些，力量再大些，这样他就能把自己这几日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儿举到和吊灯一样的高度，在那个最为明亮的地方，他也就能把苏洋的脸连同身体一道看得更清楚些。 　　高远航知道苏洋一向羞涩，苏洋的挣扎只不过是想快点把衣服穿上。他偏不想顺苏洋的意，反而把苏洋丢到床上，自己随后就附了上去。刚下飞机时的高远航确实感觉到累，可是当他看见苏洋光着身子在卧室里等自己的时候，天大的疲乏也被疯狂的欲望给取代了。 　　已经累积了数日的激情终于得到释放，汗流浃背的两个人像是一同被包裹在甜蜜和满足的气氛里，很久都不愿意挪动身体。高远航侧着头看着苏洋，忍不住张嘴咬住了苏洋的耳朵，苏洋吃了痛伸手打高远航，高远航又趁机把苏洋的手抓住。在一番你来我往之后，高远航在苏洋的耳边低声了说了句：“我饿了。” 　　鸡蛋、火腿、牛肉丁、青菜，它们和面条挤在翠绿色的大碗里，看起来好看又好吃。原本苏洋是想给高远航好好做几个菜的，可是他做饭的时间都被宋明占了去，所以现在只好给高远航煮面，他几乎把所有能放的东西都放了进去，为的是能给高远航端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见高远航狼吞虎咽的样子，苏洋十分满足，他抚摸着高远航埋在碗里的脑袋瓜，心里有大片的温暖和眷恋在泛滥。 　　吃饱喝足的高远航去洗澡，苏洋在卧室里铺床，床单和被罩都是新换的，上面还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苏洋把脸埋进被子里，要不是高远航突然喊他的名字，他差点就睡了过去。 　　苏洋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高远航□□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第60章 爱的惩戒 　　高远航是在刷牙的时候，发现了案台上面多出来一个银色的剃须刀。这个剃须刀就摆在自己和苏洋的剃须刀旁边，它一瞬间就把高远航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新买的？”高远航晃动着手里的东西问苏洋。 　　苏洋认真地看了看这把银色的剃须刀，然后摇头说不是自己买的。可是，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苏洋就后悔了，后悔到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哪怕是稍微思考一下，他就能想明白剃须刀的来处，一定是宋明忘在这里的，苏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完了，这下该怎么跟高远航解释呢。 　　“这是怎么回事？”高远航犹如判官一般，现在物证在手，他等待的是苏洋的乖乖认罪。 　　“楼上新搬来的，他家的淋浴坏了，所以过来洗了个澡。”苏洋知道已经没办法掩饰，毕竟他没做什么亏心事，索性对高远航说出实情。 　　“新搬来的，洗澡，才几天啊，发展得这么迅速！”高远航缓慢地向苏洋逼近着，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啊，当年那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苏洋，现在竟然随便到让陌生人来家里洗澡。 　　“不是，你听我说，就是他搬来后水管漏水，来找我借钳子，之后给我一碗煲仔饭表示感谢，之后我去给他送碗，他又留我吃晚饭，我们聊得挺投缘的，所以才让他在这洗澡的。”苏洋把自己和宋明的相识过程和所有接触的细节都一五一十地说给高远航听。 　　“男的女的？”高远航问。 　　“废话吗，肯定是男的啊，要是女的怎么会让她在这洗澡呢。”苏洋没想到高远航竟然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 　　“就是男的才有问题！”高远航用剃须刀砸了下苏洋的脑门。 　　“唉，他昨天才搬过来的，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苏洋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你真行，这是准备红杏出墙的节奏呗，今天是被我抓到了，要是我没发现，或者是他没把东西忘在这，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告诉我了。”高远航不依不饶逼着苏洋向后倒退。 　　“我害怕你误会，以后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苏洋真的不想在刚刚和高远航团聚的时刻，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 　　“还以后，哎，我说苏洋，有好几次我都想过一个问题，怎么着，是我长得不如别人啊，还是我满足不了你，要不然你怎么总能勾三搭四的，淘弄出各种各样的人给我添堵呢？”高远航小肚鸡肠地翻出了陈年旧账。 　　“我不想跟你吵架。”苏洋原本写满歉意的脸，在听完高远航的话之后瞬间就冷了下来。该说的话都说了，如果高远航愿意误会的话，就尽管误会去吧，苏洋气鼓鼓地走进卧室。 　　高远航追到卧室门口，对于这个多出来的剃须刀，他相信苏洋说的话都是真的。可是，他虽然选择相信苏洋，心里却还有怒气，之前已经有一个秦生，现在又冒出来个楼上的新房客，还有完没完了。 　　他同样不想和苏洋吵架，在琢磨着半天之后，他想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来惩戒苏洋的勾三搭四。 　　高远航洗完澡躺在床上，苏洋还坐在窗边委屈地生闷气。不能总这么僵着啊，高远航暗自酝酿着情绪，待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之后，他凑了过去哄苏洋快去洗澡。 　　前后不过半小时的时间，高远航在两副面孔之间转换自如，这倒让苏洋想不明白了，此刻一脸坏笑的高远航，葫芦里卖着的是什么药。 　　苏洋回到卧室，见高远航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于是他关好灯爬到床上准备睡觉。在半睡半醒之间，他还在想，高远航到底相不相信自己的解释，要是明天早上高远航仍旧生气的话该怎么呢。 　　等到苏洋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高远航突然睁开了双眼，他小声叫着苏洋的名字，等了半天没听到苏洋的回应，他一个翻身把已经睡着的苏洋压到身下,像是要把苏洋连肉带骨头一起吃到肚子里去。 　　苏洋醒了过来，起初的他还是很享受高远航的抚摸的，他认为这代表着高远航已经不生气了，可是，随着高远航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太天真了，高远航给予他的根本不是爱抚，而是不计后果的折磨。 　　在几次挣扎和反抗未果之后，苏洋也就放弃了抵抗，他忽然想到第一次和高远航发生关系的场景，那夜的痛楚和羞辱和这一刻是一模一样的。 　　一次，两次，三次，直到苏洋的身体再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自己累到瘫倒在床上，高远航才放弃折磨苏洋。他虽然忙着喘息，心里却是十分得意和满意的，这就是他想到用来惩戒苏洋的办法，让苏洋没有体力和精力去勾搭别人。 　　高远航挂在嘴角的邪魅笑容，更像是苏洋的噩梦，在几次没有丝毫快感的释放之后，苏洋彻底明白了高远航的意图。 　　苏洋知道，高远航是在惩罚他、教训他，甚至是想要榨干他，这样他就能永远记住这个夜晚，这样他也就不敢再和任何人发生任何高远航接受不了的关系，哪怕只是说几句话吃两顿饭，或者同意他人在家里洗个澡而已。 　　太可怕了，这人真是太可怕了，苏洋扯过被子盖在已经被折腾到麻木的身体，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也不敢去看高远航的脸，此刻睡在自己枕边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匹恶狼。 第61章 你的爱,比我少 　　中秋节这一天，在高远航眼神的鄙视之下，苏洋如坐针毡。 　　一大早，苏洋还没起床，宋明来拿昨晚忘在洗手间里的剃须刀，这件事的发生算不得什么意外，落下东西再拿回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苏洋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的时候，高远航就一直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像个如影随形的幽灵一般，而且还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幽灵。 　　苏洋赶忙把东西交到宋明手上，为避免高远航多想，他多一句话都没有，就关上了门把宋明隔绝在门外。苏洋回头的时候正好撞上高远航的眼神，那是一种略微含笑却又十分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洋扶着酸痛的腰一瘸一拐地走回客厅，昨夜的折磨尚在眼前，就像一场可怕的噩梦，所以此时的他不敢开口解释，更不敢提出抗议，他害怕高远航接着虐待自己的这副残躯，真的招架不住了，哪怕是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他一下，他浑身的骨头立刻便能散了架。 　　高远航延续着昨夜的坏笑，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苏洋已经变成了他的温顺小绵羊，太不容易了，高远航笑得愈发猖狂，苏洋越是示弱他征服的快感越是强烈。高远航乐此不疲，他非但没有怜惜苏洋的脚步蹒跚，反而雪上加霜地说道：“和你小情郎还真是情意绵绵啊？” 　　要不是腿和腰已经接近残废，苏洋一定会送给高远航一个飞踹，一想到在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在家巴巴地盼望着高远航回来，苏洋简直后悔死了，盼这个恶魔回来做什么呢，早知会有今日的状况，莫不如一个人过节，虽然可能会有那么点冷清，可总比现在强啊。 　　中午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缓和许多，高远航不再阴阳怪气地说话，也开始知道关心苏洋的身体了。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一个电话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和谐和温存，苏洋在接电话的时候，高远航一直用左手压着右手，才勉强控制住想给苏洋一拳头的欲望。 　　林晓诺是来上海参加演出的，在离开之前有几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所以他想约苏洋一起吃晚饭。高远航的眼神落在苏洋的背上，像是两道冒着寒光的利刃般，让人不能安生。 　　和林晓诺差不多半年没见了，苏洋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和林晓诺见面的机会，他说好，那晚上见，就因为他欣然答应了林晓诺，高远航把不满变作拳头重重地击打在苏洋酸痛麻木的腰杆上。 　　“你有完没完了？”苏洋的嘴角因疼痛而颤抖。 　　“你是真长能耐了，一个接一个的，干脆把那个秦生的也叫过来得了，你们四个刚好凑一桌麻将！”高远航生气了。 　　“行，你说的，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苏洋在手机上找出秦生的号码，赌气般把电话打了出去。 　　高远航没想到苏洋竟然还留着秦生的号码，他更没想到苏洋会在冲动之下把电话打过去，这两个没想到让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他抢走电话扔到地板上，之后一脸挑衅的神情看向苏洋。 　　“为什么摔我手机！”苏洋吼道。 　　“我紧赶慢赶的就是为了和你一起过节，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给我添堵，原本我打算带你去我们公司附近吃西餐，你倒好，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算了，我也不给你和林晓诺当电灯泡了。” 　　高远航的情绪有些激动，在门口穿鞋的时候，他又觉得委屈和失望，虽然苏洋并没有什么大错，但是他就是没办法接受，明明是主角的自己,却沦为别人欢聚的配角和点缀，与其这样当别人的阻碍，倒不如一个人在一旁清清静静的。 　　“你去哪？”苏洋没料到高远航会愤怒到离开的地步。 　　“去公司加班，手头一大堆工作，反正没有我你也能过得挺高兴的，我倒不如去忙自己的事。” 　　高远航故意磨磨蹭蹭地系着鞋带，刚刚他是被冲动推到门口的，可是现在骑虎难下不走也找不到台阶了。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苏洋的挽留，心灰意冷的高远航只好打开门走到外面，关门之前的最后一眼，他看见了苏洋写满着不服输的侧脸。 　　很伤心很伤心，明明已经为苏洋拒绝了所有的诱惑，可是到头来他却猛然间意识到，其实苏洋远没有他认为得那般在意他，高远航步履匆匆穿街而过，这一路他始终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意一个人会让他的心这么疲惫呢？ 　　如果一直这样疲惫着，那么之后的人生想必会非常难以忍受吧。 　　苏洋和林小诺的见面有些仓促，他们甚至没能来得及好好聊聊毕业之后的事情，林晓诺就被公司派来的车给接走了。临走前，林晓诺送给苏洋一个很小的盒子，盒子虽小，包装却是异常精美的，不难看出林晓诺是花了很多意思在上面。 　　盒子就摆在桌子上面，苏洋看得出神，他在心里把那些没来得及对林晓诺说的话，都说给了小盒子听。 　　林晓诺看起来还是过去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改变，但是苏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回想着思考着，终于他明白了不对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林晓诺灿若星辰的眼睛好像不似从前那般明亮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双星做坠子，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光芒，苏洋记得唐宁有条一模一样的链子，那时他觉得很好看，唐宁说是林晓诺送的，用酒吧驻唱挣来的第一份工资买的。 　　今日，林晓诺也送给他相同的礼物，而且还对他说，唐宁与他，都是自己的弟弟，理应一般对待，只是这礼物来得稍稍晚了一些。苏洋明白，林晓诺是害怕自己推辞，毕竟时间太短，他们想说的话太多，于是林晓诺把所有的担心和祝福全都放在这个礼物上面，让苏洋能够永远铭记，人生理应如星光璀璨，自己的陪伴也会如同这双星般，默默永久守护。 　　苏洋回到家，高远航还没回来，他在客厅里来来回回不安地转着圈，因为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他迟迟没有给高远航打电话。十一点，在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以后，苏洋动摇了，今天是中秋节，本来他们计划着吃顿大餐之后去看电影的，没想到几句争吵却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苏洋拨通了高远航的电话，第一遍电话很久没接，第二遍被挂掉，打第三遍的时候，苏洋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但是这次电话却被接起来了，苏洋很意外地喊出了高远航的名字。 　　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一个女人说高远航喝醉了，现在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她说，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她可以帮忙把高远航叫起来接电话。苏洋急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让他睡吧，我没什么事。 　　苏洋对女人的声音并不陌生，因为那日在庆功宴上他听了很久唐婷激情澎湃的演讲，当时他对她印象很深，所以她的声音便也记得更牢固。 　　又是两个人的加班，也许高远航去公司就是为了陪唐婷加班吧，苏洋瘫坐在沙发上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猜忌让他完全忘记了之前和高远航的争吵。 　　陷在这样的情绪里久了，有些一直压在心底的东西借机翻涌起来，虽然苏洋这些天一直尽自己所能宽慰着自己，可是在这个意志有些脆弱的深夜，他觉得自己和高远航确实在慢慢变得疏离，现在的高远航意气风发终日忙碌，而苏洋却日渐沉沦，在对高远航的依赖之中一点一点丢了自己。 　　疏离感和不平衡的感觉让苏洋几近抓狂，不想睡觉也不想干坐着，苏洋感觉心口空得发慌，他控制不住想要去找高远航的冲动。这样的冲动一直在支配着他，直到到达高远航的公司楼下，它才慢慢消退下去，给冷静和理智让出一条路来。 第62章 他是星星，你是狗屎 　　写字楼的大门紧闭着，苏洋进不去，就算是苏洋能进去，他也不知道高远航的公司在哪个楼层。就在这站一会吧，苏洋退到路边仰望着面前的这栋写字楼，此时它的顶部似乎已经和黑夜融为一体了，苏洋数了好几遍也没能数清楚它有多少层。 　　站得久了，苏洋就坐在马路边等天亮，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离不开脚下站的这个地方，只有站在这里，在这个距离高远航最近的地方，他的心才能安静下来。 　　这是苏洋第二次一个人在马路边孤独等天亮，想来这两次都是因为高远航，苏洋便忍不住嘲笑自己。可是，嘲笑有什么用呢，嘲笑并不能阻止他继续等下去，别说是第二次，就算是第三次第四次或者是第一百次，他都会选择等下去。 　　再难熬的夜也会有天亮的时候，天亮就有希望，天亮了等的人就一定会出现。五点钟，苏洋终于等到高远航从楼里走出来，他刚想跑过去却又停住，因为他发现了走在高远航身后的唐婷，她虽然捂着脸却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苏洋躲在深绿色的行道树中间，用树一般的姿势站立着，眼睛始终看着高远航的方向。 　　唐婷从车库里把车开出来，她叫高远航上车，说先把高远航送回家。高远航看了看手表，对经理摆摆手说，不用了，他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唐婷见高远航不容商量的表情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可是回想起刚刚过去的这一夜，醉酒的他们挤在一张沙发上相拥而眠，怀抱里依稀尚存的温度让她有些不愿意分开。 　　女人终归是感性多一些的，即便是强势如她，也有想要留住的温暖和感动。 　　唐婷下车走到高远航身边，她抱了抱高远航，在高远航的脖子上轻轻亲了一下，做完这些之后她才开车离去，算是对过去一夜的简单告别。 　　这一次，高远航没有拒绝唐婷的亲近，因为他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在怀疑着，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和她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虽然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责备自己的荒唐。在如此过了一夜之后，他还怎么推开唐婷对自己的亲近呢？ 　　站成一棵树的苏洋，眼眶如针扎般刺痛，然而他并未感觉到多猛烈的伤心，只是有些木然，从头到脚都像是被人打了麻药一般，除了眼眶，全身都没了知觉。 　　吻别那一幕之后，唐婷开着车子走了，他看见高远航一个人沿着马路往前走，步子似乎很是沉重的样子。苏洋悄悄跟在高远航的身后，见高远航伸手叫出租车，他停在远处也叫出租车，一路尾随着高远航，直到小区的楼下。 　　高远航回家了，苏洋见高远航走得很慢，也就没着急下车，过了一会，他估摸着高远航应该到家了，才从出租车上走下来。 　　苏洋坐在小区的花坛边，不知道该上楼还是继续坐在这里，或者去别的地方逛逛。就在苏洋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外出晨跑的宋明走了过来，见苏洋一脸茫然地坐着，宋明的脸上浮现出他标志性的阳光笑容。宋明热情地同苏洋打招呼，他问苏洋怎么大清早这样没精打采的，像是被打劫了一样。 　　苏洋疲倦地微笑着回答，他说自己正准备回家。 　　宋明搭着苏洋的肩膀往回走，他很想问问苏洋为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他感觉状态不佳的苏洋根本不会对他说什么，他也就没开口给苏洋添麻烦。 　　一路忍着疑问，到苏洋家门口的时候，宋明见苏洋迟迟没有找钥匙开门，他盯着苏洋脸上此时愈发明显的抗拒神情问道：“不想回家吗？要不要去我家里面坐坐。” 　　“没有，我没带钥匙。”昨天走得匆忙，苏洋把钥匙忘在家里。 　　“你室友不是回来了吗？”宋明的意思是苏洋应该敲门。 　　“嗯，他在家。”如果此刻宋明不在，发现忘带钥匙的苏洋，早就跑到楼下了，他还没完全调整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高远航。 　　早在他们开始对话之前，听到脚步声的高远航就走到了门口，所以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高远航一直站在门里面听着。他原以为苏洋在家的，可是没想到回来时床上是空的，再加上茶几上躺着的钥匙，他才意识到苏洋是一夜未归。 　　苏洋敲门，高远航第一时间把门打开，他看都没看宋明，一把抓着苏洋的胳膊便把苏洋拽进屋里，把不明所以的宋明隔在门外。他想要审问苏洋昨晚去了哪里，所以此时他的心里只有怒气，没有对陌生人起码的尊重和客气。 　　“夜不归宿？和林晓诺，还是和门外的那个？”高远航高大的身体把苏洋逼到墙角，他直视着苏洋的眼睛，等候答案出现。 　　“我自己，一个人。”苏洋的心里冷得快结冰了。虽然没做亏心事，可是苏洋不愿意去看高远航的眼睛，他只好去看高远航的脖子，看高远航的喉结，然后他注意到高远航领口的红色。 　　在确认那一抹红色是口红的印记之后，苏洋不禁冷笑出来，他笑是因为他有点疑惑，不知这绯红的印记，是昨夜欢爱的缩影，还是清早离别的罪证呢？ 　　“你笑什么？”高远航拔高了声音。 　　“笑你，贼喊捉贼。”苏洋指了指高远航的领口。 　　高远航慌张地用手抹着领口的印记，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那块红色如同在他的衣服上生了根一般，怎么都不肯离去。擦了很久都擦不掉，高远航只好放弃，刚刚只顾着慌乱，他差点忘记了自己其实什么过分的事都没做，倒是苏洋，他还没问出来苏洋昨晚为什么没回家。 　　“和你吵架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喝多之后就睡着了，我们经理也喝多了，不知道怎么睡的，醒过来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在沙发上，这口红估计就是睡着的时候蹭上的。”高远航觉得自己有义务先把情况解释清楚。 　　“不是说去加班吗，怎么喝上酒了？”苏洋尝试着去相信高远航的解释，可是这漏洞百出的解释他实在没办法接受。 　　“是加班，工作忙完了，经理说过节也没个气氛，就开了红酒，你也不在家，我一个人回来也没什么意思，就跟她喝了起来，没想到喝着喝着就喝多了。”高远航继续解释。 　　“都是我的错。”苏洋极尽冰冷的语气。 　　见解释无用，高远航失去了耐心，他习惯性掐着苏洋的脸颊，变被动为主动继续逼问道：“你呢，你为什么没回家，和林晓诺在一起做什么了，要一整夜的时间！” 　　苏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别说他没做什么，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就冲高远航这个态度，他也绝对不会屈服的。 　　“不说话！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你就当我是傻子玩呢，我就是林晓诺的备胎，他想搭理你的时候，我就要滚开让路，我怎么能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傻逼呢！” 　　让高远航愤怒的不仅仅是苏洋的沉默，还有苏洋脖子上突然多出的那个项链，他把项链用力扯下来，两颗星星随后掉落在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太过分了！”苏洋大声喊出来，他企图挣脱高远航的控制，把掉在地上的星星捡起来。 　　高远航看出苏洋的意图，他没有退让分毫，而是用身体把苏洋彻底堵死在墙角，他们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像是浑然天成的一体之物，没有丝毫的缝隙留下。 　　“你到底拿我当什么！”高远航必须要问出个答案。 　　“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问我。”苏洋说。 　　“你当林晓诺是什么！”高远航换了问题。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你……” 　　“当什么？”高远航打断苏洋的话。 　　“当星星，当月亮，当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他是我第一个动心的人，第一个喜欢的人。”话说出口的刹那，苏洋有些后悔，因为他不知道，说出这样的话单纯是为了气高远航，还是他真的一直这样看待林晓诺的存在。 　　“那我是什么？”高远航不可抑制地心碎满地。 　　“当狗屎，当怪物，当这世上一切恶心龌龊的东西。” 　　苏洋的这句话，纯粹是为了气高远航。效果也确实如他所料，高远航松开了手。苏洋的本意是想让高远航放开自己，可是当他看见高远航脸上复杂的表情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 　　“苏洋，我到今天算是彻底认识你了，他妈的要不是还拿你当回事，我今天一定揍你一顿，我傻逼我犯贱，舍不得打你，我只能走，走得远远的，我迟早能忘记你。” 　　高远航失魂落魄地向门口移动着，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他的步子迈得杂乱而悲凉，可是，不管怎样艰难他都要离开这个屋子，离开这个残忍的人. 　　可是啊，直到推开门，他还是很难过很绝望，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他没办法变回从前的那个自己了。 　　高远航并没有如从前般狠狠摔门，他走得无声，就连影子和呼吸都没有留下。苏洋依旧沉浸在身体的麻木中不能自拔，只是先前刺痛的双眼此刻终于流出泪来。 　　哭什么啊，苏洋急得拿头去撞墙，后悔得快要疯掉，为什么要说那么重的话呢，为什么要狠心伤害爱自己的人呢，为什么能好好说清楚的事情却怎么都不肯解释一句呢，为什么，没把想说的真心话说出来呢？ 　　“当狗屎，当怪物，当这世界上一切恶心龌龊的东西，可是，不管怎样，你都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也是唯一的爱人啊。” 　　在这残酷的现世里，没有青鸟，没有鸿雁，所以，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情话，它们只能悄无声息地烂在肚子里，烂在心头上。 第63章 我的真心话，你还听得见吗 　　十一之后，苏洋找到了工作，虽然高远航离开了没再回来，但是他依然住在这个房子里，选择守着两个人的回忆生活。 　　生活彻底平淡下来，重新回到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澡一个人睡觉的日子，苏洋慢慢适应着慢慢习惯着。周末的时候，他通常会去宋明家里，两个人聊天再一起做晚饭，慢慢变成了互相陪伴的朋友。 　　宋明偶尔会劝他退掉房子，然后他们一起合租，这样能节省很多的开销，但是苏洋始终没同意，他固执地把月工资的大半都花在房租上。 　　平淡的日子最可怕，即便每一天都觉得难熬，可是在某一天突然回首去望才会发现，熬着熬着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荒废了如此多的时光。 　　苏洋是在十二月末的时候回头去望的，虽然这段失恋的日子有几次差点杀死他，但好在经过三个月的时间，他已经适应了没有高远航的生活。而之所以能让他跳出来回望的，是妈妈催促他回家的一个电话，说是爸爸生病住院了，想让他回家看看。 　　苏洋在医院陪了爸爸两天，第三天他准备回上海的时候，妈妈和爸爸突然颇为严肃地告诉他说，亲戚介绍了一个女孩，实在推辞不过去了，所以想让苏洋去见一见，至于这次为什么让苏洋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相亲也是主要目的，因为爸爸的病情并没有什么大碍。 　　面对爸妈恳切的眼神和有些卑微的语气，苏洋做不到电话里那般决绝，既然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种，那么这次就按照爸妈的意愿去相一次亲，也算是尽孝了。苏洋同意去相亲让爸妈喜出望外，爸爸更当场要求出院回家，说要回家去等儿子的好消息。 　　这天下的女人对于不喜欢女人的男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在相亲的过程里，苏洋唯一期盼的就是时间能过得快些，这样他就能解脱出来，在满足爸妈之后早点回上海。 　　他这辈子绝对不会有婚姻的，苏洋一早便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一来是为了不勉强自己，二来是避免耽误别人的幸福。毕竟他喜欢的是男人，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 　　再回到上海，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走在街头的苏洋被新年的气氛紧紧包围着，喜庆与热闹点亮了他的希望和斗志，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突然生出想要在这个城市好好生活下去的动力和决心。 　　也许是这次相亲惊醒了他，将来如果要说服父母接受自己的感情，那么他首先必须要过得好，这样爸妈才能放心，自己也能更有底气一些。 　　家附近的路口，红灯亮起的时候，苏洋顺着斑马线横穿马路，他的步子很大，这条马路不过十多步便可横穿而过，可是，他刚走到一半就停在马路中间，因为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东张西望慌忙寻找着，当眼睛扫过停在身旁不远处的一辆车时，他看见了高远航的脸出现在车窗的背后。路灯的光昏黄得有些阴沉，但是哪怕是只有萤火之光，他也能看清高远航的那张脸。 　　刚刚好，高远航也在看着他，他们的对视穿过厚厚的挡风玻璃，无声却意味深长。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终归是短暂的，信号灯一变，两辆车就从苏洋的身旁呼啸而过，此时站在马路中间已然不妥，苏洋只好退回到先前的路旁，这一对视竟让他忘记了自己要去的方向。 　　高远航看着苏洋退回到路边，他很想下车和苏洋说几句话，问问苏洋过得好不好。在分开的这段日子里，高远航以为苏洋早就离开上海了，他没想到这个柔弱的苏洋还会留在这里，住在留有他们无限温存的房子里。想来想去，高远航没有下车，他踩下油门向前驶去，心却滞留在与苏洋对视的那个路口，久久不肯离去。 　　高远航！ 　　直到高远航的车子开走，苏洋才缓过神来大喊，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着追逐着，为的只是让高远航停下车，他想道歉想把真心话说给高远航听。 　　苏洋追到下一个路口，他跑不动了停下大口喘气，不过一个低头的时间，再去看时高远航的车子早就没了踪影。 　　苏洋卸下背包抱在怀里，之前好不容易才生出的斗志和勇气，它们竟也随着高远航一同远去，怎么会这样呢，苏洋沮丧至极，在高远航离开三个月之后，他的心竟然痛得如当初那般清晰而强烈。 　　高远航，苏洋对着绵延的道路无声呐喊着，让我追上他吧，或者让他等一等我，再或者请你帮我告诉他，他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他是我的魂我的魄，他不是狗屎不是变态，是我这辈子一旦错过了就再也不可能遇到的美好与挚爱。 　　可是，他还能听得见吗？ 第64章 你能原谅我一次吗 　　在分开三个月之后，苏洋第一次给高远航打电话，却被告知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已经成为空号。连电话号码都换了，高远航离开得远比苏洋想象得更为坚决。 　　人行横道上的匆匆一瞥，苏洋心中对高远航的思念死灰复燃，并且呈现出不可阻挡之势，如此情况之下，苏洋也就顾不得自己的骄傲和底线了。一整个晚上，他坐在沙发上如魔怔了一般，只想快点找到高远航，就算不能立刻见面，能听听高远航的声音也好。 　　等天亮去公司找高远航吧，这是目前苏洋唯一能见到高远航的方法，如果高远航没换工作的话。苏洋坐在沙发上一整晚，在一番思虑之后，他打消了去公司找高远航的念头。 　　该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后悔乞讨挽回呢，苏洋终究做不到，虽然他可以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低到尘土中，但是换到众目睽睽的状况之下，他担心自己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苏洋把手机通讯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他看到高远航姐姐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不过简简单单的几个汉字，却让苏洋瞬间欣喜若狂。 　　这个电话号码之所以会出现在苏洋的手机上，是因为高远航在离开之后，委托姐姐过来和苏洋商量，如果苏洋不愿意继续养那只柴犬的话，她就把狗抱回去养。苏洋虽然很喜欢这只狗，可是为了避免在以后的日子里睹狗思人，他决定把狗交给她去照顾。 　　那天，高远航姐姐在离开的时候有些不忍心，看着苏洋落寞的眼神和消瘦的身影，她叮嘱苏洋说：“就剩一个人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要照顾好自己，你把我的手机号记下吧，以后要是碰到什么难处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苏洋感激地点头，他把高远航姐姐的号码存好之后，一直把她送到楼下，然后看着她抱着狗上车。那一刻，苏洋没控制住情绪，他想到高远航走的时候，都没有好好送送，心里难过得要命。 　　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他凝神去看，那只柴犬正用两个爪子挠着后座的玻璃，他左一下又一下地抓着，那姿势就像是在和苏洋告别。 　　“高远航，你看，就连一只狗都懂得的事情，你却不懂得。走了也好，你们都走了，这回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在苏洋的再三请求之下，高远航姐姐给了苏洋一个地址，是高远航现在居住的地方。苏洋把地址记在手上，这个地方他知道，就在距离高远航公司不远的地方。 　　在挂电话之前，高远航姐姐问苏洋，要不要高远航现在号码，苏洋虽然很想要，但是他不太好意思一下子提出两个要求，因为他觉得她的语气似乎有点为难。高远航姐姐把号码念给苏洋听，苏洋在听了一遍之后就记住了。 　　他对她表示感谢，她最后对他说：“他现在好像有个女朋友，我觉得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 　　这一点苏洋早就想到了，高远航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身旁怎么会缺少莺莺燕燕的环绕。有女朋友了又怎样呢，苏洋自私地设想着，也许高远航还会像从前那样，为了自己抛弃身边现有的一切。 　　之后的一夜，苏洋对着手掌心上的号码和地址发呆，在下了天大的决心之后推翻，推翻之后再下决心，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天亮。 　　第二天，苏洋没有行动，他如往常般上班下班，外表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其实心里的思念和犹豫却沉甸甸得差点压垮他。终于熬到周末，他一大早就坐上地铁准备去高远航的家里。 　　他没有选择给高远航打电话，因为他认为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看着对方的眼睛才能知道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好不容易找到高远航家的楼下，苏洋望着面前的八层楼房，勇气慢慢消退了。 　　他在楼下不安而又焦虑地转着圈，每转一圈看一眼高远航家的窗口，他没勇气上楼敲门，所以他盼望着高远航能正好出现在窗口，然后发现自己。不知道在转了多少圈之后，那个窗口果真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也确实是苏洋急于想要见到的高远航。 　　苏洋的心跳得异常剧烈，他停下脚步等着高远航看见他，可是直到一颗烟抽完，高远航都没往楼下看一眼。 　　从窗口望去，苏洋看到高远航光着的上半身，还有高远航的侧脸，她似乎在和屋子里的人说话，偶尔好像有笑声飘出来。苏洋僵硬地等待着，一直等到高远航熄灭烟头，转身离开了窗前。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勇气，它催促着苏洋快点上楼，它在苏洋耳边碎碎念着： 　　“快去，快去，至少你确定了他在家，快去吧，只要敲敲门，他就能立刻出现在你的面前，别想那么多了，快去！” 　　一转眼，苏洋已经到达三楼左手边的门口，他没再犹豫直接敲门，在一阵脚步声之后，面前的门被人打开了。 　　“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的？” 　　高远航难掩惊讶的神色，他做梦也没想到苏洋会突然来到这里。 　　“我想见你，就来了，也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苏洋说出这样的话，让高远航的惊讶更深了。 　　“想见我？哈哈，你是寂寞了吗？” 　　“你别这样说话，高远航，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呢？” 　　“那你说，怎么样才算是明白呢？” 　　“之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说那么难听的话……” 　　“你竟然会承认是你错了，真是稀奇，难道你说的不是真的吗，为什么我觉得是真的呢，简直跟我自己认为的一模一样。” 　　“是为了气你，才那么说的。” 　　“啊，这样啊，那你的目的达到了。” 　　苏洋的低头唤起高远航深藏心底的不忍，但是，也正是这样的不忍，让他屡次品尝到心痛的滋味。 　　“是我错了，你能不能回来，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苏洋的语气近乎乞求，不管怎样，不管再怎么卑微，他都要极尽所能地挽回高远航，他真的不想再回到没有高远航的日子了。 　　“别，你别这样，我受不了。” 　　高远航冷漠地摆摆手，打断了苏洋的真情告白。 　　“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苏洋咬紧嘴唇藏起身体里疯狂涌动的心酸和委屈。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不该来找我的，苏洋，这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你和我，也不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这三个月，冷静下来回头看看从前，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太累了，我不想再遭那份罪了，怎么样都是活着，我还是选择一条轻松点的路走吧。” 　　高远航的缓缓道来让苏洋无从应对，在来之前，种种状况都已经设想过，唯独没有料到高远航会这样耐心这样冷静地道出心中所想。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你那么坚定，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变了呢？” 　　苏洋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个曾经的高远航，那时的高远航愿意在热闹的地方拉着他的手，可是自从他来了上海之后，高远航很少会在人前和他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你说过，我们是不一样的，后来我才明白，我们确实是不一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我明白，你有很多的选择，你不是非我不可的，你可以结婚，可以生子，可以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可是，高远航，我只有你啊，除了你，没有人会喜欢我。” 　　苏洋的眼眶慢慢变得潮湿起来，不能哭啊，他警告自己，今天来虽然是想挽回，可是如果高远航不愿意，他也实在没必要用眼泪博取怜悯。毕竟心已经远去了，要怜悯又有何用呢？ 　　高远航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若不是心里真的害怕过去的日子，他早就把苏洋抱进自己的怀里。那些努力想要忘记的伤心和痛苦，就如同警钟一般，三个月来一直在他的耳畔长鸣不休，提醒着他的在意和爱是何等辛苦何等折磨人。 　　如果爱情必须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那么他宁愿糊里糊涂游戏人间，至于那些说起来好听身处其中却倍感煎熬的真情，就交给下辈子再去品尝吧，以后的人生，还是不要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了，只要身边有人陪伴，不感到寂寞就足够了。 　　“大冬天的，不穿衣服站在门口，不怕着凉啊！” 　　身后突然出现的女声打破两个人的短暂沉默，苏洋回头去看，站在身后笑着说话的是之前见过两次的，高远航的经理，她的手里拎着青菜，正双眼含笑地盯着自己看。 第65章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这位是？”唐婷问高远航。 　　“他……你没见过，我大学的室友，今天突然来了，我和他说会话，都忘了自己没穿衣服了。” 　　高远航被唐婷一说才感觉到寒冷的侵袭，之前和苏洋的对话太耗费精神，现在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他摸着冰凉的胳膊默默感叹着，这样挺好的，起码此刻心脏和身体是同样的温度。 　　“你怎么不让他进屋坐坐呢，在门口站着算怎么回事，正好我买菜了，我做饭给你们吃吧。” 　　唐婷热情洋溢地邀请苏洋去屋里坐，并留他在家里吃午饭。 　　“不了，我就要走了。” 　　高远航和唐婷在一起了，这样的结果虽然在苏洋的意料之中，但是当一切变做现实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心情却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有委屈，有不甘心，还有很多的愤怒和不平。 　　唐婷见苏洋不愿意留下，也就没再多做挽留，她走进厨房忙着做饭，把空间留给高远航和苏洋，一如她没出现时的样子。今天周末，难得不用加班，她一早便出去买菜，准备给高远航做一顿饭，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也算得上是繁忙工作之余的一种调剂方式。 　　“进来坐坐吗？”高远航问。 　　“我以什么身份进去坐坐呢，室友吗？”苏洋的语气不太友善。 　　“你这样有意思吗？” 　　“我早该想到的，你会和她在一起，是啊，比起和我在一起，这样确实容易很多，不仅可以结婚生子，而且对事业也有帮助，真是好处挺多的，要我是你，我也和她在一起。”苏洋还是没能如自己所计划的那般，控制住情绪。 　　“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高远航低吼。 　　“在学校的时候，你为了我跟别人打架，你敢在人群里拉着我的手，但是现在，你甚至不敢跟别人承认我们曾经的关系，呵呵，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高远航显然被激怒了，他抬手便是一拳，有力的拳头落在苏洋的肩膀上，像是锤子砸在石头上，攻击者和承受着谁都不肯退让分毫，因此，他们撞击的结果，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高远航，我攒了好久的勇气才敢来找你，没想到你还打我……” 　　苏洋的话让高远航很是难过，但是拳头已经挥出去了，再后悔也没办法把伤害收回来。苏洋的表情让他不忍直视，他宁愿被打回来也不愿听见苏洋哽咽的声音。 　　“你走吧！” 　　“我这就走！” 　　苏洋再不走就会崩溃，刚下了几个台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走回门口说道：“你有时间去我家一趟，把你留在那里的东西拿走，一个月，我等你一个月，如果你没去的话，我就全都扔了。” 　　“好。” 　　高远航回答，他以为自己说完之后，苏洋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是，他发现自己估计错了，苏洋不仅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身体看。 　　“怎么？”高远航不明白苏洋为何如此异样。 　　“你身上的内裤，是我买给你的，你把它脱下来还给我，一想到你穿着它跟别人在床上亲近，我就觉得恶心！” 　　苏洋面如死灰，却掷地有声而又有些滑稽地索要起自己的物件。 　　这一句话彻底击碎了高远航的心理防线，他喉咙发紧鼻子发酸的像个傻子一样杵在当场，说不出话也动不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感知到苏洋有多伤心，要不然一向冷静克制的苏洋绝对不会说出这般无理取闹的话来。 　　还能怎么办呢，苏洋的逼视让高远航无路可退，他只能最后一次听苏洋的话，把内裤脱下来还给苏洋。 　　苏洋将内裤叠好放进包里，把□□的高远航留在门口，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他一边流泪一边嘲笑着自己，都这么伤心了还去要一条穿过的内裤做什么呢。 　　可是，不要内裤还能要些什么呢，那时的苏洋只觉得这极有可能是自己和高远航见的最后一面了，如果以后都不能再见，他总该留点什么当做念想吧，而偏偏高远航的身上只有这么一个物件，既不能要眼睛也不能要鼻子，除了要内裤真的没什么东西能去要的。更何况，这条是高远航最喜欢的、也是穿过次数最多的内裤，它的上面有高远航的欲望，也有苏洋的注视和取笑。 　　如此想来，这条内裤也就不只是一条普通的内裤，它和所有具有纪念意义的物件一样，是有回忆价值和怀念意义的东西，代表着他们曾经的欢爱依恋，是独一无二最为可贵的纪念品。 第66章 捉奸在床 　　苏洋从高远航家里回来，在小区里遇到了赶去加班的宋明，在和宋明简短地打过招呼后，他失魂落魄地继续往前走。宋明迟迟没离开，从苏洋的表情里，他察觉出苏洋的异样，平日里本就很少言语的苏洋，今日看起来格外低落，就像是经历了什么天大的伤心事一样。 　　公司突然要求加班，虽然他有些担心苏洋的状态，但是也不得不迈开步子朝相反的方向去，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宋明盘算着，等晚上回来再去看苏洋吧。 　　回到家后的苏洋倒头便睡，他实在是体力不支了，之前奔波回家的疲惫尚未消解，今日再加上昨夜为高远航心碎，他单薄的身体显然承受不住了。苏洋睡得异常昏沉，他在梦中一直在到处寻找被子，可是东摸西摸寻了好久，也没找到任何可以遮盖身体的东西。要不是有人把门敲得咚咚响，他绝对无法从这般冰冷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是宋明，敲了很久的门才等到苏洋的开门，他难免焦急，担心苏洋出了什么事情。他跟在苏洋的身后进到屋里，借着客厅明亮的灯光他注意到苏洋的脸颊微红，眼睛也肿着，看起来精神恍惚的。 　　他摸摸苏洋的额头，手掌触摸到的微微发烫证实了他的猜测，苏洋确实在发烧。宋明很想问问苏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眼下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帮苏洋退烧才是正事。 　　宋明问苏洋吃晚饭了吗，苏洋摇头说不饿。 　　苏洋说这话的样子，让宋明觉得苏洋像是为别人才吃饭一样，要不是苏洋生着病，他非要和苏洋讲讲这个道理不可。毕竟是照顾病人，周到和耐心是必须的，因此，宋明把苏洋安顿到床上躺下，他叮嘱苏洋说可以先睡一会，等苏洋听话地闭好眼睛之后，他才离开卧室，再去厨房把水烧上，然后又匆忙地踏进夜色之中。 　　买好粥和药的宋明，小跑着上楼，幸亏他在离开的时候拿走了苏洋的钥匙，要不然他肯定还要在门外等苏洋好久。进去之后，他把粥放到碗里端进卧室，他摸摸苏洋的头，发现苏洋比之前烧得更厉害了。 　　本来还想让苏洋多睡一会的他，直接把苏洋摇醒，在喂了几口粥之后，直到看见苏洋把药咽下去才稍稍放心些。他坐在床边等着药效起作用，没成想等来的却是苏洋一阵昏天黑地的呕吐。 　　把先前喂进去的粥吐出来不说，苏洋竟连药都吐了出来，宋明见此情景顿时着急了，这怎么能行呢，他顾不得心里的担忧忙着拍打苏洋的后背。 　　等苏洋平静下来，宋明又喂了几口粥下去，当然还有药，他默默祈祷着苏洋这次千万不要吐了，如果再吐的话就要去医院了。也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苏洋果真没再吐。虽然苏洋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但他终归是成功压制住了胃里的翻涌。 　　后半夜的时候，苏洋醒过来，他感觉自己的胳膊不像之前那般无力，身体也不再发烫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想去找点水喝，却发现宋明竟然靠着床头睡着了。房间里的温度很低，苏洋盖着双层被子依然觉得冷，宋明这样睡着岂不会着凉，拖累他照顾自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是再连累宋明生病的话，就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 　　“宋明，你快回家睡觉吧，这样会着凉的。”苏洋把宋明叫醒。 　　“啊，我睡着了……你，你好点了吗？”宋明略带歉意地揉着眼睛。 　　“好多了，你回家睡觉吧，现在都快三点了，你明天还加班吗？”苏洋确实好多了，所以才有精神去操心宋明的事情。 　　“明天放假，所以今天晚点没关系。”宋明安慰苏洋。 　　“我能不能就在你旁边睡啊，我觉得我回家也睡不踏实，还不如在这守着你呢。”宋明说出心里的担忧。 　　“我再吃一次药就好了，你别担心了，回家睡吧，在这睡不好，明天白天你再来看我吧。”苏洋拒绝宋明的请求。 　　“我不想走！” 　　苏洋的拒绝不仅没能让宋明离开，反倒让宋明感到委屈和心寒，他微微撅着嘴唇把心一横，说不走就不走，他把脚上的拖鞋蹬掉直接钻进苏洋的被窝。 　　“两个人睡，暖和些。” 　　经过数月的相处，苏洋和宋明也算相熟相知了，但是此刻宋明脸上的孩子气和无赖的表情，苏洋还是第一次见到。毕竟宋明照顾自己在先，再加上床和被子都足够大，所以苏洋也就没再说出让宋明回家睡觉的话来。 　　他喝了点温水便躺下，看到躺在身旁的宋明瞪着圆圆的眼睛露出得逞般的微笑，苏洋也跟着笑了出来。也许是刚刚从高烧之中挣扎出来的缘故，苏洋之前揪成一团的心终于轻松了一点。 　　“你出什么事了吗？”宋明问。 　　苏洋终于卸下防备，把自己和高远航的关系，以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宋明。宋明在听完后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回应几声便不再说话了。他们的对话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直到苏洋说不动了，宋明听得闭上眼睛，才算是彻底安静下来。 　　第二天下午，高远航来苏洋家打算取走自己的东西。要不是昨天苏洋突然找到自己，并且让他取回东西，他还不知道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回到这个无比熟悉的房子。钥匙还在，可是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高远航思虑再三之后决定敲门，心事重重的他敲门的力道不大，敲了五六遍之后，也没等到苏洋的开门。 　　苏洋或许不在家吧。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高远航感到既庆幸又失望，庆幸的是能够躲开难过和纠结，失望的是没能借此见上苏洋一面，这大概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吧。 　　高远航转动钥匙的动作犹豫而缓慢，他轻轻拉开门，走进了面前这个曾经留下许多甜蜜回忆的客厅。这里的陈设一切如旧，只是多了些冰冷的味道，全然不似记忆中那般温暖。 　　他站在客厅的中央认真地打量着，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他恨不能把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刻进脑子里面，再让时间把它变做回忆永生收藏。 　　高远航要取走的衣服就挂在卧室的衣柜里，只要推开面前的这扇门，他就能带走自己的东西，从此和这个房子和苏洋再没一丝牵连。他面朝着紧闭的房门，突然有点不忍心推开门走进去。 　　不能再拖了，既然来了这里就必须做个了断，高远航努力驱赶着萦绕在心头的复杂情感，异常果断地把门推开。 　　眼前出现的这一幕是高远航未曾预料到的，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睡着的两个人，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要不是已经再三辨认过，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苏洋，那个一直在他心里兴风作浪的苏洋。 　　但是，这个人就是苏洋啊，不管高远航多么想否认，多么努力劝说着是自己看错了，都已经没用了。因为就在他推开门后不久，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床上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用同样的眼神和表情朝门口看着。 　　“我……你说让我过来取走自己的东西，我来了，我收拾收拾就走……”高远航的大脑一片空白，话说得也不太连贯。 　　苏洋急忙从床上跳起，见到高远航第一眼的时候，他以为是在做梦，直到高远航开口说话，他才确定眼前出现的并不是梦境。可是下一秒，他猛然间想起宋明就睡在自己的床上，眼前瞬间一片昏暗，到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高远航脸上的表情是因何而起，又有着怎样的含义。 　　高远航胡乱地拽出几件衣服装到箱子里，顾不上叠好直接扔进去，像扔垃圾一样。以前，他的衣服和苏洋的挂在一起，他没想到已经分开三个月，他们的衣服依然挂在一起，不分你我。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分辨，到底哪件是自己的，哪件是苏洋的，高远航只想随便装几件然后快点离开这个房间，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越来越浓烈的情绪。 　　苏洋在高远航收拾衣服的时候，让宋明先行一步离开了。眼下的情况着实有些复杂，他认为宋明还是先回家比较好。说起来，这终归是他和高远航之间的事情，与宋明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高远航误会他们，说明的不过是高远航对自己不信任，因为他和宋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虽然没必要再去解释，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干杵着，看着高远航带走他们的最后一点关联。 　　苏洋想帮忙收拾，但是高远航推开苏洋，用了十足的力道。苏洋没有任何防备，被高远航这么一推，他在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之后，后背重重地撞倒墙上。苏洋勉强站稳，他控制着自己想冲上去给高远航一耳光的冲动，走到箱子的旁边，把高远航装错的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准确无误地挑拣出来，赌气般狠狠摔到床上。 第67章 最后一次看你走 　　“别带走我的东西，一个也不行！” 　　本不想把最后一面弄得如此难堪，可是生活捉弄人，它连一个体面告别的机会都不肯留下。 　　“放心，不会，我嫌你恶心！”高远航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恶心？什么是恶心？”苏洋的笑声难掩颤抖。 　　“都说你们这样的人很乱，以前我不相信，认为你是个例外，今天这么一看，你也没啥特殊的，都一样。”高远航几乎掏空了衣柜。 　　“我想好好送你离开的，但是没想到直到最后，你还要说这么难听的话。”苏洋不想以牙还牙去攻击高远航的乱性。 　　“你太让我失望了，苏洋！”高远航把箱子扣紧，眼中的两团怒火烧红了他的眼眶。 　　“算了，随你怎么想吧。”苏洋及时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苏洋，你就是个大傻逼，你让我对你的信任和感情变成了笑话，我他妈也是个傻逼，这两年为你付出那么多！”高远航几近歇斯底里。 　　“别说了。”苏洋难过得快死了。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们散了，你怎么样我也管不着。” 　　高远航拉着箱子往外走，苏洋在后面跟着。高远航走到门口又折回到卧室，他在床头的小柜子里找了半天，把一个小袋子小心翼翼地装进裤子口袋，然后返回到门口准备离开。 　　“我送送你。”苏洋强忍着眼泪。 　　“不用了。”高远航背对着苏洋，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我想送送你。”苏洋再次请求。 　　“我说不用了就是不用了，既然已经分开了，就别这样。” 　　高远航打开门，身子有一半踏出门外。 　　“高远航！”苏洋最后一次叫这个名字。 　　“嗯。”高远航最后一次回应。 　　“我不送你了。”苏洋说。 　　“好。” 　　高远航提着箱子下楼，刚走两步，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返回到门口对苏洋说：“我最后想说的是，你要保护好自己，你怎么生活我管不着也不想再管，但是你要保护好自己，别得病。” 　　这是高远航对苏洋最后的嘱咐，这一句善意的提醒，让苏洋原本就要流下来的眼泪一下子就没有了。没想到，苏洋怎么也没想到，高远航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仍旧是误解和嘲讽。 　　苏洋躲在阳台的角落里向下望着，不过是五层楼的高度而已，他却觉得高远航距离自己竟如此遥远，比天涯海角还要遥远。高远航的车子每前行一米，苏洋绞着衣角的手指便用力一分，直到高远航的车子开出小区弯弯绕绕的小路，苏洋的耳边响起了布料被撕碎的声音。 　　高远航的车子终于从苏洋的视野里消失不见，那片被扯碎的衣角也轰然坠落在地。这一瞬间，有许多声音同时在苏洋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声响让苏洋弯下腰本能一般捂住耳朵。 　　好不容易，真的是好不容易，苏洋躲过了耳畔的阵阵轰鸣，他试探性地微微松开手掌，过了一会，他以为一切已经归于平静，却没想到空气中忽然飘过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他说，我要多挣钱，然后换一个大点的房子。 　　他说，我会对你好的，不再让你感到孤单。 　　他说，我就是喜欢你，跟你是男的女的没关系。 　　他说，我今天一定要吐个烟圈给你看看。 　　他说，如果明天我们出去了，你就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他还说，你的眼睛好像我妈啊，看着温暖又明亮，可是你们看起来都有点不开心，你的性格也像我妈，给人感觉很胆小，又羞涩。 　　他还说，我房子已经租好了，狗也买了，你现在说不和我去上海，那我该怎么办啊。 　　他说…… 　　他还说…… 　　“我爱你。” 第68章 故事的最后一章 　　苏洋的故事说完了，窗外连着下了两天雨的天也放晴了。 　　“我要走了，苏洋。”蒋丽莉坐在窗边，她的脚下放着一早便整理好的旅行箱。宾馆的桌子上还散落着一些常用的物件没有整理，马上就要走了，她此刻却宛如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般，痴迷于自己的情绪，任性的不愿离开。不知从何时起，舍不得离开的心情，竟然远远超过了归家的心切。 　　“嗯，走吧，你再不走，我也没故事可以说了。”苏洋笑着说。 　　“这些天就像做梦一样，现在终于醒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舍不得醒来的感觉。”蒋丽莉垂头叹气。 　　“你啊，我觉得是不愿意回去面对现实。”苏洋坐在蒋丽莉的身边，之前一直忙着叙述过去的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坐在身边的这个女人，她从来都不是故事里的人，她至始至终都有着自己的生活。 　　“回去，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唉，这些都还好说，我发愁的是该怎么和我爸妈解释，我既不想告诉他们实情，又不愿意说谎。” 　　有时候失去一个人，就如同失去一个世界，因为高远航的离开，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全部都变了模样，所以蒋丽莉此行不单单是想要了解高远航的过去，更多的是逃离，逃离开众人的追问和好奇，借机重铸自己的信心和勇气。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好得很快，可是，直到这回归的一刻即将到来之时，她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把握。 　　“其实劝说别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很多时候，最难劝说的反而是我们自己。”这样的蒋丽莉让苏洋明白了一件事，善良的女孩会让人心疼，蒋丽莉是如此，当初的陈欣更是如此。 　　“时间差不多了。” 　　苏洋把桌子上的化妆品和一些生活用品收进蒋丽莉的包里，然后拉着旅行箱往门口走，他打算先把蒋丽莉送上车，自己再走。 　　“走吧。” 　　蒋丽莉走到苏洋身边，轻轻地挽住苏洋的胳膊。 　　出租车一路疾驰，十多分钟便赶到火车站。在等候上车的时间里，蒋丽莉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疑惑，于是她开口问苏洋说：“那个叫宋明的，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你们后来发生什么没有？” 　　“没有。”苏洋的声音很轻。 　　“哦，我觉得他挺好的，而且他和你也算有缘分。”蒋丽莉的语气中有微微的遗憾。 　　“什么缘分啊，巧合啊，有的时候不过是有人故意为之罢了，只是当时沉浸其中的我们看不透，可是时间一久，猜也能猜到，所以啊，只有傻瓜才相信那些所谓的缘分、巧合之类的东西。”苏洋一副看透世事的神情，他的眼神飘向很远的远方。 　　“感触很深啊，我感觉你这话背后还有故事。”蒋丽莉的好奇心被苏洋勾起，她等着苏洋的回应。 　　“高远航走的那天，宋明也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那几天我在家里，没有听到楼上传来任何的声音，忘了是在几天之后，我下班回来，看到小区楼下停着搬家公司的车，听到工人们的谈话我才知道，是我的楼上搬来了新住户。”苏洋的笑容看起来有点苦涩。 　　“这个宋明是什么来路，怎么神出鬼没的呢，真的说消失就消失了呢？”蒋丽莉觉得宋明的背后肯定有隐情。 　　“林晓诺和唐宁来上海接走我的那天，高远航的姐姐追到车站。她把我叫到一旁问我，真的就打算这么走了。我说是要走了，不走怎么办呢。她又问我和高远航到底是因为什么分开的，我说原因很复杂，复杂到我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她看起来挺忧愁的，我记得她那天站在窗边，夕阳的光透过窗照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画里的人一样。在上海的那一段时间,甜蜜和难过始终紧紧相随，虽然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可是能有人特意赶来送我，我还是十分感激她的。” 　　“她说，如果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分开的话，她就不多说什么也不劝我了，但如果是因为那个叫宋明的，她是绝对不能坐视不理的。她说，有一次他们家庭聚会，大家都喝多了，喝到最后只剩下高远航父子和她三个人，高远航爸爸借着酒意和高远航吵了起来，他劝高远航离开我，还说我们这样的人私生活都很乱，因为不被人群接纳所以到处约炮乱交，很多人得上各种各样的病，最后没一个有好结果的。高远航被他爸爸说得急红了眼，他不停地喊着说苏洋不是这种人，苏洋跟别人不一样。可是他爸爸却一直冷笑着说，如果高远航不信，他可以找个人试试，到时候自然就能知道谁是什么样的人。高远航着急解释，可说了很多也没能劝服他爸爸，最后，他也许实在没办法了，竟然答应了他爸爸荒唐的建议，他对他爸说，如果苏洋不是他爸说的那种人，那么他爸就不能再干涉他和苏洋在一起。” 　　“她说，既然我知道了他们父子的这个赌局，也自然就能明白宋明这个人为何突然出现，又为何突然离开。她当时感慨着说，经过这件事她才彻底认清人心的灰暗和丑陋，她埋怨着高远航不该答应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赌局，真心怎么能用来当作赌注呢，实在是太可笑了。她让我好好想想，一想便知，高远航去取东西的那天，之所以能看到那样的场景，也完全是宋明有意为之特意设计好的。” 　　蒋丽莉听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苏洋说得认真，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小说和戏剧里的情节真的会发生在真实的生活之中。可是，苏洋讲述的故事里，确实存在着一个叫宋明的人，宋明的出现，虽说算不上高远航离开苏洋的根本原因，但却是实打实的□□，是造成当初那场离别的重要原因。 　　“我当时的表情和你现在差不多，我也是目瞪口呆，真的不敢相信，之后在火车上我整整想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我接受了也想通了，这就是我和高远航应该有的结局吧，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和他最后都必然走向离散。” 　　苏洋说得云淡风轻仿若无事人，其实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何尝没有埋怨过没有恨过，可是当激烈的情绪耗尽全部的体力之后，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接受，如果想让自己心安一些，那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还必须学着去原谅，去宽恕，对自己，也对其他人。 　　“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却突然间扔给我一个□□，这冲击力太强了，我得好好消化消化。”蒋丽莉还是没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就算没有宋明，我和高远航大概也逃不过家里的压力吧，在过去的那段感情里，我们对彼此都不够信任，我怀疑他不够坚定，在我的怀疑之下他也越来越不相信自己，再加上重重的阻力和身边数也数不清的诱惑，我们必然会走到这一步的。有句老话说啊，鱼找鱼虾找虾乌龟对王八，我们不是同路人，所以早晚会分道扬镳离散天涯的。” 　　这是苏洋花了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悟出的道理，他说这些是为了宽慰蒋丽莉，让她能轻松地离开，不再费力去思考自己的这段过往。 　　“苏洋！我忘了一样东西！” 　　前面已经开始检票，蒋丽莉却突然蹲下身子在包里翻找起来，苏洋好奇地等候着她的忙乱，不过片刻之后，他看见蒋丽莉从包里找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 　　“我说过高远航的那个木盒子吧，这张纸是我偷偷藏起来的，之前我没把它给你，是因为我感觉这上面写的东西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我觉得他就是写给你的。” 　　蒋丽莉把它放在苏洋的掌心，收获的是一种物归原主的心安。 　　“我要走了，苏洋，很高兴认识你，将来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去上海参加我的婚礼，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你也应该见证我的幸福，刚和高远航分开的时候，我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没一点好的地方，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他还是有一点点好的地方的，比如说他让我有幸认识了你。你啊，以后要好好生活，活得高兴点，你这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老天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啊，万分之一的那种如果，你遇到高远航，如果你们重新走到一起，记得帮我骂他几句，再打上几下，要是碰巧我那时候没结婚，那么我结婚的时候你务必要把他带过来，我非要让他亲眼看看，要不是他当初瞎了狗眼抛弃老娘，老娘怎么能有机会这么幸福呢。” 　　蒋丽莉的洒脱和爽朗在离别的时刻显得尤为可贵，她在人群中豪放大笑的样子，是一个女人在最好的年纪里所能拥有的最动人的表情，因着她的笑容，人群变得不再拥挤，周遭也不再嘈杂，似乎每个人都悄悄停下脚步合上嘴巴，静静地观赏着花一般美丽的她。 　　“再见，一路顺风。” 　　苏洋挥手道别。 　　这是他在一梦若干年之后，又一次把再见说出口。 　　在回宾馆的出租车上，苏洋神色紧张颇为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张叠得整齐的纸，抚平纸张上的褶皱，上面出现的果真是高远航龙飞凤舞的字迹。 　　“有的人，因为相爱而死，有的人，因为相爱而别离，如果只能在这两者之中选择一个，那我一定会选择后者，我很爱你，我真的爱你，可是不管多爱，离别之后用不了几年的时间，我也能忘记你，可是，如果因为我们非要在一起，你死了，或者是我死了，那么剩下的那个人，都必然会在内疚和自责中过完这一辈子，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相信你也是一样的吧。” 第69章 来无锡看看我 　　送走蒋丽莉的这天晚上，苏洋吃过晚饭后在宾馆里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十一点多的时候，他被枕头旁的手机吵醒，不知是谁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半睡半醒的苏洋接通电话，唇齿间还带着睡眠的香甜。 　　小智在电话里数落着苏洋，怎么来这边都不告诉他一声，他命令苏洋无论如何都要来无锡一趟，因为自从他婚礼过后他就没有见过苏洋，如今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如果苏洋不来无锡看看他，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个异常亲切的声音如一股暖流瞬间涌进苏洋的心里，虽然小智一直在埋怨着自己，他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对小智的大呼小号甘之如饴，十分享受的样子。 　　我的行程很紧啊，请假过来参加陈欣婚礼的，明天就要回去了，苏洋如此向小智解释道。 　　虽然苏洋晓之以理，可是小智仍旧不依不饶地说，如果苏洋不来看他，他就和苏洋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你就再多请几天假吧，苏洋。” 　　小智的再三请求让苏洋有些动摇，和小智确实好几年没见了，现在听到小智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还真有点想去见小智一面的冲动。 　　“苏洋，我跟你说啊，你一定要来，这个季节的无锡很美很美的，你来了肯定会喜欢上的，外面的桂花开了，走在街上扑鼻的香甜，你来闻闻吧，哈哈，我还要带你去蠡湖看看，那可是当年西施浣纱，还是西施和范蠡相依泛舟的地方啊。” 　　就算小智不用美景来诱惑苏洋，苏洋也是会去的。 　　第二天一早，在接到小智电话的八个小时之后，苏洋坐上了开往无锡的大巴。他在车上一边听歌，一边看着高速路旁的浓郁绿色，虽已是深秋十月，这多情的南方却恍如仍处在夏日般，不见一丝冷落和萧条。 　　三个多小时之后，苏洋下车，他原以为小智会在车站迎接，却没想到小智根本没来。虽然之前已经来过无锡一次，但是苏洋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如果要清算小智把自己诓来却又弃自己于不顾的账，也要等到苏洋顺利找到小智再说。 　　苏洋乘地铁到华清大桥站下车，在出口，他看见小智站在树下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罢了，毕竟这么久没见了，除了聊天哪还会舍得把时间浪费在算账身上呢。苏洋在小智的带领下，在吃过午饭之后回到小智的家里。 　　小智的那口子去上班了，此刻家里只有小智和苏洋两个人在，所以小智对苏洋说不必拘谨，他见苏洋因为晕车而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便劝苏洋躺下休息会，等体力恢复了他晚上带苏洋四处逛逛。 　　晕车的感觉着实难受，苏洋躺在床上还觉得天旋地转晕晕乎乎的，身体就像飘在半空中一样。他是个贪睡的人，身体的不适感让他感到困倦，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苏洋这一觉睡到夕阳西下，虽然时间不短，但是他睡得不好。他一直在做梦，先是梦到自己追在小智的屁股后像个泼妇一样不停地喊叫着，桂花呢，你说好的桂花呢，怎么老子赶过来了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梦里的小智始终背对着苏洋，所以苏洋没能看清小智脸上的表情。后来，见小智久久没回应，他不再问了，而是顺从地跟在小智身后，像个孩子一样。 　　还有些说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的东西，让苏洋辨不清真假。他似乎听到客厅里有人在说话，声音不大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还听到有脚步声在像自己靠近，有人走过来给他盖上被子，动作很轻很轻，像是生怕把他吵醒了一样。 　　吃过晚饭后，小智见苏洋的状态好转不少，便带着小智去了南禅寺。在走路去南禅寺的路上，苏洋闻到一阵香甜，这沁人心脾的气味想必就是桂花香吧。他贪婪地呼吸着，想把这扑面而来的香甜全部吸到身体里。一路走一路用力呼吸的苏洋，忽然想起了下午做的梦，他不禁在弥漫着桂花味道的夜色里笑了出来。 　　在南禅寺逛了一圈之后，小智又带着苏洋来到南长街。 　　“街道的两旁都是酒吧，一会我带你找一家安静点的进去坐坐吧，我们听听歌喝喝酒，然后我再带你去清明桥上看看。” 　　因这夜色醉人，所以纵然酒不醉人人却自醉，苏洋和小智喝着酒听着歌，看神情就宛如两个神仙般快乐悠闲。他们的对话从过去一直聊到现在，有时激情澎湃有时黯然神伤，直到两个人都注意到对方红彤彤的脸蛋，才终止谈话互相取笑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面前的简易舞台上，一个短发女孩坐在椅子上唱着《匆匆那年》，她空灵的歌声一出，酒吧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真好听。”苏洋由衷称赞道。 　　“是啊，多好听。”小智也止不住赞叹。 　　“你有没有特别想见的人？”苏洋问小智。 　　“你啊，哈哈，你这么问我，那么我也问问你，你有没有特别想见的人？”小智把问题还给苏洋。 　　“有，可是，大概，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吧。” 　　苏洋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幸好此时酒吧内的光线昏暗，他才能把自己的伤感和失落尽快收拾好藏起来。 　　“这样啊，你也不用难受，人生兜兜转转的，总有再遇见的时候，我虽然不知道你想见的人是谁，但是，现在有一个人，他很想见你，我看看，嗯，他应该早就到了。” 　　小智的话音刚落，有一双手突然攀上苏洋的肩。 第70章 我不要脸,我只要你 　　“唐宁！你怎么在这！”苏洋惊喜极了，他一跃而起把唐宁抱进怀里，那表情像极了一个母亲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大儿子一样。。 　　“妈呀，咱俩才几天没见啊，你这也太假了吧。” 　　唐宁没想到苏洋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所以他忍不住取笑苏洋几句。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唐宁是懂得苏洋的心情的，毕竟是在陌生的城市不期而遇，因此他们心中的欣喜与是不是久别重逢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苏洋最近一直活在回忆里，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唐宁，他很久都没能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看向唐宁和小智的双眼有些失神，像是在看着他们，又不是在看着他们。 　　“你看！” 　　唐宁拍拍苏洋的肩，兴奋地用手指向舞台。 　　之前唱歌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舞台，此刻出现在舞台上的是一个苏洋无比熟悉的身影。这个人抱着吉他坐在凳子上，灯光落在他的发上脸上，一时间他的头发和瞳孔，都变得亮晶晶的和星星一样。 　　林晓诺也来了！今夜，苏洋收获了足够多的惊和喜，他吃惊得没办法合拢嘴巴，活脱脱一个二傻子的表情。 　　林晓诺没有和苏洋打招呼，而是开始拨动琴弦唱起歌来。熟悉的人哼唱着熟悉的旋律，在这个美丽醉人的夜晚，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苏洋已经很久没有听林晓诺唱这首《烟圈》了，虽然时间的长河宽广得近乎无情，但是苏洋觉得此时的林晓诺是一点都没变的，他唱起这首歌的神情，就和校园十大歌手比赛那晚是一模一样的。 　　同样没有改变的，还有这一刻的小智，他一边吹着笛子一边走上舞台为林小诺伴奏，他的配合一如当年般完美得无可挑剔。要不是唐宁突然吹响口哨，苏洋会以为自己真的穿越时光回到了那个夜晚。 　　手里的酒杯早就空了，沉迷于此情此景的苏洋着实不必借酒助兴，故人与往事重现眼前，即便是葡萄美酒夜光杯也是不能比拟的。 　　一曲唱完，苏洋依旧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他等待着林晓诺唱下一首歌，他觉得就算是听上一整夜也是听不够的。 　　小智回到桌子旁对苏洋说：“我带你去清明桥。” 　　提什么清明桥啊，还是坐在这里听歌好，苏洋果断拒绝了小智。 　　“去吧去吧，我们在这等你，你去溜达溜达醒醒酒，一会林晓诺唱完了我给你打电话，咱们再继续喝。” 　　苏洋被唐宁和小智给架了起来，像是个木偶一样。 　　清明桥上人来人往晚风清凉，桥下秋水东流涟漪荡漾，河两岸鳞次栉比亮着的红灯笼更添古色古香的韵味和情调。被桥上偶然路过的风一吹，苏洋的酒醒了大半，他稍显迷离的眼神在夜色中缓慢移动着，每邂逅一处美景心中莫名的感动便多上一份，再欣赏完一圈之后，他的心如愿以偿地被填满了。 　　他以前曾在书上读到过，生活美得让人流眼泪，此时若不是心中的感动从眼角溢出来，苏洋是绝对不会相信那些歌颂生活美好的文字的。 　　这个夜晚太过美好，让苏洋难辨真假。他是一个习惯在不幸与悲伤中泅渡的人，所以在这种罕见的美好时刻，他不可避免地生出不真实的感觉。可是，耳边的人生吵嚷，眼前的灯火璀璨，一切美好的事物所有美好的人儿，它们以及他们都真实得不能更真实了。 　　苏洋急于分享自己心中的激情和感慨，他回头去寻小智时，小智却不见了踪影。 　　就在他慌张寻找着小智的时候，一个女人拍了拍他的手臂，他这才回过神去看叫自己的人。 　　一个看起来不超过五十岁的女人，她的面容温婉沉静，神情之中一丝若有似无的寡淡给人感觉她是游离在喧嚣之外的。 　　“孩子，能不能帮忙拍个照？” 　　她含笑的双眼里有秋水，弯弯的眼睛像月牙。 　　“好。” 　　苏洋接过相机，等女人选定位置站好之后，苏洋认真地调整着角度和距离，打算给这个美丽的女人好好拍一张照片。 　　出现在取景框里的，不只有这个请苏洋帮忙拍照的女人，还有她紧紧挽在左手臂弯里的，一个与苏洋年龄相仿的男人。 　　他高高大大的身影，他在灯光映照下略显朦胧的轮廓，竟然这般熟悉，苏洋屏住呼吸微微抬起头，他想看清这个男人的脸，是否真的和自己念念不忘的那张脸，是一模一样的。 　　是他，是高远航，苏洋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孩子，等拍完这张之后你过来，我们三个一起拍一张照片。” 　　女人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苏洋点点头说，好的。他的视线早已模糊一片，可是他仍旧努力向前看着，透过人群的间隙，去看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照片拍好之后，女人又去拜托别人帮忙拍照，在找好人之后，她叫苏洋过来，然后左手挽住苏洋的胳膊，动作轻柔没有陌生感。 　　她的笑忽然变得香甜，就和空气中桂花的味道一样甜。 　　照片定格的瞬间，是她笑得最开心的那一秒。 　　照片刚刚拍好，小智和唐宁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热情地围住了挽着苏洋的女人。 　　“阿姨，我带你去听歌吧，我朋友唱歌特别好听，而且人长得特别帅，可比你儿子帅多了。” 　　唐宁一边说话一边拉着女人往桥下走。 　　“真的吗？比我儿子还帅？” 　　三个人说着笑着离开了，留下苏洋和高远航站在桥上，像两个刚认识的小孩子一样紧张着，忐忑着，跃跃欲试着，他们都在思考着该如何张嘴说出第一句话，以及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 　　“那只柴犬还好吗？”苏洋问。 　　“好，就是变老了，从一只小狗变成了一只老狗。”高远航答。 　　“还没起名字吗？”苏洋问。 　　“起了。”高远航偷笑。 　　“叫什么？”苏洋问。 　　“叫苏洋，从你离开上海的那天开始，它就叫苏洋了。”高远航嘴上忙着答话，手上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苏洋无言以对。 　　“你都不知道，每当我叫它苏洋的时候，它不管在做什么，都会马上摇着尾巴跑到我跟前，哎，它可比你听话多了。” 　　苏洋再次无言以对。 　　在经过数次的扑空之后，高远航终于如愿以偿地抓住苏洋的手，他满意地裂开嘴笑了，嘴角差点就咧到耳朵去。 　　“喂，我爸妈你都见过了，见过家长的媳妇就赖不掉了，苏洋啊，我准备好了，我这边一点阻碍都没有了，以后我陪你去面对你那边的困难吧。” 　　高远航的手在逐渐加重力道，目的是为了应对苏洋可能做出的任何反应，不管苏洋同意也好，反对也罢，他这次就算是捏碎骨头，也不会让苏洋从自己的掌心中逃掉。 　　“你妈……” 　　手上传来的剧痛让苏洋的一句话只说出了两个字。 　　“你骂我……”高远航满脸委屈看着苏洋。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妈比你好看，你妈那么好看那么温柔的，你怎么一点也不随她呢。” 　　苏洋这才把话说清楚。 　　高远航报复性地去掐苏洋的腰。 　　“你说话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说话要对得起自己的脸！” 　　“你这是拐着弯骂我不要脸呗？” 　　“是。”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我不要脸，要脸有什么用呢，我只要你。” 　　高远航的话，让苏洋的这个夜晚变得完满无缺憾，在这一年十月的无锡，在这个满城桂花香的夜晚，他在一番欲拒还迎之后，磨磨蹭蹭地终于把高远航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 　　人生苦短，欢愉难觅，那么不妨再一起走一段路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